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慰娘

薛慰娘

《薛慰娘》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

基本信息

出處

薛慰娘 薛慰娘

題名:聊齋志異·卷十二·薛慰娘

所屬文學時期:清代文學

所屬朝代:清代

作品體裁:小說

主題詞或關鍵字:聊齋志異·卷十二·薛慰娘

原文

豐玉桂,聊城儒生也[1],貧無生業。萬曆間,歲大祲[2],孑然南遁。及歸,至沂而病[3]。力疾行數里[4],至城南叢葬處,益憊,因傍冢臥。忽如夢,至一村,有叟自門中出,邀生入。屋兩楹,亦殊草草[5]。室內一女子,年十六七,儀容慧雅。叟使瀹柏枝湯[6],以陶器供客。因詰生里居、年齒,既已,乃曰:“洪都姓李,平陽族[7]。流寓此間,今三十二年矣。君志此門戶,余家子孫如見探訪,即煩指示之。老夫不敢忘義。義女慰娘,頗不醜,可配君子。三豚兒到日[8],即遣主盟[9]。”生喜,拜曰:“犬馬齒二十有二[10],尚少良配。惠意眷好,固佳;但何處得翁之家人而告訴也?”叟曰:“君但住北村中,相待月余,自有來者,止求不憚煩耳。”生恐其言不信,要之曰[11]:“實告翁:仆故家徒四壁,恐後日不如所望,中道之棄,人所難堪。即無姻好,亦不敢不守季路之諾[12],即何妨質言之也[13]?”叟笑曰:“君欲老夫旦旦耶[14]?我稔知君貧。此訂非專為君,慰娘孤而無倚,相托已久,不忍聽其流落,故以奉君子耳。何見疑!”即捉臂送生出[15],拱手合扉而去。

生覺[16],則身臥冢邊,日已將午。漸起,次且入村[17]。村人見之皆驚,謂其已死道旁經日矣。頓悟叟即冢中人也,隱而不言,但求寄寓。村人恐其復死,莫敢留。村有秀才與同姓,聞之,趨詰家世,蓋生緦服叔也[18]。喜導至家,餌治之[19],數日尋愈。因述所遇,叔亦驚異,遂坐待以覘其變。居無何,果有官人至村,訪父墓址,自言平陽進士李叔向。先是,其父李洪都,與同鄉某甲行賈,死於沂,某因瘞諸叢葬處。既歸,某亦死。是時翁三子皆幼。長伯仁,舉進士,令淮南[20]。數遣人尋父墓,迄無知者。次仲道,舉孝廉。叔向最少,亦登第[21]。於是親求父骨,至沂遍訪。

是日至,村人皆莫識。生乃引至墓所,指示之。叔向未敢信,生為具陳所遇。叔向奇之。審視兩墳相接,或言三年前有宦者,葬少妾於此。叔向恐誤發他家,生遂以所臥處示之。叔向命舁材其側,始發冢。冢開,則見女屍,服妝黯敗,而粉黛如生[22]。叔向知其誤,駭極,莫知所為。而女已頓起,四顧曰:“三哥來耶?”叔向驚,就問之,則慰娘也。乃解衣蔽覆,舁歸逆旅。急發傍冢,冀父復活。既發,則膚革猶存,撫之僵燥,悲哀不已。裝斂入材,清酪七日[23];女亦綜縗若女[24]。忽告叔向曰:“曩阿翁有黃金二錠[25],曾分一為妾作奩。妾以孤弱無藏所,僅以絲線縶腰,而未將去,兄得之否?”叔向不知,乃使生反求諸壙,果得之,一如女言。叔向仍以線志者分贈慰娘。暇乃審其家世。

先是,女父薛寅侯無子,止生慰娘,甚鍾愛之。一日,女自金陵舅氏歸,將媼問渡。操舟者乃金陵媒也。適有宦者,任滿赴都,遣覓美妾,凡歷數家,無當意者,將為扁舟詣廣陵[26]。忽遇女,隱生詭謀,急招附渡。媼素識之,遂與共濟[27]。中途,投毒食中,女嫗皆迷。推嫗墮江;載女而返,以重金賣諸宦者。入門,嫡始知,怒甚。女又惘然,莫知為禮,遂撻楚而囚禁之。北渡三日,女方醒。婢言始末,女大泣。一夜,宿於沂,自經死,乃瘞諸亂冢中。女在墓,為群鬼所凌,李翁時呵護之[28],女乃父事翁。翁曰:“汝命合不死,當為擇一快婿[29]。”前生既見而出,反謂女曰:“此生品誼可托[30]。待汝三兄至,為汝主婚。”一日曰:“汝可歸候,汝三兄將來矣。”蓋即發墓之日也。女子喪次[31],為叔向緬述之。

叔向嘆息良久,乃以慰娘為妹,俾從李姓。略買衣妝,遣歸生,且曰:“資斧無多,不能為妹子辦妝。意將借歸,以慰母心,何如?“女亦欣然。於是夫妻從叔向,輦柩並發[32]。及歸,母詰得其故,愛逾所生,館諸別院[33]。喪次,女哀悼過於兒孫。母益憐之,不令東歸,囑諸子為之買宅。

適有馮氏賣宅,直六百金。倉粹未能取盈,暫收契券,約日交兌。及期,馮早至;適女亦從別院入省母,突見之,絕似當年操舟人。馮見亦驚。女趨過之。兩兄亦以母小恙,俱集母所。女問:”廳前涯踱者為誰[34]?“仲道曰”此必前日賣宅者也。“即起欲出。女止之,告以所疑,使詰難之。仲道諾而出,則馮已去,而巷南塾師薛先生在焉。因問:“何來?”曰:“昨夕馮某浼早登堂[35],一署券保[36]。適途遇之,雲偶有所忘,暫歸便返,使仆坐以持之。”少間,生及叔向皆至,遂相攀談。慰娘以馮故,潛來屏後窺客,細視之,則其父也。突出,持抱大哭。翁驚涕曰:“吾兒何來!”眾始知薛即寅侯也。仲道雖與街頭常遇,初未悉其名字。至是共喜,為述前因,設酒相慶。因留信宿,自道行蹤。蓋失女後,妻以悲死,鰥居無依,故遊學至此也[37]。生約買宅後,迎與同居。翁次日往探,馮則舉家遁去,乃知殺媼賣女者,即其人也。馮初至平陽,貿易成家;比年賭博,日就消乏,故貨居宅,賣女之資,亦瀕盡矣。慰娘得所,亦不甚仇之,但擇日徒居,更不追其所住。李母饋遺不絕,一切日用皆供給之。生遂家於平陽,但歸試甚苦[38]。幸於是科得舉孝廉。

慰娘富貴,每念媼為已死,思報其子。媼夫姓殷,一子名富,好博,貧無立錐。一日,博局爭注[39],毆殺人命,亡歸平陽,遠投慰娘。生遂留之門下。研詰所殺姓名,蓋即操舟馮某也。駭嘆久之,因為道破,乃知馮即殺母仇人也。益喜,遂役生家。薛寅侯就養於婿,婿為買婦,生子女各一焉。

注釋

[1] 聊城:今山東省聊城縣。

[2] 歲大祲(jìn浸):農業受災;猶言大荒年。歲,一年的收成。祲,天災。

[3] 沂:沂州。治所在今山東省臨沂。

[4] 力疾:勉支病體。

[5] 草草:簡陋。

[6] 瀹(yuē約):泡、煮。

[7] 平陽族:平陽氏族。平陽,地名平陽者很多。後丈有“母益憐之,不令東歸”之語,則文中平陽當在聊城之西;疑捎山西省平陽府,故治在今山西省臨汾。

[8] 豚兒:謙稱自己的兒子。

[9] 主盟:指主婚。

[10] 犬馬齒:白稱年齡的謙詞。齒,年齡。

[11] 要(yāo腰):要盟。謂逼其守信。

[12] 季路之諾:此指豐生允婚的諾言。季路,即子路,孔子的弟子,魯國人。為人誠信,一言人皆信之。見《左傳·襄公十四年》。

[13] 質言:實言。

[14] 旦旦:意為盟誓。《詩·衛風·氓》:“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15] 捉臂:挽臂。

[16] 覺:醒來。

[17] 次且(zījū茲居):同“越趄”,且前且卻,猶豫不進。

[18] 緦(sī思)服叔:猶言遠房叔。緦服,喪服名,為五服(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中最輕的一種。服緦麻三月,用於疏遠的親屬。緦,布。

[19] 餌:服用藥餌。

[20] 令淮南:為淮南縣令。淮南,今安徽省壽縣。

[21] 登第:指考中進士。

[22] 粉黛:此指面色。

[23] 清醮(jiào叫):舊時超度亡靈,請僧人道士誦經禮神的一種儀式。因舉行這種儀式要清心素食,所以稱為清醮。

[24] 縗絰(cuīdié催迭):喪服名。用於父母喪。

[25] 阿翁:猶阿父,指李翁。

[26] 扁(pian片)舟:小舟、輕舟。廣陵:郡名,今揚州市。

[27] 共濟:同舟共渡。

[28] 呵(he何)護:呵禁護持。

[29] 快婿:稱心如意的女婿。

[30] 品誼:指品德。

[31] 喪次:居喪期間。

[32] 輦柩:以車運送靈柩。

[33] 館:安排住房。

[34] 跮(di葺迭)踱:此為小步於庭,徘徊等待的樣子。

[35] 浼(mei每):拜託、請求。登堂:指赴李家。

[36] 一署券保:謂署名於券,作為中保。

[37] 遊學:舊時指赴外地設館授徒。

[38] 歸試:指回原籍聊城參加科舉考試。明清科舉制度,歲、科試及鄉試,必須回原籍參加。

[39] 博局爭註:賭博時為賭注而爭鬥。注,賭注,賭博時用以賭輸贏的財物。

譯文

豐玉桂是山東聊城的一位書生,家裡很貧窮,沒有謀生的職業。明代萬曆年間,有一年發生了大災荒,豐玉桂孑然一身到南邊去逃荒。等到回家的時候,到了沂州就病了。他極力撐持著有病的身體走了幾里路,來到了城南的一片亂葬崗子,越發疲累無力了,因此只好倚著一座墳墓躺下來休息。

忽然,他好像做夢似地來到了一個村莊裡。有一位老翁從一家大門中出來,邀請他進去。這老翁家只有兩間簡陋的房屋,屋裡有一位女子,年齡有十六七歲,面貌神態俊秀文雅。老翁叫她煮柏枝湯,用陶器盛了招待客人;又詢問起豐生的籍貫、年齡,問完了,就說:“我姓李名洪都,祖籍山西平陽,流落居住在這裡已經三十二年了。請你記住這裡的門戶,我家的子孫如來尋訪,就麻煩你指給他們。老夫不敢忘你的恩德。我的干女兒慰娘,也不算醜,可以許配給你,等我的三兒子到來的時候,就叫他給你們主持婚事。”豐生大喜,拜謝說:“我今年二十二歲了,還沒有婚配,承蒙你把女兒許給我為妻,固然很好;但什麼地方能找到您的家人告訴他們呢?”老翁說:“你只要到北邊的村子裡去,等一個多月,自然就有人來,只求你不要怕麻煩啊。”豐生恐怕老翁說話沒有信用,就要求說:“實話告訴您:我本來就窮得家徒四壁,恐怕日後不能像您所期望的那樣。如果半路把我拋棄了,那是人所難以忍受的事。即使您沒有許配婚姻的情義,我也不會不遵守答應您的諾言,您不如直截了當地說要我為您辦點事好了。”李翁笑著說:“你要叫老夫信誓旦旦地向你發誓嗎?我早就知道你家貧。這次訂立婚約並非專門為了你。慰娘孤獨無靠,依託在我這兒已經很久了。我不忍心聽任她流離失所,所以把她許配給你。你何必疑心呢?”於是就拉著他的胳膊把他送出門去,拱了拱手關上門回去了。

豐玉桂一覺醒來,原來仍在墳墓邊躺著,看看太陽,已經將近正午了。他慢慢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村中。村裡的人見了他都吃了一驚,認為他已經死在道旁一天多了。於是豐生頓時明白了李翁就是墳墓中的人,他把這事隱瞞起來沒說,只求借間屋子住下。村裡的人恐怕他再死了,沒有人敢留下他。這村裡有一位秀才和豐生同姓。聽說了這件事,就跑去詢問豐生的家世,原來豐秀才還是豐生的遠房叔叔。豐秀才高興地把豐生領到自己家中,給他吃喝治病。過了幾天豐生就痊癒了。豐生講述了夢中所遇見的情景,他叔父也很驚異,於是就讓豐生住下等待著,靜觀事情的發展。住了不久,果然有位官人來到村中,訪問他父親墳墓的地點。自稱是山西平陽縣的進士叫李叔向。從前他父親與同鄉某甲一起出外經商,他父親死在沂州,某甲就把他葬在一處亂葬崗中。回到家鄉後,某甲也死了。那時李翁的三個兒子年齡都還小,長子叫伯仁,考中了進士,在淮南當縣令,多次派人尋找父親的墳墓,始終沒有知道的人。次子叫仲道,考中了舉人。叔向最小,也考中了進士,於是就自己出來尋求父親的遺骨,來到沂州,到處尋訪。這天來到了這個村子裡,村里人都不知道,豐生就把他引到墓地,指給他看。李叔向不敢相信,豐生對他具體述說了自己所遇到的情景。叔向感到很驚奇,仔細看了看,兩座墳墓緊緊靠在一起。有人告訴他說:三年前有一個做官的人,把他的小妾葬在這裡。李叔向恐怕錯挖了別人家的墳墓,豐生就把自己躺過的地方指給他看。李叔向便吩咐抬一口棺材放在墳旁,才開始挖掘。墳墓掘開,見到一具女屍,衣服裝飾都腐朽了,而面色像活人一樣。李叔向知道是挖錯了,非常駭怕,不知道該怎么辦。不料棺材中的女子頓時坐了起來,向門外看了看說:“三哥來了嗎?”李叔向吃了一驚,走過去問她,原來她就是薛慰娘。李叔向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蓋好,派人抬著她回到旅店。又急忙命人發掘旁邊的墳墓,希望父親也能復活。挖開以後,屍體皮肉尚存,用手一摸已僵硬幹燥了。叔向悲哀不止,把屍體裝殮入棺木中,作了七天法事超度亡靈。慰娘也穿一身孝服,像女兒一樣祭奠。

一天,慰娘忽然對叔向說:“從前阿爹有黃金兩錠,曾經分給我一錠作嫁妝。我因為孤弱一人,沒有收藏的地方,便用絲線拴在腰裡,而沒帶來,三哥你得到了沒有?”李叔向不知道此事,就叫豐生返回去在墓穴中尋找,果然找到了一錠,和慰娘說的一樣。叔向仍把那錠有絲線作為標誌的黃金贈給慰娘。閒暇的時候,叔向就詳細詢問了她的家世。原來慰娘的父親薛寅侯沒有兒子,只有慰娘一個女兒,十分疼愛她。慰娘有一天從金陵舅父家回來,帶著一個老婆子去僱船,駕船的是南京的一個專門保媒的人。當時有一個做官的人,任期滿了要到北京去,托這個保媒的人給找一個美貌的侍妾。媒人跑了幾家,沒有一個中意的。為了這事駕著小船到廣陵去物色,忽然遇上了薛慰娘,暗中就產生了一個害人的詭計,急忙招呼她們搭船過江。薛慰娘帶的老婆子本來就認識他,因此就和慰娘一起上船渡江。中途,這個人把迷藥放到食物中,慰娘和老婆子都中毒昏迷了。他就把老婆子推到江中,載著慰娘又返回了南京,用重金賣給了那個做官的人。慰娘入了門,這家的大老婆才知道,非常憤怒。慰娘又因中毒後頭腦尚不清楚,不知道向她行禮,於是大老婆就鞭打她,並把她囚禁起來。北上三日以後,薛慰娘才完全清醒過來,婢女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她,慰娘大哭。一天夜晚,在沂州住宿,慰娘就上吊死了,他們就把她葬在亂葬崗中。慰娘在墳墓中,被群鬼欺凌,李翁時常保護著她,慰娘便拜李翁為義父。李翁說:“你命不該死,我一定給你挑選一個好女婿。”前些日子,豐生見了面後走了,李翁回來後對慰娘說道:“這個讀書人品行可以信賴。等你三哥來了,替你主婚。”有一天,李翁對她說:“你可以回去等侯著,你三哥快來了。”原來這就是李叔向發掘墳墓的那天。慰娘在服喪期間,對叔向追述了往事,叔向嘆息了很久,就把慰娘當作妹妹,讓她改姓李。略微置辦了一些衣服物品,安排慰娘和豐生結了婚。叔向說:“我帶的盤費不多,不能給妹妹辦嫁妝,我的意思是帶著你們一起回去,以安慰老母之心,怎么樣?”慰娘也非常高興。於是夫妻二人隨著叔向,用車載著靈柩一起出發了。

到家以後,李母詢問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喜愛慰娘勝過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安排她們在另一座院中居住。在辦喪事過程中,慰娘時李翁的哀悼之情超過了他的兒孫。李母越發喜愛她,不讓他們回聊城了,囑咐兒子給他們買一座宅子。正巧有一個姓馮的要賣宅子,要價六百兩銀子。李家倉促之間未能湊足銀子,暫時先把房契收下,約定日子交兌銀兩。到了日期,姓馮的早一步來了,正巧慰娘也從別院中來探望母親,突然看到了馮某,覺得非常像那個駕船的人。馮某見到慰娘也很吃驚。慰娘急忙越過他走了進去。兩位哥哥也因為母親有點小病,都集合在這裡,慰娘問:“廳前度步的那個人是誰?”李仲道說:“幾乎忘了這件事,這人一定是前幾天賣房子的人。”就站起來準備出去。慰娘阻止了他,把自已的懷疑告訴了他,叫他去仔細盤問這姓馮的。仲道答應著出去,馮某已經離開了,而巷子南邊教私塾的薛先生卻在那兒。仲道就問:“先生來有什麼事?”薛先生說:“昨天晚上馮某請求我今天早些到府上來,給他寫個文契並作保人。剛才在路上遇見他,說偶然忘記了一件事,暫時回去一趟,立刻就回來,叫我來這兒坐著等他。”少停了一會兒,李叔向和豐生都來了,於是互相攀談起來。慰娘因為馮某的緣故,悄悄地來到屏風后偷看客人。仔細地看了看薛先生,原來是她的父親,就突然從屏風后跑出,抱著父親失聲大哭。薛翁驚喜地流著淚說:“我兒從哪裡來?”眾人才知他就是薛寅侯,仲道雖然在路上常常遇見他,當初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到了這時候大家都非常高興,對他講述了慰娘前前後後的經歷,設下酒席慶賀他父女團圓,因而留下他住了兩晚。薛先生談了自己的經歷,原來他丟失了女兒後,妻子因為悲傷過度死了,他光棍一人無依無靠,就遊學到了這裡。豐生和他約定,購買了宅子後就把他接來同住。薛翁第二天去探看,馮某全家都逃走了,才知道殺害老婆子、賣了女兒的,就是這個人。馮某剛到平陽,做買賣發了家,但連年來賭博,日子一天天窮困,所以就賣他的住宅。賣薛慰娘的錢,也快花盡了。慰娘得到了好的歸宿,也就不十分仇恨馮某了,只是選了個好日子遷入新居,也不再追究他逃到哪兒去了。李母經常饋贈慰娘財物,一切日用所需都供給他們。豐生於是就在平陽安了家,但需要按期回原籍參加各種考試,十分辛苦,幸而這一科鄉試他考中了舉人。慰娘富貴了以後,常常想念那老婆子是為了自己而死,想報答一下他的兒子。老婆子的丈夫姓殷,有一個兒子叫殷富,喜歡賭博,窮得沒有立錐之地。有一天殷富在賭場上為賭注發生了爭執,打死了人,就逃亡到了平陽,老遠地來投奔慰娘。豐生把他收留在自己家中,詢問他殺的那人的姓名,原來就是駕船的馮某。豐生驚駭感嘆了好一會兒,就向殷富說明了情況,殷富才知馮某就是殺母的仇人,越發高興,就在豐生家當了僕人。薛寅侯就在女婿家養老,女婿給他買了一個妾,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作者介紹

蒲松齡(1640~1715),又名柳泉居士,聊齋先生,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淄博)人。早歲即有文名,深為施閏章、王士禛所重。屢應省試,皆落第,年七十一歲始成貢生。除中年一度作幕於寶應,居鄉以塾師終老。家境貧困,接觸底層人民生活。能詩文,善作俚曲。曾以數十年時間,寫成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並不斷修改增補。其書運用唐傳奇小說文體,通過談狐說鬼方式,對當時的社會、政治多所批判。著有《聊齋文集》、《聊齋詩集》、《聊齋俚曲》及關於農業、醫藥等通俗讀物多種。還有文集13卷400多篇,詩集8卷900多篇,詞1卷100多闋,以及俚曲14種、戲3部、雜著5種。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 年),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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