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躍東

胡躍東

這些情況,申報單位的領導是很清楚的,所以作為省級文明單位考核組的成員之一,我也是很牛氣的。 於是,我就很精神起來,現在我是唯一的領導了,我就要施行領導的職責了。 文明辦是乾什麼的你未必清楚,一個市的委、局、辦多了去,老百姓八輩子走不了幾個衙門,挨不上啊。

胡躍東簡介
胡躍東,男,原名胡耀東,網名、筆名蝴蝶飛過滄海。1969年生,江蘇無錫人。曾為國有大廠工人,後從事宣傳報導、內刊編輯、機關文秘並從業報紙廣告編審多年。《工人日報》《中國軍工報》《中國航空報》及省、市報發表大量新聞作品,《文友》《牡丹》《心靈世界》《家庭醫生》《人之初》《洛陽日報》《洛陽晚報》《平頂山晚報》等刊發作品百餘篇,有作品收錄《河洛散文百家》(大眾文藝出版社)《蒼生錄》(白山出版社,第一輯、第二輯)等文集。2012年,紀實散文《西三街81號》獲第二屆“蒼生杯”全國徵文二等獎。系洛陽市作家協會會員、洛陽市文學藝術研究會研究員、洛陽市寫作學會會員。2012年5月出版散文、隨筆文集《一個人的痕跡》(白山出版社)。

胡躍東

精彩書摘《非常態》
作者:胡躍東
……
大多數人以為最酸的感覺莫過於吃醋,其實不是,最酸的感覺是有的人無權吃醋。比如父親付出了,我的叔叔發達了,父親一輩子只是個工人;比如改革開放了,農村的我的小姨日子越過越紅火,蘇州的大姨退休工資比母親高一截兒,據說是地區差別不同。等等。父親甚至無法理解我這個曾經高中沒有畢業的人,是如何在30多歲時應聘到市委宣傳部工作的,他甚至無法想像我曾經過得人五人六的日子。
想像一下電視上的會議新聞里,主席台上豎著一個個牌子,寫著一個個領導的姓名,領導們神氣活現地端坐著,我也以這樣的姿態一次次地上電視新聞,反正父親不相信,我是信了。在市委宣傳部或者準確地說在市文明辦當臨時工的時候,我的身份美其名曰為借調人員。每年的11月下旬或者上旬,我坐在市或縣某機關或某單位的大會議室的主席台上,上面擺放著印著我名字的牌子。雖然我明知道自己不是領導,我覺得自己裝得人五人六似的;雖然我明知道自己住在都市村莊東下池,但又覺得一下子就登堂入室了。而這一切都不耽誤我坐在主席台上,坐在主席台上的領導通常是市某機關、某單位的一、二把手,更大的領導是縣(區)常委、宣傳部部長,副部長兼文明辦主任也上主席台,和我在主席台上一左一右次序並列。市文明委顧問、市文明辦的主任或者副主任因為是代表省文明委組織考核驗收,故坐在主席台最中間。其實我的名字排在省級文明單位考核驗收組的第三或者第四位的位置,也就是說從座次上講,我和縣(區)文明辦主任是同級的。但我來自上級機關,坐在左手位置,每想起來這一點,我就很好笑,在東下池住的人,想不到也可以在主席台就座啊!
我在主席台上坐得很端正,腰板挺得很直。按照《文明單位評選管理條例》,獲得省級文明單位稱號的單位,可以在享受待遇期間在人均工資總額的基礎上增發一定比例的工資,或者發放相應的獎金,免稅!省委、省政府頒發的牌子金光四射,是政績工程,是形象工程,需要單位的一把手親自抓。省級文明單位是從市級文明單位晉級來的,通過納入培養、文明創建、材料申報、實際考核、媒體公示、上級批准等一應俱全的正規程式,都是正兒八經的精神文明創建工作,是社會主義三個文明建設的重要組成之一。這些情況,申報單位的領導是很清楚的,所以作為省級文明單位考核組的成員之一,我也是很牛氣的。
首先是受考核單位領導作鼓勁、動員講話,接著是領導通報考核程式、宣布考場紀律完畢,這時候就輪到我亮相了。我掌握著測試卷和評議卷,我把密封的測試卷舉起,表明是完整的,也暗示這是很嚴肅的一次考試。接著我把評議卷展開,然後就是請被考核單位代表報告參加考核人員人數,領測試卷子,當然,測試卷的答案袋同樣封閉著,也要舉起亮一亮。我是絕對不會走下主席台一步髮捲子的,這顯然不是我幹的事情,我要幹的事情就是主考和監考,雖然我的菸癮犯了,但在關鍵的時刻是不能脫崗的。不過受考核單位的領導充分理解領導坐主席台是很累的事情,於是領導們暫時退席,去一下洗手間清一下記憶體,接著去會客室潤一下嗓子。於是,我就很精神起來,現在我是唯一的領導了,我就要施行領導的職責了。
考場開始很有秩序,很靜,我很滿意。3分鐘過後,就有受考核單位的領導模樣的人過來,很熱情地邀請我去抽支煙什麼的,總之,考試繼續進行,這裡不用我這個領導太費心了。我清清喉嚨說:大家要認真考試,不要作弊,如果發現有人作弊,取消該人考試成績,總成績將影響到你們是否能夠獲得省級文明單位的榮譽和待遇!考場就再一次清靜下來,人人坐得都比我端正,這時候的我已經蹺起了二郎腿。受考核單位的領導模樣的人就開始著急起來,其實我也是很著急的,菸癮犯起來真像吸大煙的人發作一樣的難受啊!恰到好處地,領導模樣的人遞過來一支煙,我一看就知道是幾十塊錢的煙,檔次雖然不太高,也差不多了,隨之一整盒煙塞進我手裡,手已經開始拉我起身了。我說答案袋裡的答案千萬不要動喔,這可不是遊戲的,身子已經被拉出了考場。
走廊里沒有人,我的褲袋被一個人的手伸了進去,放進了一個信封,能感覺到是信封,領導模樣的人很誠懇地對我說,請領導多關照多關照!於是我們互相抽了兩支煙,抽一支煙就進考場顯然是不合適的,第二支煙快抽完的時候,我對領導模樣的人要求,一定要保持考場秩序,一定喔。領導模樣的人進了考場,很滿意的樣子,好像替我保持了考場秩序一般高興,我笑笑說:差不多了吧,該收卷子了。領導模樣的人說:收收,趕緊進行評議吧,我去請領導過來。我說好,你去吧,快去快回,立即進行評議。我就進考場了,宣布考試時間到,回收卷子,點數,一份不少,只是發現答案袋密封處不是很整齊了,就裝做啥都不知道。猶如測試一樣,評議卷子發下去,5分鐘時間就都回收了,民主評議嘛,就看你領導班子建設情況了,就看職工的筆下是怎么打勾,我也不用出去吸菸了,5分鐘時間我還是能夠熬得住的。最後是現場打分,統計分數,精確到小數點後二位數,這項工作由受考核單位協助批卷。發現不實批卷,成績作廢,我是要檢查的,最後封卷,留待報省抽驗。
測試和評議結束並不意味著考核的結束,作為驗收組成員我還有自己的職責。我負責查看受考核單位精神文明創建的文字材料,包括成立創建省級文明單位領導小組的檔案,是否召開了創建動員大會,是否有創建過程記錄以及經驗材料什麼的。驗收組領導也看,但是打分的權力在我手中,最好的方式是看看錄像片,那就啥都有了。在領導看錄像片的功夫,一般我還要求受考核單位安排人員陪同我,看看這個單位的硬體建設如何,創建的氣氛是否濃郁。對方請我指導工作,我也不客氣,我指著辦公樓的牆壁說:你們的辦公環境確實一流,但是這個牆壁可以更好地利用起來,掛上鏡框,鏡框裡可以是書法作品的標語,也可以是單位創建活動的照片,等等,這樣創建的氛圍和力度就更豐富多彩了。當然,我也會指出不足之處,家屬院的衛生狀況有待改善,垃圾池抓緊封閉了,一棟樓每個單元必須要有至少一個滅火器,等等。對方不住地點頭說,領導,我們馬上落實,接著就見拿起手機打電話,我就不管他們了。
最後,我隨著領導參觀榮譽室,國家、省、市級綜合榮譽和單項榮譽得分是有差別的,都記到本子上,幾項匯總最後得出總成績,考核組成員開碰頭會,請其他人員迴避,程式到此就基本結束了。最後一項是向受考核單位主要領導通報考核情況,考核組成員分別發言,聽取受考核單位領導的匯報。程式完全結束,我已經很累了,受考核單位的領導也已經放下了一半的心,現在雖然聽不到我們打包票的話,基本成事在胸了。該往酒店進發了,可不是已經中午12點多了,一上午考核了兩家,很辛苦啊!
要說在市委宣傳部或者準確地說在市文明辦,我是許多機關幹部認為的文明辦一把手主任老崔的關門弟子。老崔說話辦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決不拖泥帶水,我多少也有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味了。但是我跟老崔沒有可比性,老崔是市精神文明辦主任,我的身份不好說,明里的身份是市委宣傳部主管、市精神文明辦主辦的《洛陽宣傳》編輯部的編輯,但其實市精神文明辦三個主任三個科長一個主任科員是國家公務員,一個司機是吃財政的工勤人員,另有打字員等內勤人員都是從市某些委局借調的人員,我是通過招聘到編輯部工作,是編輯,在精神文明辦就是臨時工。主任科長都各有任務分工,年齡50歲上下,不可能彎腰磨屁股地寫材料,這個差使就落到我的頭上了,算是材料秘書,卻連個機關辦事員都不是。老崔開會時坐在座簽後面,我是擺放座簽的人。我在市委機關的領導面前從來就被稱作小胡,名字省略了,領導一般都是小胡小胡的喊,四五年了也不知道領導知道不知道我的名字,最後乾脆把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
文明辦是乾什麼的你未必清楚,一個市的委、局、辦多了去,老百姓八輩子走不了幾個衙門,挨不上啊。我在市文明辦幹了將近6年,知道了老百姓不知道的什麼什麼辦,比如穩定辦,比如廉責辦,比如610辦公室等。穩定辦是市委市政府社會穩定綜合治理領導小組辦公室,管的是軍轉幹部和復員軍人,上世紀80年代轉業軍官都選擇效益紅火的國有大中型企業,一度連市級黨報的鵲橋徵婚欄目都赫然登著“國有大企幹部,效益好,收入不菲”等等詞句,很是吸引人的眼球,黨政機關反而很少有人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黨政機關公務員收入穩定,各項福利待遇好,當然掛個一官半職的話,隱性收入那就不是工資那點毛毛雨了。這時候國有企業的軍轉幹部卻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只好哀嘆命不好,但憑什麼一樣為軍隊為國家做出貢獻,甚至貢獻了青春,自己就非要這么窩囊呢,於是就找政府解決。政府自然很重視,能解決的解決,不能解決地想辦法解決,但是矛盾能處理解決得完嗎,你能保證哪個沒有覺得解決好而上省城、京城的?這就不利於穩定,於是就專門成立穩定辦,就是專門負責處理這些問題和事情的,你到了北京還是要把你勸回,除非你一意破壞穩定,那就是另一種對待了。610辦公室是什麼,就是市委治理法輪功領導小組辦公室,這用不著多囉嗦了,起碼評定文明單位,文明辦是要去函徵求610辦公室意見的,哪個單位有問題的話一票否決,絕不開玩笑。法輪功禍國殃民,絕對不能等閒視之的。廉責辦是什麼,是市委領導幹部廉政建設責任制領導小組辦公室,就是監督領導幹部的廉政問題。文明辦是什麼,我覺得用官方語言表達太正版,太不形象化,還是老崔的概括相當的具體化概念化:文明辦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文明城市的創建包羅萬象,基礎設施建設是根本,綠化和環境治理那是必不可少,公民道德文明素質提高是最終目標!這下你明白了吧,在不是場合的場合,你毫不羞恥地放了一個大大的響屁還是臭屁,就是不文明的行為,文明辦沒有執法權不能直接管你,但是通過種種公民文明道德建設提高工程,亂放屁的人漸漸的就在人面前無地自容了。你說管得住你管不住你?
老崔是市文明辦主任,在這個城市如雷貫耳,大名鼎鼎。你想,市委副書記、市長是文明委主任,老崔就相當於市長辦公室的主任,那多厲害!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這會兒簡稱文明辦,老崔任辦公室主任市是1999年。
文明辦早些時候還不叫文明辦,叫社精辦。一次在市里組織召開的某會議上,主持人、副市長開口點名:社精辦的人來了沒有?這時,凡是男性官員都齊刷刷盯住了社精辦的人,女性官員雖是寥寥,但面孔都有些不自然。社精辦主任應聲作答,從此就成了笑話,社精辦怎么聽起來都不雅,跟射精辦似的。
社精辦其實有來由,那時候下發檔案嚴肅認真一律是全稱,開會當然可以簡稱,但一簡稱就鬧笑話了。當時的社精辦其實是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辦公室,加箇中央、省、市、縣就全了,放之全國而皆準。只要是搞精神文明工作的就知道,在社精辦的之前,叫“五講、四美、三熱愛委員會辦公室”,之後是“文明單位指導委員會辦公室”,後來就改成“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辦公室”,一直至今。老崔背著社精辦主任的“黑鍋”開始並不出名,出名的原因據說另有一個典故。幾年前,現任省建設廳廳長還是這個市的副市長,是個女副市長。副市長大抵是屬於坊間所說的“無知少女”型領導,“無”是無黨派和非黨,“知”是知識分子,“少”是少數民族,“女”是女幹部。這是時下共產黨領導幹部配備的一項原則。崔主任知道不知道“無知少女”型領導,無從考證,那天老崔碰見副市長脫口就說:市長今天沒穿褲子啊?副市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無可奈何。明擺著嗎,副市長穿著裙子,確實沒穿褲子。看起來是以下犯上,但確實是無可辯駁,副市長是人,文明辦主任也是人。
我在市文明辦當臨時工,經常替領導們去開會。比如有一次我去替開一個全市領導幹部大會,任務很簡單:簽到;當然是簽老崔的名字,單位:市文明辦,職務:主任。這是我第一次去替老崔開會,老崔交代,別啥球不懂,簽誰名字知道不?我說簽你名字;老崔又說,還知道點啥?我搖頭。老崔說,把BB機、手機關了,把檔案帶回來,去吧,坐我車去。
我去替開會長了點學問,像自己一樣的人會場裡不少,30齣頭的人打死也乾不到副縣級、正縣級領導幹部,都是替開會的。我拿起會議材料翻了幾下,基本知道了會議的精神,沒辦法,支棱起耳朵聽台上的市領導照本宣科吧,接下來便有點昏昏欲睡。於是強打起精神,扭頭看看會場,嘿,像自己一樣的人坐得極其端正,眼睛只露一條縫,沒有一點動靜,也不像睡著的樣子。晚上我看電視新聞,哈哈,也蠻上鏡頭的嘛!後來我學精了,簽完到,只聽10分鐘,主持人說完,意思就有了。我直接出了會場奔洗手間,出來拿起手機,邊裝著聽,邊悄悄地撤退——逛街去,或者該幹啥幹啥去,就是不能回辦公室。
現在的一些黨政機關里,有這樣一個現象:幹活的拿錢不多,不幹活的拿錢不少;幹活的沒有權力,不幹活的不少權力;幹活的未必是領導,不幹活的基本是領導;幹活的是臨時工,不幹活的是正式工。我就屬於上面的其中一類。要說我有身份,也是有身份的,《洛陽宣傳》編輯部的編輯,還是一編室主任哩。
大凡在中國任何一個省會城市、地級城市或計畫單列城市的黨委宣傳部門,都辦有一份《城市宣傳》的刊物。辦刊宗旨不外乎是“圍繞中心,服務大局,指導工作,交流經驗”、“傳達精神,指導工作,交流經驗,服務經濟”、“黨政喉舌、展示視窗,學習園地,交流平台”、“傳達上級精神,宣傳市情市貌,交流思想信息,服務經濟建設”、“交流經驗,貼近生活,溝通信息”、“指導活動,反映動態,交流經驗,展示成果”等等。刊型多半為標準16開,也有大16開和32開的,一般是48頁碼,四封彩色印刷。封皮上也差不多印著“內部資料、免費交流”、“黨內刊物、免費交流”、“內部資料、免費贈閱”、“黨內刊物、注意保存”等,不同的是有些封皮上印有“全國城市優秀宣傳刊物”、“全國地市優秀黨刊”。目錄頁上一般印有編委會主任、副主任、委員,主編、副主編、責任編輯,電話、傳真、電子信箱、地址、印刷單位等等。至於刊號,有些印“刊號:*內準字第***號”,有的印“準印證:*連續性內部資料第***號”,不一而足。刊物都有編輯部,《城市宣傳》編輯部一般都設在市委宣傳部,編制是事業單位,財政撥付印刷費用,編輯人員基本上是宣傳部的人員,工資當然就是公務員工資了,頂多再發一些補助費、稿費等等。
就是在這個《城市宣傳》編輯部,我吃香喝辣了好幾年,機關之外的人沒有人知道我是個臨時工。市轄9個縣6個區,多少機關委局辦和事業單位、企業單位,多少搞宣傳的完不成報導任務,找到我了就找到了救星。於是我的錢包里少不了這卡和那卡,辦公桌上少不了好煙,辦公桌下少不了好酒。當然,我不是稀罕好煙好酒的人,更不是個勢利的人。記得有一個縣委宣傳部辦公室副主任的媳婦在鄉鎮工作,因為機構精簡,差3分就要下崗。縣文明辦副主任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夠意思的我,於是開車帶著副主任、副主任媳婦找到了我,討教有啥辦法留在鎮裡。我也就只吸了半支煙辦法就出來了,剛剛從電腦里調出市文明委表彰的文明市民標兵檔案,我把附屬檔案名單里自己的姓名換成了辦公室副主任媳婦的姓名,裝訂好一份重新列印的新名單,這事立馬就搞定,一下子就給辦公室副主任的媳婦賺了3分。我知道,市文明辦的檔案發不到鄉鎮,所以檔案拿走,根本算不上偽造公文。一行人非要關起辦公室門給我送紅包,我堅決推辭了,不過還是一起去喝了一頓酒,我生怕他們感到不踏實。當然,我已從市文明辦出來好幾年了,有一次路過這個縣,給縣文明辦副主任打了個電話,他立即帶上宣傳部副主任哥們兒請我去縣城最好的飯店喝酒。這幾個哥們兒還夠意思,算是沒有忘了我,這就是夠意思的以牙還牙了。
……
作品
一遊走在都市和村莊的狗
作者:胡躍東
這個城市裡的這個都市村莊東下池村,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滿村的狗。1997年,我搬來的時候,村道上快樂嬉戲著的一隻只狗,總是逃不出我的眼帘。因為喜歡狗,我在這個都市村莊賃居了十來年。
我的第一個房東家裡養著一隻兇猛的狗,2003年搞拆遷,房東家的兒子把狗騙到了兩座樓之間搭建的鐵梯上。起初,那隻叫做“黑子”的狗似乎感覺到了威脅的侵襲,死活不往上走,狗主人發起了脾氣,用一塊肉做引誘,“黑子”終於把腿邁了上去。走到半中間,房東家的兒子用榔頭敲擊狗的頭部,“黑子”掉下了梯子,房東家的兒子把長長的拴著狗脖子的繩子,牢牢地系在梯梁上,直到看著“黑子”掙扎了一個小時左右咽了氣。看來,貪吃的習性對於狗來說也不是件好事。那是個冬天,兩年後的春天,這裡煥然一新地成為高檔居住區。
當寵物狗成為現代人生活中的親密夥伴,且地位不斷提高時,這個都市村莊的狗迎來了自己的盛世,狗家族成員空前地繁榮,品種與性別比例不時地刷新。這是毫不稀奇的事情,狗已是人類幾千年來的老朋友了,況且,這是在城中村,還是村莊嘛,村莊是離不了狗的身影的。曾經在孟津的農村,我見過純粹生活在鄉野的狗,喜歡吃屎的習性依然。鄉野的狗在莊稼地里東聞聞西嗅嗅,好像找什麼寶貝似的;在鄉野生活的狗,狗仗人勢,跟在餵豬的主人後面,朝著豬發威,而豬卻懶得理狗;要么是再欺負一下小貓或者小雞,其他的時間,鄉野的狗們就打群架,要么就是打瞌睡,連尾巴都懶得晃一晃。鄉野的狗吃食比較簡單,是清廉的狗,一般是主人剩下的菜湯和饃。就指望著晚上獻上一點敬業的殷勤,巴望著來日主人記著它的好處討得點獎賞。
它們哪裡有這個都市村莊的狗們幸福呢?道路上到處有水果皮、優酪乳的袋子、菜葉以及藏著鼻涕的紙巾;當然,黃昏開始就是狗們饕餮的時候了,到處都有小販賣各種各樣的油炸食品,總會有燒雞的骨頭、滷肉骨頭被撂於地,狗們便熱鬧爭奪起來。忽然有一天街道清閒下來了,狗就很鬱悶,怎么這么多紅布掛起來了呀?狗當然是不認識紅布上的字的:創建衛生城市,建設美好家園。
在這樣的都市村莊裡,狗是都市村莊的狗,如果狗越界遛到車流不息的九都路上,一不小心,就會碰到從麵包車上下來幾個人。他們熟練地把狗索往狗脖子上一套,狗就被迫離開生活的家園了,這怨不得人,只怨狗自己。顧名思義,都市村莊的狗的領地就是都市村莊,跑到繁華都市的九都路上,你以為自己是辦理過證件的有身份的狗么?往日的神氣和逍遙只待成記憶,再回不到都市村莊的快樂世界了,如同我房東家的“黑子”,來不及和我告個別,就把我一個人留在村里想念它了。
少了和“黑子”的形影不離,我像無頭的蒼蠅一般亂撞,直到碰見了“小黃”。我以為“小黃”會很聰明的,結果它讓我大失所望,它已經長得不算是小狗了,是個成年狗了,竟然到處亂扔“炸彈”和“地雷”,這是什麼品德?那天,我舉杯和它共飲,少許灌它喝了一點,然後,我們壯烈地分道揚鑣,它未來的生活應該自己去創造了!這怨得我,房東和鄰居都提抗議,我也救不了“小黃”。
都市村莊的狗和鄉野的狗一樣嚮往愛情的美妙,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它們的愛情也熱烈起來。在村莊的某一路段,在光天化日之下,它們大膽地相愛,並付諸行動纏綿在一起,讓我看得臉禁不住發紅。有好事的人還笑著對著狗說:這小狗太色喔,大街上也該避一下嘛!
別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一條狗,搖尾巴聽話的時候多,也曾豎起耳朵豎起毛來發威。或者,我迷惘;或者,我驚詫;或者,我憂慮;或者,我無所適從。有時候,我感覺自己還不如一隻狗,我像狗一般四處亂串,想要奔突出一條路:從一家雜誌社,竄到一家軍工研究所,再到市委機關,流浪到廣告公司,接著短暫停息在報社某部門,又轉到另一家廣告公司;做過投資擔保公司的策劃、企業辦公室主任、幼稚園廚師、工地民工。我曾經是“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有時候我還是個無業游民,在村莊的某個民居的某個角落,我寫著叫做文學的玩意兒。或者我發傻的時候常常會想:東下池村的狗比我生活得要好啊,自由自在地逍遙,瀟灑依舊地愛戀;而我明天的飯在哪裡卻不得而知,姑娘在哪裡等我無有答案。我在都市村莊看狗,思索自我的人生和命運。
二老婆孩子都是別人的
作者:胡躍東
我在東下池這個都市村莊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在市委機關打工,我曾送別了一個領導,不是在火車站和飛機場,是在殯儀館。
聽說這個領導的妻子是個劇作家,寫了一個劇本《寡婦開店》。結果,劇本一語成讖言,領導的妻子不久果然成了寡婦。組織上要在黨報上為這位領導發訃告,領導的妻子堅決要自己寫。報紙上的訃告內容極其簡單,卻可見劇作家的功力不凡:“好人×××走了,請他生前好友最後再送他一程,讓他在那個世界安息。”
去世的領導為副縣級,文字功底不凡,寫得一手好字,這可以從他批閱的檔案上得知。領導是位極其和藹的人,也就50多歲的年紀,因為上班不經常看到他,我們只知道他兼著雜誌副主編和編輯部主任,不經常過問雜誌的事情。但是支出報銷是需要他簽字的,請他簽字的時候他一般只簡單地問問,數字大都不多,於是體恤地交代我們,加班了就好好吃飯,少喝點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那時候我看到領導的臉色像豬肝的顏色,不太正常,原來領導的妻子開酒店時,領導陪喝及公務接待落下的病根,已經發展到肝癌了。等到機關的領導、同志都先後去探望過他之後,我們沉不住氣了,商量大夥一起拿點錢去醫院的高幹病房表示一下心意。癌症病人難得能吃人間的美食了,我們決定送一個大大的花籃,沒有想到這個決定出乎意料,病房裡吃喝的東西一大堆還就是沒有充滿盎然生機的鮮花。領導坐起身子,招呼我們吃水果,問編輯部的情況,最後不容分說要我們去找一張和鮮花等值的發票簽字。領導說我就最後再簽一次字,你們花這錢多不值得啊,你們拿的錢太少了,幹了那么多的工作,不要為我破費了,心意我領了,好好工作吧,年輕人很有前途啊。
領導最終不治而去,機關為他成立了治喪領導小組,我們默默地為領導做著最後一件件事情,學會了輓聯紙整張兩面摺疊割三刀,一條條寫上永垂不朽等字樣,另一聯照例是落上某某某單位敬輓等等字樣,布置告別廳。最前面的花圈上是市委某某部門的落款,依次是各委局辦,另一面是領導家屬,從老到幼都有花圈,還有戰友的花圈。收挽幛、喪儀等等,都很瑣碎。平生我見的最大場面的告別儀式就是這位領導的告別儀式了,好多人領白花,在登記簿上籤字,領導的妻子那么瘦弱,那么孤苦無依,著一襲黑衣,接待著各式人等,悲痛欲絕,卻強自撐著。領導的女兒,攜一深藍色眼睛的外國人,根本幫不上一點忙,聽說是領導的女兒在德國留學談的男朋友,本來是回來拜見老丈人的,卻不想變成了為老丈人送行。到底是外國人,此時此刻一臉茫然地看著中國人。
從告別廳的右邊門進去,圍繞領導的遺體轉半圈出來,領導就永遠和塵世的人拜拜了。領導躺在小小的棺材裡,上面覆蓋著黨旗。5分鐘或者10分鐘的時間,人們魚貫而出,領導要被推進火化爐了。驚人的叫罵聲拉回了人們移動的腳步——領導的姐妹們向著領導離去的方向,一聲聲壓抑地罵著自己的弟弟和哥哥:你走了倒好,老婆、孩子、房子、票子都成別人的了,你憨不憨啊。那個女人為啥不照顧好你呢?領導的妻子被領導的姐妹們拉扯著,失控地衝出人牆,沒有人能拉住。
一把手領導背著手看看我說:要最後送送他啊,畢竟死了嘛,好與不好都死了,死了就啥也不說了。我就跟著一把手進到焚化車間。牆上有規定,牆腳有清燒工具,工作檯上放著操作工用的水杯,有人坐著,有人忙著,看到殯儀館的書記陪著一把手進來,坐著的人站了起來。一把手和大家打招呼,說我們的二把手今天在這裡要麻煩大家了。一把手請司爐工介紹焚化的一些流程,指著一竿2米多長的鐵制鋼管工具,問是做什麼用場的。司爐工於是打開了爐門。正好二把手從爐子的傳送帶上被送到爐子中間,穿戴得還是很整齊,就像他早年在京城當空軍一樣的規整依仗。司爐工演示說:第一步是噴射煤油,接著點火,關上爐門十幾分鐘再打開,二把手只剩下一副未燒盡的脊柱骨架,司爐工再次噴射煤油,把2米多長的鐵制鋼管工具伸進爐子,長長的鋼管盡頭有五六個鐵制釘耙,釘耙在二把手的脊柱骨架上搗搗,關上爐門幾分鐘時間,二把手的骨灰出來了。幸虧殯儀館是文明單位,而這個機關負責文明單位的考察和審核,否則,二把手進火化爐需要漫長地等待。二把手體面地走了。
我跟著一把手的屁股後面出了火化車間,待到200米處的亭子中站定,一把手掏出煙抽了起來,我也抽起了香菸。只看到火化間的房頂上,矗立著好幾個巨大的煙囪,那個直徑最大的煙囪現在已經又冒起了白煙,一縷縷升上天空。還有兩個煙囪正盤鏇著衝上一股股濃密的黑煙,肯定是噴射煤油了,這有助於離去的人乾乾淨淨地消失在紅塵,再也沒有煩惱。一把手看著煙囪,若有所思地說:這個女劇作家才半百,肯定是還要走一家的;女兒被洋鬼子拐跑了;市委大院的房子肯定還是女劇作家白住,沒有多久就搬進去個男人,花著二把手的錢,睡在他們曾經睡的床上。唉,這人吶,怎么會想到自己一走,老婆孩子都成了別人的呢?
三派出所長張被震暈了
作者:胡躍東
除了第一代身份證年限到期要重新申領時,我進了一次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換髮第二代身份證要照相,我又去了次派出所;以後,我沒有再進過派出所。我倒是在機關打工的時候進過監獄,真的。不是說你不進派出所就是良民,我進過監獄就不是良民。當時我是良民,是跟在市委機關領導屁股後面的良民,所以監獄的監獄長、政委等等一干人馬,用車來接我,接到會議室喝茶、吃水果。
走在監獄的路上,我看見穿著藍與白相間服裝的人,看見我迅速敬禮,退到一邊讓路。我的領導說,這是個教育人的好地方,不過你以後還是不要來這個地方,今天檢查工作,感受感受氣氛,不要就知道喝酒,還要努力工作。在那個環境裡,我覺得領導的話真是有威力啊,以後我看見警察心裡都怯怯的。
酒壯膽,色亂性。天知道我又第三次進了派出所,還是深更半夜。
計程車司機把我送進派出所讓我很生氣,我就是喝酒喝多了,請他把我送到我賃居的都市村莊東下池村,他說村里罰款不敢進,我說有我呢,市委機關的,誰能把你怎么樣?我說你不進村,沒有服務好,就是拒載,我怎么給你付費呢?五大三粗的的哥也許看我居住在都市村莊,才不相信我說的醉話。於是,司機一踩油門,就把我送到都市村莊的轄地派出所。
據說(到底是喝暈了嘛),鄉派出所警察對我的印象就是,這個人太橫了。一看我就不像是多牛叉的人物,問清楚情況後,警察讓司機走了,不由分說把我送到了一個有鐵凳子的屋子裡。
折騰了一番,勾起了我的菸癮,我掏出煙點上深吸一口,忽然感覺冬天裡屁股下面的凳子也忒冰了些,竟然是鐵的,接著看到旁邊鐵管上鎖著一副手銬。我騰地脫口而出一句粗話,我犯法了么,把我關到這樣的地方,還有沒有王法?
不久,一個女警察從鐵條門窗的房門前經過,一時讓我很納悶,老晚了還有女警察呀。虧得我反應快,我用很文明的語言對女警察說:可能搞錯了,把我關在這裡。我遞出去一個身份證和一個市委出入證,請她到值班室說明情況。我特地強調:不要弄出來大亂子,免得給派出所抹上黑。
我被放了出來,很生氣地對幾個警察發脾氣,一個負責人模樣的警察看著我的市委出入證無語。我知道上面蓋著市委辦保衛科鮮紅的印章呢。我說:事情會搞清楚的,你們關我不要緊,別耽誤了市裡的材料,你們還是小心處置為好!派出所搞不準我這個居住在都市村莊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犯的錯誤又不夠拘留,就把我放了出來。
第二天醒來,頭有點暈,接著發現錢包里的證件不見了,市委的出入證是誰都可以亂收的么?好不容易我想起來昨天晚上進了趟派出所,於是就打了個電話。居然,有人幫我找到了戶籍警,答覆說所長一定要見見我。於是我去了,也見到了所長。所長說:今天沒有喝酒吧?我哈哈,說沒有喝酒。所長說我真的怕你摘了我的帽子。於是,我賠禮道歉一番,總歸是我也有錯誤的嘛。所長說你是幹啥的?材料秘書,我回答。誰誰你認識不?問這種話對我來說太好回答了,我說打個電話吧,讓我們領導批評我一下,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不過我的證件不能被扣了。所長說:原來你是誰誰的人啊,怪不得很厲害啊!接著,讓我寫了個事情經過,拿出來20元錢作為給的哥的車費。所長看著寫有事情經過的紙,說:還真是秘書啊,這字寫的,嗬!這句子流暢,嗬!走之前,我想要個所長的手機號碼,所長說:得,我可不敢和你喝酒啊!
派出所所長被我震暈了,我哪裡能想到啊,跟做夢一般地不真實。後來我的市委出入證丟了,經過這個都市村莊轄地的派出所,我老實多了,因為我的口袋裡只有一個作家協會的會員證,那是不敢和市委的出入證相比的,這個道理我懂。
四我把自己弄丟了
作者:胡躍東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這樣問自己的時候,真的一下子把自己問卡殼了。我是個市級作家協會的會員,卻不敢在公開場合承認;這年代誰說自己是作家,就像趙本山的徒弟那句經典台詞“臭不要臉的”一樣,不知道誰罵誰呢。我也不是流氓,白吃白喝玩女人,我沒有這個能耐,誰都知道我是個光棍。我不是工人,月月等著可憐巴巴的一點工資買米下鍋,還要承受著一不小心就下崗的精神壓力,心裡只剩下一點罵,辭彙卻並不豐富。我更不是廣告人,老是吆喝著不當總統就當廣告人,天天總想著怎么把別人口袋裡的錢挖到自己的褲兜里,現在我不幹這活了。我不是法官,吃了原告再吃被告,我這是從坊間聽說的。我肯定也不是律師,能把圓的說成方的,把死罪辯成有期徒刑,我要有這個本事還用寫字么?我不是交通協管員,穿著幾乎和警察服裝一樣的衣服站在烈日下,曬成尼加拉瓜的黑人,不過他們是夠辛苦的。我不是記者,無孔不入地跑會議拿紅包,報上只登一百多字,這個我冒充過所以有發言權。我不是老師,地震的時候把學生扔下一舉成名,5.12的時候我從複式樓11層跑下樓只用了兩分鐘時間卻沒有出名。我也不是農民,都進城去淘金,而且皇糧都免了,我居住在都市村莊,是個流浪的自由寫作人。
多半在喝小酒的時候,我問一個老哥“我是誰”這個問題,這個老哥脫口而出道:“你嘛,是個黑戶!”他說:“你還能把派出所所長震暈不?”我就一下子酒醒了大半,畢竟我離開市委機關好多年了。
從這老哥嘴裡說出來的話向來刁鑽,不過也確實站得住腳。一天晚上8點,我和老哥已經就著好幾個拾掇好的熟肉和冷盤,喝了快2斤燒酒了。也就是在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還沒有完全落幕的時候,我已經喝得指南是北指北是南了。這歸結於老謀子搞的開幕式文藝表演太精彩,科技含量太高,氣勢太壯觀,光與影的藝術太奧妙了,讓我激動得不能自抑,一激動就乾一杯,一杯接著一杯。再有就是天也忒熱了點,當天氣溫38攝氏度,酒精燒和著高溫熏蒸,我就喝高了,暈了。嫂子不在家,我原本是打算在老哥家囫圇一晚上的,結果他不乾,我氣得罵了他幾句,扭頭就下了樓,想不到還真騎上了腳踏車,一路高歌而返。
第二天醒過來,嘴裡感覺苦,找水喝時,我想先看看枕頭邊上的手機,我的時間觀念就是這么強。結果發現頭天晚上穿的衣服以及床尾的T恤衫都不翼而飛,褲子兜里的錢包不見了(裡面裝著我的一張居民身份證和一張市委出入證),手機也沒影了。門是開著的,燈亮著,準是梁上君子在深夜裡趁我鼾聲大起的時候“該出手時就出手”了。如果不是我的老家裡還有一本戶口簿,我這個遊走江湖的人,就整個是一黑戶了。
那一張市委出入證大小就如同一張撲克牌,紙張的底色是淡黃,正面貼著我的一張和身份證上一模一樣的2.5厘米免冠照片,一枚紅彤彤的市委辦公室保衛科的章子蓋在我的照片上,我的臉上一道血紅的印記。反面用手寫體寫著性別、年齡、工作單位、發證日期,還有相關注意事項等等,壓了塑,很精緻。
別小看了這個證件。
有一個夜晚記得是子夜了,我喝暈後招了一輛計程車,不知道啥地方招惹了司機師傅,就把我送到閃著警燈的警車旁,警車裡的警察跳下車來,個個看起來精神抖擻,仿佛遭遇了重大警情一般。我當然記不得警察問了點啥,以及我回答了點啥。不過我還是記得當我掏出錢包里的身份證和市委出入證後,警察仔細看了又比對後說了一句話:夥計,你沒事吧,要不要送送你?得到我果斷的搖頭後,警察隨後幫我攔了輛計程車,當我身體搖晃著坐進車廂時,一個警察還對司機說了句話:送到九都路春蕾大廈,送好啊,送到!你看這個證多管用,要沒有這個證,說不準警察就把我送到派出所,定個酒後滋事或許是很輕鬆的事情。
為了搞清楚“我是誰?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把這個問題通過QQ發給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網友“勇往直前”,結果他發來的“命題作文”充滿了溢美之詞,看得我臉紅心跳。
認識他是在網路,老看到一個叫“蝴蝶飛過滄海”的發帖,又看到他在QQ群里發了很多QQ表情,以為他是搞藝術的(我覺得自己是搞行為藝術的)。在一次慶典活動上,見到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貨肯定是個文人,是個書呆子,你看他那厚厚的眼鏡足有一千度吧。不過經過眼鏡的裝飾把他原本俊秀的臉龐裝飾得更加清秀,儼然就是東郭先生。不過他不是東郭先生,文章中時常透出一種別樣的痞子氣,我說他那是“滄海式”的痞子文學。
他是那種對報紙廣告工作近乎痴狂的人,從來不放過一個錯別字。也許是由於百倍的痴狂,他到現在還處在婚姻的圍牆之外。這讓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議,也會有人認為他是瘋子,抑或是傻子。我總是在聊天中開玩笑說:“哎!老哥,等著吃你的喜糖都等到花兒謝了,趕快解決啊,你要是結婚,那可是洛陽文壇的一件大事啊。”“再說了,將來領著你的孩子逛街,是讓人說爺孫倆,還是說父子倆?”他哈哈大笑,又一次顯示他那胡式的痞子氣,真正的狂放不羈!
我曾經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跟過大首長的屁股,寫過大材料報很高的上級,發過長長短短的“本報訊”,弄得風花雪月的小資文章漫天飛……直到有一天,我和那個失業了兩年半多的老哥一塊兒喝酒時,老哥說:“你算個鳥,小報最次的記者都比你混得支棱,你去球了,活著就是浪費資源!”
每天,從東下池村這個都市村莊的某間民房醒來,我會想一想怎么把自己弄丟了?我也想想“朋友”這個名詞是什麼樣的概念?為什麼要活在他人的眼裡呢?於是,我把那個老哥一腳從我的世界裡踢開,那個老哥失業一年多就把這個社會看透了,我才失業半年,不想把這個社會看得太透。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你要是對我說:“我是你大爺!”我也不敢惹你,我就一米六七的身高,體重不到一百斤,戴一副近千度的近視眼鏡,瘦瓜子臉一副舊社會的烙印。我也不是你大爺,我不知道誰是誰的大爺。誰惹急了我,我就用文字和誰打架,因為我啥都不是,我還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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