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跡》

《月跡》

《月跡》是賈平凹的第一本散文集。

基本信息

《月跡》《月跡》
月跡
---賈平凹的第一本散文集
作者:賈平凹
出版社:百花文藝
類別:文學
出版時間:1992-09-03

簡介

《月跡》收入了賈平凹早期的34篇散文,是賈平凹大散文理念體現的較為完美充足的散文集。其意韻之深遠,恰似“佛祖拈花,迦葉微笑”,令人“欲辯已忘言”。這主要得益於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尤其得益於他對禪意的妙悟。賈平凹是深受禪宗影響,並十分注重從中汲取營養塑造自己的文化意識的當代作家。他曾在傳統文化中尋根,並在禪道文化中尋找自己的體悟。他說:“對於佛道,看的東西不多,看了也不全懂,但學會了‘悟’,他們的一些玄理常常為我所悟,悟得與人家原義相差甚遠,但我卻滿足了,反正只是悟出了對我有用的東西,便不管它原本是什麼。” ①他追求鄉村的靜美,並以“靜虛”作為自己審美內蘊的核心,這一點恰與禪宗的“親自然,遠塵世”之風相契合,使他能深悟禪意之精蘊,同時也使他的作品呈現出一種幽柔纖巧的審美風格。

淺析《月跡》中的禪意美

《月跡》收入的是作者1980年前後的作品。此時,作者在經歷了“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單純入世”階段後,由於讀的書多了,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思想越來越駁雜,逐漸地了解了生活的某些陰暗面,“發現了民性的愚昧麻木,世態的反覆多變,人情的冷暖無常等等,以前對人生的光潔單純的眼光,適足以加劇他此時的悲觀、失望,甚至使他涌動著浩茫的痛苦”。“在這種痛苦惶惑的時刻,古代失意文人才子那種厭棄世俗,投向大自然去尋找美和心境和諧的共同舉措,通過古代詩文向他呈現了巨大的誘惑力。”②由於對莊子陶潛蘇軾喜歡,這些作家的追求自然,於作品中表現出來的莊禪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他。所不同的是賈平凹將他們出世的消極,妙悟為入世的超然達觀。通過妙悟,他認為“人應該超脫、達觀,應當站在宇宙中俯瞰時空,對世界、人生、歷史作冷靜的觀照,而不應加入其中,汲汲於得失,與世風時觀相俯仰。”所謂超脫、達觀,“並不是徹頭徹尾的遺世獨立”③,而是對生活的加倍熱愛,一種更深沉的執著。因而,在《月跡》中,作者雖然有時也表現出抑鬱憂傷,但鏇即能解,鏇即能悟,從主體上體現了作者對生命的熱愛和追求,而這些又都被溶化並沉積在《月跡》所展示的空靈靜寂的禪宗式的意境中,這種意境首先表現在作者給我們營構的一些禪意充盈的意象營中。
月是其中主要的意象,散文集《月跡》中直接以月為題的散文就有《月跡》、《月鑒》、《對月》,而另有《靜虛村記》中的“月下樹影”,《夜籟》中“顯得很小的月亮”,《空谷簫人》中的溶溶的月,《夜在雲觀台》中的新月等等,作者給我們勾畫了一群月的意象。

《月跡》《月跡》
佛教中常以月來喻世界與本性清淨,是心“無念”的具體體現。賈平凹以月來構築他的空靈靜謐的意境,來表現他對“靜虛”的審美追求。在他的筆下,總是月下的空明,是“花開月下,竹臨清風,水繞窗外,沒有一點兒俗韻”的空靈之境。有真實的“水中月”之境:“月亮又上來了,月在水裡,看得見那黑脊樑的在星群中間遊行。”也有似真非真的水月之境:“果然,石崖走過,看見前面一色白茫,上接月空,漠漠不見源頭,下注深谷,蒙蒙亦不辨終底。月下看不見那水氣的五光十色……滿世界只有一個乳白色的謎!”④還有直接取自禪宗的月境,比如《月跡》中的一段:“我們看著那杯酒,果真裡邊就浮起一個小小的月亮的滿圓,捧著,一動不動的,手剛一動,它便酥酥地顫,使人可憐兒的樣子。大家都喝下肚去,月亮就在每一個人的心裡了。”“我突然又在弟弟、妹妹的眼睛裡看見了小小的月亮……噢,月亮竟是這么多:只要你願意,它就有哩。”“那月亮不是我們按在天空上的印章嗎?”我們再看《住持禪宗語錄?圓瑛江法》之云:“一月在天,影合眾水,月無臨水之心,水無現月之意,感應道交,法爾如是。試問此月,是一是多?為同為異?若言是一,千江有水千江月;若言是多,千江月只一月攝。若言為同,則天涯相隔;若言為異,則一相圓明。”又有:“人人自心月,無古亦無今,靈光常無味,體性本晶瑩。輝映天地,迥脫根塵,不離當處,豈假外尋。”賈平凹正是妙悟了此中禪意,並將他的參悟,通過形象的描繪,傳達給讀者。這種參悟,少了禪的神秘,少了玄奧,在對月的追尋中,展示了“千江有水千江月”的空明,“人人自心月”的禪理。

我國古代文人也多喜歡寫月。李白的詩文中,月的形象明麗、親切,情意深長。有美麗得令李白欲掛於東溪松的月:“長留一片月,掛在東溪松”;有秋天明麗清冷的峨眉山月:“峨眉山月半輪秋”,有給詩人美好的回憶的月:“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也有可寄愁心的解意的明月:“我寄愁心與明月”;還有一往情深的山月:“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而王維的筆下,月的形象皆明淨清冷。“草白靄繁霜,木衰澄清月”,這月是發著清輝的清冷的月;“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月是空靜的月;而《白石灘》中的月如浣洗的輕紗,有些虛無縹渺。

賈平凹筆下的月則是淡淡的:“月亮已經淡淡地上來,那竹在淡淡地融,山在淡淡地融,我也在月和竹的銀里、綠里淡淡地融了……”⑤,這樣的月是可以融入一切的。而靜虛村中的月下之景更是一種自然的、質樸的虛靜之境:“看著村人忘歸,我一時忘乎所以,月下樹影,盤腿而坐,取清茶淡酒,飲而醉之。一醉半天不醒,村人已沉醉入夢,風止月暝,露星閒閒,一片蛐蛐鳴叫。我稱我們村為靜虛村。”⑥而《夜在雲觀台》中的月更有一種脫俗的禪味:“我獨坐在禪房裡品茶。新月初上,院裡的竹影投射在窗紙上,斑斑駁駁,一時錯亂,但竿的扶疏,葉的迷離,有深,有淺,有明,有暗,逼真一幅天然竹圖。我推開窗便見窗外青竹將月搖得破碎,隔竹遠遠看見那潭淵,一片空明。心中就有幾分慶幸,覺得這山水不負盛名,活該這裡沒有人家,才是這般花開月下,竹臨清風,水繞窗外,沒有一點俗韻了。”在禪房裡賞月,品茶,觀竹,使我們想起王維的《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那份寧靜,那份超然。

賈平凹吸取了李白的達觀,王維的超然。李白的月達觀,而賈平凹於在達觀中更多了一種虛靜和進取。王維是用晶瑩明淨的月亮來喻自性清淨,一塵不染的,但他的月多了一層出世的清冷。賈平凹的月是他主體精神的象徵,是他追求、探索的美學象徵:“月亮是親愛的,月亮有時也是不可摸透的;使我為渴望著探索到它的秘密而被折磨著,悲哀著。”⑦

賈平凹的月與李白、王維的月之所以有這種不同,是由於他們的時代和思想境界不同。李白、王維是封建士大夫文人,他們不滿現實卻又無法改變現實、超越現實,在矛盾的痛苦中或無可奈何地漂泊,流連山水,或厭棄世俗,離群索居,隱匿山林。他們追求的是“達則兼及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追求心境的平和虛靜。賈平凹作為一位當代作家,進取的時代決定了他必然會追求不息。在“複雜處世”中雖也偶有抑鬱憂傷,但作者能在自己的創作中發現美,找到自己的位置,並與他於禪道中所妙悟的“靜虛”思想相結合,因而他的月是超然達觀的“溶溶”的“靜靜”的月。

《月跡》中的意象還有、清泉、小溪、飛鳥、白雲等等,這些意象都具有象徵意義,都能給人以神韻超然的感受。

水在佛教,尤其在禪宗被認為是清淨無瑕,湛然恆靜的最高境界。清冽的泉水,淙淙的清溪,是自性清淨、任運自然的象徵。《月跡》中多處講到水、溪、山泉:《清澗的石板》中石縫裡的水是清極亮極的;《溪》中的小溪是緩緩地悄悄地流淌著的;《紫陽城記》中的水亦禪意悠悠,深遠而有韻致。

山,在賈平凹的作品中,也有一種超乎自身的象徵意義。他曾說自己是山地之子,對山有著特殊的感情。《讀山》,表現了他對山的內蘊的追求。山的神秘,山的瑩透以及山的拙樸,都是作者對山的力量的一種解悟。最後作者說:“幾次不知了這山中的石頭是我呢,還是我就是山中的一塊石頭?”正是物我兩忘,身世皆忘,超越了一切時空的禪意。

另外,作者還用飛鳥、白雲等來表現自己對自然的嚮往:“漫天的鳥在如撕碎紙片的自由,一朵淡淡的雲飄在山尖上空了,數它安祥。”白雲、飛鳥在佛禪中是無所掛礙的禪悟象徵。賈平凹正是用這些意象,構成了自己的空靈靜謐的意境。
意境,是中國美學的特定範疇。王國維創“境界說”,謂“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中國的各種藝術無不聯繫著這一審美範疇。禪境所追求的是空寂閒靜、一塵不染的境界。《月跡》給我們展示的就是這樣一種靜寂空靈。

賞析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習應品》中有一段:“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空法,非過去,非未來,非現在。”世界既無生滅和垢淨增減的變化,也無過去、現在、未來,整個世界一片空靜。佛禪從心性觀念出發,否認客觀世界,也否認物質運動。他們認為世界是靜止不動的,人們感到動,是因為心動。《壇經》中有則著名的公案——關於風吹幡動之議的:“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只要能凝然守心,不執著於外境,就能達到成佛的最高境界。

我國古代有許多文人孜孜追求著這種心的絕對的靜。王維即是典型,他的名詩“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即表達這種絕對的內心寂靜。蘇軾有云:“欲令詩語妙,無如空且靜,靜能了群動,空故納萬境。”賈平凹於《月跡》中所要傳達的,亦為一種靜虛的靜境。

《月跡》《月跡》
賈平凹的這種靜境,“不是表現主體對客體的矛盾、衝突、征服,激發起奮發的豪情和鬥爭動盪的愉快,而是表現實踐和實現統一引起的一種閒適、平靜、超然、愉悅的感情。”⑧賈平凹執著地追求這種靜境,他將自己的書齋取名“靜虛村”,並在作品中一再表現。在《靜虛村記》的開頭,他寫道:“如今找熱鬧的地方容易,尋清淨的地方難,尤其在大城市附近,就更其為難了。”在城市,他感到扭曲、壓抑,感到有一種不能舒展的苦悶。只有回返鄉村,他才能感到境與人和,人與境諧,適心宜性。

《月跡》中,作者寫了許多村莊、村巷,無一不是靜靜的。靜虛村中的村民,“厚誠”得幾乎近於“傻昧”,生命形態呈現出一種原生的質樸。再看渭北瓷城陳爐吧,作者遠遠看到“青煙就端端地冒出來,而且有了雞啼。這便是一個村了;屋舍看不見,人家都住在塄下。”這不禁令我們想起“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的那種閒靜來。還有《白夜》中的村子:“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影,也沒有一隻咬。從巷道里過去,雪落得很深,一腳踩下去,沒了小腿,卻沒有一點聲息。走進一家,院子裡靜悄悄的,一直走近門口,門被封了半邊,只看見那黑色的門環,一動未動,象畫上的一般。”這樣的一個村莊,被雪封住了也不知道,人們正在甜睡中,一切都正處於安謐的原初狀態。

在作者的筆下,還有幽靜的空谷,靜謐得雄壯偉大的池塘,偉大靜默的,還有小小的文靜的文竹,靜若處子的,他們共同構成了賈平凹的靜境。

賈平凹筆下的動境,“也不是表現主體和客體激烈衝突,抗爭,喚起的不是鬥爭的激情,而是主客觀世界諧調的愉悅,閒靜,所以本質上也是靜的。”即使是熱鬧的街市,在他筆下,也少喧囂,煩擾。且看《延安街市》:“最紅火的是那些賣菜者……買賣起來,價錢是不必多議。稱都翹得高高的,末了再添上一點,要么三個辣子,要么兩根青蔥,臨走,不是買者感激,偏是賣主道聲‘謝謝’”。“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在這裡全沒有。這裡的人與人之間是那樣和諧,一對老親家,在街市上相遇了,便尋著塊空地,投機地談起兒女的親事。拴在堤欄桿上的毛驢,便偷空在地上打滾兒,叫了一聲,整個街市差不多就麻酥酥地顫了。”真是“境與人和,人與境諧”呀。雖曰鬧市,卻仿似“靜虛村”,仿似陶淵明筆下的桃源仙境。

《月跡》《月跡》
禪被徹底理解時,就得到心的絕對的平和。人人從事其正當的生活。無論是靜虛村中的村民,還是渭北瓷城陳爐的人們,或者是《白夜》村巷裡的人家,他們都是那樣平和而悠然地生活著,“接人待客,吃飯總要吃得剩下,喝酒總要喝得昏醉,才覺得愜意。衣著樸素,都是農民打扮,眉眼卻極清楚。”他們在自己平凡的位置安居樂業,沒有喧囂,沒有世故,沒有庸俗,有的只是一種自然的質樸,一種心地無雜的清朗。他們身居苦境而不知其苦。靜虛村的人們樂於他們的土院,《陳爐》中的人們,“吃飯極少吃菜,一頓飯,兩個饅頭,一碟辣子也便算了;洗臉水總是剛剛蓋住盤底,依牆靠著,一家人老的洗了少的洗,臉洗濕了,水也便完了。”《夜籟》中的老漢喝著又苦又澀的汁湯,卻哈哈大笑著說:“土命人也不象你說的可憐,苦是苦,苦中仍有甜呢。”這樣一種身居苦境而不知其苦,能夠於苦中見甜的達觀超然的胸襟,正是作者於禪中妙悟到的,是作者審美內蘊的核心——禪宗的“靜”、“虛”。禪宗要求人們從變幻的外界去認識動中所藏的靜的本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中說:“尋夫不動之作,豈釋動以求靜,必求靜於諸動,故雖動而常靜,不釋動以求靜,故雖靜不離動。”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也說:“禪是動中的極靜,也是靜中的極動。”賈平凹深諳此中真義,他常用動來表現極靜。在幽谷中響起簫聲,使幽谷更幽更靜。在《夜遊龍潭記》中寫萬籟俱寂:“槳起舟動,奇無聲響,一時萬籟俱寂,月在水中走呢。”再用滿湖的嘯囂來襯托:“聽滿湖嘯囂,如千軍萬馬廝殺戰場,我身骨兒都嚇得軟了。”寫出了靜得可怕的絕對的靜。

另外,作者既釀造出月下的空靈,也有迷迷濛蒙的如水中月鏡中花式的空靈。在雨中:“石板路是潮潮的了,落葉浮不起來,一時深、淺、明、暗,層次分明,遠峰愈高愈淡,末了,融化入天之雲霧。”⑨是一種如飄渺虛幻的雲霧似的空靈。在月下渡口:“夜裡,船到山灣間,顯得很小,兩岸黝黝的山影憧憧沉在水裡,使人覺得山在水上有頂,水下有根,但河面卻鋪了銀,平靜靜的似乎不流……”這是一種“水中月”式的空靈。雲霧漫山時:“滾著滾著,滿世界都白茫茫一片了。偶爾就露在山頂,樹木蒙蒙地細膩了,溫柔了,脈脈地有著情味。接著山根也出來了。但山腰,還是白的,白得空空的”。⑩質言之,這些意境空靈而迷濛,使景與意無隔,現實和幻象相融,使幽者更幽,靜者更靜,空者更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意無窮。”⑾

賈平凹以他特有的氣質、個性和感受力,妙悟了禪意,並在《月跡》中通過象徵式的意象構築了一種禪宗式的靜寂空靈的意境,使他的作品讀來意蘊深遠,韻味深長。毫無疑問,這種審美取向,將給當前的散文創作提供一種別開生面的創作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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