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溫公輓詞三首》

《丞相溫公輓詞三首》是宋代詩人陳師道寫的一首詩詞。

作品原文

丞相溫公輓詞三首⑴
其一
恭默思良弼,詩書正百工⑵。
事多違謝傅⑶,天遽奪楊公⑷。
一代風流盡,三師禮數崇⑸。
若無天下議,美惡並成空。
其二
百姓歸周老,三年待魯儒。
世方隨日化,身已要人扶。
玉幾雖來晚,明堂訖授圖。
心知死諸葛,終不羨曹蜍⑹。
其三
少學真成己,中年托著書⑺。
輟耕扶日月⑻,起廢極吹噓。
得志寧論晚,成功不願余。
一為天下慟,不敢愛吾廬。

詞語注釋

⑴丞相溫公:即司馬光。司馬光在宋哲宗時曾任丞相,死後封溫國公,故稱“丞相溫公”。
⑵詩書:“詩書”即《詩經》和《尚書》。
⑶謝傅:即東晉宰相謝安。
⑷楊公:即唐肅宗宰相楊綰。
⑸三師:古代太師、太傅、太保稱為“三師”,是一種榮譽街,一般封贈元老重臣。
⑹曹蜍:即東晉尚書郎曹茂之。
⑺著書:指編撰《資治通鑑》。
⑻日月:這裡代指皇帝和太后。

白話譯文

其一
司馬丞相堪為君王的賢良輔弼,其道德文章堪作百官楷模。可惜事與願違,他就像謝安和楊綰一樣本志不遂。一代風流人物就這樣遽然凋謝了,卒後贈封太師,葬禮也非常隆重。如果沒有天下輿論眾口一辭的哀悼讚嘆,那么死後的封贈全不值分文。
其二
天下百姓早已像商末民心都向著周文王一樣期待司馬丞相施展抱負。這正是政治形勢急遽變化的危急存亡之時,可惜他已病體支離。他還是像周公和霍光一樣肩負起輔弼幼主的責任。他鞠躬盡瘁,就像諸葛亮,雖然享壽不高,但比起曹蜍之輩可強多了。
其三
司馬丞相自幼就受儒學薰陶,中年修撰史書。他由在野而入朝,輔助皇帝,執政後極力起用因反對新法而被排斥的官員。雖然拜相時他已老病,但慶幸的是畢竟能以身殉天下,其他在所不計。我也不能僅為一己私利打算,而要效法死者,多為國事操心。

創作背景

北宋的司馬光是著名歷史學家,又是政治家,經歷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是當時反對王安石變法的代表人物。神宗逝世,哲宗登基,反對變法的一派得勢,司馬光遷門下侍郎,拜尚書左僕射,也就是成為丞相。他執政後,全部廢除新法,但於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九月即病死,為政不到一年。死後封太師、溫國公,元祐二年(1087年)正月安葬。陳師道《丞相溫公輓詞三首》就寫於此時。

作品鑑賞

輓詞得說好話,但要說得恰到好處也並不容易。在現代看來,司馬光對歷史的最大貢獻,是完成《資治通鑑》這一空前歷史巨著。但當時的人,像陳師道,則認為首先要從司馬光的政治事業上來褒揚他。這組輓詞就緊緊扣住了司馬光的事業落筆,寫得莊重肅穆,雍容典雅。
第一首詩一開始就拉出一些歷史上著名的宰相作比,讚美司馬光是一代賢相。“恭默思良弼”用《尚書·說命》里的典故。所謂“恭默思道,夢帝賚於良弼”,說商王武丁沉思治理天下之道,夢見天帝賜給他賢良輔弼,後來果然得到傅說。這是比喻宋哲宗起用司馬光。“詩書正百工”,是說司馬光的道德文章都足以領袖群倫,做百官的楷模。“詩書”,代指儒家經典,“百工”即百官,語出《尚書·堯典》:“允釐百工。”首聯這種寫法一下子就把司馬光捧得很高,有高屋建瓴之勢。頷聯又推出兩位名相。“謝傅”即晉代名臣謝安,《晉書·謝安傳》記載:“謝安出鎮新城,疾篤還都,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既薨,贈太傅。”“楊公”是唐肅宗的宰相楊綰,他死後,肅宗曾慨嘆說:“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奪綰之速耶!”這一聯很快進入“挽悼”的主題,乾淨利落。司馬光為相一年就病死,政治上的抱負沒有充分施展,但已經起到了中流砥柱、改變政局的作用,正如他的銘詩所說:“為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則多矣,百年之思。”因而用“本志不遂,深自慨失”的謝安和安史之亂後正待“致太平”的楊綰兩人早死作比,就把司馬光當時的地位、作用一筆道出,深深的哀痛之情也不言而喻了。
頸聯正面描寫司馬光逝世。《南史》記載張融哭其兄張緒說:“阿兄風流頓盡!”杜甫《哭李常侍嶧》詩中有“一代風流盡”,陳師道借用此句,比喻當時的風雲人物司馬光之死十分恰當。司馬光死後封為太師,葬禮隆重,這就是所謂“三師禮數崇”。這一聯上句正面抒寫對一代風流人物遽然凋謝的哀悼,全從一個“盡”字流露出來,有無限悠悠情意,下句則側面烘托,寫死後哀榮,表現了慰藉讚美之情。兩句詩表達的感情既一脈相承而又各有側重,正是所謂“烘雲托月”。
最精警的是末聯:“若無天下議,美惡盡成空。”如果沒有天下輿論眾口一辭的哀悼讚嘆,那么死後的封贈、哀榮,全不值分文。以“天下議”作為衡量評價死者的最高標準,這一見解不同凡響。作為保守派領袖的司馬光能否博得“天下”普遍的肯定,那是另一個問題,所謂“天下議”實際上不過是反對新法的一派人的輿論而已。但從詩的本身來說,這是一個精彩的結尾,一下子提高了詩的境界,給人以更上一層樓的感覺。
第二首詩不像第一首那樣泛寫而著重於司馬光晚年才得拜相執政一事。首聯說司馬光在未被起用時早已天下歸心,正像商朝末年民心都向著周文王一樣,又像孔夫子在等待施展抱負的時機。《論語·子路篇》:“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這就是“三年待魯儒”句所本。這裡雖然也是抬出兩位古聖人作比,卻與第一首的寫法不盡相同,因為這裡是從天下百姓的角度說的。說百姓早已期待司馬光執政,大有“斯人不出,如蒼生何”的意味。這就更加拔高了司馬光,襯托出作為“名相”的高大形象。頷聯說司馬光拜相時正是政治形勢急遽變化的“危急存亡之秋”,可惜他已病體支離,行動都不方便了。《漢書·外戚傳》里有“世俗歲殊,時變日化”的說法,“時方隨日化”句即從此化來,意思是適逢多事之秋。這也是站在王安石變法的對立面說的,認為變法鬧得夫下大亂,亟待司馬光出來收拾殘局。總之,這一聯是對司馬光任用太晚,使他齎志以歿表示惋惜。
頸聯承頷聯之意而語氣一轉,表示慰藉。古代的顧命大臣受命輔弼幼主,太后坐在玉几旁囑託。據《禮記》,周公攝政輔佐成王時在明堂上統率百官,《史記》里也有漢武帝召畫匠畫周公背負成王圖賜霍光的故事。“玉幾雖來晚,明堂訖受圖”,即說司馬光在神宗死後被高太后起用入相,終於像周公和霍光一樣肩負起輔弼幼主的責任。神宗支持新法,他死後哲宗即位,年方十歲,祖母高太后垂簾聽政、支持廢除新祛,舊黨得勢。尾聯用“死諸葛能走生仲達”的故事,說司馬光像諸葛亮一樣鞠躬盡瘁,雖死猶生,雖然享壽不高,比起尸位素餐的曹蜍之輩可強多了。曹蜍是曹茂之的字,東晉尚書郎。《世說新語·品藻》里說:“廉頗、藺相如雖千載上死人,凜凜恆如有生氣,曹蜍、李志雖見在,厭厭如九泉下人。”這樣的結尾也很高明,不是泛泛地哀嘆其早死的不幸,反而說這比白活著無所作為要有意義,有價值,這就把死者的身份更抬高了。
第三首詩在組詩中更進一步,概括了司馬光的一生。首聯追溯到逝者早年。《禮記·中庸》:“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智也。”“少學真成己”,即說司馬光自幼就受儒學薰陶,所謂“溫公平日之學以誠為本”。“中年托著書”,則指修撰《資治通鑑》。司馬光與王安石政見不合,出知永興軍,後改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歸,在洛陽居住十五年,一直以書籍自隨。“托”字用得很好,透露出司馬光不是為著書而著書,也包含著因政治上不得意而著書明道之意。頷聯又回到晚年拜相一事,作者認為這是司馬光一生的大事業,所以反覆渲染。“輟耕扶日月”,意為由在野而入朝,輔助哲宗。“起廢極吹噓”則指司馬光執政後極力起用因反對新法而被排斥的官員。這一聯在對仗上頗見功夫,將政治大事這么虛虛實實地一寫,既有氣勢又富於形象感,使這首議論較多的輓詩不至於顯得過分抽象。
頸聯對死者既是安慰,又是讚美。上句說,雖然拜相時年已老病,但畢竟是“得志”了,這是值得慶幸的。下句說,司馬光鞠躬盡瘁,以身殉天下,但求成功,其他在所不計。這樣的境界是相當高的,是對死者的高度評價,也是作者追求的理想儒者的形象。至此,對司馬光可以說已經蓋棺論定,要說的話都說了。因而最後一聯就歸結到作者自身。“一為天下慟,不敢愛吾廬”,在死者的精神感召下,作者覺得自己不能僅為一己私利打算,而要效法死者,多為國事操心。這一聯不僅是這一首詩的結尾,也是這一組輓詞的結尾。由哀輓死者轉為勉勵生者,十分得體。
這三首詩各有側重,互不雷同,措詞精煉,立意高超,為“輓詞”這一類型的作品提供了一個較好的範例。

作者簡介

陳師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無己,號後山居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家境困窘。早年學文於曾鞏,絕意仕進。元祐初期,因蘇軾等人舉薦,任徐州教授。後任太學博士、秘書省正字等職。詩學杜甫,苦心錘鍊,質樸蒼老,深受黃庭堅推重。為江西詩派代表性作家,常與蘇軾、黃庭堅等唱和。有《後山先生集》、《後山談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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