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十四回

《三國演義》第十四回

《三國演義》第十四回:曹操起兵擊敗李傕、郭汜,將漢獻帝迎至許都,自此掌握朝廷重權。楊奉、韓暹不敵曹操,前往投奔袁術。劉備收留呂布,曹操假借漢帝手詔使劉備攻袁術,張飛奉命守城,但張飛卻因飲酒而醉倒,呂布乘機攻取了徐州城。

回目

曹孟德移駕幸許都 呂奉先乘夜襲徐郡

簡介

李樂追帝時被徐晃砍死。帝入洛陽,滿目蒿草。
楊彪奏帝召山東曹操保駕。
傕、汜又來劫駕,帝起駕欲去山江,適曹操至,保駕還洛陽。
傕、汜不聽賈詡降曹之計,詡單馬走鄉里;傕、汜與曹戰敗落荒而走。
董昭獻計曹操,移駕幸許都,操從之。
操護駕移許都,楊奉等領兵攔路,曹操謀士滿寵說動楊奉部將徐晃來降。楊奉敗走。
操移駕許都,封賞部下,大權獨攬。
操懼劉備、呂布,從荀彧“二虎竟食”計,使劉、呂相殺,不成。
荀彧又獻“驅虎吞狼”之計,便劉備攻袁術,劉備雖勝,卻被呂布襲了徐州。

正文

《三國演義》第十四回《三國演義》第十四回

卻說李樂引軍詐稱李傕郭汜,來追車駕,天子大驚。楊奉曰:“此李樂也。”遂令徐晃出迎之。李樂親自出戰。兩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於馬下,殺散餘黨,保護車駕過箕關。太守張楊具粟帛迎駕於軹道。帝封張楊為大司馬。楊辭帝屯兵野王去了。帝入洛陽,見宮室燒盡,街市荒蕪,滿目皆是蒿草,宮院中只有頹牆壞壁。命楊奉且蓋小宮居住。百官朝賀,皆立於荊棘之中。詔改興平為建安元年。是歲又大荒。洛陽居民,僅有數百家,無可為食,盡出城去剝樹皮、掘草根食之。尚書郎以下,皆自出城樵採,多有死於頹牆壞壁之間者。漢末氣運之衰,無甚於此。後人有詩嘆之曰:
“血流芒碭白蛇亡,赤幟縱橫游四方。秦鹿逐翻興社稷,楚騅推倒立封疆。天子懦弱奸邪起,氣色凋零盜賊狂。看到兩京遭難處,鐵人無淚也悽惶!”
太尉楊彪奏帝曰:“前蒙降詔,未曾發遣。今曹操在山東,兵強將盛,可宣入朝,以輔王室。”帝曰:“朕前既降詔。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彪領旨,即差使命赴山東,宣召曹操。卻說曹操在山東,聞知車駕已還洛陽,聚謀士商議,荀彧進曰:“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服從;漢高祖為義帝發喪,而天下歸心。今天子蒙塵,將軍誠因此時首倡義兵,奉天子以從眾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圖,人將先我而為之矣。”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報有天使齎詔宣召。操接詔,克日興師。卻說帝在洛陽,百事未備,城郭崩倒,欲修未能。人報李傕、郭汜領兵將到。帝大驚,問楊奉曰:“山東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為之奈何?”楊奉、韓暹曰:“臣願與賊決死戰,以保陛下!”董承曰:“城郭不堅,兵甲不多,戰如不勝,當復如何?不若且奉駕往山東避之。”帝從其言,即日起駕望山東進發。百官無馬,皆隨駕步行。出了洛陽,行無一箭之地,但見塵頭蔽日,金鼓喧天,無限人馬來到。帝、後戰慄不能言。忽見一騎飛來,乃前差往山東之使命也,至車前拜啟曰:“曹將軍盡起山東之兵,應詔前來。聞李傕、郭汜犯洛陽,先差夏侯惇為先鋒,引上將十員,精兵五萬,前來保駕。”帝心方安。
少頃,夏侯惇許褚典韋等,至駕前面君,俱以軍禮見。帝慰諭方畢,忽報正東又有一路軍到。帝即命夏侯惇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軍也。”須臾,曹洪李典樂進來見駕。通名畢,洪奏曰:“臣兄知賊兵至近,恐夏侯惇孤力難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來協助。”帝曰:“曹將軍真社稷臣也!”遂命護駕前行。探馬來報:“李傕、郭汜領兵長驅而來。”帝令夏侯惇分兩路迎之。惇乃與曹洪分為兩翼,馬軍先出,步軍後隨,盡力攻擊。傕、汜賊兵大敗,斬首萬餘。於是請帝還洛陽故宮。夏侯惇屯兵於城外。
次日,曹操引大隊人馬到來。安營畢,入城見帝、拜於殿階之下。帝賜平身,宣諭慰勞。操曰:“臣向蒙國恩,刻思圖報。今傕、汜二賊,罪惡貫盈;臣有精兵二十餘萬,以順討逆,無不克捷。陛下善保龍體,以社稷為重。”帝乃封操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
卻說李傕、郭汜知操遠來,議欲速戰。賈詡諫曰:“不可。操兵精將勇,不如降之,求免本身之罪。”傕怒曰:“爾敢滅吾銳氣!”拔劍欲斬詡。眾將勸免。是夜,賈詡單馬走回鄉里去了。次日,李傕軍馬來迎操兵。操先令許褚、曹仁、典韋領三百鐵騎,於傕陣中衝突三遭,方才布陣。陣圓處,李傕侄李暹、李別出馬陣前,未及開言,許褚飛馬過去,一刀先斬李暹;李別吃了一驚,倒撞下馬,褚亦斬之,雙挽人頭回陣。曹操撫許褚之背曰:“子真吾之樊噲也!”隨令夏侯惇領兵左出、曹仁領兵右出,操自領中軍沖陣。鼓響一聲,三軍齊進。賊兵抵敵不住,大敗而走。操親掣寶劍押陣,率眾連夜追殺,剿戮極多,降者不計其數。傕、汜望西逃命,忙忙似喪家之狗;自知無處容身,只得往山中落草去了。曹操回兵,仍屯於洛陽城外。楊奉、韓暹兩個商議:“今曹操成了大功,必掌重權,如何容得我等?”乃入奏天子,只以追殺傕、汜為名,引本部軍屯於大梁去了。
帝一日命人至操營,宣操入宮議事。操聞天使至,請入相見,只見那人眉清目秀,精神充足。操暗想曰:“今東都大荒,官僚軍民皆有飢色,此人何得獨肥?”因問之曰:“公尊顏充腴,以何調理而至此?”對曰:“某無他法,只食淡三十年矣。”操乃頷之;又問曰:“君居何職?”對曰:“某舉孝廉。原為袁紹、張楊從事。今聞天子還都,特來朝覲,官封正議郎。濟陰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曹操避席曰:“聞名久矣!幸得於此相見。”遂置酒帳中相待,令與荀彧相會。忽人報曰:“一隊軍往東而去,不知何人。”操急令人探之。董昭曰:“此乃李傕舊將楊奉,與白波帥韓暹,因明公來此,故引兵欲投大梁去耳。”操曰:“莫非疑操乎?”昭曰:“此乃無謀之輩,明公何足慮也。”操又曰:“李、郭二賊此去若何?”昭曰:“虎無爪,鳥無翼,不久當為明公所擒,無足介意。”

荀彧荀彧

操見昭言語投機,便問以朝廷大事。昭曰:“明公興義兵以除暴亂,入朝輔佐天子,此五霸之功也。但諸將人殊意異,未必服從:今若留此,恐有不便。惟移駕幸許都為上策。然朝廷播越,新還京師,遠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今復徏駕,不厭眾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願將軍決計之。”操執昭手而笑曰:“此吾之本志也。但楊奉在大梁,大臣在朝,不有他變否?”昭曰:“易也。以書與楊奉,先安其心。明告大臣,以京師無糧,欲車駕幸許都,近魯陽,轉運糧食,庶無欠缺懸隔之憂。大臣聞之,當欣從也。”操大喜。昭謝別,操執其手曰:“凡操有所圖,惟公教之。”昭稱謝而去。
操由是日與眾謀士密議遷都之事。時侍中太史令王立私謂宗正劉艾曰:“吾仰觀天文,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鬥牛,過天津,熒惑又逆行,與太白會於天關,金火交會,必有新天子出。吾觀大漢氣數將終,晉魏之地,必有興者。”又密奏獻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代漢而有天下者,當在魏。”操聞之,使人告立曰:“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操以是告彧。彧曰:“漢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也。許都屬土,到彼必興。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興者。”操意遂決。次日,入見帝,奏曰:“東都荒廢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食艱辛。許都地近魯陽,城郭宮室,錢糧民物,足可備用。臣敢請駕幸許都,惟陛下從之。”帝不敢不從;群臣皆懼操勢,亦莫敢有異議。遂擇日起駕。操引軍護行,百官皆從。
行不到數程,前至一高陵。忽然喊聲大舉,楊奉、韓暹領兵攔路。徐晃當先,大叫:“曹操欲劫駕何往!”操出馬視之,見徐晃威風凜凜,暗暗稱奇;便令許褚出馬與徐晃交鋒。刀斧相交,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操即鳴金收軍,召謀士議曰:“楊奉、韓暹誠不足道;徐晃乃真良將也。吾不忍以力並之,當以計招之。”行軍從事滿寵曰:“主公勿慮。某向與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扮作小卒,偷入其營,以言說之,管教他傾心來降。”操欣然遣之。
是夜滿寵扮作小卒,混入彼軍隊中,偷至徐晃帳前,只見晃秉燭被甲而坐。寵突至其前,揖曰:“故人別來無恙乎!”徐晃驚起,熟視之曰:“子非山陽滿伯寧耶!何以至此?”寵曰:“某現為曹將軍從事。今日於陣前得見故人,欲進一言,故特冒死而來。”晃乃延之坐,問其來意。寵曰:“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於楊、韓之徒?曹將軍當世英雄,其好賢禮士,天下所知也;今日陣前,見公之勇,十分敬愛,故不忍以健將決死戰,特遣寵來奉邀。公何不棄暗投明,共成大業?”晃沈吟良久,乃喟然嘆曰:“吾固知奉、暹非立業之人,奈從之久矣,不忍相舍。”寵曰:“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晃起謝曰:“願從公言。”寵曰:“何不就殺奉、暹而去,以為進見之禮?”晃曰:“以臣弒主,大不義也。吾決不為。”寵曰:“公真義士也!”晃遂引帳下數十騎,連夜同滿寵來投曹操。早有人報知楊奉。奉大怒,自引千騎來追,大叫:“徐晃反賊休走!”正追趕間,忽然一聲炮響,山上山下,火把齊明,伏軍四出,曹操親自引軍當先,大喝:“我在此等候多時。休教走脫!”楊奉大驚,急待回軍,早被曹兵圍住。恰好韓暹引兵來救,兩軍混戰,楊奉走脫。曹操趁彼軍亂,乘勢攻擊,兩家軍士大半多降。楊奉、韓暹勢孤,引敗兵投袁術去了。
曹操收軍回營,滿寵引徐晃入見。操大喜,厚待之。於是迎鑾駕到許都,蓋造宮室殿宇,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衙門,修城郭府庫;封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賞功罰罪,並聽曹操處置。操自封為大將軍武平侯,以荀彧為侍中尚書令,荀攸為軍師,郭嘉為司馬祭酒,劉曄為司空倉曹掾毛玠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催督錢糧,程昱為東平相,范成董昭為洛陽令,滿寵為許都令,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皆為將軍,呂虔、李典、樂進、于禁、徐晃皆為校尉,許褚、典韋皆為都尉;其餘將士,各各封官。自此大權皆歸於曹操:朝廷大務,先稟曹操,然後方奏天子。

曹洪曹洪

操既定大事,乃設宴後堂,聚眾謀士共議曰:“劉備屯兵徐州,自領州事;近呂布以兵敗投之,備使居於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來犯,乃心腹之患也。公等有何妙計可圖之?”許褚曰:“願借精兵五萬,斬劉備、呂布之頭,獻於丞相。”荀彧曰:“將軍勇則勇矣,不知用謀。今許都新定,未可造次用兵。彧有一計,名曰二虎競食之計。今劉備雖領徐州,未得詔命。明公可奏請詔命實授備為徐州牧,因密與一書,教殺呂布。事成則備無猛士為輔,亦漸可圖;事不成,則呂布必殺備矣:此乃二虎競食之計也。”操從其言,即時奏請詔命,遣使齎往徐州,封劉備為征東將軍宜城亭侯領徐州牧;並附密書一封。卻說劉玄德在徐州,聞帝幸許都,正欲上表慶賀。忽報天使至,出郭迎接入郡,拜受恩命畢,設宴管待來使。使曰:“君侯得此恩命,實曹將軍於帝前保薦之力也。”玄德稱謝。使者乃取出私書遞與玄德。玄德看罷,曰:“此事尚容計議。”席散,安歇來使於館驛。玄德連夜與眾商議此事。張飛曰:“呂布本無義之人,殺之何礙!”玄德曰:“他勢窮而來投我,我若殺之,亦是不義。”張飛曰:“好人難做!”玄德不從。次日,呂布來賀,玄德教請入見。布曰:“聞公受朝廷恩命,特來相賀。”玄德遜謝。只見張飛扯劍上廳,要殺呂布。玄德慌忙阻住。布大驚曰:“翼德何故只要殺我?”張飛叫曰:“曹操道你是無義之人,教我哥哥殺你!”玄德連聲喝退。乃引呂布同入後堂,實告前因;就將曹操所送密書與呂布看。布看畢,泣曰:“此乃曹賊欲令我二人不和耳!”玄德曰:“兄勿憂,劉備誓不為此不義之事。”呂布再三拜謝。備留布飲酒,至晚方回。關、張曰:“兄長何故不殺呂布?”玄德曰:“此曹孟德恐我與呂布同謀伐之,故用此計,使我兩人自相吞併,彼卻於中取利。奈何為所使乎?”關公點頭道是。張飛曰:“我只要殺此賊以絕後患!”玄德曰:“此非大丈夫之所為也。”
次日,玄德送使命回京,就拜表謝恩,並回書與曹操,只言容緩圖之。使命回見曹操,言玄德不殺呂布之事。操問荀彧曰:“此計不成,奈何?”或曰:“又有一計,名曰驅虎吞狼之計。”操曰:“其計如何?”彧曰:“可暗令人往袁術處通問,報說劉備上密表,要略南郡。術聞之,必怒而攻備;公乃明詔劉備討袁術。兩邊相併,呂布必生異心:此驅虎吞狼之計也。”操大喜,先發人往袁術處;次假天子詔,發人往徐州。
卻說玄德在徐州,聞使命至,出郭迎接;開讀詔書,卻是要起兵討袁術。玄德領命,送使者先回。糜竺曰:“此又是曹操之計。”玄德曰:“雖是計,王命不可違也。”遂點軍馬,克日起程,孫乾曰:“可先定守城之人。”玄德曰:“二弟之中,誰人可守?”關公曰:“弟願守此城。”玄德曰:“吾早晚欲與爾議事,豈可相離?”張飛曰:“小弟願守此城。”玄德曰:“你守不得此城:你一者酒後剛強,鞭撻士卒;二者作事輕易,不從人諫。吾不放心。”張飛曰:“弟自今以後,不飲酒,不打軍士,諸般聽人勸諫便了。”糜竺曰:“只恐口不應心。”飛怒曰:“吾跟哥哥多年,未嘗失信,你如何輕料我!”玄德曰:“弟言雖如此,吾終不放心。還請陳元龍輔之,早晚令其少飲酒,勿致失事。”陳登應諾。玄德分付了當,乃統馬步軍三萬,離徐州望南陽進發。卻說袁術聞說劉備上表,欲吞其州縣,乃大怒曰:“汝乃織席編屨之夫,今輒占據大郡,與諸侯同列;吾正欲伐汝,汝卻反欲圖我!深為可恨!”乃使上將紀靈起兵十萬,殺棄徐州。兩軍會於盱眙。玄德兵少,依山傍水下寨。那紀靈乃山東人,使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是日引兵出陣,大罵:“劉備村夫,安敢侵吾境界!”玄德曰:“吾奉天子詔,以討不臣。汝今敢來相拒,罪不容誅!”紀靈大怒,拍馬舞刀,直取玄德。關公大喝曰:“匹夫休得逞強!”出馬與紀靈大戰。一連三十合,不分勝負。紀靈大叫少歇,關公便撥馬回陣,立於陣前候之。紀靈卻遣副將荀正出馬。關公曰:“只教紀靈來,與他決個雌雄!”荀正曰:“汝乃無名下將,非紀將軍對手!”關公大怒,直取荀正;交馬一合,砍荀正於馬下。玄德驅兵殺將過去,紀靈大敗,退守淮陰河口,不敢交戰;只教軍士來偷營劫寨,皆被徐州兵殺敗。兩軍相拒,不在話下。
卻說張飛自送玄德起身後,一應雜事,俱付陳元龍管理;軍機大務,自家參酌,一日,設宴請各官赴席。眾人坐定,張飛開言曰:“我兄臨去時,分付我少飲酒,恐致失事。眾官今日盡此一醉,明日都各戒酒,幫我守城。今日卻都要滿飲。”言罷,起身與眾官把盞。酒至曹豹面前,豹曰:“我從天戒,不飲酒。”飛曰:“廝殺漢如何不飲酒?我要你吃一盞。”豹懼怕,只得飲了一杯。張飛把遍各官,自斟巨觥,連飲了幾十杯,不覺大醉,卻又起身與眾官把盞。酒至曹豹,豹曰:“某實不能飲矣。”飛曰:“你恰才吃了,如今為何推卻?”豹再三不飲。飛醉後使酒,便發怒曰:“你違我將令該打一百!”便喝軍士拿下。陳元龍曰:“玄德公臨去時,分付你甚來?”飛曰:“你文官,只管文官事,休來管我!”曹豹無奈,只得告求曰:“翼德公,看我女婿之面,且恕我罷。”飛曰:“你女婿是誰?”豹曰:“呂布是也。”飛大怒曰:“我本不欲打你;你把呂布來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便是打呂布!”諸人勸不住。將曹豹鞭至五十,眾人苦苦告饒,方止。
席散,曹豹回去,深恨張飛,連夜差人齎書一封,徑投小沛見呂布,備說張飛無禮;且云:玄德已往淮南,今夜可乘飛醉,引兵來襲徐州,不可錯此機會。呂布見書,便請陳宮來議。宮曰:“小沛原非久居之地。今徐州既有可乘之隙,失此不取,悔之晚矣。”布從之,隨即披掛上馬,領五百騎先行;使陳宮引大軍繼進,高順亦隨後進發。
小沛離徐州只四五十里,上馬便到。呂布到城下時,恰才四更,月色澄清,城上更不知覺。布到城門邊叫曰:“劉使君有機密使人至。”城上有曹豹軍報知曹豹,豹上城看之,便令軍士開門。呂布一聲暗號。眾軍齊入,喊聲大舉。張飛正醉臥府中,左右急忙搖醒,報說:“呂布賺開城門,殺將進來了!”張飛大怒,慌忙披掛,綽了丈八蛇矛;才出府門上得馬時,呂布軍馬已到,正與相迎。張飛此時酒猶未醒,不能力戰。呂布素知飛勇,亦不敢相逼。十八騎燕將,保著張飛,殺出東門,玄德家眷在府中,都不及顧了。
卻說曹豹見張飛只十數人護從,又欺他醉,遂引百十人趕來。飛見豹,大怒,拍馬來迎。戰了三合,曹豹敗走,飛趕到河邊,一槍正刺中曹豹後心,連人帶馬,死於河中。飛於城外招呼士卒,出城者盡隨飛投淮南而去。呂布入城安撫居民,令軍士一百人守把玄德宅門,諸人不許擅入。
卻說張飛引數十騎,直到盱眙來見玄德,具說曹豹與呂布裡應外合,夜襲徐州。眾皆失色。玄德嘆曰:“得何足喜,失何足憂!”關公曰:“嫂嫂安在?”飛曰:“皆陷於城中矣。”玄德默然無語。關公頓足埋怨曰:“你當初要守城時說甚來?兄長分付你甚來?今日城池又失了,嫂嫂又陷了,如何是好!”張飛聞言,惶恐無地,掣劍欲自刎。正是:舉杯暢飲情何放,拔劍捐生悔已遲!
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賞析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即便在極近的時間段也可能發生相同的兩件事,甚至兇手是同一人,此章說的呂布夜襲徐州就是如此。
在演義中,對此事描寫的是非常的偶然,好象就是因為張飛醉酒打曹豹,引發曹豹報復,導致呂布進犯。而真實的情況卻並非如此簡單。
在三國志註解中引英雄記的說法:“布水陸東下,軍到下邳西四十里。備中郎將丹楊許耽夜遣司馬章誑來詣布,言“張益德與下邳相曹豹共爭,益德殺豹,城中大亂,不相信。丹楊兵有千人屯西白門城內,聞將軍來東,大小踴躍,如復更生。將軍兵向城西門,丹楊軍便開門內將軍矣”。布遂夜進,晨到城下。天明,丹楊兵悉開門內布兵。布於門上坐,步騎放火,大破益德兵,獲備妻子軍資及部曲將吏士家口。”
在三國志先主傳中就談的比較簡單“先主與術相持經月,呂布乘虛襲下邳。下邳守將曹豹反,間迎布。”
其共同點是呂布主動攻打劉備的下邳,原本是徐州一員的曹豹勢力是站在劉備對立面而支持呂布。其不同點是英雄記稱在呂布進軍期間發生了張飛與曹豹的爭鬥,並且張飛殺了曹豹。而演義將英雄記做了改動,加入了曹豹是因為張飛強行灌酒行兇而發怒,並暗通女婿呂布的事件,其很大程度是為了突顯張飛的莽撞。但曹豹投向呂布自然並非演義說的那般簡單。
前文曾經說過,劉備能統領徐州是各方勢力平衡下的產物,徐州本土勢力無法選擇出一個迎合各方代表的人物,而且他們或許也不願意主動在亂世出頭統領危機中的徐州,而不得不如當初兗州一般選擇第三方的軍事勢力,也就是劉備接管徐州。
但是,徐州是個燙手山芋,經過曹操的大屠殺,原本富裕的徐州遭到了極大的損失,儘管陳登稱徐州戶口百萬,但是在遭到曹操兩次攻伐並大加搶掠殺戮後,東海等郡破敗不堪,幾萬人口被殺。已經遠非當初的徐州可比了。內部勢力分歧,且不說掌有原來軍隊實權的丹揚勢力,就是將劉備扶植上徐州寶座的以陳登,糜竺為代表的本土勢力也並非好相與的,一旦劉備有所處置不當,就可能鬧出危機。
最關鍵的是,現在的徐州危機四伏,北方袁紹和陶謙處於敵對狀態,一度派兵增援曹操對徐州的攻伐,而公孫瓚已經處於袁紹下風,已無力支援徐州,曹操自不便說,乃是徐州大敵,只是陷於苦戰和迎帝之中,無法抽身,但是一旦緩過氣來,便可能再度伐徐州。而更糟糕的原本是盟友的袁術因為不忿徐州被劉備得到,而和徐州成為敵對狀態,如此一來,徐州便是四面受敵。
面對這樣的困境,劉備也顯出相當的政治才能,雖然在此時史載不多,但是從後來的歷史看,他處理的頗為得當,對於外部勢力,他向曾經與之交戰的袁紹表現出和談的意願,從日後的情況看,袁紹對於劉備伸出的橄欖枝應該是接納了,三國志注引中稱“陳登等遣使詣袁紹曰:“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殂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昃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於執事。”紹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儘管說此是否真實待查,不過從袁紹日後對劉備的態度看,袁紹對劉備能投向自己這邊是很歡迎的,而且劉備也加深了其關係,袁紹之子袁譚就曾經被劉備舉為茂才;而對於不久前的大敵曹操,劉備一方面利用各種方法示好,另一方面也在時刻防備,比如收留呂布,雖說此事日後看是個失策,但是面對軍力強橫的曹操,呂布的存在是一個很好的幫助。而對於袁術方面,只怕敵對是唯一的選擇,從徐州本土勢力選擇劉備開始就如此了,而選擇和袁紹交好與袁術敵對,從當時的勢力對比看,是相當明智的選擇。
劉備的對外政策,顯然得到了徐州本土勢力的認可,而劉備的對內政策,也得到了徐州本土勢力的歡迎。
劉備日後在談論時說到,他所用的方式和曹操往往相反,正所謂:“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其確實如此,曹操在兗州,對外攻伐掠地,對內鎮壓削弱本土勢力,劉備在徐州,對外以外交和好為主,對內則以安撫拉攏本土勢力為主。
正是在徐州的所為,劉備日後才得到了眾多人的賞識器重,曹操袁紹都待之厚遇,而徐州的本土勢力中陳登稱之為王霸之才,而糜竺在劉備被呂布擊敗後仍將妹妹許配並資助,日後一直與劉備奔走各地,要不是劉備在徐州的表現,決不可能出現這樣情況。
但是就如同曹操的霸避免不了被人偷襲,劉備的仁也不能導致偷襲者的出現,偷襲者是同一人,而其協助者也有相似之處。曹操被張邈背叛,而劉備被曹豹背叛。儘管張邈和曹操的交情遠非曹豹與劉備可比,但是有幾點是相同的:
一是張邈和曹豹在兗州和徐州都掌握著一支武裝,張邈原本就是陳留太守,為一鎮諸侯人物,在曹操入主兗州後也保持著一定的獨立性,而曹豹是陶謙在世時依仗的丹揚軍的領袖代表,劉備入主後雖然有所削弱但是也保持著自己對部分丹揚軍的控制,而兩人能作為內應便是依靠著自己的獨立武裝。
二是張邈曹豹原有的地位和曹操劉備相差無幾,甚至高出,張邈在討伐董卓時地位就已經是陳留太守,一鎮諸侯,而曹操當時實力還並不雄厚,還需要張邈的增兵協助,但是日後便成為兗州之主,位在張邈之上。劉備身為平原相時增援徐州,那時曹豹是陶謙的親信大將,和劉備共同防禦曹操,但是在陶謙死後,作為外人的劉備統領徐州,自己卻得不到各方支持只能做其下屬,甚至還不如劉備的親信如關張等人。兩人心中的忿忿不平可想而知,這也是他們在受到外力引誘下背叛的原因之一。
三是他們都是在州中主力空虛,又有外在勢力支持的情況下才背叛曹操和劉備,假若不是曹操出征徐州,劉備和袁術對峙,或者沒有呂布這一外在勢力,他們只怕即便再有不滿也只會是維持原狀而已。
但是,也有幾點是不同的:
1.張邈對曹操的背叛很大程度是因為對袁紹的擔憂,因為袁紹曾令曹操殺張邈,而曹操在兗州徐州的所作所為使他擔心曹操會為了得到袁紹支持而殺了自己。而曹豹則擔憂的是劉備或者說劉備親信對自己的威脅,三國志注引英雄記中稱張飛和曹豹火併,演義中推導出曹豹和張飛的衝突,可見劉備雖然對徐州內部採取保持原狀的做法,但是曹豹還是擔憂劉備會削減其權力。
2.從目前的史料看,張邈背叛曹操除了呂布和兗州本土勢力沒有其他勢力的引誘,倒是受到了袁紹的壓力,而曹豹沒有得到徐州本土勢力的支持,但是很可能得到了袁術的支持。當時劉備與袁術對峙,而呂布在得到徐州後袁術遣使意圖與呂布結盟,而曹豹也很有可能得到了袁術與呂布的支持才舉兵反叛。
或許說他們最大的不同是兗州被曹操成功的保住,而徐州從劉備手中失去了吧,之前我們談過曹操在兗州的成功,現在說說劉備在兗州的失敗原因。
1.徐州和兗州本身的情況不同,徐州人口郡縣在遭到曹操打擊後已經衰落許多,而且主要物質都集中下邳等地,而這些地區在呂布偷襲成功後已經歸呂布所有,而劉備的軍隊雖然去海西廣陵,但是那裡的物質不足以支撐軍隊,不久就淪落到要“自相啖食”(英雄記中所述)的地步了,但是呂布在得到東郡濮陽後,曹操依然可以藉助鄄城等地繼續與呂布周鏇。
2.呂布軍的實力不同,呂布在到達兗州時,從袁紹處出奔,實力不強,連立足之地也無,全賴兗州本土勢力張邈等人的支撐才有其強力,而在徐州,他雖然兵敗,但得到劉備允許占據小沛一地可以維持軍隊,再休養生息一段,其實力和在兗州時不可同日而語。
3.劉備沒有荀彧、程昱這般能獨當一面的謀士,我們在談論三國時總說劉備在遇到諸葛亮前缺少謀士軍師,而謀士軍師就體現在這裡,曹操留下夏侯惇,劉備留下張飛,夏侯惇當時也被呂布偷襲濮陽,還一度被人所擒,但是曹操還有荀彧這樣為一州之鎮,能片言退幾萬大軍的軍師,還有程昱這樣威望極高能安定四方的能臣,劉備卻沒有這樣的人才。
4.曹操軍力要強於劉備,曹操征伐陶謙率部極多,回到兗州又有根據地作為支持,而且徐州兵敗,無力無心追襲,劉備本和袁術對峙中,得知訊息後退兵,已無可退之地,也無糧草供給,前方有呂布,後方有袁術,幾路交戰,軍隊幾近潰散。
5.曹操在對呂布對峙中得到了袁紹的支援,而劉備無人支援反而有袁術這個敵人追擊。
雖然曹操在兗州遭到本土勢力的反對,而劉備卻得到徐州本土勢力的支持,但是事情的結局卻是相反,可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仁義等等在實力現實之前都要讓步。正如兗州兵亂時,濮陽大族田家先是協助呂布,呂布失勢又投向曹操一方,這些本土勢力在軍力之前還是只能低頭。不過,當政局需要穩定時,還是要這些本土勢力的出面。
劉備兵敗後向呂布求和,很可能便是陳登等人的出面調停,而呂布答應收留劉備也是因為劉備能得到本土勢力的支持,而徐州當時仍是面臨曹操袁術的壓力,收留甚得人心的劉備能得到徐州本土勢力的支持,如糜竺在劉備兵敗後仍資助之,再如劉備在徐州反對曹操時各郡縣回響可知劉備得到徐州的人心,假如兩虎繼續搏殺,只怕一死一傷,而留下劉備對其在徐州的統治有利,這完全是出於政治的考慮。
徐州的政局動盪後初步穩定下來,儘管其下有太大的暗潮,而南方的江東也出現了一個新格局。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或謂:楊彪請召曹操,何不請召劉備?曰:劉備兵少而勢弱,曹操兵多而勢強。以多少強弱衡之,則必舍備而取操矣。況有楊奉、韓暹懷二心以爭之於內,又有諸大鎮挾重兵以爭之於外,一劉備之兵力,烏足以御之乎?荀彧告操曰“恐有先我而為之”者,抑知袁紹、袁術輩可為而不能為,劉備能為而不可為,舍曹操竟無有為之者爾。
操之遷帝許都,與卓之遷帝長安,傕、汜之遷帝郿塢,無以異也。然卓與傕、汜之名逆而操之名順者,勤王之師與劫駕不同,所以獨成氣候。晉文公要天子赴河陽,而諸侯賓服,真伯者之事也。
劉備不殺呂布,留以為操敵也。他日白門樓勸斬呂布,恐其為操翼也。前之不殺,與後之勸殺,各有深意。英雄所見,非凡人可及。
朱虛侯酒令,正為怪著姓呂的;張翼德酒風,亦為怪著姓呂的。朱虛侯意中只有一劉,那管我是呂家女婿;張翼德意中只有一劉,偏怪他說呂家丈人
曹操為自己報父仇,而徐州卒未嘗為操所破;呂布為老婆報父仇,而徐州竟為布所奪。鞭內父之怨,更甚於殺親父之怨:人情愛父不如愛妻,可嘆也。然愛父不如愛妻,則必有愛妻不如愛妾者。曹豹吃打,便思為老婆報仇;獨不思王允被殺,何不為貂蟬報仇耶?不算愛貂蟬,還是怕老婆。為之一笑。

李贄總評

老瞞每見人才,即思收拾,如徐晃等無一放過,只此便是伯王之本。視彼忌才而力為排擯者,誰為豪傑也?
張翼德戒酒之法,的是我輩衣缽,拘人有以徐州為言者,殊不知徐州得失俱小事耳,不能千古也。只有此事,風流至今尚在,即百徐州不與易也,千徐州不與易也,萬徐州不與易也。

鍾敬伯總評

劉伶嗜酒,終是放曠;張翼德戒酒而飲酒,致有徐州之失。酒能誤人如此,宣(宜)崇伯子之惡而疏儀狄也。卓老以翼德戒酒之法為我輩衣[缽〕,胡說,胡說!且雲百徐州不易一風流,噫嘻!喝軍捉人吃酒,天下有如是風流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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