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舞台

《陰謀舞台》,是由網路作家東雪西雨寫的現代詩歌。作品反映了作者對於現實的思考。

由網路作家東雪西雨寫的現代詩歌

基本信息

作者:東雪西雨
作品類型:現代詩歌

簡介

對現實的思考

內容欣賞

在白晝,他選擇榮耀
在黑夜,他偷盜良知
一個肉體與靈魂分離的人
居然活得比我還好
我的至高無上的神,你——
覺醒了么
第一幕登場
(旁白)一掛無所不能的神祗,飄搖了上升的台階
你用一生的神情畫完奇怪的臉譜
咒語掛上朝覲者的腰際
神說:你會升遷,只要你足夠虔誠
但那些供奉全都是賄來之物
神信以為真
⊙第一號人物
第一號人物說完一條龍的同時,其餘的清一色倒下
對手的無名指長跪不起,鑽戒彎下堅硬的腰,卑躬作揖
卑微與利益的天平,一點一點加碼
交易的秤砣被固定在賤賣的軸上,準確無誤
之所以人物,因為在你之上,如同鞋和地
他宣稱,每一個無視他手指的人,將踩進泥土
神已與他結盟,神已被蒙蔽,陰謀安放祭壇
他舉起手,抓住人群的高呼,填補空虛
人群中有人抽身離場,背影是散開的長髮,他的情人
他心頭一怔,恐懼走下舞台,尾隨而去
人們都忽略了這一細節
只是虛偽,無比憂傷地坐下來
某年某月某日,天空晴朗
可以很得意地記錄良知
有一種笑,你永遠揣摩不出劊子手的內心
⊙第二號人物
等待一顆流星的隕落,需要多久的凝視
堅持到最後時刻,奇蹟依然沒有出現
天空裝模作樣若隱若現了很久
有一顆星告訴他:閉上眼吧,沒有人替代我
他難堪地從地上爬起,看了看腳下的石頭,神情沮喪
做語言的複製品,多沒面子,會喪失自我
他也信神,可他總是不能領會神的旨意
他們曾經單獨交談過一整夜,其間談到了角色
與功防轉換,迂迴作戰,並且等待
可他坐著的椅子已開始衰老,承諾還遙遙無期
他甚至想到殺人或者自殺
他攀不過這塊石頭,儘管就一步
石頭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思考它的堅硬
因此只有風化才明白它的柔情,壽命有多長
於是絕望就不可避免,石頭不再鋒利
鵝卵石的想法慢慢老去,靈魂沉入冰冷的水
終於在一個陰雨的夜,他在夢裡與神大吵了一場
之後,他逢人便說:那是一個騙局
⊙第三號人物
他知道三和一之間的距離,多么遙遠
遠到需要以光年來計算,還不含想像
這表示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因而變得年輕
喝下午茶的時候,想想女人和晚餐的紅酒
這些不會被哈迪斯看到,就不會被審判
他的善與惡正好平衡,重約等於當天氣溫
他喜歡駕著他的經驗到處兜風
涉及到成就,他理解為坐懷不亂
譬如台詞、造型、背景、道具馬
但他始終處在燈光的射程以內,捕捉黑暗
當有人提醒他上半場結束時,他還在馬背上嚮往草原
他是自由的,做演員或者觀眾
他可以帶著他的情緒謝幕,更貼近於布景
但他決不是小丑
你,猜出他是誰了嗎
⊙第一秘書(男)
他一直在更新自己的思想,並且擦亮
貼上別人的名字,然後在舞台的邊緣做旁聽
擔心陽光充沛的日子
被雨天順延
他必須足夠耐心,等待某天的嘴能夠上話筒
說自己的話,之前他調整過合適的台詞
從第四號開始,把夜晚的椅子擦了又擦
他還要做的是,準備房間,和打開女人的腰帶
鎖住黎明,將夜高高掛起
把自己置身於晝與夜的鋼絲上,談論平衡
一晃二晃再晃,鞦韆上的日子
保持同一種姿勢,同一種語言
他知道,從黎明到傍晚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對於自己影子的變化,他倒背如流
直到錯過了年歲,他才頓悟與她的差距
於是他拿起筆,抹黑了自己的名字
幾十年啦,希望越寫越小
⊙第二秘書(女)
她間接地拆開身體,折成雜誌
封面壓住欲望,每一頁有不同的底色和背景
在任何時候都能打開或者合攏
作為閒暇里的一帖藥引,有很強的毒性
她從不談論愛情,她的丈夫只是一個半成品
名利、金錢,趨之若鶩的影子
像垛牆,在肉體與靈魂之間
她的美貌和愚蠢,足以鏽蝕每一句鋒利的話
像天使一樣先知,明天的晚宴將弄髒領帶
之後步入陷井,勒緊脖子裡的血管
讓血液沿路返回
她每天都要塗抹文字的口紅,披上司的外套
和她的香水一起走進電梯,門
緩緩地合上,很多人掉入了另一個陷井
告別陽光
你——,知道為什麼嗎
⊙一個隨從
他並不是天生的卑微,目的是虛偽
改寫自我,成為別人的雕塑
為此,他常對著鏡子彎腰,露一些牙齒
和長尾巴的語言,與剪影保持勻稱
他不能高過那匹馬,渺小地走上舞台
在布景里坐下,成為醜陋的道具
他是快樂的,因為滿足於形穢
他喝殘杯里的高檔酒,那是整個家族的榮耀
在離他很遠的角落,他的家人紛紛起立
“瞧他出場了,多么輕盈的步伐”
他用袖口撣了撣椅子上的灰塵,這是第N個習慣
第N分之一次失手,他的袖子帶走了座椅
他成了最年輕的門衛
他依然快樂著,沒有理由阻止他
他只是回到了起點
你——,明白了嗎
⊙富人
他還在頂樓的臥室,握著金錢的乳房
影子的頭髮就長到舞台,空虛坦然落坐
那些人的名字一直活在他的陰影里
他對裝模作樣的木結構導演,言聽計從
但他討厭燈光,常帶有莫名的恐慌
他不能讓道德曬到陽光
除非他的精神分裂,靈魂長滿黴菌
這是這首詩結束以後的事,現在
所有人都探測到他的口袋,一張銅質名片
他的名字可以在市場流通,甚至造成通貨膨脹
他走上去,卑鄙趾高氣揚站起來,揮揮手
最先鼓掌的是昨夜被宴請的人
期間收到過骯髒的微笑,在窗子背後
安放著偽裝、冷酷、背叛,以及地獄的請柬
他說:我榨乾了你的肉體
最後一粒塵埃還會落在我的地里
⊙黑道中人
他看上去面容慈祥,救濟過很多孤兒
但他沒有救濟自己,他的船離岸越來越遠
他不斷地麻醉自己,殺人或者被殺
遲早的事,他不容別人發號施令
他宣稱他只是夜裡帶刀的夢遊者,做一個兇狠的夢
醒著時從不記得
他的高尚在於,為高尚的人而卑鄙
他的行為比道貌岸然的人正直且正義
有時候他痛恨表情古怪的上帝
他怎么也要收受賄賂
他不想殺人,在走出詩之前
不願意觸及這個詞,堂而皇之
他享受比人更多的黑暗,世界需要這樣的平衡
最後,他說出了他死後的秘密
果然,人們在他的骨灰里找到了一把刀
⊙遠親
像水一樣繞了很多圈子,才找到那塊石頭
此時,差不多隔了半個朝代
那塊石頭生出了許多小石頭,好在有些記憶
這比攀援更有刺激,需要很多有力的根
他們談到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和無聊的嗜好
吃飯時習慣修趾甲,露出滿口黃牙
我們是變異而來的遠親
說到用泥捏成的童年,相當於被乳名揍了耳光
他回到原位,一個平衡的支點
自此,他借了些資本,吆喝齎來的榮譽
遙遠的,遙遠的,遙遠的
遙遠到伊甸園的一根肋骨和蛇
他就這樣滿足於若有若無的認可
等待下一代接近他的理想
這一代,他只露了半張臉
(第一幕完)
第二幕後台
(旁白)公元的車與世紀的轍在同一條路上
他們相互依存,相互借鑑
人說:昨天的就是歷史,昨天的昨天就是歷史的歷史
神則說:明天的就是死亡,明天的明天就是死亡的死亡
最後,即使你曾經是我的一個不共戴天的敵人
也請你對我的遺骸不要抱任何敵意
盧梭都這樣懺悔了,你還不原諒么?
⊙小人物之一:一個車工
車工一生的思想都在高速運轉,機械式的
每天都重複同樣的過程,讓理想閃光
年輕的時候他是這樣想的,但後來發現
按圖打造的一根根閃光的理想,不斷地生鏽
每次他只能細心地挫掉歲月的鏽蝕和工頭的唾沫
他一直想把自己打造成一顆航空螺釘
那樣,就可以飛得很高
他在用次品自製的鐵盒內思索了很久
直到信念進了廢品資源回收筒,還沒明白自己只是一個車工
當有人叫他師傅的時候,方意識到生活常常也會出次品
像陰天的向日葵,找不到方向,左顧右盼
他的思想即使戴上手套,也難免會污染
面對呵斥,他毫不危懼
把時光掛上倒檔,回到斑駁的日子
切開傷口,給憎恨一個流淌的出口
為此,他失去了一個月的獎金
這也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個月的煙錢
妻子是說一不二的女人
就這樣他患上了抑鬱症
和蒼蠅一樣,總想不透為何飛不過玻璃那面
其實他創造的已足夠多了,包括車輪的母釘
不是嗎?他只是沒想到這些
他毅然啟動按鈕,要觸摸高速鏇轉的憤怒
一隻手,像絞衣服一樣斷裂在表演的舞台
⊙小人物之二:一個農民
對於泥土,農民耗盡整個季節,用禾苗編織成網
縱橫交錯的壠上,他扛起天空,讓喘息壓彎脊樑
他的一生都在等待秋天,多么熟悉的味道
除了刨地,他還會抽大煙,喝劣質酒
與別人談論女人時,露出胴色胸肌,樣子很男人
如果娶個女人,一定會生育出許多小農民
為此他經常像貓一樣蹬在黑寡婦窗下,叫春
在適當的時候,也會有燕子成雙飛回來
那個季節爬山虎總先用觸角試探敲開窗戶
偶爾有束免費的陽光射出欲望的火焰
他感到,除了種植糧食,還應種植春天
從此,他在自留地里偷偷建造精神的小屋
牆上塗抹春天的油漆,虛構和那個女人的生活
他完全可以離開這塊土地,到南方或者以外的什麼城市
但他的思想是單維的,一種褐色
視覺也是單色的,容易滿足,這並不矛盾
沒有參照,沒有天空以外的鏡子
一個農民,我的光棍兄弟
在他的土地上寫完歷史,合上了雙眼
人們撬開他的眼皮,看見了死亡
⊙小人物之三:一個教書匠
很多時候,他懷疑自己人生的那道題有沒有算錯
要不怎么會有許多不同的答案
一個定律使能量守恆
但他一個人輸出的,被一茬又一茬的人吸收
怎么解釋它的平衡?他陷入謎團
問哲學家同事,回答是“扯淡”
於是他將過去的日子排列組合,整理成一本厚厚的講義
並且努力地思考關於人性,以及和誤人子弟有關的邪惡
但他沒有做,他只是不能容忍校長的中途離場
不能容忍漠視他成果的人,還有校長夫人
那個滿臉油膩照單全收的胖女人
關於評級的事,等等再說
他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堅信那是陰謀
說那些人的良心只有零點壹克,可能還不到
他衝出理智的門,在路燈的盡頭
他的憤怒卻暗了下去,他只是彎下腰
談了談今天的天氣情況
慶幸的是,在他走下講台的時候
他的學生變成了教授
⊙小人物之四:一個紡織女工
紡織女工最初的想法是走到山的邊緣,看霧後的早晨
在書本里,她一無是處
最後的回頭,她看見了一柱僵硬的炊煙
“丫,娘也沒法啊!”娘哭她沒哭
她把自己的茫然,和弟弟的夢
一同裝進了日後的生活
進入城市前,她的快樂在於彎彎的童年
之後她開始憂鬱,當一隻醜小鴨意識到自己
灰色的羽毛,以及失衡的腳丫
經過廚窗,她停留很久
這多么合身的時裝
於是,她一刻不停地紡織理想
她熟練地,短接自己的未來
仿佛觸摸到高貴,比夢想還遙遠的夢
是她的剩餘價值始終夠不上,這道防線
她只有放棄,她完全可以
變得時尚,把生活弄成彩色
她毅然告別紡車,告別聖潔的肉體
一個妓女——就這樣誕生
你,信嗎
⊙小人物之五:一個建築民工
建築民工是城市的奶媽,不同的是他擠出汗
他的思維簡單得像磚頭一樣,搬來搬去
莫明長高又回到原位,之後
他就不能再回去,頂層的最後一間
他並不知道一個詩人將入住,寫關於他的詩
他習慣於擺弄最後一塊磚的方位,想像躺在壁廚里
他的真實在於,站在頂樓的影子裡
觸摸他過去的高度,讓精神的河漲起
這很滑稽,過程是虛幻的
這一次他被搬到另一處地基
耐心地把混凝土粘合起來,製造屬於別人的空間
他的沉重呼吸,從越來越高的窗戶流出
有一種渴望,混凝土一樣固定在建築物內
看城市的日出,那樣就不用為僅存的生活
像磚頭一樣堆滿工頭的房間
年已經很近了
建築民工開始拆腳手架,不幸的是
他的精神也被拆開,從幾十米的高空
連同肉體瞬間墜落,最後
一根鋼管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么現在,請你——
再回想一下他的死亡過程
以及他兒子的小手正好填補他傷口的
最後時刻
⊙小人物之六:一個計程車司機
毫無疑問,他駕駛的並非自我
別人的目標成了他的永恆,追求
他的生存,在於服從一個固定的手勢
在晴天裡彷徨,一個壞天氣的降臨
財富會吱吱作響,間歇性時辰
讓胃一分為二,有一半在不停地萎縮
為此,他嚴重失明
一睡覺,視覺和聽力就衝突不至
於是他喜歡午夜,在一個很詩意的牌子下
等待鮮活的肉體,以及乳罩內的金錢
有時候直接進入愛滋病房,這與他無關
甚至對身後的交易,熟視無睹
他順從地拐彎,思維像筆直的弄堂
聊盛產的方言,方言裡的路標
但他從不談論自己的腹痛,和不濟的日子
疲憊一分一秒地擠壓,神經就要走向
在終點之後,他試圖讓生命調轉車頭
就這一次,他的車輪卡在三十八歲的縫裡
一隻腳,死死地踩住生命的制動
他,以這樣的姿勢,定格了死亡的價值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小人物之七:一個個體戶
實際上,他賺的是他的光陰
在別人酣睡里抽出疲倦的金錢
他開始吆喝,批發過來的午夜
與整個上午的差價,正好等同於他的睡眠
腐朽擴散開來,他捂住自己的焦慮
給每一個過路的人一個乾巴巴的承諾
他每天必須消化他自己
一成不變的聲音,他的生命價值
他的誠信、公平、良知,簡單到
一個生存條件,和一個虛幻的願望
他想開一個美夢超市
他習慣性做夢,在晌午
當一朵雲經過時,他順便
問了問當天的行情,以及
對於晚間的開銷
一輩子啊,一把辛酸的淚,落在
愈來愈瘦的日子裡
他的後代,在清點一枚又一枚硬幣的時候
聽到了四季叮噹的碰撞聲
⊙小人物之八:一個文人
文人本身就是一本書,被自己翻來翻去
昨天,他剛寄走了飢餓的文字
他的稿費,將用來餵養一個浮躁的靈魂
他窮困,在今天和明天之間的句號里
尋覓愛情的章節,幻想
打精神的飽嗝
江湖在文字里變得黯淡,在夜裡
他製造一個女人,柔情似水
這比什麼都重要
他想把詩集送給與他為鄰的姑娘
姑娘卻摘下生鏽的眼球,將詩集
推來推去,直到門口
他傷心地將詩集夾在世俗的目光里
年近四十,他還在閣樓做青春的夢
今晚,他的欲望夢遊江湖
在結尾處,他捉到了與角色一摸一樣的美人
他痛快地泄掉了他的性慾
考慮到他是一個幽閉的天才
一個落魄的單身男人
像這樣的文人,你必須
將他悄悄原諒
⊙小人物之九:一個拾荒者
與後面乞丐不同的是,他付出勞動
把人類進行簡單分類,大致的高貴與相對的貧賤
一一分辨,在熄燈以後的中轉站里
同時,分揀隱私
對於人性的骯髒,他習以為常
當他看見一個靈魂的安全套,粘在腐敗的肉體上
他噁心了二下後,選擇了丟棄
他感到自己不能被玷污,一整天
拾荒者一無所獲,他想到了第一號人物
守住第一夫人的第一時間,從一條完整的魚腹中
取出金子,心安理得地用來生活
他卑賤,他的全部思維都在遊蕩
“是我維持了世界的平衡
循環的,鏈條的一節
沒有我,你們將變成垃圾。“他說
並且堅信,他比那些自詡的高貴
高貴得多
接下來,他就在污濁的空氣里張口
謾罵,用一生的貧窮
鋪墊整個世界,但他
絕不是垃圾
此時,你一定會說——
“我比他強多了”
(第二幕完)
第三幕較量
(旁白)歷史還來不及做出準確的評判,世界就傾斜了
一個專門寫輓歌的人,目睹了這一場殺戮
小河緩慢地流淌著剩餘的泥漿
像他血管里流動的血液
緩慢地緩慢地,緩慢到他足夠看見自己死亡
好在他還依戀生命,於是
他披上戰袍,在真理的門口
檢查每一個過路的靈魂
⊙角色之一:第一夫人
請坐下,別擔心作為道具的貓會溜走
你可以享受比貓捕食前更加的安靜
一切會輕而易舉,只要老鼠足夠肥碩
她喜歡野玫瑰一樣的笑,並不等於嫵媚
夏天突然降臨的陣雨,塵埃的味道
她比她的男人更有食慾
有人親眼見到清洗假牙時污濁的河流
和新鮮的生魚片在嘴裡慢慢腐爛
他感到心不在焉,在一種過期的香水裡
因為難懂的英文日期,洋酒和香水一樣
可以覆蓋腋臭,驅趕蟑螂
一隻麻雀,當它吃飽後,就要思考別人的羽毛
如何使灰色變得更加鮮艷
他從頭至尾打量了一遍
當他發現一枚熟悉的標籤
一個性幻想對象用過的標籤,現在
多么不合情理
他吐出口中的咖啡,把自己的衣服弄髒
以此來玷污她高貴的靈魂
她,可以通過嗎
⊙角色轉換之情人
離席以後,在一條通往未來的鋼絲上
磨亮懸念的螺釘,刺破天穹
時間的長約十年,寬約零,高比鳥兒的飛行還高些
這細長的時間,鋒利的時間
足以讓一個憂鬱的詩人為之殉情
所不同的是,她一直被冠名
內容錯戴了形式的帽子
她一直不在狀態,原因是她還年輕
就患上了戀父的心理疾病
至少醫生是這樣解釋的
我看未必,當背景的老情歌唱響青春的時候
一個蹣跚的老頭,情緒激動著醉進去
這恰好符合當時的情節
這個理想化的女人,慢慢渡過等待的記憶
在周末的二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變得滑稽
期間她接到過許多男人的電話和陌生簡訊
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
她的花裙在壁櫥里蒼老了許多
臉色暗淡,她見證了某些情節被刪除
她,只是一個過客
你,決定讓她進去嗎?
⊙兩者之間的對立面
黑與白坐在翹翹板的兩端
面對道德的閘門,他們保持平衡
一旦愛情滲入法碼,平衡就要被打破
陰謀堂而皇之地爬上桌面
再甜的果實,索然無味
她們之間永遠是敵對的,和諧只是藉口
就像拔河,短暫的靜止
纜繩挺得筆直,呼吸扼緊
但永遠不可能出現平局
黑暗趁陽光休息時想,沒有它世界就單一了
沒有像它以外的五顏六色,它是主宰者
討厭的是沒有陽光就沒有陰影
它只能面對黑壓壓的觀眾說:我是光明的悖論
對手常不在乎這些,誰是誰的附屬品
在光線與它平行時,這些都是虛妄
黑夜,或者人,總有失眠的時候
與對手一樣,覺得很憂傷
她們各自說服自己,歸於平靜
自與我之間,豎一面鏡子
今天的妝有甚么化頭
她們,應該抽打自己的靈魂
⊙角色之二:一個妓女
這世界很荒唐,荒唐到
穿上黑夜的衣服後,反而裸露出肉體
而這肉體僅是一具運動的雕像
用低廉的飾品修補的另一個人
一個藝術家的極致是讓死的東西賦予靈魂
而她正好相反,讓自己失去靈魂
如城市街頭髮表的殭屍,還不擇手段
那些統一格式段落,非常可笑
她的房間就是發霉也不打開窗戶
她擔心陽光進來後,看見地板上的灰塵和沉澱的體味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晦暗,更隱秘
另一個妓女一直躲在鏡子的背後
她不願意看見這不潔的事實
她的臉承受不起,比父親的目光更重的東西
一號二號三號以及那些小人物
她都一一清理過他們的欲望
有一個道理她始終不明白
她在慾海里所救贖的人
為何一味地抹殺她的存在
那么,她的靈魂依然是潔淨的
不是嗎
⊙角色轉換之一群嫖客
音響師儘量放大音量,主鏇律也變得模糊
燈光掠過觀眾的臉
一個偷窺者,瞪大猥瑣的雙眼
企圖以最便宜的勞動力,製造出剩餘的性幻想
幻想很容易就能找到實驗的活體
他們披著人性的毛皮,進入籠子
之後把燈光關在門外
由潛意識掌管肉體
他們,在動物的價值體系中
變成動物,而且更低級
因為缺失最重要的環節,它們嘲笑他們
它們的過程是:覓食、求偶、洩慾和亂倫
只是他們可以選擇向誰洩慾
想到這一點,我就會很壓抑
他們為什麼要排斥我
同樣處在某一層面,只是我不是傑出代表
天晴的時候,經常曝曬自己的靈魂
這比什麼都重要
他們,被押進哈迪斯的宮殿
至於審判結果,我不說你也知道
⊙一個瘋子的世界
你想,世界假如沒有了瘋子
會不會缺少點什麼
一個瘋子在十字路口,他的手勢與想法絕對一致
人們雖然不懂他指揮的方向,但
這個路口從未出過交通事故
甚至比警察在場時更有秩序
他不會懼怕誰,就算元首也一樣
安靜時,他一刻不停地重複同一句話
而傾聽者,是一些石頭
石頭們從不插嘴,因為對他的話絕對相信
瘋子在沒有瘋以前,很可能也是妓女或者嫖客
之所以瘋,是因為交易的一方撕毀了契約
瘋子被否定,同時否定的還有生存、進步和夢想
他最終輸了,輸給了自己否定之否定的想法
剩下的時間是多餘的,世界已被顛覆
所有的鳥兒都在俯衝而下
在他的腳下血肉橫飛
而他揮動雙臂,不斷地上升,不斷地清晰
他,一直重複的那句話是
你——,才是瘋子
⊙角色之三:一條狗的內心獨白
一條狗牽著它主人的手款款走上舞台
它的頭梳理了一個很美的髮型
它的臉,與複印機復出的一樣
人們驚詫,多么漂亮的圖片
它停下,轉過身,用鄙視的目光看了看醜陋的觀眾
真是一群可憐蟲,它想
那隻骯髒的手弄髒了聖潔的靈魂
它不是告訴過你回家的路,有多少個彎
人啊,不要總迷失方向
天空貼著一張病態的臉
用相互猜疑的手,擦拭眼角的迷惑
在一架平衡木上,你們磕碰移動蓮步
二隻腳的動物,手在空中變得多餘
記住,就算化了濃妝它也能嗅出你的虛偽
背著陽光所做的那些事,齷齪的想法
若無其事地打馬經過,它都記錄在案
它守在門口,一直提醒你們
對手是多么狡猾
可你們至死也不長記性
它翻閱過你思想的背面
在你做同床異夢的時候
你有過要變成它的幻想,這樣的覺悟很好
其實不難,只要你真誠贖回你的靈魂
那么,下輩子很有可能
但願你能聽懂它說的話,並且看見光
與它一樣忠誠,像你的影子
一條狗,對你有多重要
⊙角色轉換之一個乞丐
一條狗說話的同時,看見了一個乞丐內心的顫慄
乞丐也看見了自己缽盂多出的那文錢
他很感激狗的主人,其實應該感激狗本人
他伸出手,試圖觸摸施捨的尾巴
主人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
他甚至不能,與狗相提並論
乞丐是沒有資格住進有屋頂的房子的
立交橋下搬過去很多灌木,他被趕了出來
他的思想與他一樣,居無定所
這樣也好,他有足夠的時間揣測路過的每一個角色
他簡直就是心理學家
一個趾高氣揚的人,其本質是下賤的
不是因為他受到鄙視,完全是憑洞察
和他一樣都是“要飯的”,只是對象不同
乞丐每天都在記錄關於自己終止行乞後
幻想的生活方式,會不會不習慣
這僅僅是形而上的東西
他的手伸不到未來時間的牆壁
這近乎荒謬,怎么能有荒謬的存在
就像他成為擊劍冠軍或圍棋九段
現在,他的目標是要喚醒人們萬分之一的良心
並征服他們,生活在最低層的人
以最渺小的私心,維持世界的平衡
總有某個地方,鮮花盛開的家園
那么請留步,喝口水再上路
⊙靈魂的對話
是誰欺騙了誰?乞丐和狗爭論不休
是狗把他逐出了家門嗎?不是
是他唆使了狗的兇殘嗎?也不是
那么是他們一拍即合的初衷嗎?更不是
是他自己欺騙了自己啊
“汪、汪、汪”狗用簡單的語言
直抒胸意,告訴他越過主人的領地
多么危險,它是非理性的
仗著它的主人
乞丐決定停止流浪
寧願做一隻飯來張口的狗
狗點頭應允了,他的小小要求
他們默契地互換角色
但那是一個騙局
狗信守了諾言,把狂犬病毒
一克不拉地送給了他
一個乞丐的靈魂,從牆角出走
在痛苦河的岸邊,與狗相遇
他們面面相噓,誰欺騙了誰
這回你明白了吧,乞丐身無分文
他的靈魂無處藏身,而狗
找到了親愛的阿瑞斯
⊙角色之四:一個獵人
最先出現的是槍管的影子,在森林的布景里
音樂停止,死寂,憋住呼吸
悄無聲息地靠近,死亡
散發出寒冷的氣味
獵人把表像與本質分離開來
槍口,在本質的胸膛前
瞄準邪惡
獵物藏得很深啊,夏天的葉子
遮雲蔽日,給陰謀一個霉變的場所
暗算,抹上了一層綠色
槍聲來得多么突然呵,震耳發聵
一片葉子沉重地掉下來,讓光明一個出口
那些在腐敗里的交易,與錯過最後一處綠色的
食肉動物,一起頓失方向
黑夜結束了,黎明撕開耳朵
片刻的沉寂,獵人緩緩放下他的槍
硝煙從槍口,彌散開來
獵人,過早地暴露了自己
但他,仍然是英雄
⊙角色轉換之落入陷井的人
是誰在作最後的陳述
“你可以保持沉默,你的尊嚴
你的僅有的一小塊陽光
都將被一片落葉覆蓋“
絕望從他的毛孔,鑽向內心
寂靜從四周坍塌下來
枝葉瑟瑟,語言僵硬如柱
那些寄生的唯唯與諾諾,紛紛逃離
短暫的平靜,讓他打開欲望的賬本
他要計算,與此時對等的恐懼
以及來路不明的風向
在黑乎乎的世界裡,那些來自開闊的風
多么自由,神的預言
他至此才明白,伸出的手啊
同時打開了阿帕特的門
他的懺悔,篡改預言的努力
終將成為判官的證據
他安靜地坐下來,滿身的污垢
一分鐘以前的措辭,沾滿了灰色
洞口等待著,一張下沉的網
輕而易舉地收攏
對於這樣的因果,你——
滿意嗎
⊙勝者為王
現在,燈光開啟,所有的道具死去
一個人凜凜走上舞台,今夜
全部的手掌都為他而張,王
我們俯首稱臣
俯首稱臣啊,一些靈魂
極不情願地穿上外套
他們的口沾上了頑固的鮮
惴惴,卡在飽食終日的牙縫裡
任剔不去
勝利者忘我地調酒
整個世界的顏色,頃刻鮮亮起來
這多彩的、無法比擬的闊
成全了一對翅膀的自由
世界安靜下來,一粒石子
以它沉默的性格,從群山出走
它的離開,悄無聲息,但
它的語言堅韌無比,它的速度
足以擊斷時間的鏈條
歷史沉重地咳嗽了一聲,咯出些血
從折翅的羽尖滲出風寒
王指著他的欲望,說
“你這該死的深”
⊙角色之五:一個戰士
此時,一束光貼近布景
天空一分為二,世界充滿血腥的味道
炮聲隆隆,一個戰士擦槍磨劍的聲音
沉重地砸響大地,砸向你的心靈
你的空虛,叮噹作響
這並非音響師玄幻的創造,請你
捂住胸口,死亡就要來臨
子彈呼嘯而過,子彈相繼死去
一顆顆穿透現實的皮膚,擊中偽裝的核心
黑色的血液流淌,他的夜晚
比他的外衣還要黑
戰士站成一尊雕像,正義的靈魂
緊握人性的武器
硝煙散去,舞台的另一側
一個看山的戰士,嘴唇開裂
他注視著山頂的陰影,寂寞從早到晚
刻在青春的石頭上
給寂寞一個理由吧
那是為了一個無私的承諾啊
給寂寞一個理由吧
那是為了一個無私的承諾啊
號角響起時,他們還在酣睡
他們必須恪守誓言,鮮活的肉體
如一垛防洪的牆,十八歲的年華
在母親的胸膛,沉沉睡去
大地,一片寂靜
一隻手舉起來,旗幟後的藍天
為什麼如此寧靜
是給堅強一個注釋啊
⊙角色轉換之漂亮女星
一隻花瓶,她的內心是多么的空虛
她的價值,取決於她的外表
以及外表之外的,外表
被人張來貼去的一頁薄紙
一隻蚊子叮在一則緋聞的臉上
憂鬱地死去,它的死
比毒液的死亡更加透徹
“這那的人,請舉起手來
接受我的挑逗,我的包裝
我的媚惑,你的智障
是每一張活著的金錢“
那些人徹底瘋了
這無異於一場入侵,精神的鴉片
讓孱弱的心,越發虛妄
她的癮深到骨髓,在你未世的系統
造成嚴重混亂
她依然煽情地扭動,欲望的蔓腰
她的愛情足以鏽蝕你鋒利的刺刀
那么,你——
能抵禦這種誘惑嗎
⊙傾斜的平衡
我從不以為,肉體的死亡
比精神的死亡更加悲切
當花瓶破碎,它的精神不復存在
而一個為你而獻的肉體,他的精神
將是永恆
事實上,金錢的籌碼傾向於空洞的肉體
擱在本能的軸上,傾斜開始了
我一個人的嘲笑,多么微不足道
平衡就這樣,斜躺在他們之間
一、二、三和1、2、3
時間就要開始,一夜一夜地行走
找不出一些新鮮的事物,在回記里
所有的肉體需要賤賣,並且還要賤下去
但總有一天會靜止,總有一刻
她的臉被垃圾一樣,丟棄
於是,一切都變得抽象
我不再以無知的姿態醒來
一個戰士的血流過精神的本質
他在無價的、泛指的事件中,死亡
打破了這種秩序
天堂的路很長,他們成為同路人
死亡使金錢和肉體一樣成了一粒微塵
他們在我的體內,討論
關於生存,其結論
絕然相反
⊙角色之六:一個畫家
有一種想像,你能觸摸到它的傷口
你可以用立體的視角,深入它的背面
那些隱痛,並非因為燈光
造成的舛誤,那是他自己
幻想的死亡
“這是我死後生活的地方”
這個冬天,天干物燥
他再也搬不動那面堅硬的鏡子
他的影子凝成一塊黑色的冰
樣子醜陋,可他有多么偉大
他的價值在於,一平尺的宣紙
以及宣紙上羊毫的腳印
畫家開始構思未知的世界
季節荒蕪得沒有參照,一根朽木也沒有
他看不見自我的真實存在,世界放大
他更趨於虛無,假如
他停止幻想,他的真實就是死亡
神讓他呈現了他的世界
最後,一根線條勒死了畢卡索,同時
也勒死了他自己,但他
還在思考現實的世界
那么,現在請你,給他一張
死亡通行證,好嗎
⊙角色轉換之靜物
顯然,你的靈魂是僵硬的
我對此一無所知,你的靜止
是對於我的眼睛的強烈反叛
你以不變的心態,感知我內心的傾軋
作為道具,你是這個舞台的不可或缺
作為參照,你是整個世界的生存對應
你的體態,是我不同的思維形式
你的完美,恰好是我永恆的瑕疵
你開始被描摩,被描摩的還有你的背影
但你細小怪異的形態,橫亘於我的思維空間
你的輪廓,刺痛我的思維
我無法衝破,不會拐彎的生存方式
你被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這很可笑,我的手描不完最後一筆
你和我對峙,以滿腔的迷茫
“我的完整來自你的創造”
我軟下來,再軟下來
軟到你成為虛無的影子
軟到我看見你變得柔軟的靈魂
你的笑,遠遠近近
你走下舞台,用筆敲了敲我的腦門
“你——,終於看透了一切”
⊙精神的桎梏
在畫家誕生以前
靜物的存在猶如死亡
畫家活著,靜物也活著
畫家死了,靜物仍虛無地活著
“存在之後的死亡是存在的虛無
死亡之後的存在是存在的存在“
是什麼令人如此費解
是什麼讓生與死周而復始
是靈魂與空洞的移植啊
我需要移植玖瑰,更明確的表達生活
我寧願,在蕃籬花牆內憂鬱而死
而不願,在精神荒蕪的宮殿里苟活
我要思考我的存在,我更要思考
我死亡以後的思考,沒有思想的世界
如何感知世界,好比死後的世界
怎么會有荒謬的存在,我的思考也會是
荒謬的思考么?這些靜物在牆上
或者在墳墓外的草叢裡
裝模作樣地活著
生與死只是一面觸控螢幕
下一步,再下一步
——死亡
⊙角色之七:一個廚師
有一把尖刀,廚師用來分離脂肪和肌肉
同時也分離肉體和靈魂,他的手藝比皰丁更精湛
他能精確地剝開虛假的皮毛,這把刀
就像他的眉毛,消磨了幾十年
直到它變成月牙形,他的腰
也彎成月牙狀
廚師老了,老了的人就要胡思亂想
冥河裡也有魚嗎?至少有魚的忘靈
他這樣想的時候,順便做了一件令他滿意的事情
在他的刀下,留下了一條發育不良的魚
一條近親繁殖的殘疾的魚
他斷定,這條魚來自那條冥河
對人類的忠告,幾乎貼近臉了
他要做的是放了它,或者讓別人殺了它
他深信有一天,它會吃掉他的魂魄
然後讓他,用自己的刀子刮自己的皮膚
或者像挖掉河豚的眼睛那樣,挖掉自己的眼睛
廚師變得唯心,惡夢不斷
他夢見那些珍貴的動物,被金錢慢慢腐敗
是他殺死了它們,是他烹製出貪婪的美味
他陷入困境,進退維谷
因為走神,生平第一次,他切下了自己的手指
但他並不害怕,一根手指頭
遠不能補償比手指更珍貴的東西
於是他乾脆剁碎,和魚肉一起
做成了丸子,那些人津津有味地吃著他的肉
他則躲到一個角落裡,真切地目睹了這一幕
究竟這樣合不合適,他自己也不知道
⊙角色轉換之一群食客
我完全可以守住領地,安靜地進食
安靜地,敲碎骨頭
吸出些鈣物質,醫治我的軟毛病
我就這樣臨窗而坐,細心地削去陽光的末梢
細心地聽,鄰桌酒杯里的爭論
我的軟毛病,導致對他們動機的懷疑
他們將唾沫飛濺到各自的利益上,飛濺到
我病的起因,骨子裡的孤傲
誰享受魚頭,誰擁有魚尾
剩下的一畝三分田,尚在杯中
我看見佝僂的廚師微笑著出來
亮了亮半截手指,他一眼就看出
朝向不同的人,有著怎樣的貴賤
之前,廚師早已為此量身定製
他們繼續爭吵,相互指責
酒對他們來說,喝下去
是陷井還是仗義?我吸完管內最後一滴果汁
“來吧,這是最後一杯甜蜜的毒藥”
廚師再也忍不住,他不能原諒他的手藝
變成垃圾,他可以扔掉一切
包括帽子、服飾和和尊嚴
他不由拿起尖刀,直衝門口
和他們的頭,背誦了一遍筵席的菜名
廚師回到廚房:“媽的,一群白吃!”
這話,恰好被我聽到
⊙消耗
一個人的生命,消耗一群人的生命
和一群人消耗同一個生命,絕然不同
太陽升起,唯一的太陽
我們均等地享受,弱勢的動物和束手的植物
在一個人的刀下,失去陽光
在一群人的嘴裡,失去生命
脆弱的,脆弱的並非是我們之外的生命
而是我們自己對自己的掠奪
一隻母雞死了,它的雙肢僵硬
我們赤裸裸地占有了它,它的生命
毫無意義地用來支付人的賒賬
好在它臨終前產下許多蛋
它們可以按需,分期分批地生與死
那是另一個人要做的事情
當一粒種子遭遇春天,它的死亡
意味著再生,成千上萬顆種子
變成營養,肥沃我們的墓土
這是最終的結局,地球老了
能量不再守恆,一根手指
遠不能滿足一群人的食慾,他們盯上了廚師
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趕在他血液凝固之前
一口一口地把他吃掉
——你,噁心了嗎?那么請你相信
這——,是遲早的事
⊙角色之八:一個石匠
石匠的家院裡排列著許多下山的石頭
形狀怪異,它們原本是地球的前世
只是年代久了,它們需要重新定位
石匠遇見了它們,僅僅是石匠
把無價的東西變成有價
石匠挽救了它們,同時
也挽救了石匠自己,和他的生活
石頭被鑿去很多贅余的東西
作為藝術,石匠一直未被冠名
他充其量只是一個民間藝人,本質上
石匠只懂簡單加工,他不知道如何賦予靈魂
僅僅一塊石頭,定義了他的生存主旨
從石匠手裡,那些二道販子
掠奪了他的成果,和它未知的價值
悲怨的時候,他看著他的半成品
沒有他,半成品等同於廢品
到此為止,石匠和石匠夫人的手藝
即將失傳,一生的創作,一生的遺憾
這個窮廬的人,終究未能完成曠世之作
讓這些石頭,鮮活起來
一千年過去了,有人撫摸著一個完美的造型
這,出自誰之手?我的石匠兄弟
你,笑了嗎
⊙角色轉換之一頭石獅
一塊石頭的復活,需要多久的等待
億萬次試圖,穿透堅硬的思想
最終的放棄,讓它失去自我
一個體形酷似的人,附身替代
石匠開始鑿磨他的思想,石頭醒來
它感知的世界,與固化的夢完全不同
它的本意,並非成為一頭面目猙獰的食肉動物
它寧願退回原位,做一塊誠實的石頭
守護那片林地
即使被幻化成神,它還是一塊石頭
它的心腸生來就埂,因此它完全可以以靜止的姿態
鎮住每一個移動的影子
它的視線,延伸到每處黑暗的角落
沒有人說這是一件藝術品
它一整天都坐在門口,發獃
冰涼的雨和寒冷的風,卻也摧不垮
它內心的定力
它只是一個點綴么?它已經出山
看見它口中的珠子了嗎?那是對邪惡的吞噬
請你,交出內心暗藏的罪惡
然後,走過去
聖經就在你的面前
⊙黎明前的守候
一個混亂的思想,在黑暗裡
更加盲目,我親眼目睹我的幻想
比幻想還要模糊,石頭
比石頭還要冰冷
是我毀滅了你的容貌
是我撬開了你的嘴
最後的產品,你成為我的私生子
這些不明真想的黑
一層一層地塗抹我的眼睛
河有多深,河有多冷
我抱著你,緊緊地。沉下去
沉下去,你的哭聲
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感到一無是處,我再也拿不起
比風更輕的東西
我的痛苦,甚至頭也不回
徑直走到刀下,切開隔年的傷疤
把鹽,均勻地撒在我的憂鬱上
我看見我靈魂的齏粉,正從胸口散落
我看見重生,就像你一樣
從我的體內爬出來
蝸牛一樣到達你的肩膀
黎明就要來臨
光線穿過鏡子,你和我
長相一模一樣
⊙角色之九:一個兇手
這個冬天的敗筆,人性
圈定在一條死亡的河流
最後一個日頭,從枝頭散漫地落下
我嗅到血腥,正從地獄的門口
從舞台的另一側,緩慢飄過來
布景里的紅、漫畫臉、稻草人
西北的風,掛在上面
你吐出長長的舌頭,舌頭上的語言
每一句都是致命的劍
我怎能忘卻,這個傍晚漸漸衰弱的霞
和夕陽在胸口開出花朵的
悲慟瞬間
你會不會在夕陽西下時,讓良心抹些餘光
你的思想里瘋長懷疑,憎恨
遠遠長過了手,和人性
我的感嘆,吊在道德的樑上
朋友,此刻你可以停止煩惱
航程即將結束,你不用再思想
愛過的和憎恨過的人
你只要對我,稍帶歉意
岸、死亡,最後的恐懼
留給自己
對於這樣的人,只能大致如此
⊙角色轉換之受害者
生命是如此脆弱,最後一口呼吸
變成傷口的一個氣泡,連同
無可名狀的痛苦,一起流盡
這一生默默的好人,令人長久扼腕
還有什麼比這突如其來的死亡
更無準備,連船夫都驚詫
健康的忘靈,和疑惑的神情
幾口氧氣,三下五除二
臨終前的語言,扭曲的臉
是不是要托出兇手的輪廓,或者
蒙面人背後寬厚的笑,以及
笑里藏著更陰險的刀子
他開始恐慌,開始掙扎
他還有昨夜未完成的想法
現在,死亡牽引著他的後背
昨天在零點消失
這是一次毫無意義的死亡,他的死
無異於一頭牲口的宰殺
只是天空陰沉了下來,陰沉到新紀元
在混沌的世界裡,他再也找不到
是誰?在背後
捅了那一刀
請問你——,看清楚了嗎
⊙死刑犯生命的倒計時
他是以上出場的角色之中的某一個
他漠視這個世界,但他不承認殺人
他只是毀滅即將腐朽的人性
這一場較量,他選擇了極端
他們死了,死於一處烽火台上的暗算
他自然也是終結者,帶著舶來的宗教
在神與人之間,他死不悔改
這在後人的記憶里,勾勒出一個真理的死亡
他們祭奠的人,幻想的美好天堂
也只不過如此而已
今天,死刑犯在他的斗室里
呼喚死亡的到來
他懼怕突然而至的寂靜
面對雪白的牆體,他的白骨嵌入現實的牙縫
此刻,有關他的功過是非,可以蓋棺定論
於是他寫下了最後一本書,一本無字之書
人們後來設法破譯書中的蘊意,但這不可能
這隻有他自己明白,他始終不說
我想,是不是邪惡粉碎了你生存的夢想
最後一個黑夜來臨,並且蒙住了他的雙眼
淚水,無聲地流回心裡
牆外想像中的露珠,就這樣活了一天
朝霞將為它披上紅色的外衣
刑期就在清晨到來後
當真理的子彈穿透他的思想
他和他的角色一起,倒下
你說,這會兒他的靈魂會去哪
(第三幕完)
第四幕決戰
(旁白)最後,他們扣動語言的板機
仇恨演變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決鬥
死亡不斷降臨,一朵鮮花盛開在你的墳塋
正義與邪惡一同償還你的對與錯
卑鄙與高尚分別走向地獄和天堂
你們,面對失去的記憶
又一次回到初生的地方
每天揭去一頁死亡的思想
等待死亡
天空張開一頂巨大的帽子,急劇鋪展黑暗
穿透地平的閃電,讓頭髮緊貼思想的汗水
碰撞的聲音迴蕩,大地的鐘聲響起
壓過我頭頂的金屬之聲,在風中瞬間掉落
我奔向前台,又被推回後場
這場拉鋸,我用片刻的沉默磨礪鋒利的舌劍
高尚的人,貪賤的人,冷漠與熱情的人
都將捲入無邊的泥沼
死亡在開滿鮮花的傷口蝴蝶般飛舞
小人物們摒棄以往的矜持,紛紛走上舞台
他們亮出人性的光芒,壓抑打磨成刺
被女人的美麗鏽蝕的靈魂,回到牆角
回到地獄的門口,堅守最後的光明
恐懼不可避免,製造陰謀的人即將沉入陰謀的深淵
曾經傷害的手,伸出相互撕扯的白紙
他們完全不同的兩滴淚,相遇在同一條河流
走過蜿蜒的路,一同擁抱死亡之海
這清澈的劍,磨圓石頭的思想
青春被剝去層層外衣,等待過程的到來
女人用刈刀剃掉土地的鬍鬚
醫生的手術刀摘下人們的眼球,高高掛起
每一隻田鼠的偷盜行為都將暴露
這是一種失落嗎,直到他的指紋印上囚書
直到她的愛情榨乾所有的甜汁
他看見呆過的牆滲出烏黑的血液
他醒來,目睹光線不停地溢出
想到挽救過的人,善良或者瘋子的言不由衷
推開窗,今夜星辰消失
一切方向隨風沉入百萬米的黑暗
我看見一雙凹陷的眼睛,深藏無奈
他們自己,享受刀片慢慢刺進肉體的快感
也許,還有機會在贅余的時間裡
編造一個藉口,一個比別人更純潔的藉口
讓神再一次信賴你的欺騙
但那個瘋子,卻死於另一場風寒
一條狗,面對沉寂的環境,黯然失色
它佇立舞台中央,流下最後一滴憂傷的淚
死亡,以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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