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瘋語》

《空山瘋語》

《空山瘋語》一書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一位北大醉俠淵博豐厚的學識和輕鬆活潑的語言天賦。他對北大書人書事的記述、對當下文化狀況的一些感受,雋永深刻,莞爾之餘引人深思;《百年回眸話女裝》和他對金庸小說的研究點評讓人讀後兩眼為之一亮;而收入《空山瘋語》的研究青樓文化的系列文章上掛下連、直指現實,讓人愛不釋手——有人說,讀了這些文章大長見識,就像到古代青樓中逛了一番。《空山瘋語》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孔先生淵博豐厚的學識和輕鬆活潑的語言天賦。他對北大書人書事的記述、對當下文化狀況的一些感受,雋永深刻,莞爾之餘引人深思。其中,《百年回眸話女裝》和其對金庸小說的研究點評,能讓人兩眼不由為之一亮;而書中研究青樓文化的系列文章上掛下連、直指現實,更是讓人愛不釋手。

基本信息

簡介

《空山瘋語》《空山瘋語
在孔慶東的《空山瘋語》中,他引導讀者穿越中國文化的沙漠和密林,會帶領讀者走進古代妓院“尋花問柳”,會陪伴讀者暢遊在金庸的小說世界……你想感受博雅塔下的書卷氣嗎?你想了解青樓里的奇聞艷遇嗎?你想在武俠故事中笑傲江湖嗎?孔慶東和他的這本書,可以滿足你!

作者簡介

孔慶東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人稱“北大醉俠”。祖籍山東,1983年自哈爾濱考入北大中文系,錢理群先生的開山碩士、嚴家炎先生的博士,主攻現代通俗小說研究。自1998年起以一本《47樓207》風行於世,此後的《井底飛天》均大受追棒。其文嬉笑怒罵,亦莊亦諧,飛流直下,痛快淋漓。有網友稱,讀孔慶東,“先是笑到要死,再是忙著深思”。40歲的孔慶東被評選為“北大十佳教師”之首,其《47樓207》、《黑色的孤獨》和《口號萬歲》等書一直暢銷不衰,深受各界讀者喜愛。媒體譽之為“北大的馬克·吐溫”、“北大醉俠”、“繼錢鍾書以來的真正幽默”,全國幾十家電視台邀請其擔任嘉賓,為當今影響最大的思想者之一。

作品評價

假如《47樓207》更多的體現了老孔的“荒唐言”,《空山瘋語》則更多地袒露出他的“辛酸淚”。《空山瘋語》更有分量也更耐讀,除了妙語連珠的短文以外,還有不少一氣呵成、氣貫長虹的產片隨筆。

……讀老孔的文章,當然也時不時地開懷大笑,但在笑聲之後,常常被一種深沉的悲哀所籠罩。笑是暫時的,而傷感則是漫長的。

前言

“荒唐言”背後的“辛酸淚”

余傑

本來,老孔屬於我的老師輩,我確實是老老實實地在課堂上聽過他講授《中國現代通俗小說》。老師的書,怎么能夠讓學生來寫序呢?可是,老孔說,讓你寫,你就寫吧,何必有那么多顧慮呢?好在我也是一個不太講究“師道尊嚴”的調皮學生,便堂而皇之地拿起了筆。

第一次見到老孔,是我剛剛念大二的時候,那時我還是一個晚上四處奔波找講座聽的愣頭青。有一天晚上學生會舉辦一個規模龐大的“博士論壇”,參加論壇的全是各個學科卓有成就的老、中、青三代博士。正聽得迷迷糊糊,忽然講台上站起一個大漢,短短的平頭,一身藍色牛仔服,聲如洪鐘地講起金庸武俠小說來。這是哪路英雄?我連忙向旁邊的同學打聽,同學告訴我,他是中文系的博士,名叫孔慶東。與台上個個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學者們相比,這位孔博士像一個工廠里地地道道的“工人階級兄弟”,不知天高地厚地闖進了“組織部”。他講金庸講得頭頭是道、滔滔不絕,贏得了那天晚上最多的掌聲。而給我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的是他回答學生提問時所說的幾句話。有學生問,目前北大學風不正,學生厭學,精神的北大已經日益被物質的北大所侵蝕,對此孔博士有何看法?一般人對這樣尖銳的問題往往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個在讀博士,當然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利益,怎么敢在公開場合批評校方呢?然而,孔博士口無遮攔,歷數他所觀察到的北大近年來的醜惡現象,例如舞廳散場後若干女生隨大款的名車絕塵而去等等,然後他斬釘截鐵地說:“北大,你不該如此墮落!”話音未了,掌聲雷動。在90年代初的北大,我聽了無數場精彩或者不精彩、相當著名的人物或者不怎么著名的人物的講座,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隨心所欲的發言,第一次遇到這樣真正達到了“我口說我心”的北大人。於是,我記下了他的名字。

我念到大三的時候,孔慶東畢業留校了,系裡的傳達室里增添了一個寫著“孔慶東”三個字的信箱。那時,我自己所寫的作品還無法公開發表,我把它們列印好並裝訂成小冊子,送給朋友和老師看。我很自信,我所寫的一定是好東西,因此常常把小冊子塞進中文系老師們的信箱中。當我看到有了一個“孔慶東”的信箱時,就毫不猶豫地塞了一本剛編印的文集《明天》進去。不久,他就托同學捎口信給我,約我見面,一見面,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我們立刻成了好朋友——儘管我還是叫他“孔老師”,但我更多的是把他當做朋友看待。到了我大四的時候,編印了本科時代最後的一本文集《思人》。完稿後,我請孔慶東寫篇序,他很爽快地答應了——這篇序便是收在本書中的《送余傑序》。再後來,我上了研究生,出版了《火與冰》等集子,而老孔的《47樓207》也橫空出世。世上的事情就有那么巧:我也恰恰住在老孔住過的47號樓。

老孔的《47樓207》出版後,許多讀者把他看成是“幽默大師”。這個桂冠讓老孔很是尷尬。在現實生活中,老孔不是一個幽默的人,相反,他很嚴肅。他的文章,骨子裡的東西也並不是幽默。一般人讀他的“荒唐言”,覺得有趣、好笑,卻很少有人能夠讀出他“荒唐言”背後的“辛酸淚”,感受到他內心的悲愴和憂傷。我想,假如說《47樓207》更多地體現了老孔“荒唐言”的一面,那么《空山瘋語》則更多地袒露出他的“辛酸淚”。當年曹翁寫《紅樓夢》,感嘆說:“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今日的老孔,何嘗沒有這樣的心緒。所以,《空山瘋語》的第一篇,題目就叫《我不幽默》。老孔說,他真心想學習的是老舍先生,老舍先生好像也很幽默,但他最好的作品卻是不幽默的、讓入落淚的《駱駝祥子》、《茶館》等等。“我立志要嚴肅,非常‘幽默’的嚴肅。當劊子手的子彈沒有打中牛虻的心臟時,牛虻捂著傷口說:小伙子,沉著點,瞄準了打。你會認為這是幽默嗎?朋友,請你意識到這是一種‘不幽默’吧,因為只有意識到這一點,你才會穿透語言的迷霧,在‘嚴肅’與‘幽默’之間自由地翱翔:一時達不到這個境界也不要緊,只要你首先記住這句話:我不幽默。”對於老孔的被“誤讀”,我跟他一樣痛心。為什麼“被理解”是如此的艱難?  

我讀老孔的文章,當然也時不時地開懷大笑,但笑過之後,我常常被一種深沉的悲哀所籠罩。我讀老孔的文章,就像讀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瑪的小說一樣,笑是暫時的,而傷感則是漫長的。克里瑪的作品,敘事風格輕鬆幽默,其目的卻是為了“對抗我們生活中的荒誕”。在《一個傷感的故事》中,克里瑪面對的是這樣一個時代——“一些最傑出、最有創見和創造性的人沉默了,而某些精神貧乏而最無創造性的作家和哲學家卻正在受到吹捧和拔高。……他們毀壞了大量的書籍,禁止許多電影上演,搜查了所有的圖書館。他們還取消了國際新聞,盡力在廣播中塞滿他們的節目,以便取代外台廣播,以致把語言濫用到不再像我們祖先創造出來的語言。他們還廢除教會、劇院、雜誌、出版社、科學學會以及其他文化社團,甚至把這座城市街道上古老的鵝卵石都連根拔起來”。主人公選擇了留下,他認為作為一個作家便意味著緊密關注人民的命運,不能忽視它,應該為那些不能為自己辯護的人辯護,表達他們對自由和對一種更具尊嚴的生存方式的渴望。他用“幽默”(它的背後是智慧)來對抗“荒誕”(它的背後是邪惡),“生活正是這樣,它只讓你在兩種苦難、兩種虛無和兩種絕望之間進行選擇。你所能做的,也只是從兩者之間選擇你認為比較容易忍受的,比較吸引人的,使你至少能保持一點自尊的”。我覺得,這段話可以作為理解老孔的文章的鑰匙。否則,僅僅是抱著“好玩”的態度來讀老孔的文章,你只可能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與《47樓207》相比,《空山瘋語》中的文章更有分量也更耐讀,除了妙語連珠的短文以外,有不少一氣呵成、氣貫長虹的長文。如《陳寅恪對文學史研究的意義》、《百年回眸看女裝》、《金庸小說情海拾貝》等,顯示出老孔作為一名優秀的文學研究者的慧眼慧心、功力苦力。所謂“慧眼慧心”,是指他獨具隻眼,善於在他人忽略的地方挖掘出問題而且是大問題來;所謂“功力苦力”,是指他有坐“冷板凳”的功夫,從浩如煙海的史料中淘出粒粒金沙來。老孔的學術文章同時也是性情文章,他曾經說過:“學術研究的出發點是什麼?讀書、查資料、坐冷板凳,歸根結底是一種技術。當這些都做到以後,最後差在哪裡呢?我覺得就差在你是不是有生命,你對生活是不是有新鮮的感受。你要是沒有新鮮的感受,這些就沒有價值。”我同意老孔的這一觀點,也敬佩他在日益“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不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不關心”的學院裡,為了做一個“完整的人”而作出的巨大的努力。正如陳平原先生所強調的那樣,學者應當具備“人間情懷”,把人間情懷壓在紙背,方為第一流的學術。老孔的學術文章,有材料、有文采、有觀點、有思想、有感情,甚至連高中生都能夠讀懂,與時下那些故弄玄虛、半文言半英文的論文形成鮮明的對比。  

老孔有兩個“情人”(這點師母早就知道,我也不妨在此公之於眾)。一是北大,二是以金庸為代表的武俠小說。其實,這也是我的兩個“情人”(不過,我愛金庸,更愛古龍)。尤其是對北大的愛,我們心心相印。正如老孔所說:“我們對北大的感情是不可比擬的,可以說是愛吧。這個愛是那種愛入骨髓的愛,死纏爛打的愛。北大同我們的生命是不能分開的,對我們的生命來說是最重要的。”我們以不同的方式、相同的感情,在各自的許多文章里,寫到了這座永恆的校園。當然,老孔的許多觀點我也不同意。就像他在《送余傑序》中所說的,“其實余傑的許多論斷,我並不贊同”。例如,他在《毛選的人格魅力》中所表達出來的某種傾向,我不僅不贊同,而且還持針鋒相對的觀點。但這並不妨礙我們的師生情、朋友誼,並不妨礙我們進行深入的溝通和交流。

近日到老孔家做客,老孔已經開始命令四歲的小孔背他們孔家家傳的寶典《論語》了。可是,不安分的小孔背了幾句,就溜出門去找鄰居家的小女孩玩去了。老孔對小孔的早熟很生氣,我勸他說,此乃“好色而不淫也”,這是你們老祖宗說的。而我心裡悄悄想,這一定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欲知老孔是否真是如此,看官請讀正文。

精彩書摘

第一輯空山瘋語  

我不幽默  

《47樓207》是我在教書和科研之餘胡亂雜湊的一本遊戲之書。雖然說書中的許多文章引起過比較大的反響,我個人也頗有幾分敝帚自珍,但我仍不過把它視為一種羞於出手的“非正品”,覺得作為一名北大教師,而且三十多歲了,寫的書還是這個水平,“難見真的人”。可是書出版之後,居然一片褒揚之聲,偶有幾句批評,聽著也非常善意。特別是這次與幾位朋友去南方八大城市巡迴簽名了一圈,所到之處,讀者的熱情和真率簡直令我無法承受。每到大學演講,三百人的禮堂往往要擠六百人,南昌大學的窗台上都站滿了學生。他們的黨委書記說這是90年代從未有過的盛況,我恍惚又回到了80年代的北大。不論在當時還是事後,我都深覺愧對那些赤誠的眼睛和渴望的面龐。我經常這樣回答學生:我的書寫得很一般,你們之所以這么喜歡,這么激動,你們甚至說你們的中學、大學都“白念了”,那不是因為我的書好,而是因為現在的好書太少,壞書太多了。我們從事文字工作的人,應該向讀者深深地道歉。

然而使我漸漸不安的是,許多讀者大概受此書“包裝”的影響,把注意力過分集中在“幽默”問題上,經常拿我跟一些幽默作家比,褒也幽默,貶也幽默,進而認為書中越幽默的就越是好文章,不幽默的就是“水分”。近日各地報刊約稿,也指定要“幽默文章”。我一生最大弱點,就是不願拂人之意。可是我幽幽地默默地想了幾天之後,終於決定還是把自己並不幽默這個隱私公布出來,起碼要說明我不是人們一般意義上想像的那種“幽默的人”,這樣,我就不至於幽默的牙掉了,硬往不幽默的肚子裡咽了。

首先說我在生活中不幽默。我脾氣不好,感情衝動,遇事認真,寧死不屈。我從小就因頂撞父母經常挨打,結婚後對太太不會甜言蜜語,經常惡意挖苦,把對別人太太的蔑視和仇恨發泄到自己婆姨身上。對剛剛三歲的兒子不是呵斥就是打罵,其實他不過是《三字經》背得慢一點而已。打完了還要問:“你說爸爸為什麼要打你?”兒子揮淚答道:“養不教,父之過。苟不教,性乃遷。”在社會上,我疾惡如仇,經常跟售貨員、售票員吵架,幫助弱者報復強者,幫助警察抓壞人,誰要騙我的稿費,我就琢磨著是砸他家的窗戶還是直接砸他的腦袋。

在工作上,我因為從小營養不良,智商不高,一直靠刻苦勤奮來“比學趕幫超”。我現在的工作是文學研究,我一向視文學為很莊嚴很高尚的事情,從未存過遊戲文學的下流心理,連“為藝術而藝術”的人我都為之惋惜,常勸他們走出象牙之塔,投身改革洪流。我自己寫的文字,一向以有立場、有個性自負,所謂的“幽默”,不過是一種“修辭”手段,有時是為了說得含蓄,有時是為了說得精練,有時是為了說得形象,總之,一定是為了一個另外的東西,絕不是為幽默而幽默。我自認為最好的文章,並非那些“幽默”之作。孔子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我希望讀者通過我的“幽默”去知味,去看到那幽默所指向的東西,看到我的嚴肅,我的認真,我的固執,我的迂腐,我的憤激,我的憂傷,總之是看到我的“不幽默”。我這樣說,並非否定幽默本身的藝術價值,而是希望讀者不要買櫝還珠,看看盒子還算漂亮,最好再打開看看裡面裝的是珠寶還是魔鬼。就比如寫學校生活的那幾篇文章,並不是我為了逗樂瞎編出來的,那就是我真實生活的記錄,連細節都是真實的,我的老同學們讀了都非常感動,還給我補充了不少新的材料。我寫它們無非是懷念一種東西,弘揚一種東西,這同時當然就意味著拒斥某種東西,批判某種東西。到處都有讀者問“毛嘉現在在哪兒?”“頭猛現在乾什麼?”如果沒有嚴肅和純真在裡面,我想再逗樂的“幽默”也會過目便忘的。

有些評論把我和錢鍾書、馬克?吐溫比,這些善意的比較實在是害我,使我受到了不少的背後嘲罵和暗中懷恨。其實我是比不了他們的。我最敬仰魯迅的文字,但我一輩子也學不到。錢鍾書的博學和機智也是我學不到的,但他的幽默在立場問題上跟我有非常大的不同,我不想學他老人家。至於林語堂、梁實秋,我坦白地說一句:不喜歡。我真心想學習的是老舍先生,老舍先生好像也很幽默,但他的代表作恰恰是並不幽默的、讓人落淚的《駱駝祥子》。還有活著的王蒙和王朔,他們的作品也是以不幽默的更好。立志幽默的人,往往容易成為別人幽默的對象。所以我立志要嚴肅,非常“幽默”的嚴肅。當劊子手的子彈沒有打中牛虻的心臟時,牛虻捂著傷口說:小伙子,沉著點,瞄準了打。你認為這是幽默嗎?朋友,請你意識到這是一種“不幽默”吧,因為只有意識到這一點,你才會穿透語言的迷霧,在“嚴肅”與“幽默”之間,自由地翱翔。一時達不到這個境界也不要緊,只要你首先記住這句話:

我不幽默。

趙忠祥大叔的大書——《歲月隨想》,在祖國各地的書肆地攤上已經隨想了頗有些個歲月,這本來也是社會主義文化建設蒸蒸日上的表現之一,說明不管什麼文化層次的勞動人民都可以寫書出書,我們的掃盲事業已經從《夫妻識字》那種粉筆加黑板的苦難歲月,進化到“告別鉛與火”的電子排版時代了。怪不得春節晚會上宋丹丹大嬸激動地表示,要學習倪萍的《日子》,寫它一本《月子》。這時導演給了趙忠祥和倪萍一個特寫,看他們笑得多甜蜜,讓人禁不住想唱:“黑咕隆咚天上,出呀么出星星。黑板上寫字,放呀么放光明……”

可是,偏偏有好事者吹毛求疵,愣給《歲月隨想》一書羅織了一大堆語法和印刷錯誤(詳見《北京青年報》1999年4月16日第9版以及其他報刊其他版)。按照這些好事者的邏輯,凡國家正式出版物,尤其是印數達到一定規模,足可給出版者和作者帶來可觀的經濟利潤的出版物,就必須表達清楚,沒有語病,否則就屬於假冒偽劣,坑害讀者,可以到“消協”去揭發控訴。這種邏輯應該說是很危險的,很容易被打成極左思潮,說你是破壞民主,反對自由,干擾市場經濟。特別是,咱趙忠祥大叔是“全國第一臉”,把這張臉打腫了,全國人民都得跟著一齊充胖子。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趙大叔的大書寫得應該還算是不丟人的,完全能夠代表中央電視台的整體文化素質。我們不應該用學術著作的標準或者文學創作的標準去橫挑鼻子豎挑眼。退一步說,學術著作和文學創作的文字質量又如何?內部人都清楚,那也是讀著讀著就要吃個沙子吞個小蟲的。許多大書都以勘誤表做陪嫁,結果勘誤表還需要“再勘誤”。我的一位朋友的博士論文,書中所有的“情感”一詞全部印成了“性感”,什麼“文學的審美性感”、“軍民的魚水性感”以及“居委會大媽的淳樸性感”一大堆,這能怪博士的語文水平差么?我以為責任主要在出版社。出版社的所謂“責編”,在我看來有許多屬於“賊編”。他們很少有校對三遍以上的,最惡劣的一遍也不校,還經常把書稿的校對推給作者,不懂得作者自己是最不適宜做校對者的起碼道理。校勘學上把校對比做仇人相對,校對者不但要具備雞蛋裡挑骨頭的狹隘心胸,甚至要懷著搞一把文字獄的陰暗心理,才能把好質量關。自己的文章自己校,當然怎么看怎么水靈,這也就難怪趙大叔拍案而起,宣布《歲月隨想》潔白無瑕了。我也想幫趙大叔說一句:“就算俺的書里有點小麻子大疤瘌,你們想咋的!出水才看兩腿泥哩!”

事實告訴我們,語文水平下降,出版質量下降,是當前全社會的普遍問題。在一個連工具書都敢胡編亂造,連二十四史都敢隨便雇幾個大學生胡亂翻譯的時代,咱們好意思單單欺負趙大叔這么個實在人么?如果說書籍一定要錯誤率小於萬分之一或十萬分之一才準出版的話,那現在的出版社可以全部查封,出版物可以全部燒毀。黨中央的宣傳部門三令五申要注重社會效益,但下面的出版部門就是唯利是圖,只顧利用名人賺錢,而不替名人把好禍從口出的大門,結果是流毒甚廣,不把讀者坑害得火冒三丈不罷休。中國的大部分讀者,是比趙大叔的文化水平還要低許多的,他們以為一個人天天上電視,年年鬧晚會,比中央領導還要出風頭,那肯定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金口玉牙,說啥是啥的。不但趙大叔書中的人生道理他們會牢記,以後見到動物時,他們也會模仿《動物世界》的語調憋著傷風的鼻子說:“春回大地,小袋熊發情的季節又到了……”所以說,讀者無罪,名人也無罪,而利用名人效應去賺讀者的人民那個幣而又不認真把好名人的文字關的那些人才有罪。《歲月隨想》等書的編輯質量問題,不應該成為名人出書的攔路虎,而應該成為名人們繼續出版高質量著作的鋪路石。誰規定非得博士碩士才能出書?有一句電影台詞說:“解放才九年,要那么高的文化上大學,等於是把工農子女拒之門外。什麼是上大學的資格?這手上的老繭,就是資格!”趙忠祥大叔等名人,也算是我們國家日夜戰鬥在第一線的辛勤勞動者,他們臉上和舌頭上的老繭,就是他們出書的資格。不讓他們出書,豈不是要把貧下中農的肺都氣炸了?宋丹丹大嬸就第一個不答應。所以,我理直氣壯地支持趙大叔宋大嬸們多快好省地猛出書,並把本文的標題鄭重地贈與他們,只是這個標題要斷開來讀:第一,語不坑人;第二,死不休。要是理解錯了,休怪小生,那一定是這篇文章又遇到“賊編”了。

一天下午,賈政處理完一件貪污案,把那個侵吞了十萬兩銀子的傢伙調到一個邊遠省份去當副省長。離晚上會見外賓還有幾個小時,便從辦公桌上拿起《紅樓夢》來看。這是新來的秘書馬小姐特意推薦給他的,說這是現在最暢銷的書,已經連續一百零八個禮拜霸占排行榜之首了,作者叫曹雪芹,聽說是個風流寡婦,就憑著這本書的稿費,已經腰纏萬貫,在太湖造了一座水滸城,養著一百零八個白嫩面首,日日操練,這樣的腐敗現象不整治,黨風民風怎么能夠扭轉,再說這娘們兒今天敢造水滸城,明天說不定就敢去買您府上的大觀園呢!

馬小姐說話時一邊正氣凜然,一邊偶爾飛個媚眼兒。她早聽說這位賈部長為官死板得很,一天到晚正襟危坐,反他媽腐倡他媽廉,部長當了不到三年,他的秘書小姐換了十二個,據說一個也沒撈著讓他調戲一回,一個個都氣跑了。不過前途還都不錯,都能混個一官半職的。否則誰願意給這樣的瘟官當秘書?!我們這些做基層工作的同志,也總得有個翻身出頭之日呀!聽警衛員小喬說,他的內褲都是帶補丁的。他這是憋著要成為諸葛亮周恩來焦裕祿李雪健那樣的聖賢哪!可馬小姐就是不信一個四十歲出頭的首長這么早就開始保持革命晚節。人家美國的總統鍋里燉,也是四十多歲,人家還是一把手呢,可人家在秘書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該脫就脫,該摸就摸,弄得那些娘們兒分贓不均,輪番跟他打官司。可人家這邊打著官司,那邊國家大事一點沒耽誤,又收拾伊拉克,又收拾蘇哈托,還忙著招待咱江主席訪美。賈政,賈政,你怎么就不向你那兒子學習學習哪?真是不肖之父。這回出了個曹雪芹,把你們家的爛事抖摟個底朝上,我看你還能裝到哪一天。

馬小姐知道賈部長讀書很快,一下午能批閱四百多份檔案。估計賈政早該讀到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說不定已經讀到薛蟠作詩了,她特意在一些“重要回目”夾了幾根吊襪帶當書籤以引起首長注意。她端著一杯咖啡進去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反應。

賈政一見馬小姐,立刻招呼她說:“小馬同志,我要很好地感謝你呀。你向組織上推薦了一部好書。這裡邊寫的都是我們家裡的實情,而且有些事情我以前還不知道嘛!我早就講過,反腐倡廉,一定要從自己做起。這本書就如實描寫了我在自己家裡反腐倡廉的若干情況,比如寶玉挨打一節,寫得好。當時要不是家母苦苦為他求情,我肯定大義滅親,當場把那畜生打死。想不到那畜生背著我還有這么多無法無天的罪孽,這明明是我們掃黃打非的活靶子嘛。這本書,應該獲‘五個一工程’獎嘛。我要寫一篇書評,題目就叫《大觀園裡做清官》。你明天給北大中文系打個電話,叫他們派個教授給我起草一下。再通知社科院,組織個大型國際研討會。地點,就在水滸城吧,我要見見那位雪芹同志。我想建議她再寫一部《金瓶梅》,把西門副部長他們家的事也宣揚宣揚。當年武大郎賣燒餅缺斤短兩,假冒偽劣,他兄弟武二郎殺害野生動物,破壞旅遊,兄弟倆還合夥霸占民女潘金蓮,阻撓自由戀愛,維護封建禮教,多虧西門副部長仗義行俠,為廣大消費者除了二害,救潘金蓮於水深火熱……”

小馬遠遠站在桌前,聽首長肯定了自己推薦的書,心裡癢忽忽的。只是不明白,這《紅樓夢》跟他媽反腐倡廉有什麼勾搭,潘金蓮怎么又是武大郎的老婆。站得有點累,她從高跟鞋裡抽出一隻腳,用腳趾去搔另一條腿的圓圓的腿肚子。賈政看見,關心道:“你站累了吧,過來坐一坐吧。”

首長讓站就得站,讓坐就得坐,這是秘書守則第二十二條規定的。可是賈部長的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賈部長自己坐的沙發,來匯報工作者一律站著,據說這是學習林彪,提高工作效率。那沙發一個人坐嫌寬,要是兩個人坐……。

一個月以後,人事處又忙著為賈部長換秘書了。賈部長還是那套話:“這么有才華的好同志,放在秘書崗位上,實在埋沒了,應該讓她到更重要的崗位上磨鍊磨鍊。我的秘書嘛,找個更年輕一點的就可以了。”  

馬小姐現在是反腐倡廉第六辦公室的副主任,享受副局級待遇,自己有一間寬大的辦公室。正主任牛小姐是賈部長的前任秘書,她接待馬小姐報到時,詭秘地一笑說:“早知道你要來,辦公室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只放了一個沙發——反腐倡廉嘛”。

孔慶東作品

孔慶東,北大教授。祖籍山東,系孔子第73代直系傳人。1964年9月22日生。筆名孔醉、醉嬰、周三、叢劍、孤島獨一郎等。祖籍魯國沂蒙山區。1983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96年獲博士。現在北大中文系教授20世紀中國文學。著有《超越雅俗》、《誰主沉浮》、《47樓207》等專著近年在多家電視台和多所大專院校講授金庸小說,廣受歡迎。江湖人稱“北大醉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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