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鼬鼠——時間漫筆

抓不住的鼬鼠——時間漫筆

《抓不住的鼬鼠——時間漫筆》,作者周濤是中國當代著名散文家,詩人。這是一首思考時間問題的散文詩,讀來琅琅上口,充滿哲理。時間,本來極其抽象,不可捉摸,可在作者筆下,它變成了一隻捉不住的鼬鼠。鼬鼠是一種有形的實物,而時間卻是無形,無形的事物加諸於有形的事物之上,雖然它的本質仍是看不見摸不著,但人們的心裏面,多多少少都有了對他的獨特看法

簡介

周濤:中國當代著名散文家,詩人。

原名周小濤,1946年3月15日出生,祖籍山西,中國著名詩人、散文家。著有詩集《神山》、《野馬群》及散文《鞏乃斯的馬》、《哈拉沙爾隨筆》等。祖籍山西,在京啟蒙,少年隨父遷徙新疆。1969 年畢業於新疆大學中文系,現為新疆軍區創作室主任。 目前出版詩集、散文集20多種,深得讀者喜愛。曾獲全國詩集獎和全軍八一獎,1998年獲首屆魯迅文學獎,系新邊塞詩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當代中國最具個性魅力和文學氣質的優秀作家。

內容簡介

通篇的描述和比喻,似乎讓人實實在在看到了時間這一怪物。作者意在告誡人們珍惜時間,但絲毫沒有說教味。文章情理交融,使人感動,啟人思考。閱讀文章,想想,時間對你來說是什麼?

我一出世就沉沒在時間裡了,時間如水我如魚。

那是煙、霧、空氣的包圍,渾然不覺如影相隨,我幾乎不能明確是我擁有了它還是我正被它裹挾。

它是那樣直接、迫近、強大地面臨著所有的生命,但是為什麼卻最容易被忽略?

風無形,可是柳枝拂動、樹彎腰,我們可以看到它的力量;空氣無狀,可是在陽光透射下,可以看到塵埃浮動、地氣上升,目擊它模糊的形態。

但是時間呢?

誰感受到它的力量、目擊過它的形狀?

有過一位詩人妄圖正視它,結果那位詩人哭了。他突然發現了一種強大力量的隔離,感到面對一圈無形的牆壁無法穿越的痛苦。

還有一位也是詩人,曾經試圖接近它,結果他反而給推得更遠了。他在江邊痴想,人是什麼時候開始見到月亮的?月亮是什麼時候開始見到人的?這個問題是世界柔軟的腹部,誰的拳頭打向這裡,誰就會因撲空而迷惘。

時間是空的。

它大到無邊無際、無始無終,如宇宙天空,如一切生靈惟一裁判,如神;

它小到無影無蹤、無孔不入,它甚至規矩渺小到了可以被任何一位鐘錶匠囚禁於方寸之間,如奴隸。

它操縱著生命而又似乎被人操縱。

它掌管了生殺予奪大權而又隱形無聲。

處處有它而無它,處處無它而有它。

它是誰?

它是鐘錶里的刻度,是太陽和月亮的約會;是由黃轉綠暗暗托出春天的一隻看不見的手,是淹沒著宇宙萬物的滔滔洪流;是神秘的意志,神秘的臉,是一切生命的殺手和產婆。

誰能畫出它的肖像呢?

在我們的想像力的鐵路修不到的年代裡,一個東方農耕民族,因為自己的生活方式認識了它,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季”。“季”是以四種容顏出現的,循環往復,互相銜接,從未有過一次失誤。

當然還是東方,一些狩獵民族,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因而他們看到的也主要是黑白兩色,白天是白的,黑夜是黑的,他們把它叫“日子”。

另外是遊牧者,他們很容易把它叫做“紀元”,漫長的動輒千里的遷徙和轉移,使他們隨著或逆著它移動,也使他們看到了它更真實的茫茫無聲的面容。

漏、晷、鍾、表。

這些都是人類妄圖捕捉住它而設的夾子和陷阱。人們以為捉住了它,緊密地把它關在裡面,非常珍惜,仿佛裡面關了一隻規矩而又準確的小鼬鼠。

在這種兒童遊戲面前,它是寬容的。它不願意拆穿這種幼稚的錯覺。

人們經常愛問的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時間?”

我們怎么能夠有或者沒有時間呢?因為我們的一切都是它賜予的,都為它擁有,就像我們不能說自己有沒有天空一樣。

它給了我們那么多時日,讓我們飲食男女、勞動思考,讓我們創造,它多么偉大仁慈!我們每每看到太陽飽滿金紅地升起,就把太陽想像為它的臉,心裡流露出一個生命對它的崇拜和感激。

然而也許人們總的來說是讓它失望的,人們不珍惜生命,人們不僅揮霍而且極其藐視時間,人們把它給予的一生隨便地混過去……於是它使所有的人死去,讓新的人誕生出來。結果差不多,於是它再讓這批人死去,讓新的一代再誕生。如此循環,無數代矣,它的希望竟還沒有絕滅,這是多么偉大的耐心!

時間啊,我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

在您的忍耐和仁慈之下,我們究竟做了些什麼?我們無所事事,沒有目標;因為空虛,我們互相勾心鬥角;

因為無聊,我們把對同類的踐踏當作平生樂事。

我們還崇拜金錢,就像小孩崇拜自己屙出來的屎一樣。

我們不珍惜生命,但我們卻貪生怕死。

我們以自私為核心,但我們經常向別人曲背彎腰、脅肩諂笑。

這些,當然你都看見了。

極度的靈活,超自然的伸縮性,不可思議的變幻速度。是的,鼬鼠一般,短肢、細長柔韌的身子,光滑的皮毛滴水不沾,豹頭,雙眼凝注而有神采。

無處不可穿越,無處不可逃遁。

閃電的一擊,比一切猛獸兇猛。

它象徵著“短暫”的殘酷力量,而這正是時間的另一屬性。在這寒冷的、毫無商量餘地的時光匕首面前,誰也沒有能力躲閃。這位快捷的劍客,它的暗殺從來沒有落空過。

恐懼就是這么來的,和生命一起來的。植根於生命的底核,隨著大無畏的生命一起生長。當生命吸收營養的時候,它也吸收;當生命衰弱老化的時候,它睜開了眼睛。

恐懼是靈魂中基本的顏色,是使靈魂活動的力量,夢是它的鏡子。

不知畏者不足畏。

時間的彌天洪水在通過每一個具體的生命時,是細膩,是一根伸縮變化的悠長的猴皮筋。小女孩就是在猴皮筋上找到了它的對應物,她們像一群小鳥,在時間的枝上跳來跳去。她們正處在可以把時間當作玩具的年齡。

“一五六、一五七,馬蘭開花二十一。”

這種音韻上口毫無內容的歌謠,仿佛不是唱給人聽的,因為它什麼意思也沒表達;但是只有小女孩們愛唱,這些精靈仿佛是唱給人類以外的什麼東西聽的。

時間對小孩子來說,是那樣像老人,慢吞吞地難熬;

時間對老人來說,是那樣像頑童,轉眼就不見了,怎么也抓不住;

時間對那些偉大的男人來說,是女人;可以占有,可以利用它無形的軀體延續自己短暫的生存,所有偉大的男人都曾使時間懷孕,從而在歷史上複印出自己的影像;

時間對那些美麗的女人來說,是男人;它是那樣言而無信、輕浮短暫,那樣輕易地摧毀和拋棄美。

人們不都是生活在時間的猴皮筋上么?

時間從來就沒有公正過。

對排隊的人,它磨蹭著;對有急事的人,它拖延著。

對“找時間”的人,它躲閃著;對“趕時間”的人,它飛跑著。

對沒辦法打發時間的人,它惡意地空洞著。

對美妙幸福的事,它吝嗇著。

對辛酸痛苦屈辱的事,它揮霍放縱著。

它就是這樣生性荒誕無稽、常常捉弄人。

我們以為時間是帝王,是最後的裁判。

我們總是把一代人解決不了的糾紛、矛盾、疑問留給它,寄希望給它來證明。

其實它根本就沒有理睬過我們,既不關心也不評判,就像魚在水中爭吵並不與水有關,也像鳥在天上廝鬥並不於天有礙。它靜默地坐在一切之上,長河落日,大漠孤煙,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

同時它又有細緻靈巧的手指,貓的無聲腳步……悄然移行。

我是多么渴望看到那些已經消失了的事物再現!

這一切都是可能的嗎?

在時間的盡頭,在幽暗的內臟,在呈現著虛無假象的背面,在意識的深不可測的井底,那神秘的、那玄妙的、那不可洞察的創造萬物之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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