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是一部長篇小說。關於時間,成長,青春,友誼,家庭,夢想,疼痛,溫暖,愛。書名取自狄蘭·托馬斯的詩《通過綠色導火索催動花朵的力量》:而我喑啞,無法告知季候的風時間怎樣在繁星周圍滴答出一個天堂“時間”是小說的一大主題,“天堂”是我對過往生活的感覺,“喑啞”是我想要讚美時的無能無力。

基本信息

編輯推薦

《滴答》《滴答》

《滴答》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關於時間,成長,青春,友誼,家庭,夢想,疼痛,溫暖,愛。書名取自狄蘭·托馬斯的詩《通過綠色導火索催動花朵的力量》:而我喑啞,無法告知季候的風時間怎樣在繁星周圍滴答出一個天堂“時間”是小說的一大主題,“天堂”是我對過往生活的感覺,“喑啞”是我想要讚美時的無能無力。
《滴答》是個極不具備“流行潛力”的書名。太平凡,太不響亮了。在這個奇怪的時代里,四處是虛假誇大的炒作和不甘寂寞的叫囂;很多時候,我們只能保持緘默,以免受辱,也正好與一些人區別開來。所以,請允許我使用這樣一個樸素的書名,允許它低低地發出時針走動的一個聲響。如果肯安靜聆聽,你會發現,這個聲音很美麗。
 ——徐璐

內容簡介

《滴答》是80後實力作家徐璐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本書關於時間、成長、青春、友誼、家庭、夢想、疼痛、溫暖、愛, 作品既展示了80後的困惑和憂傷,也顯示了難得的執著和睿智。
倪薇拉幼年時父母離異,她與當護士的母親生活在一起,父親旅居國外,失去聯繫多年。後因為經濟原因,倪薇拉與母親從繁華的南京路搬到落後的鳳凰街,但倪薇拉卻收穫了友誼,與花圈店孤兒余謙結為好友,並在其影響下喜歡上文學,性格也由孤僻變得開朗。國中時,倪薇拉的同學霍一寧的加盟,使得三人的世界更加開闊和開心,書籍之外又添電影這一樂趣。霍一寧是文化局局長之子,他的夢想是當電影演員。高中時,他們又結識了另一個美麗而多難的女孩狄夏。狄夏是私生女,母親早逝,不知生父是誰。四個聰慧善良的孩子成為好朋友,並自稱鳳凰街四大門派,他們共同成長,後來走上不同的人生之路:高三時,霍一寧因家庭變故而離家出走,去北京追尋自己的電影夢;倪薇拉去到深圳讀大學,學習自己最擅長的外語;熱愛搖滾的狄夏去到古城西安學習新聞;余謙繼續留在家鄉的花圈店工作。四人各自經歷很多…… 小說結尾,倪薇拉大學畢業後獨自去異國繼續讀書,四人里一死,一失蹤,一繼續留守故土……作品既展示了80後的困惑和憂傷,也顯示了難得的執著和睿智。

作者簡介

徐璐,女,生於1982年,湖北武漢人。文學碩士。在《萌芽》《青年文學》《青年作家》《布老虎青春文學》發表作品多篇。出版有文集《西安1460》,短篇小說集《從此盡情飛翔》。精選集《關於理想的課外作文》,長篇小說《滴答》。

目錄

0 講個故事吧
1 鳳凰街
2 理想
3 電影
4 中考
5 失敗
6 魔方
7 渴望
8 天主堂
9 南京路
10 日記
11 搖滾
12 二○○○年
13 友誼
14 春天
15 命運
16 十二月
17 婚姻
18 離開
19 大學
20 衝突
21 一九八四
22 回家
23 自尊
24 “非典”
25 恐怖
26 重聚
27 大海
28 狄夏
29 爸爸
30 二十歲
31 霍一寧
32 畢業
33 余謙
尾聲 Above us only Sky
後記 未到江南先一笑

書摘插圖

1. 鳳凰街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出生於鳳凰街上的平安醫院,那是我父母工作的地方。之後我住進南京路上我家的老房子裡,度過一段為時八年的無效歲月。
南京路是我出生的城市裡最繁華的一條街。解放前的法租界,一棟棟神氣的歐式建築倨傲地沿街屹立,撐起商業區華麗的門面。銀行、餐館、商鋪和會所散發著殖民氣息,出入的人臉上有種不加掩飾的優越感。長在這條街上的姑娘容易瞧不起人,她們都是些漂亮而驕傲的女孩子,做的夢都是帶蕾絲花邊系蝴蝶結的。
南京路卻沒在我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小時候,我是個不愛說話但脾氣挺壞的小姑娘,看什麼都不大順眼,獨自和這個世界生著氣。
我家的老房子在南京路一座名為“明星”的照相館樓上。青磚石構造的三層樓,結實的牆壁,開闊的窗戶,最大的優點是冬暖夏涼,我家住中間的那一層。對老房子的愛是在搬出去以後才逐漸明晰的,身處其中時,我只感覺得到四壁圍攏起的寂寞。
記憶里南京路的學校生活也一樣是寂靜無聲的。因為媽媽太忙,我沒人管,四歲不到就被扔進附近的國小上學前班。幼稚園太遠,媽媽沒時間送我去,國小里又有做教導主任的姨媽可以照顧一下我,只好這么著。五歲上一年級時我仍是全班年齡最小的,成績還不賴。我不和學校里的女孩子們玩,我知道自己和她們不一樣,她們屬狗或屬豬而只有我屬鼠,她們喜歡跳皮筋踢毽子我不喜歡,她們有爸爸我沒有。
我才出生幾個月,爸爸就不要我們母女了,他獨自生活在國外。那時的我是麻木的,並不為此傷心。因為不與同學交往,沒有人觸碰,我也不知道這裡有一個傷口,不知道疼。或許我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我才不與人交往。
南京路八年,我就這么一個人寂靜地自生自滅。
媽媽是醫院裡的一個小護士,獨自撫養一個上學的孩子,一直力不從心。後來媽媽的同事出了個主意,讓她把南京路的老房子租出去,在鳳凰街租個便宜的小房,可以多一筆收入,離醫院又近,不用兩邊趕。於是,我的國小五年級便是在鳳凰街國小念的。
這是一條黯淡的小街。說它小,是因為它格局小,氣勢小,大放光彩的機會少,住的也多是些小家小氣的市井小民。他們的職業五花八門:小職員,售貨員,修理工,清潔工,司機,廚子,算命的,去痣挑雞眼的,做各種小買賣的……諸如此類,掙錢都不太多。大多數人做上一行就做了一輩子,即使更換工作,也就是從搬運工變成守夜人,從賣內衣變成賣毛線,從來香飯莊的廚子變成興旺餐館的廚子。閒人也不少,就聚在小商店前下棋、聊天,或穿件睡衣獨自坐在家門口看太陽東升西沉。
鳳凰街上的房屋排布亂糟糟的,樓房挨著平房,平房挨著棚戶,還有許多違法的亂搭亂蓋。說起來不成樣子,看起來參差錯落卻有一種特殊的美。就像一個臉上長雀斑的姑娘,你知道她若沒長那些雀斑會更美,可就這樣長著也可以,看習慣了,還能看出斑斑點點的可愛。
我們的出租屋離平安醫院只有二百米的路程,是一間三室一廳的平房,一間堆著房東的舊物,我們住另外兩間。作為安撫,我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立房間。
住南京路的時候,我並不喜歡在街上晃蕩。我有一扇大窗戶,可以將半條街景盡收眼底,光看看進出樓下照相館的裝束隆重的顧客便可打發去一個下午。但搬到鳳凰街住進小平房,推開小窗戶,看見的是另一個帶小窗戶的小平房,沒意思透了。於是我推開門,走出去。
出門一看,值得一看的真多!
裁縫店裡的老先生剪裁布料,拿著白粉筆畫線時慎之又慎,一剪刀殺下去卻是乾脆利落的。中藥鋪裝藥草的一格格小柜子閃著油亮,老闆長得有幾分仙氣,永遠禮貌周全;他家女兒收錢時動作特麻利,開關抽屜時弄出短促聲響的手,待到擺弄兩根好看的辮子時又開始變得柔婉。收破爛兒的老頭嘴上叼的劣質煙味道極沖,他捆東西很有章法,捆出的聲音結實好聽。花圈店的老師傅總在慢悠悠地扎花圈、做金元寶、打紙錢印,他拿毛筆寫“奠”字時也是慢悠悠的;花圈店裡還有個小哥哥,不是在低頭看書,就是低頭畫素描。說是素描雅了點,也不準確,其實是畫死人像。花圈店旁那家舊書店的老闆從不看書,他只管將舊書盤一盤盤成新書,或將舊書盤一盤盤成古書。
鳳凰街是沒脾氣沒架子的,透著股體恤與寬容;它自身是低姿態的、服小的,所以它誰都瞧得起。永遠感激鳳凰街,給了我這個寂寞貧窮的小女孩人生的第一個朋友和第一個天堂。朋友是余謙,就是那個花圈店的小哥哥,而天堂就是舊書店。
我站在花圈店的窗戶前看小哥哥畫畫的第三個黃昏,他抬起頭,開口對我說:“小孩,進來看吧。”
余謙溫暖的笑容、好看的濃眉、細瘦有力的手指輕易地贏得我的好感,我這個孤僻成性的小女孩竟沒有多少猶豫就走進了花圈店,坐到他的身邊。坐下時我甚至難得地給出了一個乖巧的笑。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啊?”
“你先告訴我,我才告訴你。”
“呵呵,看不出來,小丫頭還蠻鬼的。我叫余謙。謙虛的謙,會寫嗎?”
“別瞧不起人啊,我上五年級了,認識的字可多了!你上幾年級啊?”
“我上一年級。”
“不可能!哪有一年級的長你這么高,這么老的?”
“呵呵,我很老嗎?”
“反正比我老。你幾歲了?”
“你先告訴我,我才告訴你。嘿嘿。”
“小氣!”
“是誰先小氣的?而且,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還沒說你的呢!”
“說就說唄。我叫倪薇拉,八四年生的,屬老鼠……”
“哈哈,屬老鼠——你的說法真可愛!”
……
一切都很自然。沒有壁壘,沒有防線,沒有試探,沒有計策,我們就這樣自自然然成了朋友。不要小瞧孩子的友誼,那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事。小孩子還沒來得及擁有事業和愛情,也沒有足夠的錢,他們的驕傲、願望、愛和失落都只能投射到朋友身上。是因為有了朋友,才沒讓寂寞殺死自己;是在朋友欣賞和鼓勵的眼神里,才成就了完整的自己。就像和余謙談話後,我發現原來我可以與媽媽以外的人說那么多話,我也可以不孤單。
花圈店的老先生是余謙的爺爺。爺爺話很少,偶爾與我說話,總是很溫和。爺爺與余謙說話也不多,說的都是做工、過日子的瑣事。中國的家庭大多如此,親人間的話題皆是最日常的,很少關乎內心,但依然是至親至愛。余謙和爺爺的感情很深,儘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余謙是爺爺撿回來的棄兒。
我從來不覺得余謙可憐,只在別人對他表示廉價的同情時我才覺得他可憐。“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沒爹沒娘的,真可憐……”一聽這話,怎么著也得擺個低眉順眼的樣子,要不然多不識好歹?那些愚蠢的善人們,就這么把好好的一個人逼得人格分裂,分裂出一張愁苦的臉來隨時配合他們泛濫的同情心。
余謙倒是不卑不亢地陪那些打著行善旗幟的騷擾走個過場。他很小就修煉成“片葉不沾身”的世外高人的風度,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生氣上。納博科夫說得好:大地上最先覺察到時間的生命也是最先微笑的生命。那覺醒的微笑來得越早越好,遲了,笑容里是帶有皺紋的。
余謙總是微笑的。微笑的人是強大的。余謙的強大,說到底,是因為他有繪畫,有書籍,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我問過余謙:“畫死人你不怕嗎?”他說:“不怕,我畫的是他們活著時的樣子。”
余謙的畫沒有匠氣,只有靈氣,還有一種悲憫的闊大之氣。他是用心畫的,畫出了眼睛裡的眼神,畫出了鼻尖底下呼吸的末梢,畫出了鳳凰街居民靈魂里的沉重和空虛。也許那個死去的老頭老太太從來沒有被一個人如此認真地觀察過,連他們自己照鏡子時都沒有發現那被歲月毀掉的容顏里有一種滄桑的美。而余謙用他的鉛筆擒住了這種美。
花圈店旁的舊書店是上帝對余謙的恩賜,余謙是上帝對我的恩賜。
舊書店門臉兒雖小,但總有上千冊的書流通。老闆姓蘇,長一張散淡的臉,“無所謂”是他的口頭禪,但他做起買賣腦子卻清楚,懂得識書和識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咬住價不鬆口。在他一聲聲“你買不買無所謂”中,一本本舊書被新主子領走。別看鳳凰街上住的多是些販夫走卒,但愛書的不少;富人不多,肯花錢買書的並不少。也不奇怪,書不是奢侈品,舊書更是價廉。
蘇老闆對余謙極仗義,準他把喜歡的書拿回去看,也不限定歸還的時間。余謙也沒辜負蘇老闆的慷慨,從未糟蹋過書。
余謙什麼書都讀,隨便拿起一本都可以有滋有味地讀下去。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看的是“三國”“水滸”《兒女英雄傳》這類書,就是那種古代背景下英雄揭竿而起、俠士伸張正義的故事。金庸古龍的他也愛看,卻說現代武俠小說是用白話文寫的,失了古意,還是遜三分。
我不愛讀那些有點拗口的文字,卻喜歡聽余謙講書里的故事。余謙不是帥哥,五官除了濃眉以外都長得很平淡,可一旦他講起故事,故事裡的風起雲湧刀光劍影俠骨柔情都蕩漾在他的臉上。
余謙沒空陪我說故事的時候,就上舊書店取來一些書刊讓我自己看。《傲慢與偏見》是我讀完的第一個長篇小說,從此喜歡上了簡·奧斯汀,一個勁遺憾自己沒生成維多利亞時期的貴族小姐。——小說給我提供了夢想,我第一次有了一種嚮往的生活,我的眼睛裡開始有閃光,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我和余謙就在花圈店裡看書聊天,幾乎從來沒有一起出去玩過。因為余謙總要幫爺爺看店子、做事情,也是因為我們倆在那看書聊天便已經很好玩了。
我們倒是有一個樂此不疲的遊戲:打賭。賭的內容經常更換,賭注卻始終如一:誰賭輸了誰去胡記炒貨買花生——錢總是余謙出。我們賭猜硬幣分徽,賭石頭剪子布,賭猜蹲門口的貓起身後是往南還是往北。比石頭剪子布我老輸,但比那種憑運氣瞎矇瞎猜的,我明顯占優勢,呵呵。
胡記的胖師傅奇怪我為什麼每次都買兩袋,我就告訴他打賭的事。待我再去買的時候,他便笑眯眯地問:“怎么,又輸啦?哈哈!”笑過後總會在其中一袋裡多裝一把,說:“你吃這袋,這袋多,跑趟腿也就不虧了。”於是,我樂顛顛地回去了。我偷偷觀測過余謙買回來的花生,兩袋分量差不多,斷定他沒得著胖師傅的特殊待遇。我更得意了,覺得,胡記的花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花生。
2.理想
上國中的時候,我和余謙做了校友,那會兒他已念初三。
鳳凰街上有兩所國中,一所是港務局的子弟學校,一所是我就讀的十六中,都不是很好的學校,五六個班裡面,只有在所謂的“重點班”、“火箭班”里的學生最後能考上重點中學。但這條街上唯一的高中——尚德中學,卻是一所聲譽極高的重點中學。
尚德是民國時興辦的教會學校,年深日久卻屹立不倒,教學質量和校園環境一直保持一流水準。那個神氣的大理石校門,有說是三十萬修的,有說六十萬、八十萬的,反正造價不菲。大約是因為見識過南京路的繁華,尚德的排場並沒鎮住我。對尚德最初的印象,與兩個瘋子有關。
路過尚德的校門,時常能看見一個穿一身藍或一身綠的中年男人,站得筆直,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目光炯炯,口中振振有詞。我知道瘋子講的都是過去的事,有中國的也有外國的,有很多我還聽不懂。讀國中時,我基本上可以完全聽懂瘋子的話了,也聽出了精彩。我們班同學一致認為,瘋子比歷史老師講得好。歷史老師是個患帕金森症的老女人,嘴唇很薄,有點往裡豁,講課時頭輕微地哆嗦,說話說急了就哆嗦得很厲害。她戴一副巨大的茶色眼鏡,有陰鬱之氣,喜怒無常。學生們背地裡管她叫“變態一號”。
瘋子被人喊作馮瘋子,只有他老婆喊他“老馮”。那女人言語不多,答話時聲音小小的,人們稱呼她“馮家嫂子”。她沒有工作,靠賣茶雞蛋養活丈夫和自己。一晃十幾二十年過去,喊她嫂子的人漸漸少了,多喊作“馮太婆”、“馮婆婆”。她還是細聲細氣地答應著。瘋子不操心,老得比正常人要慢。眼見著做妻子的漸漸枯瘦衰老,那瘋了的丈夫倒是變化不大。人們都說,是瘋子每日充滿激情的當街演講讓他保持了活力。
據說馮瘋子發瘋前是尚德的歷史老師,是在七十年代初給整瘋的。他的家庭出身是資本家,還有一個弟弟潛逃台灣,又是反動知識分子,又有作風問題(他和一個女學生結了婚),幾重罪名相加被整得非常之慘。一天晚上批鬥結束後,馮老師回到被掃蕩一空的家中,發現他年輕漂亮的妻子已上吊自縊。那天晚上,全鳳凰街的居民都聽見一聲刺破天穹的悽厲哭喊——馮老師徹底地精神崩潰。進精神病院後,一去便是十年。十年後,一個說話輕言細語的女人把馮老師從精神病院接了回來,住回鳳凰街。原來,這個女人才是馮老師的原配夫人,是拜過堂成過親的。但馮老師屬新派人物,不肯屈從於陳舊的婚姻安排,雖被逼完成婚禮,但這樁婚姻是有名無實的。馮家無法,一方面害怕僵持下去會耽誤香火的延續,一方面見兒媳寂寞度日過意不去,便打發這女人回娘家。女人娘家是一戶殷實人家,倒是老實本分,也沒鬧騰,安安靜靜地接回自家女兒。沒想到這女人一直沒有再嫁,竟還肯不計前嫌再回馮家,且是在馮家已家毀人亡的時候。鳳凰街的人喊她馮家嫂子時,口氣里都是帶幾分敬意的。
第二個瘋子是個時常在尚德門口晃蕩的年輕女孩子,乾淨的學生氣打扮,安靜的時候叫你以為她就是正正常常的一個學生。事實上她沒發瘋前確是尚德的學生。提起致瘋的原因,人說是她太要強了,自己把自己給逼瘋的。那個女生沒發瘋前便很有名氣。她從穿著到髮型,都很像個男生,長得倒還是張女孩的臉孔,但挺不好看的,唇上的汗毛粗硬且顏色深,像長了鬍子。讓她出名的是:只要考試沒考好她就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或是讓雨把自己淋個透濕,最恐怖的是她還拿刀子在手臂上劃道道。夏天的時候,她露出的手臂滿是傷痕。不過她的父母看不到,因為那是對盲夫婦。
女生是在聯考失敗以後瘋的。她發瘋之前從來不笑,發瘋以後特別愛笑。時常笑嘻嘻地攔住一些年齡和她相仿佛的學生樣的人,問“你說你說一加一等於幾”。這時候你一定要說不知道,或者故意地說錯,你若答上來了,她會非常非常失望。你最好扮作好奇狀讓她告訴你答案,她在高高興興地亮出兩個指頭得意地喊出“二”以後,還會問“你說你說我是不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這時,你也千萬得回答說是,否則她會糾纏你一路。印象中她也不見老,總是個十幾歲的學生樣。
小時候,吸引我眼球的是一老一少兩個瘋子,尚德就是瘋子活動的一個背景而已。等我上了國中,這背景才開始顯出磅礴的氣勢,有趣的瘋子們顯得無足輕重。
有一個說法:尚德的大門比區政府的大門還氣派,學生一腳跨出校門一腳就跨進中央。在民間,做官還是被認作最高級別的飛黃騰達。可以說,尚德中學是鳳凰街的神話,尚德的學生是與草民們截然不同的一群貴族,儘管他們的父母也是草民。因此,從進十六中的第一天起,老師們即要求我們以尚德為奮鬥目標。
其實十六中有高中部,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升大學率為零,所以大家都當它不存在。只有老師教訓我們的時候會提到:“你們一定要努力學習啊!若考不上尚德,就只能去西邊待著,這輩子就完了!”
“西邊”指的是操場西側的一座兩層高的舊樓,離主教學樓有一段距離。舊樓一層的一間是體育器材室,另一間是木工房,還有一間堆些舊桌椅,二層的三間便是高中班的教室。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個班最多三十幾個人,而且越往高年級,學生人數越少。西邊的學生,能把高中三年讀完的只有三分之二,能把聯考考完的只有三分之一,考完聯考的要么填報清華北大,要么報西藏大學,反正什麼也考不上。還真不怪老師們鄙視西邊,從那走出來的學生一個個看起來確實是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無論男女,背書包的姿勢一致地松松垮垮,就差把自暴自棄四個字寫在額頭上了。
尚德與西邊的反差實在太大了,不由得你不心生恐懼。大家差不多都會發誓:“不讀高中都可以,絕不能墮落到西邊去!”最後,確實很多人報考了中專職校,或念完國中便乾脆不念書了。不過,總還有那么些人去了西邊。沒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常常理解不了別人為什麼會認命。
初一那年平安夜,我過十一歲生日,媽媽照例去南京路的“莎伊娜”給我買回一個奶油蛋糕。不過,我不再一人獨享,而是要與余謙分享。記得他的一句“我從沒有吃過生日蛋糕,因為我不知道我的生日”,叫我差點掉下淚來。我認真地對他說:“以後,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每年我都請你吃莎伊娜。”
生日當晚吃過飯,我去花圈店給余謙送蛋糕,他送了我兩本書當禮物。他說:“你是八四年生的,就送你一本《一九八四》吧,另一本《動物莊園》,兩本小說都是喬治·奧威爾寫的。”
我問余謙:“好看嗎?”
“我沒看。你知道我一向對外國小說不是很感冒。而且,現在我也不怎么看小說了。”
“那看什麼?”
“哲學。”
“尼采?”我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名字。
讀初一的我,對哲學的了解只限於幾個最著名的人名和書名,腦海里關於哲學的鏈式反應是:哲學——尼采——我是太陽——神經病。
“嗯,尼采很有意思,他的很多話都很經典。但我最近喜歡看的是叔本華的書。”
“叔本華是誰?”
“和尼采一樣,都是德國哲學家。”
“他也是神經病嗎?”
“嗨,嗨,哲學家可不都是神經病!他們是最智慧的一群人,真正了解世界的真相的人!”余謙為他所敬愛的哲學家們竭力辯護。
“那尼采怎么還發瘋了?”
“那是因為他的智慧侵犯到了上帝的權威,上帝在懲罰他。”
“喔,照你這么說,那尚德門口的倆瘋子,就是因為太聰明,上帝懲罰他們,讓他們發瘋的嘍?”
“呵呵,算了,不爭辯。爭辯往往只會增強逆反心理,雙方逞一時之氣,最後都是更堅持自己的看法。真理反倒被掩蓋了。”
余謙從來不喜歡爭論。
“你今年有什麼生日願望?”余謙邊吃蛋糕邊問我。
“我的願望是,希望你明年能夠順利考上尚德。”
余謙微微一笑,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說:“那為自己許的願望呢?”
……

書摘與插圖

(圖)《滴答》《滴答》

2011世界暢銷書排行榜

在一個時代,或者說時間段,非常受歡迎的書,就是暢銷書。“暢銷書”(Bestseller)一詞最初起源於美國。暢銷書的特點是符合當時人的閱讀口味,暢銷書不一定就是好書,但也有可能成為名著。這就要看它的實際價值是否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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