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是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的自傳體小說,敘述了極其敏感、多思的主人公史蒂芬·迪達勒斯從童年至青年時期的心路歷程。情節跳躍,理路交錯,混亂中的一個個片段卻又清晰如畫。但這並不是一部單純的個體心靈成長史,而是從頭至尾都與愛爾蘭民族尋求自由的歷史糾纏在一起。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作為一部成長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展現了主人公史蒂芬從童年到青少年期的成長曆程。 描寫了一個愛爾蘭天主教家庭的孩子成長的故事,它既是一部自傳體小說,也是一部虛構的作品。這部小說主要描寫都柏林青年史蒂芬·迪達勒斯如何試圖擺脫妨礙他的發展的各種影響—家庭束縛、宗教傳統和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去追求藝術與美的真諦。小說主要由兩條敘事線索構成,一個是男主人公史蒂芬的成長過程,另一個則是史蒂芬的心理活動。小說的第一章描寫的是史蒂芬的出生和成長,第二章描寫了他青少年時的經歷和漸漸萌發的對女性的追求以至於走向妓院去尋求歡樂。第三章則主要描寫了史蒂芬經常出入妓院,性饑渴得到了滿足,但心中的矛盾卻變得更加尖銳。他明知自己罪孽深重,卻驕傲地拒絕懺悔。一天,他聽了阿納爾長老關於死亡、審判、地獄和天堂的布道,聽得膽戰心驚,開始極度地恨自己並厭惡自己。經過劇烈的思想鬥爭,他到禮拜堂向牧師懺悔了自己的罪過,最終獲得了心靈的平靜。最後一章寫的是史蒂芬的清心寡欲、刻苦修行得到了校方的賞識,並使他得到了擔任神職的光榮機會。

人物介紹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的主人公史蒂芬·迪達勒斯很大程度上象徵著喬伊斯自己。所有作品中,《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作為喬伊斯自傳性的小說以其獨特和高超的藝術手法而受人推崇。小說中的很多細節取材於喬伊斯的早期生活,主人公史蒂芬·迪達勒斯與喬伊斯的早年經歷一樣,在孤獨中成長,最終走向獻身藝術的征程。孤獨,作為偉人和天才的通病,卻恰是藝術家成功的基石。“孤獨是本真的心靈存在,這是真正藝術生活的根本條件”。

喬伊斯如同小說中的史蒂芬一樣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主動選擇了孤獨,選擇了流亡。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孤獨造就了小說中的史蒂芬和現實中的喬伊斯的藝術家身份。在經歷了一系列的墮落與迷茫之後,史蒂芬認清了自己的作為藝術家的身份,他宣布:“我不願意去為我已經不再相信的東西賣力,不管它把自己叫作我的家、我的祖國或我的教堂都一樣:我將試圖在某種生活方式中,或者某種藝術形式中儘可能自由地、儘可能完整地表現我自己,並僅只使用我能容許自己使用的那些武器來保衛自己—那就是沉默、流亡和機智。”

喬伊斯特意為史蒂芬的藝術家之路設定了重重障礙,讓史蒂芬在友情,親情和愛情中嘗盡孤獨,從而把他塑造為最強有力的藝術家形象,為藝術而選擇流亡。

寫作背景

在20世紀初期,飢餓的愛爾蘭、英格蘭的殖民、精神反抗的冷漠人、陰暗的學校腐化墮落,曾經被視為主流文化的美的哲學在現實中被推向邊緣化。 喬伊斯以否定的方式拓展了文學作品的邊界,正如1904年他致出版商的信中所說:我的宗旨是為我國的道德和精神歷史譜寫一個篇章,我之所以選擇都柏林為背景,是因為我覺得這個城市是癱瘓的中心。史蒂芬在這一令人悲傷和絕望的城市中,重新認識學校、國家和宗教的本質,最後選擇了逃離和自我流放,用沉默、流亡和機智的方式重建愛爾蘭良知。

作品賞析

主題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的很多細節取材於喬伊斯的早期生活,小說主人公史蒂芬·迪達勒斯(Stephan Dedalus)與喬伊斯有很多相似之處。這部自傳體小說塑造了一個從幼稚的童年到較為成熟的青年藝術家形象,表達了一個“飛離”的主題。喬伊斯用兒童語體、少年語體、成年語體描寫了史蒂芬不同人生階段的經歷,用內聚焦敘述、外聚焦敘述、內外聚焦結合敘述、精神頓悟、意識流手法展示了史蒂芬的內心情感和思想意識。

作為一部描述年輕人內心歷程的成長小說,喬伊斯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深刻地描述了青年藝術家史蒂芬從嬰兒朦朧時期到青年成熟時期的心理成長過程。在20世紀“追溯年輕人內心歷程的‘成長小說’之中《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可以說是最有深度的一部”,他認為小說“各章的故事均圍繞史蒂芬成長過程中的重大事件展開,各個部分環環相扣,一步步循著這些事件的發生和發展,讀者就可清晰地看到史蒂芬從幼兒到青年藝術家的成長軌跡,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歡樂”。有的學者提出史蒂芬的精神成長充滿了痛苦,認為可以將其漫長而痛苦的心理旅程分為5個階段:無知→墮落→懺悔→復活→流亡。這些學者們試圖在發掘小說主人公心靈與外部現實的衝突,追尋他的個性階段性的線性發展軌跡。

這部喬伊斯的早期作品之所以成名,關鍵在於作品具有塑造一個怎樣的史蒂芬力度,這是一位青年藝術家的思想鬥爭即意識中的不確定性和對事物的質疑,這一點正是後現代思維的本質所在。

童年時代的敘述主要在第一章,是史蒂芬六歲到九歲期間的生活,對他影響較深的主要來自於家庭和學校。第一章以小孩的歌聲開頭:“喔,綠色的玫瑰開放開放”,這是一希望的景象,感受孩提時代的歡樂,隨後歡樂轉化成恐懼,丹特用山鷹啄掉小孩兒的眼睛來嚇唬史蒂芬,“啄掉他的眼睛,啄掉他的眼睛,快道歉”。心理的體驗總是先覺得熱乎乎的,後來又覺得有些涼,冷熱變化的感受表明外界,甚至家庭對史蒂芬來說都是異樣的、難以捉摸的、不確定的。

克朗戈斯學校也是如此。史蒂芬自我意識就是排除在學校之外,學校的空氣、阿納爾神父、男孩兒們在他的眼裡都表現得很怪異和陌生,熟悉的一切也轉變為令人恐懼和不安,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他回憶著、夢想著,內心的焦慮在過去的歡樂和未來的憧憬中得以釋放,現實的緊張感被解構成多重的意義,給我們增添了自由的光環。喬伊斯運用靜態和動態相結合的手法書寫了一個小孩的心理解構:

“他想他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因為他感到他的臉很涼。他沒有辦法給那道題目找出正確的答案……淡紫色、奶油色和粉紅色的玫瑰想一想都很美。也許一朵野玫瑰就會有像那樣的一些顏色,他還記起了關於在一片綠色的小園地上開著野玫瑰花的那首歌。可是你沒法找到一朵綠色的玫瑰。但也許在世界什麼地方你能找到一朵的。”

這段文字應當被看成是一幅圖景,現實中的他很涼、很憂鬱。蒼白的靜止不前,然而喬伊斯通過史蒂芬的思想意識讓我們看到了多種色彩,還有一片綠色的小園,綠色是一種青春和希望的象徵,在這片小園裡開著野玫瑰,頓時給靜態的圖片增添了動態的活力,人們不斷地思索著綠色的玫瑰在哪兒,雖然此時沒法找到一朵綠色的玫瑰,但是喬伊斯將這一不確定的問題留給讀者對未來的思索,從德希達的理論來看,意義的終極闡釋始終是缺席的,因而呈現在讀者面前的就只能是一種缺席的在場,正是這種缺席的在場致使意義得以不斷地延緩。

史蒂芬從童年時代就開始感觸到家庭和學校教育對小孩心靈的創傷。“從喬伊斯和其人物童年社會化的第一步起,他們就在家庭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形成政治無意識。”喬伊斯的人生經歷便反映在史蒂芬身上,在家庭的聖誕聚餐上,家裡人都在討論愛爾蘭的政治問題,當時愛爾蘭處於英國的殖民統治下,並且四分之三的愛爾蘭人信仰天主教,英語的殖民政策以及對天主教的抵制,成愛爾蘭人民內心的痛苦和麻痹,,如《都柏林人》一書中描寫的共同主題:“那種死起沉沉、麻木不仁、無所事事、碌碌無為的生存狀態。愛爾蘭的政治背景讓史蒂芬感到心身疲憊、心神不寧,這些我們可以從史蒂芬零散的意識碎片中看出:“學期、假期、山洞,出來;亂叫聲,停止。”在學校,史蒂芬因眼鏡打碎被免除作業,但被教導主任當眾罰跪,開啟人心靈的教會學校在小孩心裡成了摧殘學生心靈的牢籠,他陷入痛苦和悲傷中,以沉默和順從的方式對待世界。喬伊斯在第一章的末尾處用和諧的方式加以結束:“他能聽到桌球的球聲,也能聽到穿過寧靜的空氣從這裡或那裡傳來的拍板球的聲音:噼克(pick)、啪克(pack)、啵克(pock)、巴克(puck),像是從泉眼裡慢慢流入一個已經很滿的水坑的水滴。”作者用了頭韻的修辭手法,通過P字母的押韻,轟轟的聲音轉化成平靜,如同水滴一樣流入很滿的水坑中。在平靜中,史蒂芬能更好的思索著自我在坐標中的位置即個人的差異(difference)以及自己的人生價值所在,為後面個人與家庭、學校和國家的矛盾衝突作了鋪墊。

史蒂芬少年時代自傳主要集中在第二章到第四章,是他11歲到16歲的成長史。這一時期他的思想成熟主要來自於他對家庭、學校,最重要的是對宗教實質的再認識。喬伊斯以失落、懺悔、反思、叛逆為主要線索,敘述一位年輕人的心理變化。在第二章裡面,喬伊斯用心理刻畫的手法展示了一個少年的思想墮落:

“他既不知道什麼叫作和別人交往的歡樂,也從來不懂得什麼是粗獷的男性的健康的活力,更不知道什麼父子之道。在他的心靈之中,除了冷漠、殘酷、毫無表情的情慾之外,再沒有任何使他激動的東西。他的童年已經死去,或者已經消失,和它一起消失的是他的能夠欣賞天真的歡樂的心靈,他一直只是像不毛的月球一樣在人生的海洋上飄蕩。”

雖然作者是以第三人稱敘述,但是完全可以看成是一個少年的內心獨白。史蒂芬厭煩學校扼殺學生心靈的教育制度,以及同學之間不能互相理解的虛偽氣氛,因此,他與人交往甚少,精神處於異化狀態。加之父親酗酒並且對家庭財產管理不善,也讓他感到家庭的卑下,頓時政治的熱情和民族意識全被解構得無影無蹤,一時間,史蒂芬像一個流浪漢樣毫無目標地飄蕩在街頭。年齡的增長,朦朧的性意識逐漸覺醒,在強烈的欲望驅使下,他投入到一個妓女的懷抱里去享受歡樂和滿足,他以自身靈肉的無言的麻木的方式達到減除欲望的焦慮痛苦的目的。此時,他默認了現存社會秩序,在瘋狂的自我消解中擊敗了自我。

史蒂芬暫時的滿足使他感到的是失落和一種道德上的罪,他漸漸開始對宗教權威質疑,想從宗教以外尋找讓他感興趣的事物,文藝之路是他的人生目標,在小說的第三章,史蒂芬的個性逐步形成。但是此時他的藝術目標只是他在西方異化現象日趨嚴重的困境中的一種心靈吟痛方式,沒有達到與宗教權威的決裂,所以當牧師講道中出現可怕的判決:“快到為魔鬼和他的隨從們預備的永恆的烈火中去吧”時,他想到地獄的恐怖和永恆的毀滅,史蒂芬害怕得不寒而慄,不得不向牧師懺悔認罪,在寬恕下,他生活恢復了美好和安寧。

第四章是全文的高潮,充滿著史蒂芬宗教之路和藝術之路的思想鬥爭,喬伊斯運用了大量的意識流手法發掘人類的內心生活,史蒂芬呼喚人類精神家園的聲音充滿了力度,這是與命運搏鬥的聲音,人類只有返璞歸真,才能找到自己失去的本性獲得自由。正是這樣一種後現代語境下的現代追求,驅動他成為一個反叛的青年,反思自我,顛覆自我和世界。小說中出現的人物成為了後現代語境中的符號人物,不僅具有豐富的內涵和廣泛的象徵意義,而且還承載著一系列的文字謎語和文化代碼:史蒂芬眼前的那個小姑娘變得像一隻神秘的海鳥,成了生命的象徵,史蒂芬滋生起比虔誠思想更強大的本能,要從“生命中創造出生命”。

青年時代主要集中在小說的最後一章,是史蒂芬17歲到20歲的自傳,他作為一個成熟的年輕人,思索著人生的價值和目標,決心追求精神上的真善美。喬伊斯在這部分里,主要以對話討論和日記的形式展示史蒂芬的藝術觀,引用阿奎那的話就是:完整、和諧和光彩,史蒂芬一直在追求這一美的最高特徵,最終走向流亡他鄉的藝術之路。從自傳體的創造思路中,這一章也折射出喬伊斯的後現代思維特徵:多元性和不斷地否定。

喬伊斯借主人公史蒂芬的人生經歷,頓悟出人生的中心意義,從中尋找本源之美,這必將超越單一思維,走向多元的思維方式。以史蒂芬對語言的思考為例,英格蘭傳來的思想和情感,都被他毫無例外地加以拒絕,反對英國對愛爾蘭民族的文化殖民,同時反思愛爾蘭自身的墮落,一種自我語言意識在他腦海中產生,他以一位不合群的、叛逆的、年輕的邊緣人物出現,在隱秘中思索自我的存在。

喬伊斯也是在想像(fantasy)和現實(realism)的矛盾中,不斷地否定現實世界,讓一位藝術家的高貴品質自然顯露。小說的第五章把此類矛盾鬥爭發揮到極至,“一種對不可知的事物的恐懼擾亂著他疲憊的心靈,那是對各種符號和預兆的恐懼,對那個名字和他相同靠柳條編成的翅膀像鷹一樣飛出牢籠的恐懼,對多思這個寫作之神的恐懼。”這是一位對世俗權力叛逆人的獨白,這是追求自由和精神反叛的藝術家形象。在這裡,可以看到兩面對立的景象:一面是藝術家的想像世界,自己的路、自己創造出的生命;另一面是現實的世俗世界,史蒂芬對任何口述為國家和民族奮鬥的言語進行質疑,在虛偽的現實中,他認識到宗教的熱情只能增強他的情緒毀滅,作出“非盲從於宗教熱情”的決定。站在想像和現實之間,史蒂芬採取了逃避的態度,他否定了愛爾蘭給人以生命的力量,他要重新創造出新的生命,重建愛爾蘭民族的良知。隨後,史蒂芬這樣表明自己與家庭、宗教與國家徹底決裂的決心:“你聽我說,克蘭利,我不願意去為我已經不再相信的東西賣力……我將試圖在某種生活方式中,某種藝術形式中儘可能自由地表現我自己,那就是沉默、流亡和機智”,史蒂芬大學畢業後就離開愛爾蘭僑居國外,尋找自己未來的事業。

“莎士比亞的藝術形象像一面高懸的鏡子一樣映照自然。經過司湯達修正之後的小說又像一面沿路疾馳的反射鏡一樣照出各種景象。可以說,喬伊斯藝術的基本形象是一面多面的稜鏡,捕捉到朦朧光線時所映出的放大和扭曲的形象。”在這部自傳體小說中,這面多面的稜鏡捕捉到一位青年走向成熟的思想變化,面對學校、家庭和宗教的權力,史蒂芬自我被分裂,在隱秘中失去自我的存在。喬伊斯的藝術魅力當然不僅僅在於讓讀者看到一位失去存在意義的年輕人,而是通過大量的碎片意識讓史蒂芬的美顯露出來,這種美是一種不斷否定此時的生存狀態的思維方式,一種解構世俗權力,重構自身價值的人生觀。這部自傳體作品輻射出一位現代小說大師的後現代思維,使其文本具有了開放性特徵,讓讀者能與主人公一同去感受,重思愛爾蘭歷史,重思生命的意義。

手法

意識流

內心獨白(interiormonologue)是意識流小說最主要的表述手段,它是人物處於活躍狀態的心靈的直接流露,使用無聲的語言道出人物在特定情景中的思想、情感、感覺和意緒。它可以涉及意識的全部範圍,包括潛意識領域。用這種手法表現的意識顯得極為自然和率真,往往使人物的意識產生豐富的層次感和立體感。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第五章,史蒂芬和教導主任在交談過程中,由於教導主任是英國人,不知道“通盤”是什麼,由此史蒂芬產生了一段內心獨白:

“——我們兩人剛才談話所用的這種語言原來是他的語言,後來才變成了我的語言。像家、基督、麥酒、主人這些詞,從他嘴裡說出來和從我嘴裡說出來多么不同啊!我在說這些詞兒和寫這些字的時候可能並不感到精神上十分不安。他的語言對我是那樣地熟悉,又是那樣地生疏,對我它永遠只能是一種後天學來的語言。那些字不是我創造的,我也不能接受。我的聲音拒絕說出這些字。 我的靈魂對他這種語言的陰森含義感到不安。”

喬伊斯在此使用內心獨白,是為了在沒有作者介入的情況下,讀者能不知不覺地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直接參與人物的內心活動,體驗其感官經驗。這段內心獨白分層次展現了史蒂芬紛繁複雜的內心世界。首先,看到教導主任不知道“通盤”,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感驅使史蒂芬開始同情愛爾蘭人民,因為他們使用的語言正是借用了他們的統治者英國人的。然後他的意識跨入第二層次,他感覺到像“家”“麥酒”這些借來的語言在頃刻間使他對這些熟悉的事物變得很陌生,同時也想到了“基督”“主人”這兩個詞。因為對於史蒂芬而言,“基督”暗示了愛爾蘭的宗教由於受英國的統治而發生了變化,而“主人”意指愛爾蘭是英國的附屬。最後,史蒂芬對自己使用借來的語言有了新認識。因為他明白語言是他完成藝術使命的重要工具,因此,在小說結尾,他下決心用自己的知識把英語變為一種工具,來表達受禁錮的愛爾蘭民族的心聲。

根據弗洛伊德的觀點,作家的創作活動是潛意識活動,即自由聯想(freeassociation)。意識流小說所探討的正是人的意識活動,特別是潛意識的活動,所以自由聯想被意識流小說家們當作創作的基本方法之一。在喬伊斯運用的多種意識流技巧中,自由聯想同樣令人讚嘆。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第一章中,當史蒂芬生病住在學校病房時,喬伊斯就採用了這種手法來反映主人公當時紛亂無序的思緒:

“他們離他是多么遙遠啊!窗外是寒冷的陽光。他懷疑他是不是會死去。哪怕天氣非常晴和,一個人也會死去的。他也許會在他媽媽來到之前就死掉了。那樣她就會在教堂里讓人給他舉行一次彌撒 ,同學們曾經告訴他,小東西死的時候,就是那樣做的。 所有的同學都會穿著黑衣服,帶著一副悲傷的面容到那裡去參加彌撒。 韋爾斯也會到那裡去的,但是沒有一個同學會對他看一眼。校長穿著一件帶金線的黑色的法衣也會到那裡去,聖壇上和棺材架子的四周都會點上很長的蠟燭。他們將緩緩地抬著棺材向外走,他將會被埋葬在離教堂不遠那條石灰石鋪成的大路旁邊的小墓地里去。到那時韋爾斯就會為他自己幹的事感到後悔,教堂的鐘就會緩慢地敲打著。”

在這段文字中沒有作者客觀的描述,只有人物突然和隨意的聯想,表面看似突兀,但仔細讀來,則在情理之中。 因為初次離家的史蒂芬在教會寄宿學校心緒不寧,生病時更覺孤獨、壓抑,於是他從“窗外寒冷的陽光”想到“死亡”,繼而想到“彌撒” ,由此又聯想到了去參加彌撒的“同學和校長”以及對他不友好的“韋爾斯及其他的悔悟”。由此可見,自由聯想絕非胡思亂想,它體現了現實的自然性和真實性,對揭示人物內心精神世界,具有重要作用。

夢幻描寫(dreamdescription)也是意識流小說常用的一種表現手法。意識流小說中有大量的夢境描寫,夢具有極大跳躍性,天上人間,有形無形,一切都可以出現在夢境中。夢最能體現人的潛意識,揭示人物心裡深層的真實。藉助這一手法,把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遙遠記憶、受挫折的欲望、秘密的恐懼、一生的理想一一展現在夢中的舞台上。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第三章,當史蒂芬與妓女交歡後,聽到神父的布道,精神備受折磨的情況下做了噩夢:

“田野上有一些人:一個,三個,六個:那些人東一簇西一簇在田野上活動。他們是些長著人的臉孔的形似山羊的人,眉頭長得像犄角一樣,稀薄的鬍子灰灰的像橡膠的顏色。他們在田野上來回活動的時候,他們的無情的眼睛閃爍著罪惡的凶光,身後還拖著長長的尾巴。 一張殘酷而惡毒的嘴仿佛散發出一種灰色的光,照亮了他們的瘦骨嶙峋的衰老的臉……長長的搖擺著的尾巴上都沾滿了已發霉的稀屎,他們把他們可怕的面孔向上仰著……

“他發瘋似地把毯子從臉上和脖子上扔開。那就是他的地獄。上帝已經讓他看到了為他的罪孽保留下的地獄的情景……這是淫蕩的山羊魔鬼的地獄……”

這段噩夢揭示了主人公在偷吃禁果後的內疚與恐懼,這使他的意識處於極度混亂之中。甚至他噩夢中的地獄也活生生地說明了他遭受的磨難,因為形似山羊的人(希臘神話,淫亂之神,Satyr的形象)就是史蒂芬精神世界的產物。雖然山羊魔鬼的噩夢非常可怕,但對於史蒂芬來說,在某種程度上它就是一種釋放和慰藉,因為在噩夢醒後,緊接著就描寫了他跑到窗前去呼吸新鮮空氣來尋求安慰,也就預示了他決定要懺悔他的罪孽。

語言風格

喬伊斯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為了生動地表現史蒂芬心靈成長的各個階段,採用不同的語言風格以與主人公自我意識的逐步覺醒相配合,栩栩如生地展現了一個青年藝術家從幼年、少年到青年的嬗變過程。小說追蹤了史蒂芬從幼年、少年到青年的成長經歷,揭示其艱難曲折地追求自我和身份的過程。從整體上看,不難發現,小說的語言由簡單趨向複雜,文風由樸實趨向華麗。這一變化過程和史蒂芬從幼稚到成熟的感情變化曲線相吻合。不同風格的語言、文體的使用,為小說增添了不少亮色,讀來更顯真實、親切,同時進一步深化了主題。為了全面描述人物思想意識的發展歷程,尤其是為了深入挖掘人物的內心世界,小說中的敘事者不僅與故事主人公史蒂芬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地變化:既有內心獨白中的零距離,又有明顯具有諷刺意義段落中的大跨度。

頓悟

小說中,喬伊斯精心策劃,大量運用頓悟手法,比較突出的一處是當史蒂芬彷徨沙灘時,忽然看見“一個小姑娘立在她前面的河水中,孤獨而寧靜地觀望著遠處的海洋,那形象已完全變得像一隻奇怪而美麗的海鳥……她的臉也帶著小姑娘氣,但卻點綴著令人驚異的人間的美。”當看到如此驚異的人間之美時,史蒂芬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連靈魂也感覺難以自制。“她的眼睛已經對他發出了召喚,他的靈魂在聽到這召喚時止不住欣喜若狂。生活下去,錯誤下去,墮落下去,為勝利而歡呼,從生命中重新創造生命!”這樣,舉棋不定的他頃刻間“頓悟”了,意識到自己應該好好地隨心生活下去,擺脫家庭、宗教的束縛,不為塵世所累,為自己理想的藝術事業而奮鬥,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頓悟”是實現小說“光彩”的必經之路,頓悟手法所追求的就是人物思想活動狀態在讀者與作家之間架起一座溝通的橋樑,喬伊斯通過頓悟手法的運用成功地實現了通過形式傳達審美情趣的目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的“光彩”便凸顯出來了。

神話元素

現實與神話的和諧。喬伊斯一生深受古希臘文化的影響,作品中古希臘元素清晰可見。《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主人公史蒂芬的姓氏是迪德勒斯,正好與古希臘神話傳說的能工巧匠迪德勒斯重名。相傳迪德勒斯是一工匠,曾為克里特國王造了一座迷宮,後來他觸犯了國王,被囚禁在自己造的迷宮中,迪德勒斯製造了蠟翼,逃離了迷宮。史蒂芬所處的時代正值愛爾蘭社會處於癱瘓狀態,它反映在愛爾蘭社會政治、經濟、意識形態等各個領域。政治上,愛爾蘭的民族自治運動陷入低谷;經濟上,愛爾蘭人生活異常困苦;意識形態上,天主教勢力使愛爾蘭社會死氣沉沉,人民無所事事。古今對比,迷宮便成為愛爾蘭社會的象徵,它是主人公史蒂芬成長的囚籠,嚴重阻礙了他的自由成長。後來史蒂芬幡然醒悟,明白自己也應像古希臘的迪德勒斯一樣飛出囚籠,踏上通往異國他鄉的路程。這樣,喬伊斯便將古希臘神話與《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的現實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這種結合既很好地描述了當時愛爾蘭社會的現狀與史蒂芬的尷尬處境,又抒發了史蒂芬“頓悟”後的決心。現實與神話的契合,實現了統一與和諧。

意象

意象的和諧。為了表達主人公在不同成長階段的心裡歷程,喬伊斯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大量使用各種意象,一類是動態意象,如大海、鳥兒;一類是靜態意象,如街道、嗓音。不過,這些意象含義並非固定,它們通常在主人公成長的不同階段有不同內涵,且多數是正反雙重內涵,既有積極象徵含義,又有一定意義上的消極含義。比如,鳥兒在文中開頭時只是懲罰與殘暴的象徵,“喔,要不,那些山鷹會飛過來啄掉它的眼睛。”但到了第四章,鳥兒便成了自由的象徵,一種對新生活的嚮往。“它的喉嚨由於渴望大聲喊叫都憋得發痛了,它要象高飛的鷹鷂一樣喊叫,響徹雲霄地喊出他隨風飄去的喜悅。”飛鳥的想像鼓舞了史蒂芬的鬥志,喚醒了他的自我意識,使他堅定了自己的奮鬥目標,決定創造新生命。總的看來,透過意象的消極意義,作者要傳達的主要思想是主人公成長過程中來自各方面的阻力;透過意象的積極象徵,襯托出主人公的下一步抉擇——逃離。這樣,這些意象的設定便巧妙地與全文的主題——“阻力”和“逃離”結合在一起。所以,通過意象的動靜結合使文章呈現出一種意象上的和諧美。

作品影響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是喬伊斯早期“精神頓悟(epiphany)”手法與後期意識流技巧之間的一個必然過渡,是作者創作生涯中的一個重要轉折,它的藝術價值和文學地位已得到眾多批評家的肯定。儘管《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不是一部純意識流小說,但它既有現實主義的精髓,又有現代主義的新質,它的現代性體現在它的主體內容和表現手法的方面,而它的意義則更多地體現在它的現代性里。正是在這個基礎上,喬伊斯才在後來創作出了真正意義的現代主義小說《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靈夜》,從而鑄造了意識流小說的輝煌。

作品評價

法國思想家德希達曾說:“沒有喬伊斯,就沒有解構。”可見,喬伊斯的文學著作為解構主義理論的提出創造了靈感。拿自傳體《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為例,每一次閱讀都會產生出新的意義,即對史蒂芬認識的變化,從鄙視、憎恨、同情到懾服,這一系列的變化讓文本的意義不可窮竭,成為一“開放的文本”。

作者簡介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愛爾蘭詩人、作家。後現代主義文學的開山鼻祖,其代表作《尤利西斯》、《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芬尼根的守靈夜》和《都柏林人》在世界文學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前三部作品均入選蘭登書屋評選的“20世紀一百本優秀英文小說”。喬伊斯一生顛沛流離,輾轉於歐洲各地,靠教授英語和寫作餬口,晚年飽受眼疾之痛,幾近失明。但他一生堅持文學創作,終成一代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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