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鳥長篇小說文庫--堅硬如水》

九頭鳥長篇小說文庫--堅硬如水 內容簡介

本書並不純粹是一對青年男女的情史,關於瘋狂和變態,而是一個小山村,乃至全民族,曾經有過的一場夢魘。二十年前,我們曾經如痴如醉,舉國狂歡,二十年後,又有誰深入人性的底邃探究罪惡的本原?悲情幽默,奇詭妙喻.抽象具象,歷史的帷幕深深,由此撩開。

九頭鳥長篇小說文庫--堅硬如水 本書前言

因著體力,因著心力,每寫完一部稍長些的小說,都有精疲力竭的感覺,都如徒步行走了許多年月,數千里路似的。一邊品嘗著寫作的快樂,另一邊倍嘗著因為寫作給身體帶來的疾病和痛苦。完全可以不寫,又完全不能不寫。不寫可以給身體留下一分輕快,但寫了可以給內心留下幾分安寧。寫《日光流年》時如此,寫《堅硬如水》亦是如此。
《堅硬如水》是幾年前就已計畫著的《耙樓時空》中的第一部,那是一個對我來說狂妄而鬆散的寫作謀路,也許是三部長篇,也許是四部長篇,也許我會無休無止地寫到死亡,更也許,再寫一部半部也就終了。一切都取決於心力、體力對我的支持。
很早,我就已在感受著對寫作力不從心的痛苦和苦惱。《堅硬如水》的故事。人物、敘述的方式和姿態,七八年前都已在我的心中明朗起來,之所以今天――今年才寫將出來,皆是因了自己的心力和體力。初稿出來,原是想認認真真改上幾稿的,卻因為身體都給擱置下來,加上編輯部催稿過急,也就倉倉匆匆出了手去。出了手去,似乎是自己有意提前把不足月的孩子送到世上一樣,望著那個因為早產而體弱的嬰兒,我感到非常的對不起她。為了彌補這種缺憾,我在《鐘山》2001年第一期付印之後,在長江文藝出版社成書之前,又坐下認真改了一稿。今天,大家看到的《堅硬如水》和《鐘山》雜誌上發表的,有了許多變化。如此,雖已是第三稿了,卻還是很想有機會再刪、再補一些文字。

九頭鳥長篇小說文庫--堅硬如水 文章節選

我說:“紅梅,不管你信不信,為了你,我死了都要把程崗的革命搞起來,都要把程崗的革命鬧成功。”
她又有些站累了,把重心換到另一條腿上去,讓那一條日光照在她的臀部上,像一塊玻璃掛在她的臀部上,然後望著我說:
“高愛軍,只要你把程崗的運動搞起來,把革命鬧起來,我夏紅梅為你死了,為革命死了我都不後悔。”
把拳頭捏出水來,捏得汗從手縫擠出來,把身上的躁動和對革命的饑渴全都捏在我手裡。我說:“紅梅,鬧不成功我能對得起革命嗎?能對得起組織嗎?能對得起你夏紅梅脫光衣裳大半天,我想看哪你就讓我看哪的一片真情嗎?”
興奮像彩霞飄舞樣掛在她臉上,然後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十粒腳趾甲。把雙腿一曲,胸脯在半鏇的扭動中挺起來,又突然緊圍著胳膊繞成一個環,雙手交錯,手心向上,猛地抬頭,卻並不看我,而是看著右邊的墓壁。她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像飄著三月的柳絮和楊花。
她的整個人兒,就如在舞台上跳完舞的演員最後做出的收場動作樣,使她身上所含的女人的奇異都完全徹底。淋淋漓漓地顯出來。聳立上翹的乳房,微微顫動的乳頭兒,因為螺鏇拉展了的腰間的孕褶兒,特別突出挑起的臀部和臀部上閃掛的日光,在凝固中健起來的大腿的肉,還有她腿間因為身子鏇轉,變得更加神秘、模糊,半遮半掩的小腹下部的三角毛地兒。她把女人的神秘像放在桌上的一盆花樣擺在了我面前。
我手心的汗汨汨潺潺朝外流,使我得不斷地住我穿的軍用褲頭上擦著手,把流汗的毛孔堵起來,不然,我怕激動起來的血液會從脈管擠到手心續著汗水的流淌朝我的身外兒滲。墳墓外有收工回家的腳步聲,似乎就響在我們的頭頂上。這腳步聲如期而至,它在我被慾火點燃的身上灑了一層水。
我看見紅梅在那腳步聲中,臉上掠過了一層黃,可待那腳步聲由近至遠,那如花一樣爛漫的興奮就又紅彤彤在了她臉上。她不言不語,朝我看一下,忽然又把她凝固了的那個動作收回來,嘩地一下,開始單腿獨立了。她一隻胳膊卡在腰肢上,一隻胳膊伸向頭頂,食指頂在墓頂上,由於屏聲吸氣,使她的腹兒凹陷下去了,臀也收縮了,從而使她本來秀單的身子更如一枝條兒了,仿佛一棵剝了皮又白又水的蔥棵栽在墓口上。
緊接著,她又做了一個“鶴翔”、一個“雁飛”、一個“臥雀”、一個“鳳凰展翅”、一個“換腿金雞”,還有下腰、弓背。半鏇、全鏇。她一口氣在墓里給我做出了十幾個舞台上的舞蹈動作,把墓地上潮濕的泥土踢起許多,右腳上的五粒紅趾甲,有三粒已經被墓土蓋住了。由於不斷要把胳膊朝空中伸上去,她的十個手指上有幾個都掛了墓頂上的紅泥土。有一次下腰直立時,有幾粒泥土從墓頂落下來,從她的乳坡滑到乳溝,又跟著她漸起的上身,沿著乳溝朝下滾,有的落到地上去,有的粘在她的肚子上,如一顆顆粉紅的星星嵌在她的肚子上。
日光已經從墓里退到了墓口上。外面的荒草不再擺動了。沒有風,山坡上的靜謐鋪天又蓋地。遠處溝那邊的青麥苗,在日光中變成了亮黃色。公路上不斷走過的汽車,使墳墓的四壁輕搖輕擺地抖。紅梅就那樣在墓里擺著各種各樣的舞姿兒,仿佛她徹底沉進那些舞姿動作了,淹沒在她的舞蹈裡邊了。不管墓穴里的地方大小,不管墓壁四周對她有多少束縛和捆綁,她就那么一個一個地擺著、跳著她的舞蹈和姿勢,展覽著女人的奇異和美麗。
那一刻,我身上的旺火平靜了,被她的異美懾住了。她說過縣城有個文化宮,說她自小就是那文化宮的學生哩,說她曾經跟著被人說成是一個“破鞋”、‘腐化墮落分子”的女老師練過舞,還跟著一個從縣豫劇團調到文化宮的專門唱青衣的男演員學過唱豫劇;說她是城關中學演唱隊最有出息的女演員,說她曾經被校長點派去給從地區和省城來檢查鄉村掃盲工作的於部跳過舞,唱過戲,可惜到將讀高中時,他爹讓她退學了,讓她哥哥去縣一高讀書了,從此她那業餘的舞台生涯被那個在城關鎮守了一生大門,掃了一生院子,給書記和鄉長燒了一生茶水的父親扼殺了。她說若不是退學,也許她就考上地區的戲校了,考上戲校也許她就是地區或者縣劇團的專業演員了,那樣她就不會嫁到程崗鎮,決不會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做一個老師的媳婦和一個老鎮長的兒媳婦。
如果她是劇團的一個演員她會是啥兒模樣呢?她會成為一個縣長或縣委書記的兒媳嗎?會如那天專門為了等我一樣獨自坐在城郊和我相遇嗎?會對運動和革命有如此飽滿的熱情嗎?會被在頭上、手上扎滿銀針嗎?會在這墓地里脫光衣裳赤裸裸為我表演“飛翔”、“獨立”、“雀躍”的動作嗎?當然她不會,也許那時她就是另外的命運了。我想,她之所以那天能在那一穴墓里為我瘋瘋癲癲,顛顛狂狂,沉沉醉醉,醉醉迷迷,就是因為她嫁到了程崗鎮,嫁到了程天民的家,嫁給了那個永遠不溫不火的老師程慶東。
那么,她嫁到程崗是為了啥兒呢?當然不是為給程家做個媳婦生兒育女哩,不是來歷史悠久,令人仰慕的名鎮做一個百姓和社員,而是為了來程村和我一道做程村的掘墓人,做革命的發動者和組織者,做程崗事業的接班人,做我不幸婚姻的補充和滿足,做我能同床共枕的革命者和左膀與右臂。
我有些感激她,有些受寵若驚,有些對現實中的人生過分甜美的疑惑和暈眩。我對她在我身邊的出現有些猝不及防呢,對她對革命的忠貞深感崇敬呢,對她甘願為我獻出一切的熱情受之有愧又心安理得呢,對她隨時隨地又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對愛所爆發出的激情感到不可思議又心曠神情呢。我望著她,丁滴兒不漏地望著她不斷變化的每個動作和身上因動作變化而變化的每一丁點的姿勢和膚色,膚色和神態。
我看見她做“鶴翔”的姿勢時,頭向上抬,臉上憋出了桔紅色,連耳垂兒都成了如花蕊的兩滴兒紅,而那時候因為胸脯的臥伏和放鬆,那兩個乳房,仿佛是倒掛在那兒的兩朵白里含紅的牡丹花,輕輕地搖動著,似乎要從她的胸上掉下來,使你生怕果真掉在滿是泥土和雜草的墓地上,恨不得伸過雙手去把那豐碩自由的雙乳托在自己的雙手上;她做上仰躬背姿勢時,那雙乳又牢牢地扣在胸脯上,使乳膚上的每一線膚絲都繃得緊緊的,使得那乳面上精細的血脈或紅或綠,或曲或直都清清白白在墓口的半空中。
而當她徹底地把腰仰躬下去,差一點使倒伸的雙手觸到墓地那當兒,她的小腹和大腿全都繃緊了,使那兒成了一塊寬闊遼遠的一片平地兒,使那一片平地幾乎是懸浮平展在墓室的半空里,仿佛一面中間有塊褐黃的鏡子被她架在墓空中。也許,那時候她不知道她把她最隱秘的房門打開了,把一房永遠秘暗的窗子推開了,把女人的奇麗毫不保留地送到我的眼前了,我看見水淋淋的蝴蝶、魚兒都在那房秘室里,看見蝴蝶如夢樣從窗里飛將出來了,看見魚兒從門的下坎那兒游將出來了。
我又一次渾身燒燙起來了,汗水從雙手傾盆大雨地流出來,喉嚨卻如三年無雨樣乾旱著。我無以遏制,我也不想再遏制我的激情了。我讓我的目光餓狼撲食樣從她打開的那扇門裡穿進去,從那扇窗里透進去捉那飛出的蝴蝶游出的魚。
我撲過去把她抱在懷裡,放平在了草鋪上。
墓里的安靜如她、我都死了一模樣。
她望著那墓頂。

九頭鳥長篇小說文庫--堅硬如水 作者介紹

閻連科,男,1958年出生於河南嵩縣的一個偏僻小鎮,1978年應徵入伍,1985年畢業於河南大學政教系,1991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78年開始寫作 ,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情感獄》、《最後一名女知青》、《生死晶黃》、《日光流年》,小說集《和平寓言》、《鄉里故事》、《朝著天堂走》、《年月日》等。另有《閻連科文集》5卷。曾先後獲全國、全軍等小說獎20餘次,系新鄉土、新軍旅小說的代表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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