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娘》

《翠姑娘》

翠姑娘是雨拈紅所寫的一篇以女性為主題的短篇小說。

基本信息

《翠姑娘》

作者:雨拈紅

《翠姑娘》《翠姑娘》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女人`````

文章截選

“嗚嗚哇哇~~!”一聲淒切冗長的哭聲在岑家西廂房尖銳地傳出。岑家三小姐岑玉子一雙玉手揪著一塊粉色的絲綢帕子,輕輕地抹著眼角不停溢出的淚水,她抽搐著柔軟的雙肩,神情哀怨地偷瞄著在一旁無動於衷地喝著香茶的岑家二小姐風岑寶翠。說到她,每個人都知道這女子是一個很沉默的人,閒來無事時也只會做女紅,卻從不關心身邊任何人,冷清得像一縷女魂。
嘀嗒嘀嗒”一團粉綠色的身影從遠處款款走來,她是岑家大小姐岑一桑,丫環小倩手中端著一個精美異常的盒子緊跟在她身後。岑一桑圓圓的臉上掛著溫文的笑,一剎那陰晦的屋子仿佛被注進了些許明媚的陽光,引得岑玉子也忘了哭,委屈地拽著帕子。
“三妹。”岑一桑知道玉子並不喜歡別人喚她的閨名,她每次哭就是因為這個名字。一桑蓮足一移,已經穩穩噹噹地坐到岑玉子身邊去了,“老夫人知道你喜歡酥餅。剛從香港回來她就特意讓我給你送來了。”岑玉子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放下手中的帕子,接過盒子就掀開了自個兒喜滋滋地吃起來了。甜絲絲的味兒在房中瀰漫著,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痛哭從來沒有發生過般平靜。岑一桑暗暗嘆了一口氣,然後,她的目光轉向了一直沒有吱聲的岑寶翠,圓圓的臉上仍然是客客氣氣的笑,“寶翠,你怎么不過來吃?”聞言,岑寶翠稍抬眼角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不用了。”丫環小倩瞅了她一眼,她最討厭岑家三小姐了,這人的性子總是冷冷的,不像大小姐般和善可親,如果她像三小姐般任性胡鬧也好,總比拒人於千里之外好。岑一桑依然是不慍不火地笑著,接著再閒聊幾句,她便和小倩慢吞吞地離開了。岑寶翠這才抬起頭來,她凝視著岑一桑一拐一拐的身影,直至她們消失不見。
說起岑家確實有很多的故事蘊藏在內。岑家主母年輕時因有緣與神運算元相遇,得知她以後必定會產下三個女嬰,這三個女嬰必須取不疊字的名字才能平安地活下來。於是便有了岑一桑,岑寶翠,岑玉子這些名字,但家裡的人都喜歡倒著名字叫她們“姑娘”(桑姑娘,翠姑娘,子姑娘)久之,外面的人也這樣喚她們了。
岑一桑是一位有著悲傷故事的人,她現在已經是一位二十六歲仍未出閣的老姑娘了。她還是少女時曾與一個小伙子愛得如痴如狂,不顧家人反對與那個人私奔了,結果那個人過不了三個月就棄她不顧。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老夫人氣瘋了,命人打跛了她的左腿,大罵岑家就是養她一輩子也不會把她嫁出去。而岑寶翠卻是一個認命的人,只會逆來順受,死氣沉沉地過著所謂的小姐生活。岑玉子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她的人生像一張從未被渲染過的紙張,但她的性格卻任性無理得讓人心煩。單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名字難聽這件事就可以痛哭上下來年,還得要人捧上小禮物哄她開心。
大廳里鬧騰騰的。岑寶翠悄悄掠過,姣美的丹鳳眼流露著少許的厭煩,她喜歡清靜的地方,她輕盈地轉過身子,規規矩矩地向前掂著腳步朝另一側走去。年幼時,撫養她長大的老婢女告誡她:無論什麼時候,作為小姐都要保持跟別人不一樣的儀態,不能亂了調子。她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輕得仿佛地上冒出一層滑溜溜的液體。她回到了房間環視四周,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晶瑩的瓶子,一朵嬌滴滴的花朵在害羞似的微斜著淡紫色的瓣子,洋溢著細碎的香氣,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絲陌生的感覺,她伸出了縴手想觸碰那抹淡紫時,小手卻像被芒針刺到般急速地縮回去了。呆呆地坐在雕花的木椅上,她輕撫藕色的小手,想起小時候嚴厲的教諄:不能隨便觸碰眼睛看到的東西,不能出言反駁長輩的教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用跑的。
“吱啞”一絲細微的聲音響起,岑寶翠慌忙端正身子,一絲不苟地坐在色澤均勻的木椅上沉穩地說:“什麼事?”
“翠姑娘,老夫人有要事請你到大廳去。”丫環小菊弓著身子,把頭從門縫裡探進來,偷偷摸摸的。
岑寶翠實在看不過她那鬼鬼祟祟的行為卻又憋在心裡沒有說出口,她應了聲,小菊便一溜煙地跑了。
當岑寶翠移步到大廳內時,她發現今天廳里的人特別多,還有許多陌生的臉孔,他們實在詭異得很,一個個用一種接近欣賞的目光把她從頭到尾審視了一番,緊緊的感覺,與老鷹盯上了獵物的模樣無異。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但仍然故作冷靜地邁著小步,彬彬有禮地來到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老夫人紅光滿面,笑得臉頰皺成了一塊,極像被擱在後廂房的棕色舊毛毯,上面染滿了灰塵,脫落了不少毛線卻無人問津,就這樣一拖再拖都快溶成了一坨。
“寶翠,我為你謀到了一個好姻緣。”老夫人乾枯槁白的大手輕拍著岑寶翠細嫩的小手,臉上的笑容顯得親密無間。在岑家只有岑老夫人才會喚她寶翠。
“謝謝,老夫人。”岑寶翠微弓身子端莊地道謝,但心裡頭卻是空空的,像有一無底洞,不停地在她心裡擴張,無情地吞噬著她的七情六慾。她想要的是什麼?不想要的是什麼?她從來不敢去想。因為身為大家閨秀,她只被準許做她角色上的本份。
“這是黃夫人。來!你向她行個禮。”岑老夫人熱情地牽著她的手,把她推到了黃夫人面前,岑寶翠趕緊端端正正地向她施禮。黃夫人笑歪了嘴,缺著半邊的門牙閃著亮光,極像黑夜中擁有尖銳獠牙的蝙蝠。
“噢!這就是翠姑娘呀!果然國色天香啊!跟我家的八兒真是絕配!”黃夫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眈視著她。岑寶翠只覺得身子像是被定住般,肌肉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那黃夫人的眼神實在凌厲得很。
大廳中,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喧譁得過佳節般歡愉,岑寶翠已經不知道自己向別人行了多少次禮。她的腦子已經記不住誰是三叔公,誰是大舅子了。今天她只覺得累人和忐忑不安。她的一生就這樣被定下來了,她甚至還沒有見過她們口中的黃八是一個怎么樣的人。胖子?瘦子?矮子?天才?傻蛋?她全都是處於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每一件事,連回到自己房間時,她也了無知覺。僵直的身子,紊亂的思緒,她第一次無法看清楚面前的路。她隨意地瞥了一眼桌子,發現花瓶里原本淡紫色的花被一朵如雪絮般潔白的小花取代了。那白很像冬天裡下的雪,讓人又冷又疼。她突然很恨那柔弱、純潔的顏色,恨不得立刻折斷了那朵花,但她還是忍住了,她別過頭,冷哼了一聲,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婚事定在二天后,倉促得讓人煩憂。半夜裡,婢女們便起來忙東忙西,連岑老夫人也不睡了,跟著岑一桑四處監視婚禮各項事情的進速,唯有岑玉子像毫不知情般在西廂房悠閒地過著日子。
喜氣洋洋的房裡擱著紅得讓人心悸的嫁衣,新娘子岑寶翠一大早就起來了,婢女們伶俐地給她梳妝打扮。七手八腳的,一個美若天仙的新娘子就這樣誕生了。剩下來的只有等待,等待著黃家那個遲來的喜娘。婢女們一下子全出去了,原本一派喜氣的房間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鬱悶。岑寶翠細細地審視眼前華麗高貴的裝潢,看著鏡中滿是胭脂和腮紅的臉,一點也認不出那人竟是自己。
“嘻嘻!太好啦!翠姑娘終於要嫁出去了。”一把怪怪的笑聲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岑寶翠慣性的蹙了蹙秀氣的眉,凝神聆聽起來。
“她呀,根本不知道那個黃八是怎么樣的人。我告訴你吧!那人的還真像他的名字,是一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啊,他最喜歡的就是賭博。上次他輸到連名貴的外衫都要脫出來典押呢。你看,你服待的翠姑娘就是要嫁給這種無賴了。”這會兒是另一把聲音,尖銳得讓人耳膜生痛。
“說實話,那翠姑娘真是可憐,就這樣嫁給這個人渣。”
“有什麼可憐的!那黃八家可有錢了!都虧黃夫人把錢都管住了,不然那黃八已經把家產敗得一塌糊塗了。我看,黃夫人之所以幫黃八娶個媳婦,還不是想利用男人的好色心戒掉他那好賭的性子……”那兩把聲音愈聊愈興奮,最後不知聊到哪兒去了。
黃家的喜娘終於來了,色澤艷麗的紅帕子披上了岑寶翠精美絕倫的鳳冠上。氣吁吁的喜娘挺直了虎背熊腰,背起了輕如羽毛的新娘子。紅轎中,搖搖晃晃的,岑寶翠睜著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紅蕩蕩的,僕人抬著轎子一句沒一句地搭聊著,微風吹過,湖邊的小草擺頭的聲音,她似乎一下子聽清楚了。仿佛有許多莫名其妙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突然憶起了不久前不小心聽到的話語來,她知道那兩個人是誰,但她從來不知道她們這么不喜歡她,現在她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她們口中的垃圾,竟讓她們這么高興。她也有許多不了解的事情,不知道岑一桑的笑臉從何而來,不知道岑玉子為什麼會為了自己的名字痛哭,不知道她為何會出生在岑家。許多的問題像糾結的髮絲纏繞在心頭,掙脫無效。
岑寶翠能感覺到她離黃家越來越近了,她突然迸出了一個硬生生的念頭——逃婚!但被自己這大膽的想法嚇住了,傻愣愣地揪著裙擺,卻又好像做了什麼可恥的事般,猛然挺直腰身,雙手交疊,一副富家小姐的高貴模樣。
大紅花轎搖呀搖,黃家大宅就赫然展現在眼前,四外一片喧譁,平常人家的小孩,老人們還有一些已經出嫁了數年的婦人乘著這場熱鬧擠到了一塊,嘻笑著看那身材高大的喜娘,順便來瞧瞧新郎的儀容。黃家大門“噫吖”一聲,緩緩地被推開了,一個喜氣洋洋的男子被身旁的四個家丁擁了出來,只見那新郎哥兒油頭粉臉,雖是儀表堂堂,眉宇之間卻暗藏一絲猥狽的氣息。他笑嘻嘻地走過來,輕踢轎門,邁著大步霍然轉身回大宅,喜娘趕緊背出新娘,氣勢洶洶地緊隨其後。岑寶翠被顛簸得厲害,心裡壓著一絲鬱氣,雖說是拜堂成親卻覺得像是經歷了一場人生大磨練,當一切都結束,讓她回房歇著等夫君時,她仍然緊記喜娘的交代不言,不亂動,乖乖等待著夫君來欣紅帕子。紅燭火燦燦地燃著,照得屋子一片暖亮,岑寶翠已經飢餓漉漉了,她嗅到糕點那香綿綿的味道,要是平常的時候,她會仿若惘聞,但是她現在太餓了,即使頭上蓋著紅帕,她仍能想像得出那些糕點精美的模樣,即使如此她還是捺著性子等夫君的到來。好一會兒,她又開始發獃了,現在她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紅艷和燭光的星點餘光,很微弱,她卻想呵護那點伶仃。房內依然空明晶亮,要來的那個人始終沒有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發出亮光來了。岑寶翠聽到公雞鳴叫的雄亮聲音,她的全身酸透了,黃家的一個婢女鑽了進來,悄聲地對她說,不必等新郎了,她自個兒休息就行了。岑寶翠緩緩地掀開紅帕子,御下了鳳冠,整個人傾倒在新床上。被子是新的,一股乾淨清爽的氣息毫無阻礙地竄進了她小巧的鼻子裡去,她卻緊皺秀眉,似是厭惡這味兒。桌上仍擱著昨夜的糕點,交杯酒仍是冷冷地沉澱在杯中,紅燭早已燃幹了,那幾滴僵掉的紅液溢在柱台上凝固了,乾涸得像風乾在牆上的石膏,卻發出了異常的淡淡的焦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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