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天傳

嚎天傳
西洲作此傳
嚎天者，李勇也。先念元年天降神龍故里，得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氣。幼聰慧，異乎常人，冠絕眾兒，戲游鄉里，人皆稱奇。後入私學，多波折，然倖免泯滅，澤民十年匯流於桂子山，手持經籍，製作不斷，層年累月。作詩為文，若天馬游空，流水行地，傾盪磊落，收縱自如，兼備眾體：送別之章，雄健超越；自傷之筆，妍華褥麗；自然景品，搖曳多姿。有柳七之才，少游之心，東坡之氣。
嚎天身細瘦，才情卓絕，好長飲疾書，高嘯暢歌若乎蒼天發問，挑燈看劍，沙場點兵，吟詠低語若乎長相思獨上西樓，夢江南草長鶯飛，蝶戀花春光灩澹，人送號“嚎天”，“嚎天”名始也。
初，工詩筆，以文名傳，然性謙恭謹，淡於俗塵，絕少出手，出則人皆爭睹，有鏗鏘金石之聲。為院學習部長，前求書者絡繹不絕，門庭若市。錦濤二年，暑中寄寓蝸居，修書二卷，夜以繼日，成時，眾莫不欣喜若狂，嚎天面容淡漠，倚牆蜷於書桌，須臾酣眠不醒，劇困長睡矣。嚎天至性至純，類若此也。
錦濤四年，保研始，如火如荼，有絕然一時者，外游矣，余則多昏晦，座主門生，沆瀣一氣，後躋身高堂者，非妖即媚，其竟固時俗之工巧，偭規矩而改錯，背繩墨以追曲。豈天不見嚎天耶？豈嚎天獨困於此時乎？惜乎哉！惜乎哉！溘死以流亡他鄉，故不忍為此態也。鏇遠離，渺不知其所蹤，順風波以從流，終洋洋為客矣，而心掛結不解，思蹇嚴難釋。
久有訊音來傳，如新津，入新華，新華者，津中太學也，富貴之後，王侯之家，出入皆如敝園，學禮不及，學書不成，每臨堂非亂即眠，津溢於外，其味繞樑經月余不絕，若責則怒目相對，若逐則憤然離去，日游於野，以追犬逐鼠為樂。惡犬遇之立撲，皆不敢吠。小子何謂？不知先生苦辛，形若狂瘋，體強無腦，唯壞亂雄強。嚎天純善，竟落入如此豺狼之圍，時耶？命耶？
丁亥年荷月，吾出遊北向，至新津。會勇於川流中。居室中，見其園柳鬱郁，河草萋萋，窗牖皎皎，生氣盎然之景也，然園中紅藥只向誰生？景熠熠自得其意，人得其情乎？至夜月下壁成影，影上軒飛光，見紅蘭受露，望清秋之離霜，只臨長街太息，清涕下若霰，顧龍門而不見，心嬋媛而傷懷。
居數日，塵務去，浩氣來，同歸江漢，凡二千五百里，風景不與四時，心境不與往昔，爽籟生髮而清風四起，纖歌凝蘊而白雲飛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萬侯糞土也……然聚中必散，天下宴席。至吾再過燕趙，灞亭傷別，客中送客，他鄉踟躕，行來離魂飛揚。
尋夢中見君，園田荒，鬢髮長，十年流寓兩茫茫。忽天降五彩雲，出一緋衣人，言於嚎天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嚎天曰：“才疏學淺，難當重任！”緋衣人竟固己見……人不重而帝獨重之，豈人見勝於帝焉？賈太傅屈居長沙，鬱郁己志，非無聖主；辛稼軒終老鉛山，懨懨終老，豈乏明時？伯樂不存，的盧駢槽，蜀道險隘，關山難越，孑孑只身前往，誰悲失路之人？踽踽漫遊遠隅，儘是狂聊之客，念及此情，有淚如傾。
守望者曰：“嚎天志潔而物芳，身廉而高世，自疏濯泥淖之中，蟬蛻於昏暗穢濁，暢遊浮沉之外，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業，文約辭微而意旨深幽，舉近類邇而見義大遠。其性情學問襟抱，非舉恆流所能見，行於所當行，止於不可不止，可入天地奇觀。”今雖困據，然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陰，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昔伯牙鍾期高山流水，高山者，嚎天賞俊；汪洋者，嚎天辭才，同窗之情，手足之意化作雜言數句，願勿相忘：
迢迢秋夜起瑤琴，為誰風露立新津。
拾得園中紅葉草，十年蹤跡十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