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硯齋批評本紅樓夢》

《脂硯齋批評本紅樓夢》

《脂硯齋批評本紅樓夢(上下)》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一部婦孺皆知的《紅樓夢》可謂凝聚了曹雪芹一生的心血。小說以賈寶玉、林黛玉的愛情悲劇為主線,駕構出了賈、王、史、薛四大家族的興衰史。

基本信息

編輯推薦

鮮活的人物、悽美的愛情,是一部讀不完、說不盡的千古奇書。本書所據底本,是現存十一種《紅樓夢》古抄本中最完整、最真切地保存了曹雪芹生前定本原貌的一種,不僅可以從中領略作者原定本的真實風貌,還可以直接品味到作者的“紅顏知己”脂硯齋在庚辰原本上留下的2100餘條珍貴批語,具有獨特的藝術欣賞價值、學術研究價值和版本珍藏價值。

內容簡介

《脂硯齋批評本紅樓夢(上下)》脂硯齋這個名字更是與《紅樓夢》密不可分,從他的評語中可以看出,脂硯齋與曹雪芹關係密切,但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認為他們就是同一個人,有的認為脂硯齋是書中史湘雲的原型,也有人認為他們只是一般的親友。無論脂硯齋是什麼人,他對《紅樓夢》所作的批評,則的確是給本來已經精彩無比的大觀園錦上添花,能讓讀者對《紅樓夢》更加著迷;也讓後人對八十回後書中人物的命運有了更多的猜測和想像。
古典名著在中國文學史上地位的確立,首先當然是這些名著本身所具有的獨特魅力所致,但是也與這些小說刊刻之後,一大批眼光獨到的小說批評家們極力批點評說有極大的關係。像李卓吾、金聖歎、毛宗崗、脂硯齋等名字在人們的心目中,就是與《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密切相連的。他們不僅開創了中國古典小說批評史的新局面,也使更多的讀者通過他們的批評更深入地了解了這些古典名著的精髓和魅力。

作者簡介

曹雪芹(1715/1724~1763/1764/1765),清代小說家。名沾(讀作zhān),字夢阮,雪芹是其號,又號芹圃、芹溪。祖籍遼寧遼陽(一說遼寧鐵嶺,一說瀋陽,一說河北豐潤),先世原是漢族,後為滿洲正白旗“包衣”人(“包衣”系滿語音譯,意思是家奴)。

目錄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凡例
第一回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第二回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第三回 托內兄如海薦西賓 接外孫賈母惜孤女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第五回 賈寶玉神遊太虛境 警幻仙曲演紅樓夢
第六回 賈寶玉初試雲雨情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
第七回 送宮花賈璉戲熙鳳 赴家宴寶玉會秦鍾
第八回 賈寶玉奇緣識金鎖 薛寶釵巧合認通靈
第九回 訓劣子李貴承申飭 嗔頑童茗煙鬧書房
第十回 金寡婦貪利權受辱 張太醫論病細窮源
第十一回 慶壽辰寧府排家宴 見熙鳳賈瑞起淫心
第十二回 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館揚州城 賈寶玉路謁北靜王
第十五回 王鳳姐弄權鐵檻寺 秦鯨卿得趣饅頭庵
第十六回 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
第十七回 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
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倫樂寶玉呈才藻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第二十回 王熙鳳正言彈妒意 林黛玉俏語謔嬌音
第二十一回 賢襲人嬌嗔箴寶玉 俏平兒軟語救賈璉
第二十二回 聽曲文寶玉悟禪機 制燈謎賈政悲讖語
第二十三回 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艷曲警芳心
第二十四回 醉金剛輕財尚義俠 痴女兒遺帕惹相思
第二十五回 魘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靈玉蒙蔽遇雙真
第二十六回 蜂腰橋設言傳心事 瀟湘館春困發幽情
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寶釵戲彩蝶 埋香冢黛玉泣殘紅
第二十八回 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還禱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
第三十回 寶釵借扇機帶雙敲 齡官畫薔痴及局外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
第三十二回 訴肺腑心迷活寶玉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第三十三回 手足眈眈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受笞撻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錯里錯以錯勸哥哥
第三十五回 白玉釧親嘗蓮葉羹 黃金鶯巧結梅花絡
第三十六回 繡鴛鴦夢兆絳芸軒 識分定情悟梨香院
第三十七回 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蘅蕪院夜擬菊花題
第三十八回 林瀟湘魁奪菊花詩 薛蘅蕪諷和螃蟹詠
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開河 情哥哥偏尋根究底
第四十回 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
第四十一回 賈寶玉品茶櫳翠庵 劉姥姥醉臥怡紅院
第四十二回 蘅蕪君蘭言解疑癖 瀟湘子雅謔補餘音
第四十三回 閒取樂偶攢金慶壽 不了情暫撮土為香
第四十四回 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第四十五回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第四十六回 尷尬人難免尷尬事 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
第四十八回 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第五十回 蘆雪庭爭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制春燈謎
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編懷古詩 胡庸醫亂用虎狼藥
第五十二回 俏平兒情掩蝦須鐲 勇晴雯病補雀金裘
第五十三回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第五十四回 史太君破陳腐舊套 王熙鳳效戲彩斑衣
第五十五回 辱親女愚妾爭閒氣 欺幼主刁奴蓄險心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興利除宿弊 賢寶釵小惠全大體
第五十七回 慧紫鵑情辭試莽玉 慈姨媽愛語慰痴顰
第五十八回 杏子陰假鳳泣虛凰 茜紗窗真情揆痴理
第五十九回 柳葉渚邊嗔鶯叱燕 絳芸軒里召將飛符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寶玉瞞贓 判冤決獄平兒行權
第六十二回 憨湘雲醉眠芍藥褶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第六十三回 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艷理親喪
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題五美吟 浪蕩子情遺九龍颯
第六十五回 賈二舍偷娶尤二姐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心冷入空門
第六十七回 見土儀顰卿思故里 聞秘事鳳姐訊家童
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賺入大觀園 酸鳳姐大鬧寧國府
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覺大限吞生金自逝
第七十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雲偶填柳絮詞
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鴛鴦女無意遇鴛鴦
第七十二回 王熙鳳恃強羞說病 來旺婦倚勢霸成親
第七十三回 痴丫頭誤拾繡春囊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第七十四回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避嫌隙杜絕寧國府
第七十五回 開夜宴異兆發悲音 賞中秋新詞得佳讖
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淒清 凹晶館聯詩悲寂寞
第七十七回 俏丫鬟抱屈夭風流 美優伶斬情歸水月
第七十八回 老學士閒征娩姬詞 痴公子杜撰芙蓉誄
第七十九回 薛文起悔娶河東獅 賈迎春誤嫁中山狼
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貪夫棒 王道士胡謅妒婦方

前言

清乾隆年間,在北京流傳一部手抄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只有八十回,後來經過輾轉相抄,形成了眾多的抄本。迄今為止,發現的抄本有十幾種之多,主要者為“己卯冬月定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簡稱己卯本)、“庚辰秋定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簡稱庚辰本)、“甲戌抄閱再評,,《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簡稱甲戌本)。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舒元煒序的“脂舒本”或“己酉本”。夢覺主人序本《紅樓夢》,以《紅樓夢》作為書名而不稱《石頭記》,大約是從本書開始。夢覺主人序末署“甲辰歲菊月中浣”,故稱“甲辰本”。清代蒙古王府所藏八十回脂評本,但後又配錄了續書四十回,簡稱“蒙府本”或“脂蒙本”。1912年,上海有正書局石印的《國初抄本原本紅樓夢》,簡稱“有正本”。因首有乾隆戚蓼生寫的序,故又稱“戚本”或“脂戚本”。
脂評本也流往國外,現藏俄羅斯亞洲人民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即是一例,簡稱“列藏本”。八十回與早期脂本相同,但眉批、側批與諸脂本有別。
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偉元、高鶚重新整理《紅樓夢》,由萃文書屋活字刊出百二十回本,人稱程甲本。前八十回同脂本文字有不同,後四十回為高鶚補寫,非出原作者手筆。乾隆五十七年(1792),程偉元、高鶚在第一次印本的基礎上,又作了許多增刪改移,學界稱程乙本。此後,出版家便以百二十回為藍本,推出多種百二十回本《紅樓夢》,較著名的如王希廉《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張新之《姚復軒評石頭記》、姚燮《增評補圖石頭記》等等。
這樣看來,《紅樓夢》版本有兩個系統,一為帶有脂硯齋批語的八十回抄本。這些本子是經過脂硯齋等人不同時期評閱的本子,而且經過輾轉傳抄,彼此之間正文和評語的文字都有些差異。另一個系統是百二十回沒有脂硯齋評語,經過程偉元、高鶚整理、刪補的本子。這兩個系統的本子孰優孰劣,仍是紅學界爭論的話題。但當今普遍印行的是百二十回本。
據幾代紅學家的考證,《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他的祖上原是漢人,很早就入了滿洲旗籍,一直居於“包衣”奴才的地位,但跟隨主子征戰南北,立有戰功,特別得到康熙皇帝的寵幸,從曹雪芹的曾祖曹璽開始,經祖父曹寅到伯父曹頤,父親曹頫,幾代繼任蘇州織造、江寧織造、兩淮巡鹽御史等官職。雍正上台後,為鞏固既得勢力,即打擊自己的政敵,曹家也在其內。雍正五年(1727),雍正以曹頫虧空沒有補上以及其他原因將其革職抄家。這次抄家還沒有落到困苦的境地,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北京還保留少數財產,於是舉家由南方遷往北京,勉強維持著小康生活。乾隆繼位後,對雍正的某些政策有所改變,曹家似乎解除了政治犯的罪名。可是乾隆四年(1739),宮廷內的鬥爭又禍及曹家,家境日益敗落,大約在乾隆十幾年前後,曹雪芹“舉家食粥酒常賒”,貧居在北京西郊一帶,靠賣畫和朋友們接濟度日。就是在這艱苦歲月里,他嘔心瀝血地進行著不朽巨著《紅樓夢》的創作。可惜由於過分傷痛幼子的早逝,加之生活貧困,曹雪芹未滿五旬即去世了,時間大約是乾隆二十八年(1763),一說二十九年(1764)。
一從表層上看,曹雪芹雖然沒有像《水滸傳》那樣描寫市民或農民的起義鬥爭,但他卻通過對被稱為封建社會基石的階級——貴族地主階級的描寫,把隱藏在物質裝飾和道德禮法背後的腐朽本質,他們的醜惡生活以及意識形態,從裡到外揭了一個透,而且客觀上證明了這個階級不配有好的命運。
但是,“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慘痛的生活經歷,使他藝術地再現了封建社會面臨著重重危機,這種危機不僅僅反映在意識形態領域,也表現在政治、經濟等諸方面。可這僅是第一自然的價值系統。曹雪芹絕不只是揭示以賈府為首的四大家族由盛而衰的過程,悲悼各色人等的悲劇命運,從而預示封建社會不可克服的內在矛盾和必然走向衰敗的命運,或是提出後繼無人的問題。這統統是我們的價值判斷,而且是從政治觀點和實用理性主義角度出發,未必是曹雪芹的原旨。超越價值的第一自然,苦苦探求第二自然潛藏的本質——人生愛、欲、悲、歡、散、毀、敗、老、死的內在原因,及其主宰萬物變易的原動力,探索人的青春生命的真正價值,我以為這可能是《紅樓夢》作者的本意。
倘若我們對《紅樓夢》的意旨理解得不錯,那么,曹雪芹感到最痛苦的,或者在小說里著重說明的,是對人的青春和人生永恆的生命價值的探究上。既然“好便是了”,“了便是好”,何以能由“好”轉化到“了”,為什麼“了”便是“好”呢?曹雪芹不可能用科學的方法指出賈府由盛而衰的原因,較多是從文化意識層面感悟到所屬階層和生存社會的腐敗無能,而其判斷又浸透著老莊的悲劇意識。
也因此,跟隨著“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緣”的婚姻路線的選擇,寶黛釵的感情糾葛,小說也同時按照莊禪精神來塑造主人公賈寶玉——一個追求理想世界、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典型。
值得注意的是,曹雪芹賦予了賈寶玉以特殊身份。細思第一回和以後各部分的描寫,賈寶玉的前身應是神瑛侍者。神瑛侍者是警幻仙子給石頭起的名字,那么石頭便是寶玉了。這不是作者的筆誤,而是有意安排石頭轉變為賈寶玉的通靈寶玉,神瑛侍者轉世為賈寶玉這個神話的含意,就是假玉真石的“神瑛”和靈性已通的頑石取得本質上的一致,也就是賈寶玉和通靈寶玉合二為一。由此我們可以構想,這塊頑石在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獨自己無才,不得入選”,幻形入世之後,仍然是“無才可去補蒼天”。用我們的話說,這塊頑石雖然生存於封建社會的母體,既不為他所屬階級所用,也無力,甚或也不會去挽救封建末世必然頹敗的命運。所以賈寶玉的人格不屬於儒家的“歸仁養德”,道家的“順天從性”之類,又不是大凶大惡之流。照賈政的封建正統觀點看,賈寶玉是地主階級中的“禍胎”、“孽障”。按照王熙鳳的語言說寶玉“不是我們的裡頭的貨”。看透了賈家主子爺們腐敗的尤三姐,卻愛慕賈寶玉“不大合外人式”的性格和作風。狡猾而有點趨炎附勢的興兒,則從一個奴隸的角度,認為賈寶玉是“世界上最沒出息的男子”。總之,像賈寶玉這類典型人物,他既有封建地主階級公子哥兒的習氣,又在許多根本性問題上,如“仕途經濟”、“讀書應舉”的道路,“文死諫”、“武死戰”的最高道德,都予以否定,同傳統的價值觀念牴觸,不大合主流社會的要求。他在追求一種真性世界和人格理想,這如同明代李贄的童心說,湯顯祖的至情,三袁的性靈論,無疑是人格定勢的悖論,對禁錮人性的反叛,人性全面復歸的期冀和追求,帶有個性解放的色彩。也因此才敢於冒犯賈政的威嚴,反對破壞天然本色,主張順其自然本性,包括對未出嫁的“女孩兒”的崇拜,實際是對青春、生命、純真的赤子之心的肯定與追求。
不過賈寶玉追求的自由人格,或人格理想,只是心中幻想的、有限度的自由,而不是健全的靈與肉的自由。他渴求個性的復歸,又必須接受封建倫理的規範。這兩重心理,即一方面表現為真的我為社會所囚禁,真性處處受封建禮法的限定,不論賈寶玉對八股怎樣厭惡,但仍要遵從賈政的訓示,“一律講明背熟”。對子侄可以“不求禮數”,對兄弟“盡其大概”,對長輩卻“禮數周全”,不敢有半點越禮。在賈府的樊籠里,欲出不得,欲抗不能。
另一方面,真性我與社會我的激烈衝突。即賈寶玉的叛逆性格,渴望自我價值的實現與滿足,衝擊著傳統儒家思想和倫理規範對個性自由和人格獨立的戕害。這種種衝突有時竟發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既然賈寶玉保守全真,鄙棄經世致用的道路,那么,走什麼路?不明確。
賈寶玉具備歷史創造性人物的敏感、幻想、懷疑、審視事物的天賦,卻缺少創造人物的特殊素質和行為。面對僵化沒有生機的傳統,沒有適應社會發展所需要的思想武器作為“支援意識”,最終走向莊禪的虛空。可賈寶玉的參禪,不過是薛寶釵批評的,“美則美矣,了則未了”,一時高興所致;或如脂硯齋的判斷:“寶玉不能悟也。”他並沒有獲得批判的武器。加之,賈寶玉過分眷戀執著女性世界和女性意識,排斥男人世界,結果為完成自我整體發展與超升的追求面發生了偏差,感性直覺的部分過度發展,理性的層面卻受到了遏制。不能從女人世界和女性意識中解脫出來,認同自己群體的思想和心理,體現雙性共存之美,完成人格的完整創造。只有隨著大觀園內外矛盾的加劇,幾個奴婢的慘死(特別是晴雯之死),家世衰敗,黛玉棄世,愛情理想破滅,好事成空,百念俱灰,終於懸崖撒手。到此時,賈寶玉經歷了痛苦人生的洗禮,似乎尋找到了人格超生的支點,遠非早期的逃禪,似更理性地看透了人生而悟出了什麼,是人生的真正價值,於是消除了一切欲望和要求,超越了時空、因果、生死、是非的限制,又復歸到大荒山的本性世界。
這是自我超拔,還是無可奈何的逃避?三魯迅先生說:“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敘述者的變位,多種敘事角度的融合,不以說故事為小說結構的中心,人物言語行為的強烈的個性化和內涵的豐富性,以及人物性格塑造的新形態等等,無疑是打破傳統寫法的重要方面。可以說,《紅樓夢》——包括《儒林外史》,開啟了向現代意義小說的轉型。
既然石頭記載著幻形入世的經歷,石頭是整個事件的親身經歷者和觀察者,因而學人有理由懷疑石頭是小說的敘事者,並採用第一人稱敘事角度敘述故事,何況脂評八十回本中有四處是石頭直接面對讀者對話。可整體看,隱含作者影子(不全等於現實中的作者)的敘述者,以第三人稱有限視角敘述仍是主要的敘事形態,所以程甲本為了統一全書的風格,刪除了四條“蠢物”(石頭)的自述。但是,作者所描寫的是他熟悉的生活和人物,或者是以他的生活經歷為素材。因此,《紅樓夢》的第三人稱敘述者不同於常規的站在故事之外的全知全能敘事角,同人物和小說之間保持一定距離,而是存在於故事之內,如同小說世界中的一個角色,家族中的一個成員講述他(她)們的故事,時時透露出石頭的影子,即第三人稱向第一人稱滑動,主人公的經歷與敘述者往事混雜在一起,第三人稱敘述中隱含第一人稱的敘述因素,這是《紅樓夢》敘事視點的突出特徵。
當然,《紅樓夢》如同世界上偉大的小說一樣,並不停留在一種視點。
在敘述過程中,作者故意讓敘述者採用全知全能的說書人的口吻,如話說、況且、閒言少述,再看下回等,掩蓋敘述者的真實身份,或是未能突破傳統敘事模式的習慣模仿。有時又變換視角,由人物的內視角去審視世界,然後又回到外視角。如寶玉被打後黛玉站在花蔭下遙望怡紅院,見邢、王夫人、王熙鳳、薛寶釵等先後進入院內。或是將敘事角轉移給超現實人物空空道人、癩頭和尚、跛足道人、警幻仙姑。或是加強人物的戲劇性對話,減弱敘事者出鏡的頻率,縮短敘事距離,形成多元的敘事角和敘述層。
最值得注意的是,《紅樓夢》也同時打破了傳統小說遵循倫理觀念和道德要求進行典型塑造的原則。對現實的藝術概括,採取新的典型化的方法,即“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按照客觀事物相互聯繫和相互影響這一客觀規律來反映生活,具有生活的豐富性和複雜性。作家塑造人物的審美理想,已不是經由傳統的義務本位思想的過濾表現出純淨的倫理色彩,而是以藝術家的感受再現生活真實,以詩人情感刻畫人物。因此《紅樓夢》的人物典型,不再以單一、嚴整、合諧作為形式美的追求,而轉向多面、複雜、獨特的個性描寫。其構成因素不是單一的,而是豐富的多側面;不是線性的、幾個面的並列,而是圓形正反雙向的立體構成,呈現人物性格的複雜性和模糊性,但又不沖淡性格中的主導因素。恰恰是由於核心性格的存在,才使典型性格有明確質的規定,可以被讀者把握認識。因此,《紅樓夢》描寫了四百多個人物,各人的面目、性格、身份、語言都不相同,卻匯集在一個宏大的結構中彼此間發生矛盾衝突,這在世界小說史中也是少見的。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等,以他(她)們獨特的個性、深刻的內涵征服了讀者,同時也由於曹雪芹追求人生的藝術化,對人生的詩化情感,影響了小說人物的詩化性格。
這不僅是因為作者“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地刻畫人物性格的多面性,形成了獨特的“這一個”,而且,“忘象忘言”,從“這一個”具象升騰到空靈的境界,追求形象之外更深潛的意義,又不完全是“這一個”。所以,黛玉葬花的悲苦,就不只是寄人籬下、愛情不得實現的一位少女的苦痛。
更主要的是作者把這種情感“淨化”——或者說藝術化了,超出林黛玉的性格本體,成為那時士人對人生有常與無常、對人類純真生命的普遍探求。更奇妙的是,為了揭示生活的複雜性,人物性格的多面性,又將“這一個’’人物分做兩個獨立並行的雙影形象,如賈寶玉與甄寶玉,實際是用兩個人物寫一個人物。有時作者借人物群體構成一個意象。如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警幻仙姑許了他一個妹妹,“鮮艷嫵媚大似寶釵,風流裊娜又如黛玉”,這三人象徵愛情、婚姻、肉慾三位一體的完美的愛情理想和婚姻的歸宿,其實三者很難兼美。痴情女子未必是理想的家庭主婦,也不見得符合封建家族的標準;賢惠的不一定投契賈寶玉的心愿;皮膚之私雖為人本能的需求,但只沉醉於肉慾,何異於禽獸?即便是三者兼美,按照曹雪芹觀念,最後都要幻滅而歸於虛空。這種象徵性開拓了性格結構層次,豐富了性格的內涵,同時給讀者留下了不能確切“解其中味”的困惑!伴隨著人物的獨特性格,作家賦予了人物獨特的語言表達方式。魯迅先生說《紅樓夢》有些地方,是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的。這各自獨特的語言表達方式,是作家根據人物的地位、身份、思想、感情、性格、教養和話語的環境、對象、動機、目的等多方面的特定因素,而形成特定的遣詞造句、語氣口吻和語言色彩。鮮活、形象、精煉、個性化的話語,讓人百讀不厭;一語雙關,寓意含蓄,讓人體味無窮。《紅樓夢》真是粗看容易細思難。
四本書以《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八十回甲戌本為主本,用庚辰本補充各回厥失。
甲戌本第一回“滿紙荒唐言”的詩後,比諸脂本多出一行文字:“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甲戌是乾隆十九年(1754),比抄於乾隆二十四年(1759)的己卯本,抄於乾隆二十五年(1760)的庚辰本都要早,可以說在《石頭記》抄本史上,甲戌本是現存紀年最早的抄本。但可惜現存的甲戌本只殘存第一至八、十三至十六、二十五至二十八共十六回。
儘管方家推斷現存甲戌本,仍是過錄本,不是甲戌原本,但至少證明《紅樓夢))在甲戌或甲戌之前已有八十回抄本,並且是脂硯齋的再評本。換言之,曹雪芹甲戌前完成初稿後便開始“批閱增刪”,到甲戌年脂硯齋又抄閱再評,直到己卯乃至庚辰改定。因此,把甲戌、庚辰兩個抄本合編在一起,對研究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年代,他逝世後到乾隆末年嘉慶初年,《紅樓夢))流傳的方式,甲戌本與己卯本、庚辰本文字、版式、回目的異同,早期抄本與乾隆五十六年辛亥木活字本(程甲本)之間的差別等等,都有極大的參照價值。特別是甲戌、庚辰本上有大量的署名脂硯齋、畸笏叟等人的批語,涉及到作者曹雪芹的家世與生平,創作此書的背景,小說創作時的修改情況,八十回書後情節發展輪廓,以及小說欣賞。
其實脂評本的評者不只脂硯齋一人,署名者竟有十人之多,只是批語最多的是脂硯齋和畸笏叟。他們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的化名?這個人,或這兩個人是誰呢?有人說是愛吃胭脂的賈寶玉,即曹雪芹自己。有說是史湘雲的原型,曹雪芹的表妹;有的認為是他堂兄弟,或是他的叔父,眾說紛紜。
總之是他家族的近親,否則評者不會在小說中常使用“余舊日目睹親聞,作者身歷之現成文字”、“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此等事作者曾經,批者曾經,實系一寫往事”的語氣。正因為如此,脂硯齋、畸笏叟的評語,為研究《紅樓夢》提供了諸多線索。
例如開卷第一回,學界認為是脂硯齋批語的“作者自雲”中,脂硯齋就明確指出曹雪芹使用了“真事隱去”、“假雨村言”的手法,說“此書只是著意於閨中”,“不敢幹涉朝政”,代作者隱飾小說的“真事”意旨。實際呢,脂硯齋又多處提醒暗示讀者,“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偏於極熱鬧處寫出大不得意之文”,如同第四回描寫賈雨村胡亂判斷了葫蘆案,“蓋雲一部書皆系葫蘆提之意也”,“請君著眼護官符”云云,這無疑為批評家判定《紅樓夢》是描寫四大家族的,或是政治小說提供了依據。
脂評本還提供了曹雪芹家世和生平。如甲戌本第一回賈雨村口占五言詩後旁批云:“余謂雪芹撰此書中,亦為傳詩之意。”第二回也有一句旁批云:“只此一詩便妙極,此等才情只是雪芹平生所長”等等,從不同側面證明《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而曹雪芹如同賈寶玉一樣,經歷過世家大族的生活,是以血和淚講述他和脂硯齋所熟悉的生活和人物。
所以,脂硯齋在評語中不時透露小說在創作過程中情節的變動,及八十回情節發展的輪廓。如在舊作《風月寶鑑》,秦可卿是“淫喪天香樓”,揭露了賈珍與秦可卿的醜事。新作《紅樓夢》則改為病逝。但喪事之隆重,賈珍之哀痛,仍能透出賈珍與秦可卿的曖昧痕跡。又如,十八回在元春點的劇目《乞巧》下批云:“《長生殿》中伏元妃之死。”二十二回評元春燈謎也指出其“壽不長”。二十三回、二十九回,脂硯齋多次暗示林黛玉因憂傷加重病情而“淚盡”歸天。賈探春是“遠適”不歸。惜春最後的結局是“緇衣”為尼,過著“乞食”般的化緣生活。寶玉、鳳姐也因賈府被抄沒而一度入獄,小紅、賈芸到“獄神廟慰寶玉”,如此等等,都為探佚學家提供了想像空間。
不過,令人驚詫的是,既然自視為曹雪芹的近親,協助過曹雪芹寫作的脂硯齋或畸笏叟,卻對小說的“其中味”並未確切理解,有許多評語曲解甚至歪曲了小說的意旨和思想,某些預測未必是準確的。
至於小說藝術方面的見解,脂評如同大多數小說評點一樣,多處談論小說創作的技法,如關於“迴風舞雪”、“橫雲斷嶺”、“草蛇灰線”的結構論。或用“暗伏淡寫”、“淡隱法”擴大小說容量,造成縱深感,表達多層內涵的筆法,都有助於讀者較準確地把握《紅樓夢》的藝術表現方法。特別是脂硯齋於第二回評黛玉,第十九回評賈寶玉“說不得好,又說不得不好”的性格,實際上已經指出《紅樓夢》的典型性格已不是單一的,而是豐富的多側面元素的構成,在人與人之間的特定關係下表現出不同的性格側面,呈現出人物性格的複雜性和模糊性。也因此,在描繪人物時,脂硯齋反對“惡則無往不惡,美則無一不美”,“凡寫奸人則用鼠耳鷹腮等語”,把人物性格簡單化了的寫法,而主張寫出“情理之文”,也就是魯迅所說“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寫出生活中真人的複雜性,因而打破了傳統的思想和寫法。
魯德才2005年4月於南開大學古稀堂

精彩書摘

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雲飯後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夾寫如海一派書氣。最妙!今黛玉見了這裡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的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有人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口。然後盥手畢,又捧上茶來,方是吃的茶。總寫黛玉以後之事,故只以此一件小事略為一表也。賈母便說:“你們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閒話,方引李、鳳二人去了。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好極!稗官專用“腹隱五車書”者來看。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麼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
一語未了,只聽院外一陣腳步響。與阿鳳之來,相映而不相犯。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余為一樂。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文字不反,不見正文之妙。似此應從《國策》得來。懵懂頑劣之童?--到不見那蠢物也罷了!這蠢物不是那蠢物,卻有個極蠢之物相待,妙極!心中正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個輕年公子。頭上帶著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眼似桃瓣,睛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真真寫殺。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繫著一塊美玉。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怪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到像在那裡見過的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正是。想必在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曾見過。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寶玉即轉身去了。
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冠帶:頭上周圍一轉的短髮,都結成了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髮,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稍,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就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面如敷粉,唇似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稍;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後人有《西江月》二詞,批這寶玉極恰。其詞日: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母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看形容,與眾各別:兩灣似蹙非蹙黛煙眉,奇屑!妙眉!奇想!妙想!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奇目!妙目!奇想!妙想!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至此八句是寶玉眼-中。心較比干多一竅,此一句是寶玉心中。病如西子勝三分。此十句定評,直抵一賦。
寶玉看罷,因笑道:看他第一句是何話。”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瘋話。與黛玉同心,卻是兩樣筆墨。觀此則知玉卿心中,有則說出,一毫宿滯
皆無。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裡就算是舊相識,一見便作如是語。宜乎王夫人謂之瘋瘋傻傻也。今日只作遠別重逢,未為不可。”妙極,奇語!全作如是等語,焉怪人謂日痴狂。作小兒語,瞞過世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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