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 內容簡介
挖掘人性、反思社會、分析歷史，本是作家的責任和使命。然而近年泛濫起的個性寫作沖淡了這一切，過分的張揚使得名稱的變換速度超過了文本實際水準的提高，空洞的內容需要借用同樣空洞的理論才能得以"正名"。洪峰，最後一批先鋒小說家之一，沉默之時的他即馬原之後出版這本隨筆集《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它像是記在小說邊上的短評，正如史鐵生所說：洪峰欲"借紙筆以悟死生，以看清人的處境，以不斷追問那個俗而又俗卻萬古難滅的問題--生之意義。"也許也是為小說的回歸尋找出路。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 本書前言
自 序
這一年春節臨近的時候，一個朋友跟我說想一個人過這個春節："體驗一下一個人過年的心情。"我不很贊同，孤單並不是一種好滋味，沒有人喜歡那么乾。如果可能，誰都願意選擇和親朋的相聚。我的意思是說，沒能人會去主動尋找孤獨和痛苦。如果你為了讓自己往哲學和宗教去找那種東西，最終的後果是離宗教和哲學更遠，而孤獨和痛苦也就變成了表演。
我的朋友張英在一家出版社供職的時候曾經出過一本美國作家的小說《上帝知道》，他一直遺憾的是這本書的題記出版時落下了："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這句話構成了《上帝知道》的基本主題：孤獨。我的世俗化理解仍舊是沒有人喜歡孤獨，但有些人卻不得不面對孤獨。所羅門王也罷，馬爾克斯作品中的旅長也罷，生活中的卡夫卡也好，酒精里的菲茨傑拉德也好，都屬不得不面對的那一類人。擺脫孤獨沒有更好的辦法，所羅門的瘋狂做愛和卡夫卡的逃離都沒有用處，族長的躲藏和菲茨傑拉德的麻醉同樣不成。或許可以這樣去解釋，人類自身就是孤獨的。它可能讓你的心情好過些，大家處境相同了，彼此間就會產生些許愛護和支持，孤獨就變成了多餘。
從個體生命的有限性出發，聰明人總是忘掉人類共同處境的。你用不著替這個星球和人類操心，相對個人，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你能照顧好自己就已經相當吃力了。這種人占據了絕大多數，這使得世界不因為有戰爭有飢餓有災難有亂七八糟的不幸而失去熱情。只有一些精神領域裡出了毛病的人才會去關心那些他壓根兒就無能為力的事情，正因為這種人很少，世界也就多了種另外的樂趣。人們可以站在籠子裡面觀看幾隻猴子驚恐的眼睛聽同樣驚恐的尖叫，肯定是很有趣的。
許多年來我注意到喜歡洪峰作品的人不太多，更注意到喜歡我的作品的人大部分都屬於敏感和不那么堅強的。我很難說清我和這些人的交流限於哪種範圍，但在這個問題上我努力讓自己成為聰明人，具體含義就是同這些人成為一定意義上的友人，充實感就這樣有所萌動，生活下去的念頭就會時不時地有一些增長。也正因為如此，我由衷地感謝這些願意閱讀洪峰作品的人，他們大概永遠也不會朝這個方向去想事情�D�D他們幾乎成了我樂觀和努力生活的支柱。
至於這本編輯成冊的書，真的沒什麼好說的。這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我是說，它只是和同樣不聰明的人的重複交流。
2000年3月8日
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 本書目錄
回家/尋找家園/使者/故鄉爬牆/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
契約婚姻/性就是愛
第六日下午或晚上
謁蕭軍墓/和成剛相遇
一個人的夜晚/一類人
一支歌和我/永久占有
關於兒子/讓你的孩子平淡無奇
看足球和下圍棋
看拳擊/戰爭與和平
兩種旅行/二十年或許夠用
遼南女人/在這些凌晨想想
向前看和向後看/自問自答
小說的吉日/遺憾和自我安撫
遍地風流/欲速而不達
關於暢銷書的構想/環境的本質
我包孕在人類之中/寫作的假期
小說的回憶/小說之外
在四年後回憶
你獨自一人怎能溫暖 文章節選
……
於是就有了一九八六年末尾和一九八七年開初的一段故事。
為什麼會和那個叫Z的姑娘弄得亂七八糟，如今我也無法理清原因。我只能講一講事情本身。
我第一次看見她就被她震了。那種男人們都熟悉的東西很迅速地籠罩了我。那時候我就有些胡思亂想。這使我非常急切地想和她單獨在一起。用不著更坦白，大家也能推測出我的別有用心。
Z長得人高馬大，兩條腿修長之極，我不打算做過多的色情描述，我只用一句時髦的話來概括：性感。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我們能很快地湊到一起的，只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臭味相投。那天我們別有用心有一句沒一句地談了一些和人生有關的問題，然後我們就互相審視。我當時很為自己的醜陋形象心中缺少自信的準備，但是Z在告辭的時候說了一句話。那會兒她站起來，一邊穿大衣一邊說："你要是膽子大一點，我猜女孩子肯定喜歡你。"
"怎么才算膽子大？"我感到自己的憨態一定讓人不十分噁心。
Z說："當然需要一種準確的判斷啊。"
我站起身說："我已經判斷了。"我走過去拿了她的大衣扔到桌子上。然後我說："這個判斷有毛病嗎？"
她依然站在門口，她笑得太那個了。"這依然需要判斷。"她說。
我說："沒錯兒。"
不再講使大家倒胃口的事，我講後來的事。
我發現Z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我簡直懷疑這樣的女人世界上還是不是有第二個。我感到我徹底垮了。那種低能的自我判斷弄得我十分羞愧，我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很難勝任一個男人的職務。我頭一次從一個人身上證實了"自戀"這個概念。就在我乏力地躺著不動的時間裡，我注意到她仍然興致勃勃地做一些事，都是我們在正常情況下想也想不出的事。我記得十分清楚，我看了一小會兒就閉上眼睛，如果接著看下去，我就會隨手抄起什麼東西去狠狠地破壞她。我於是開始感到自己的低能也憎恨Z慾壑難填。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女人比起男人來，並不像平素那樣純淨如冰並不那樣軟弱可欺，她們呈現給人們的，僅僅是虛假的外表。在那短促的時間裡，我感到自己的靈魂和肉體跨越了無數個世紀。一種深深的絕望抓住我使我大聲暴喝：
"算了吧！你！"
Z從瘋狂的自戀中驚醒過來，她睜開潮濕的眼睛詫異地看著我。
我把她的衣服摔到她身上，說："快穿上快點！"
Z抓住衣服以一種奇怪的表情面對我。我發現我不能正視她的目光，我發現我正蜷成一團。我聽見了Z的聲音。她大笑，笑得十分難受。我聽見她說：
"你根本不懂人是什麼。"
我聽見她又說："你根本不知道人應該按什麼原則活著。"
我對她的話感到驚訝。在我的記憶中似乎還沒有人如此這般地教訓我。
"我告訴你，按歡樂的原則。"
我抬起頭，"可我並不歡樂。"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是歡樂。"
這時候她正穿衣服，她穿好衣服之後坐到我身邊。她說："你還是猴子水平。"她說她又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十分惋惜十分同情的表情。
我很想知道別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反應。我所能做的就是跳起來，不顧自己赤身裸體的醜態，我抓住Z的胳膊把她推出門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