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懾》

《震懾》曲揚短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官員的故事。

基本信息

作者:曲揚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一個官員的故事。

全文

遇到貴人能升官,可是劉運沒有遇到什麼貴人,照樣像空中火箭那樣向上躥,銳不可當,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竟然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內,從不起眼的職務升為副處長,又很快坐到了處長的坐椅上。記得過去,他的上司萬處長,對他這個在那個特定年代裡獲得大普文憑的下屬從來不正眼瞧。施展不了抱負的劉運時不時地遛出去搞點第二職業,掙上幾個銅板,抹平心理上的落差。天上真的會掉餡餅,掉得那么快。劉運看到旋轉著的、光彩迷人的餡餅落在眼前時,還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機構改革給他帶來的機遇。處長到了退養年齡,副處長自然升了一個台階,四個人員編制的建築管理處,除了新任處長和劉運外,還有一個53歲的老孫,一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小關。副處長的職位不是他的,還會是誰的?過了一年多時間,處長離開了這個單位,這個空缺當然要有一個人補。這時候的劉運已經對官場上的事熟悉了許多,此時不走動等待何時?他走動了一圈後大喜過望。因為他得到了確切的內情,分管他們處的盧副廳長已從某單位調來一個人擬任副處長。據說,此人在科級崗位上才一年多,副廳長與這個人之間有什麼交易他劉運不必去打聽,但是,他能從科級升為副處級,我這個副處長也會順理成章地扶正。事情的結果與劉運的判斷完全吻合。時間不久,那個人與劉運擬任的事,同時在黨組會議上研究通過。
劉運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可這一次卻隱而不露,一直到宣布上級任免通知的那一天,獨出心裁地給妻子來了個驚喜。這天中午,年過不惑之年的劉運妻子做好了米飯和兩菜一湯,丈夫還未歸來,正準備給丈夫打電話時,丈夫推門進屋。從丈夫滿面紅光、春風得意的神情上妻子能猜得出,丈夫又有了什麼喜事。妻子輕聲細語,用略帶埋怨的口氣說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回家吃飯。劉運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擺放在餐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他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操起電話聽筒按起來。

妻子從丈夫對著話筒說話時的口氣中聽出來,丈夫儼然是一個前沿陣地的指揮官,正在下達作戰命令。丈夫臉上毫無表情地吼了許久,妻子有點急了,你這是怎么啦,工作方面的事,不到辦公室去說,何必要浪費家裡的電話費。劉運用右手揮了揮,眼睛瞪了一下妻子,示意妻子別羅嗦。又吼了許久,這才放下話筒。妻子為剛才的事還有點生氣,噘著嘴不吭聲。要是平時劉運看妻子這個樣子也會對她置之不理,可今天不一般,他按捺不住的激情在心中滾滾翻騰。他猛撲過去抱住妻子,嘴對嘴美美地啃了幾口。喘不過氣來的妻子推開他,用驚詫的目光看著丈夫說,你是不是有病了。劉運舉起雙手,來了個鴻鵠高翔的誇張動作,猝然放開嗓門笑了一會兒,爾後說了一句,我又升了!妻子瞥了他一眼說,升什麼了?升為處長了!妻子用懷疑的口氣說,像你這樣的素質,當個處長助手還差一截子,怎么一下子成了處長。女人家知道什麼,這就是機遇。剛才你就沒有聽出我說話的口氣嗎,要不是我當了處長,老孫這個老倔頭早就把電話掛掉了 妻子看丈夫得意忘形的樣子,才深信不疑。

提起老孫,劉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當副處長的時候,這個助理調研員總是用一種使他感到很不舒服的目光瞧他。他說的話或者讓老孫辦什麼事老孫總是帶搭不理的。剛才給老孫的電話有兩層意思。一是讓妻子知道他現在的地位不同於往日;二是給老孫一個信號,我已經是你的頂頭上司,你要好之為之,不要目無領導。
老孫熬了30多年才有了副處級這個待遇。現在他面臨的是比他年齡小的兩位領導。他知道像他這樣的年齡和這樣的非領導職務在機關上是不起眼的。他剛才從劉運那種飛揚跋扈的口氣中已經覺察出了什麼。過去對這個被他視為才智平庸的人,驟然間飄搖直上成為他的頂頭上司。中國有句古語:官大一品壓死人。劉運在電話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口氣。當然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無非當著妻子的面,嘗一嘗耍耍威風的滋味。本應該老孫想軟軟地給他兩句,但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幾天后一件令老孫原未料及的事兒發生了。這是一個星期五的清晨,他和往日一樣走進辦公室後先打來一壺開水,然後擦乾淨辦公桌上的灰塵,正準備伏案處理手頭上的公文時,劉運推門而入,直衝著老孫用生硬的近似命令的口氣說,一會兒我們開會,快點去到會議室準備一下。老孫抬頭瞥了一眼上司,默然無語,走出了辦公室。老孫對各種各樣的事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提升之前,人家會對你客客氣氣的,一旦成為你的上司,你就別指望讓人家尊重你。老孫走進會議室,擺好茶具,啟動空調,提著暖瓶打來開水,這才返身出門回到辦公室。

會議室面積不大,只有四十多平方米。裡面擺放著幾十把黑皮交椅,它們像值勤的衛士,忠實地佇立在橢圓形紅木桌旁。置放在西北角的立體空調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酷似少女均勻柔和的呼吸聲。垂立在東北角的飲水機閃爍紅、綠光束,好像要給人們訴說曾在這裡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情。這是劉運榮升為處長第一次主持的業務會議,故此不同凡響。劉運提前幾分鐘進入會議室。他正襟危坐在顯眼的地方,也就是往常廳長主持會議時坐的那個位置。一般各處室召開的會議都是業務性的,劉運所在的工程管理處這次的會也不例外。按通知時間過去了幾分鐘,通知參加會議的人竟然一個也沒有來,劉運就有點不高興了,可沒有發泄對象,正在喘著粗氣時,一位來開會的笑眯眯地走進來。劉運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冷著面孔疾言厲色地質問,怎么才來?來者看劉運氣咻咻的樣子,瞪了一眼劉運反問,除你們二位處長,我還是第一名,怎么遲了?劉運被來者問得張口結舌,喘氣更粗了,脖頸的肌肉頓時膨脹起來。隨後,與會人員人一個個好像沒有睡好覺似的,一副慵困的樣子陸續走進來。劉運吸取剛才的教訓,只得把氣憋在肚子裡。

通知八點的會議,八點半人還沒有到齊。看這些人目無他這個新任處長,他的開場白自然而然的成了訓斥眾人的話。來開會的並沒有什麼重要人物,都是一些搞具體業務工作的,人家根本就用不著巴結你這個處長,人家自然也不願聽你目無下塵的訓話。有的漫不經心的悠然的吸著煙,有的神情漠然,竊竊私語,還有的閉目養神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劉運顯得十分無奈,只好書歸正傳,切入會議主題。劉運本來想擺一下處長的譜,卻沒有料到人家根本不買他的賬。但他還是不甘心,心想,縣官不如現管,你們我管不了,我處里的人我說話還是算數的。他旁若無人地用手機通知老孫到會議室倒水。老孫接到電話感到愕然。爾後,沒有好氣地哼了一聲就掛機。放下話筒老孫心裡好不自在。去吧,參加會議的那些人年齡三四十歲,比他小一大截子,讓他一個五十多歲的爬幾層樓專門為他們倒開水自己面子上真有點那個!不去吧,劉運已經在那么多人面前說出了口,他臉面上肯定放不下來。正在兩難時,電話鈴像催命鬼似的再一次叮鈴鈴地響起來。老孫從一樓爬到四樓。真是歲數不饒人,爬了幾十個台階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當他走進煙霧繚繞的會議室,劉運看了一眼喘著氣的老孫,毫無顧及,不留情面地說道,怎么磨磨蹭蹭的!剛才參加會議的人對劉運的那種做派看不慣,現在又聽到他這些話不勝驚訝,一個個睜大眼睛用冰冷的目光掃視劉運,其中一個立即走過來端起暖瓶給大家添水。劉運從大家的目光中覺察出了什麼,雖然再沒有說什麼,但是,不難看出劉運的臉上泛起慍怒的神色。劉運把大家對他的冷漠遷怒於老孫,他思忖,要給老孫一點顏色看看,不然的話他這個處長就樹不起權威。

劉運有個特點,說話時喜歡讓別人把他看成是個很有學問的人,說話時往往用一些四個字或者生僻的詞句。他脫口而出的那些詞常常令人忍俊不禁。諸如把不屑一顧的屑說成肖,把阿諛奉承的阿說成啊,把耳濡目染的濡說成需等等的不勝枚舉。大家聽多了就習以為常,只是竊竊一笑。可老孫這個人有時認真得有點迂腐,上次開會倒茶水的事人家耿耿於懷,現在他又要給人家糾錯。過去人家沒有當領導,你給予指正,人家表面上還能虛心接受,可現在不同了,人家是你的上司,你這樣做人家會認為你給人家不留面子,出人家的醜。一天上午,劉運把他們處里的3個人召集到自己辦公室。他首先發出吭的音聲,爾後掃視一眼大家,隨手拿起一本準備好的學習材料讀起來。其他的兩位隨著劉運抑揚頓挫的讀書聲沉浸在遐想中,惟獨老孫認真地聽著劉運口中吐出的每一字。當聽到劉運把病入膏肓的肓讀成亡時,感到異常彆扭,仔細回味了一下,劉運把肓讀成了亡,他隨即糾正道,應該讀病入膏肓。老孫的這句話令劉運火苗往上躥。過去,老孫總是在這方面找茬,現在又當著處里其他人的面給他難堪,頓時氣得臉發紅脖子粗,眼睛睜得像牛眼似的,吼道,就你老孫事多,病入到骨頭裡面哪能不亡?老孫發現上司動起了肝火,不再說什麼,在場的其他倆人聽到劉運如此的解釋把笑聲壓在了肚皮裡面 中午回到家,劉運的氣還是沒有消,自言自語地說,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是誰。妻子看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知道丈夫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就不在多問。
丈夫當了處長以後,妻子明顯地感覺出他與過去判若兩人,動不動在電話里訓斥人,有時在家裡也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下午剛上班劉運抄起話筒粗喉嚨大嗓門地讓老孫到他辦公室。從劉運生硬、冰冷的語氣中,老孫覺察出叫他過決不會有什麼好事。
老孫邁進門發現劉運蹺著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前,手裡轉動著一枝中華牌鉛筆,臉上毫無表情。看見老孫進來慢條斯理地問道,布置給你的那份材料寫好了沒有?
好了。
劉運突然加重語氣,好了為什麼不送來。
剛完稿,還沒有修改。
辦事效率這樣的低!
你昨天才布置的嘛?幾千字的文稿不加班是書寫不出來的。
彆強詞奪理,我不要過程,只看結果,快一點拿來。
老孫看他不可理喻的樣子,無言以對,返身到自己辦公室從抽屜取出寫好的底稿交給劉運。
老孫對自己的文字功底心中有數,心裡思忖,不會有大的錯誤,即使個別的字、詞有誤,這也是底稿嘛,當處長的糾正過來不就行了嘛。
老孫想錯了。當他第二次被傳到處長辦公室時,劉運指著文稿大聲斥責道,這是怎么搞的?老孫看見劉運面若冰霜,雙眼含嗔,知道大事不妙,他凝視文稿被紅筆圈起來的兩個字後,心裡才趨於平靜,指著這兩個字說,業已這個詞用的沒有不妥。
劉運吼道,對什麼,難道我改錯了。
老孫不得不說明,業已就是已經的意思。那你為什麼不用已經,專用那些生僻的詞。今後寫材料要用大家熟悉的詞。本來劉運想教訓一下老孫,沒想到自己卻出了醜,好在旁邊無人,自我找了台階走下來。
機關上的工作有時候很清閒,一張報紙一杯清茶,瀟灑自在。可有時候忙得喘不過氣來,正是這種時候,容易出差錯,老孫對此有過教訓,往往在非常忙的時候他會格外認真。誰能料到,這一次他確實出了亂子,這個差錯給他帶來很大麻煩。這是一個大霧瀰漫、寒氣襲人的清晨。吃過早餐老孫騎著腳踏車匆匆忙忙去單位上班。大街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一輛輛計程車像猛獸似的在馬路上橫衝直闖。老孫躲過一輛夏利計程車,不巧與一輛逆行而來的人力三輪車相撞。騎腳踏車的小伙子自知自己違規逆向行車,且又撞壞了別人的腳踏車,為了逃避修車費,乘老孫檢查腳踏車的工夫逃之夭夭。

老孫在修車攤位上修好腳踏車後,匆匆忙忙來到單位,瞧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知道已遲到半小時。劉運雖然沒有責備,但吊著個臉子給老孫布置了一項工作,並在時間上有具體要求,下班前必須完成。離下班時間還差5分鐘,老孫將幾千字的文稿交給劉運。

忙碌了一上午的老孫回到家輕鬆了許多。當妻子把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端到面前時頓時有一股暖流在身上涌動。吃過午餐,他對上班時的那份文稿放心不下,提前到辦公室。打開電腦對那篇稿件仔細檢查時,發現有三處錯誤。他修改後列印了一份準備把交給劉運的那份換回來。誰知劉運已經把那份材料送給分管他們處的盧副廳長。這件事情本身並不算多大的事,可劉運卻把雞毛當成了令箭,在老孫面前指指點點,絮絮聒聒。老孫雖然習慣了劉運這些表面上的批評指正,實際上耍威風的派頭,但還是難以接受。他說了一句,我錯的地方,你審核時改過來不就行了嗎。
這句很平常的話激怒了劉運,他居然拍響了桌子,一副氣吞山河的樣子吼道,我的事兒那么多,哪有時間給你改稿子,你錯了難道讓我給你承擔責任 老孫看他蠻不講理的樣子也來了氣,處長審核、修改底稿,這是規定的公文處理程式,當然應該負責任。劉運被噎得吐不出話來,停了片刻大聲命令,還不快去把那份文稿要回來。老孫出去後,劉運冷笑了一聲,然後自言自語道,我就不相信我這個處長收拾不住你!老孫把要來的文稿送給劉運返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為剛才的事鬱悶不樂。電話鈴聲猝然響起。從劉運火藥味很濃的口氣中,老孫知道自己的稿子又有了問題。使老孫感到意外的是劉運把他叫去以後,只是把文稿中錯處讓他看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老孫回到辦公室感到納悶,心想這可不是劉運的個性,平時他為一個標點符號會喋喋不休,甚至大發雷霆。劉運確有其獨特的性格,不過這個性格是有了權力之後膨脹起來的。過去老孫領教過劉運的狂妄與專橫,不過老孫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剛有了權力的人,想耍耍威風而已。老孫錯了,錯就錯在對劉運沒有足夠的認識。機關很少在雙休日開會,況且處室在雙休日開會更加少見。劉運就在老孫稿子出錯的那個星期六上午召開全處人員會議。老孫走進處長辦公室,感到這間屋子裡的空氣十分沉悶。劉運和他的助手一副威儀嚴然的樣子,小關的臉也繃得緊緊的。顯然在老孫沒有來到這裡以前他們說了些什麼。會議開始,劉運單刀直入主題。他說,老孫工作失誤太多,特別是最近起草的稿件接二連三出現錯誤,因此,不適合做工程管理處的工作,限老孫三天寫出調離工程管理處的申請書,半年之內離開工程管理處。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波,雖然把老孫的心攪得亂糟糟的,但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抑制住翻滾的心潮。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劉運給自己來這么一手。他有自尊,他有人格,他不能屈服權勢。面對氣勢洶洶,大動干戈的劉運,他不得不進行反擊。老孫把自己的崗位工作歸納為幾大類,然後一項一項地問,自己辦理了沒有?完成了沒有?完成結果有什麼大的問題?如果有錯,具體錯在什麼地方?

別看老孫這么大歲數了,但對自己做過的事了如指掌,說得井井有條,無懈可擊,還有充分的證據。例如凡是他起草的檔案、書寫的材料都存下底稿;辦理過的事情都有文字記載。至於劉運抓住不放的文稿中的個別錯字,這是微不足道、瑕不掩瑜的小事。室內的氣氛充滿著變數,時間在變數中移動。劉運理屈詞窮,喘息聲加重。他額頭上滲出米粒大的水珠。副處長緘默不語。小關本來對劉運的那種顯得無力而又可笑的做法不屑,現在看到劉運被老孫質問得張口結舌,因而流露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老孫陳述完自己的工作,話鋒一轉,加重語氣說,我奉勸你不要把權力當拳頭。你手中的權力不是你自己的拳頭,你想怎么揮舞就怎么揮舞。如果你還不明白的話,我告訴你,濫用職權與施淫威有何區別?難道你就不為這種行為承擔責任?我還奉勸你不要把工程管理處當成你的家,你想怎么就怎么?如果你還不清楚的話,我告訴你,國家公務員職務的任免,只有任免權的國家行政機關,根據有關法律、法規在一定許可權範圍內,按照法定程式任免。

面對老孫鋒利的言辭,無懈可擊的話,劉運惱羞成怒,氣焰驟降。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做了一件蠢事。但他並不願意就此威風掃地,突然他從嘴裡迸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話,我知道我沒有這個權力,不過是震懾你一下。老孫還要說什麼,可劉運急巴巴地宣布會議到此結束,他有要事需要出去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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