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小鬼

”是的,被我猜對了。 ”笑著我自己的那個“豈敢”。 “你告訴他是這裡,不是——”苓低聲的問。

簡介

《愛的小鬼》是老舍一部極短的作品,然而其對“愛情”的注釋卻是老舍所有以愛情為主題的小說中最為到位的。作品敘述了一個讓人莞爾的小故事:我因聽了妻子與小姨子關於見一曾相識男子的談話而起了誤會,在街上將那男子騙走,卻在回家後得知其實那男子是她們逃亡多年方才回家的哥哥。故事至此戛然而止,留下讀者一個人大笑不止。老舍驚人的洞察力與絕妙的文筆將愛情中最有味道的“吃醋”寫得妙絕,“愛的小鬼”在老舍的筆下是如此可愛,如此調皮,“愛情”的超功利性的美好在此篇中顯露出來。

藝術特色

《愛的小鬼》的情節的曲折多變在一些作品中還體現在情節結尾的突變上。在《愛的小鬼》寫作中,老舍驚人的洞察力與絕妙的文筆將愛情中最有味道的“吃醋”寫得妙絕,“愛的小鬼”在老舍的筆下是如此可愛,如此調皮,“愛情”的超功利性的美好在此篇中顯露出來。

評價

《趕集》短篇小說集《愛的小鬼》以及後二集在青島完成,《黑白李》、《月牙兒》、《斷魂槍》歷來評價較高。《趕集》中《愛的小鬼》有這樣一段對話——“你個臭東東!打你去!”苓歡喜的時候,“東西”便是“東東”。 今日網上常用語,早已出現在20世紀30年代作品中,一笑。

作者簡介

老舍(l899.2.3—1966.8.24),滿族,原名舒慶春,字舍予,生於北京。父親是一名滿族的護軍,陣亡在八國聯軍攻打北京城的炮火中。母親也是旗人。靠替人洗衣裳做活計維持一家人的生活。1918年夏天,他以優秀的成績由北京師範學校畢業,被派到北京第十七國小去當校長。1924年夏應聘到英國倫敦大學東方學院當中文講師。在英期間開始文學創作。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是第一部作品,從1926年7月起在《小說月報》雜誌上連載,立刻震動文壇。以後陸續發表了長篇小說《趙子曰》和《二馬》。奠定了老舍作為新文學開拓者之一的地位。1930年老舍回國後,先後在齊魯大學和山東大學任教授。這個時期創作了《貓城記》、《離婚》《駱駝祥子》等長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等中篇小說,《微神》等短篇小說。1944年開始,創作近百萬字的長篇巨著《四世同堂》。;他擔任全國文聯和全國作協副主席兼北京文聯主席,是全國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常委。1966年“文革”中因不堪凌辱而投湖自盡。

《文藝月刊》

《文藝月刊》(1930-1937,1937-1941)是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創辦的刊物,主編為民族主義作家王平陵。不過由於刊物的政治傾向不太明顯,招稿政策比較靈活,報酬相當豐厚,所以當時不少自由主義派甚至左翼作家於該刊發表文章。

原文閱讀

我向來沒有見過苓這么喜歡,她的神氣幾乎使人懷疑了,假如不是使人害怕。她哼卿著有腔無字的歌,隨著口腔的方便繼續的添湊,好象可以永遠唱下去而且永遠新穎,扶著椅子的扶手,似乎是要立起來,可是腳尖在地上輕輕的點動,似乎急於為她自造的歌曲敲出節拍,而暫時的忘了立起來。她的眼可是看著天花板,象有朵鮮玫瑰在那兒似的。她的耳似乎聽著她自己臉上的紅潮進退的微音。她確是快樂得有點忘形。她忽然的跳起來,自己笑著,三步加一跳的在屋中轉了幾個圈,故意的微喘,嘴更笑得張開些。頭髮蓋住了右眼,用脖子的彈力給拋回頭上,然後雙手交叉撐住腦杓兒,又看天花板上那朵無形的鮮玫瑰。
“苓!”我叫了她一聲。
她的眼光似乎由天上收回到人間來了,剛遇上我的便又微微的挪開一些,放在我的耳唇那一溜兒。
“什麼事這么喜歡?”我用逗弄的口氣“說”——實在不象是“問”。
“猜吧,”苓永遠把兩個字,特別是那半個“吧”,說得象音樂作的兩顆珠子,一大一小。
“誰猜得著你個小狗肚子裡又憋什麼壞!”我的笑容把那個“!”減去一切應有的分量。
“你個臭東東!打你去!”苓歡喜的時候,“東西”便是“東東”。
“不用打岔,告訴我!”
“偏不告訴你,偏不,偏不!”她還是笑著,可是笑的聲兒,恐怕只有我聽得出來,微微有點不自然了。
設若我不再往下問,大概三分鐘後她總得給我些眼淚看看。設若一定問,也無須等三分鐘眼淚便過度的降生。我還是不敢耽誤工夫太大了,一分鐘冷靜的過去,全世界便變成個冰海。迅速定計,可是,真又不容易。愛的生活里有無數的小毛毛蟲,每個小毛毛蟲都足以使你哭不得笑不得。一天至少有那么幾次。
“好寶貝,告訴我吧!”說得有點欠火力,我知道。
她笑著走向我來,手扶在我的藤椅背沿上。
“告訴你吧?”
“好愛人!”
“我妹妹待一會兒來。”
我的心從雲中落在胸里。
“英來也值得這么樂,上星期六她還來過呢。還有別的典故,一定。”愛的笑語裡時常有個小鬼,名字叫“疑”。
苓的臉,設若,又紅起來,我的罪過便只限於愛鬧著玩;她的臉上紅色退了,我知道還是要陰天!
“你老不許人交朋友!”頭一個閃。
“英還同著個人來?”我的雷也響了。
“不理你,不理你啦!”是的,被我猜對了。
一個舊日的男朋友——看愛的情面,我沒敢多往這點上想。但是,就假使是箇舊日的——爽快的說出來吧——愛人,又有什麼關係?沒關係,一點關係沒有!可是,她那么快樂?天陰得更沉了。
苓又坐在她的小黑椅子上了。又依著發育機關的方便創造著自然的歌,可是並不帶分毫歌意。
她和我全不說話了,都心裡製造著黑雲;雷閃暫時休息,可是大雨快到了。誰也不肯再先放個休戰的口號,兩個人的戰事,因為關係不大,所以更難調解。家庭里需要個小孩,其次是只小狗或小貓;不然,就是一對天使,老在一塊兒,也得設法拌幾句嘴,好給愛的音樂一點變化。決定去抱只小貓,我計畫著;滿可以不再生氣了,但是“我”不能先投降;好吧,計畫著抱只小貓:要全身雪白,短腿,長身,兩個小耳朵就象兩個小棉花閻兒。這個小白球一定會減少我們倆的小衝突。一定!可是,焉知不因這小白寶貝又發生新戰事呢?離婚似乎比抱小白貓還簡當,但這是發瘋,就是離婚也不能由我提出1君子嗎?君子似乎是沒多大價值;看不起自己了;還是不能先向她投降;心中要笑;還是設計抱小貓吧!
英來了,暫時屈尊她作作小白貓吧。無論多么好的小姨子,遇到夫妻的衝突,哪怕小的衝突呢,她總是站在她們那邊的。特別是定了婚的小姨,象英,因為正戀著自己的天字第一號的男性,不由的便挑剔出姐丈的毛病,以便給她那個人又增補上一些優點。可是我自有辦法,我才不當著她們倆爭論是非呢;我把苓交給英,便出去走走;她們背地裡怎樣談論我,聽不見心不煩,愛說什麼說什麼。這樣,英便是小白貓了。
英剛到屋門,我的帽子已在手中,我不能不慶祝我的手急眼快,就是想作個大魔術家也不是全無希望的。況且,臉上那一堆笑紋,倒好象英是發笑藥似的。
“出門嗎,共產黨?”英對我——從她有了固定的情人以後——是一點不帶敬意的。
“看個朋友去,坐著啊,晚上等我一塊吃飯啊。”聲音隨著我的腳一同出了屋門,顯著異常的纏綿幽默。
出了街門,我的速度減縮了許多,似乎又想回去了。為什麼英獨自來,而沒同著那個人呢?是不是應當在街門外等等,看個水落石出?未免太小氣了?焉知苓不是從門縫中窺看我呢?走吧,別鬧笑話!偏偏看見個郵差,他的制服的顏色給我些酸感。
本來是不要去看朋友的;上哪兒去呢?走著瞧吧。街上不少女子,似乎今天街上沒有什麼男的。而且今天遇見的女子都非常的美艷,雖然沒拿她們和苓比較,可是答似乎在我心中已經沒有很分明的一個麗像,象往常那樣。由她們的美好便想到,我在她們的眼中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呢?由這個構想,心思的路線又折回到苓,她到底是佩服我呢,還是真愛我呢?佩服的愛是犧牲,無頭腦的愛是真愛,苓的是哪種?借著百貨店的玻璃照了照自己,也還看不出十分不得女子的心的地方。英老管我叫共產黨,也許我的鬍子茬太重,也許因為我太好辯論?可是苓在結婚以前說過,她“就”是愛聽我說話。也許現在她的耳朵與從前不同了?說不定。
該回去了,隔著鋪戶的窗子看看裡面的鐘,然後拿出自己的表,這樣似乎既占了點便宜,又可以多銷磨半分來的時間;不過只走了半點多鐘。不好就回家,這么短的時間不象去看朋友;君子人總得把謊話作圓到了。
對面來了個人,好象特別挑選了我來問路;我臉上必定有點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似乎值得自傲。
“到萬字巷去是往那么走?”他向前指著。
“一點也不錯,”笑著,總得把臉上那點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作足。
“湊巧您也許知道萬字巷裡可有一家姓李的,姊妹倆?”
臉上那點剛作足的特點又打了很大的折扣!“是這小子!”心裡說。然後向他:“可就是,我也在那兒住家。姊妹倆,怪好看,摩登,男朋友很多?”
那小子的臉上似乎沒了日光。“嘔”了幾聲。我心裡比吃酸辣湯還要痛快,手心上居然見了汗。
“您能不能替我給她們捎個信?”
“不費事,正順手。”
“您大概常和她們見面?”
“豈敢,天天看見她們;好出風頭,她們。”笑著我自己的那個“豈敢”。
“原先她們並不住在萬字巷,記得我給她們一封信,寫的不是萬字巷,是什麼街?”
“大佛寺街,誰都知道她們的歷史,她們搬家都在報紙本地新聞欄里登三號字。”
“嘔!”他這個“嘔”有點象牛閉住了氣。“那么,請您就給捎個口信吧,告訴她們我不再想見她們了——”
“正好!”我心裡說。
“我不必告訴您我的姓名,您一提我的樣子她們自會明白。謝謝!”
“好說!我一定把信帶到!”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那小子帶著五百多斤的怒氣向後轉。我往家裡走——不是走,是飛。
到了家中。勝利使我把嫉妒從心裡鏟淨,只是快樂,樂得幾乎錯吻小姨。但是街上那 幕還在心中消化著,暫且悶她們一會兒。
“他怎還不來?”英低聲問苓。
我假裝沒聽見。心裡說,“他不想再見你們!”
苓在屋中轉開了磨,時時用眼偷著撩我一下;我假裝寫信。
“你告訴他是這裡,不是——”苓低聲的問。
“是這裡,”英似乎也很關切,“我怕他去見伯母,所以寫信說咱倆都住在這裡。也沒告訴他你已結了婚。”
我心中笑得起了泡。
“你始終也沒看見他?”
“你知道他最怕婦女,尤其是怕見結過婚的婦女。”我的耳朵似乎要驚。
“他一晃兒走了八年了,一聽說他來我直歡喜得象個小鳥,”苓說。
我憋不住了“誰?”
“我們舅舅家的大哥!由家裡逃走八年了!他待一會兒也許就來,他來的時候你可得藏起去,他最不喜歡見親戚!”
“為什麼早不告訴我?”我的聲音有點發顫。
“你不是看朋友去了嗎?誰知道你這么快就回來。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光景是不會相信么;臭男人們,髒心眼多著呢!”
她們的表哥始終沒來。
[2]天涯線上書庫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