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斷處是瀧州

也許就是這樣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熱腸。 也許就是這樣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熱腸。 羅定還是一個叫人稱奇的地方。

“青山斷處是瀧州”解析
答人問羅定
【清】何仁鏡
櫓聲搖盡一枝柔,
溯到康州水更幽。
一路青山青不斷,
青山斷處是瀧州。
詩人何仁鏡,字小范,順德人,博學能文,尤工詩,道光二十五年(1845)來任羅定州學正,連任八年,捐建書院,辦學校,頗有政績。他在羅定擔任學官期間,寫了不少好詩,後來他將這些詩編入《瀧水吟》、《課士吟》結集出版,龍龕岩洞內有他的石刻詩。
《答人問羅定》這是一首描寫羅定沿途風光的詩,收入《瀧水吟》下卷,這首詩樸素、自然,易於吟詠,詩人從順德來到羅定任職,羅定是山區,地僻一隅,外面的人對羅定不太熟悉,因此經常會有親戚朋友問:“羅定在哪裡?”這確實也難準確回答,說方位,東、南、西、北都不對,說標誌景觀,就算有,給人的印象也不太深刻,一句話,就是名聲還不夠響,但詩人卻象一位熱情的導遊,向你介紹,把你帶到羅定。
羅定州建立前曾是康州瀧水縣。從省城到羅定,要溯江逆流而上,因為不是匆匆過客,不是羈客騷人,心態可以儘量放鬆,一支櫓,一葉輕舟,慢慢地、盡情地去欣賞沿途風光。到了康州,就可以進入羅定的南江了。南江在西江之南,古稱瀧江,是羅定的交通動脈,河道較短,江面也比不得西江之浩大,但當你進入羅定的南江,很快就會體驗到另外的一種景象,過了灣還是灣,看了山還是山,兩岸景色十分吸引你,青山綠水給你旅途增添了無限樂趣,詩人用一個“幽”字來形容它。過去人們曾以“千山沉浮,峰迴路轉”來形容羅定的山,用“曲水迴環,淡淡春溪”來形容羅定的水。詩人又卻復使用一個“青”字,好一個“一路青山青不斷,青山斷處是瀧州”。羅定古稱瀧州,羅定的特色就是青山不斷,綠水迴環,詩人並未以“水流花放、世外桃源”來渲染羅定的神秘色彩,而以青、幽的超脫境界,把你帶入羅定。
景由心生,不同的心境,看到的景觀就不一樣。初唐詩人宋之問被流放到瀧州,他是一位遷客騷人,他入瀧州江所看到的是“潭蒸水沫起,山熱火雲生”,“地偏多育蠱,風惡好相鯨”,而離開所看到的卻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這兩種心境與遊客所見到的“青山青不斷”的心境完全兩樣。穿過叢叢青山之後,眼前一亮,盡頭處豁然開朗,河岸碼頭泊滿舟船,寬闊的河灘,秀麗的文塔,岸邊的一座座寺廟,鐘聲響處,香菸繚繞,這就是羅定了。這與“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陳大遠)
偏於粵西一隅的羅定,去的人稀疏,至今路還不好走。但羅定是做過州府的,明代高大的城牆至今仍在。也許就是這樣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熱腸。
剛去過粵西的羅定。邀朋友一起去的時候,他們都向我打聽,這是一個什麼地方?我一時答不上來。後來到了羅定,在瀧江邊的一塊石頭上,刻著清代一個叫何仁鏡的人寫的詩,詩名就叫《答人問羅定》。這位仁兄到羅定任學正,也有人這樣向他打聽,於是,他寫了這首詩:“櫓聲搖盡一枝柔,溯到康州水更幽;一路青山青不斷,青山斷處是瀧州。”他是從一路風光的變化來說羅定的,當年去羅定走的都是水路。
有意思的是,這么多年來,羅定就是這樣一直被人問著,一直不為外人所知。
這與它的地理位置不無關係,偏於粵西一隅,去的人稀疏,至今路還不好走。從前走水路,從西江逆江而上,到了南江,古稱瀧江,江面不再寬闊,漸漸地一灣又一灣相連,可謂千山沉浮、峰迴路轉。但羅定是做過州府的,明代高大的城牆至今仍在。也許就是這樣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熱腸。人們常常提起羅定苹塘道村的一口泉水過日子,它位於羅定、雲安、鬱南三縣交界處,周圍三個縣的人靠著這口泉過日子,這可是活命的水。與其他地方的人為爭水而械鬥不同,道村人願按人口多少來分,人多地多的,水口開得大一些,人少地少的水口就開得小一些,皆大歡喜。
羅定還是一個叫人稱奇的地方。我去過苹塘的一處山洞,叫龍龕岩洞,唐時有人在洞壁上刻字,文內找得到十三個武則天造的字。我去的時候,鎮裡有人拿了一本《綺樓重夢》的書送我。這是一本風花雪月的章回小說,屬禁毀小說。是清末蘭皋主人所寫。作為《紅樓夢》續篇,他寫的是賈寶玉、林黛玉轉世投胎,仍在賈府重續前緣的事。如此虛幻的一本書,卻有極多的實事,書中就有龍龕岩洞的故事。這么小這么偏的一個洞,卻入得這部書中?我展開一讀,原來是一個叫龍飛的瑤民成立了一個烏龍黨,自稱烏龍太子。他竟然帶著幾萬人馬打進了肇慶府,打到了省城。朝庭派來四個女子,她們著奇裝異服,如神兵天將,帶兵剿滅了匪患……羅定小小一個地方這一回竟然傳得這么遠了!
苹塘人因此很是驕傲,拿書的人就像捧著自家的書,剛一見面,就恭恭敬敬地把書送上,早已用筆把這一段劃上了線。
我跟著羅定博物館的老館長陳大遠進洞,洞愈深空間愈小,沿著龍脊一樣的洞穴,漆黑一片中,忽然一道亮光射了進來。終於找到一處出口,洞口只容一人側身爬出。出來已到了山後。老館長出得洞來,一時興奮,高聲唱起了情歌。
陳大遠說,這一帶洞穴特別多,他從洞裡發現過古動物的牙化石,還有揚子鱷骨、巨羊骨、熊貓骨……大地的變遷如此巨大,一時令人心生敬畏。
龍龕岩洞還算不上稀奇,離洞不遠的一個妥村,卻是真正的一處世外桃源。主人大概是不願意被外人知道的,一個勁要往大地上最隱秘的地方去,隱蔽到進村要從一個山洞進去,這是與外面世界相連的唯一通道。人與牲畜都從這個洞進出。進得山來,只見四面群山合抱,中間一片田地,略略傾斜,把一地金黃的稻子呈現在午後的陽光下。這陽光也似乎是極稠的,古銅色的光澤,灑在稻穀稻葉上,也灑在四周石灰岩的山體上。秋天的樹木綠得曖昧,與爽朗的藍天相比,低低地往灰白的山體裡聚集。
但見山下的村落,有泥磚稻草蓋的舊屋,也有紅磚水泥砌的新房。村邊水塘里,魚兒掀起浪花,水牛緩慢地啜飲。一群老人、孩子圍坐在一個小賣部的門前,衣服都是洗舊了的青布、白布,閒話起來就是半天。外人進來,都抬頭相迎。讓座、沏茶,幾位80歲的老人,笑口裡不見了牙齒。
村里住著的是林、黎二姓人家。康熙年間,一對夫妻最早找到這個山洞,發現了這一片天地。他們於是伐木築屋,開荒拓地,在此隱居下來。他們就是這一村黎姓人的祖先。陳大遠說,黎姓可能就是嶺南百越族的土著。我找來妥村黎姓人的族譜,卻有記載黎姓祖先從珠江三角洲沿著西江、瀧江一路西行,上岸到了羅定,然後,再挑著行李家當往西面的山區走。他們都稱自己是中原人。遷徙的路線與珠三角的廣府人相同,族譜上都寫有珠璣巷、良溪。當年何仁鏡走的水路,也一定是這些南遷者漂泊的河流了。如煙的歲月,土著、中原移民,哪一個祖先才是他們真正的源頭呢?黎姓夫婦為什麼要躲到這山中?是外面世界逼迫?還是自己想逃避什麼?
陳大遠對這片土地的了解,深入到了土地的下面。這么秀麗的山川,他不相信這裡是南蠻之地。沿著瀧江,在江面開闊的地方,他爬上背夫山山坡,看到一處平地,他感覺古代必有人在這依山傍水的地方生活。他在這片土地上邊走邊察看,發現地上有一個銅綠色的點,他本能地俯下身來,一捏,是鏽蝕的銅。他扒開泥土,一件青銅器出現了。這是戰國時期的青銅器。一個戰國時期的墓葬就這樣發現了。
接著,他又沿著河流,找那些適合人群居住的地方。一天,他在鶴嘴山山坡下發現有很多殘磚。找村民打聽,這一帶從沒有人燒過磚。於是,挖掘,又一處南朝墓葬被發現了。
從背夫山墓葬里,100多件青銅鑄的人首柱形器、青銅鑒、青銅箭頭、箭簇、青銅鐮、叉、雲紋鼎、三葉矛、三棱鏃出土了。這些精湛的鑄造工藝,證明文明之光早在這片土地上出現了。同樣的文明,又豈能說羅定是荒僻之地!
車過羅平鎮,發現頭頂有一道連拱的橋,看不到盡頭,它高高立於大片稻田之上,橋下的村莊,屋脊也顯得低矮了。這是羅定人上個世紀70年代修的一條10里長的渡槽。真是壯麗的水利景觀,它不但規模巨大,也是這處大地上的美景。這條渡槽徹底改變了羅定土地乾旱的面貌。在對面山上,我站在渡槽之上,看江水從幾十米高的渡槽里一路奔來,陽光照得碧水清澈透亮;渡槽之下,是青瓦的屋頂,如乳的炊煙,金色的田野、遠樹,天際淡若水墨的重重山巒。切身感受著這片山河、山河之上的平靜生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境。只有這樣的山水,心與自然才貼得那么深那么近,就像雲朵飄浮過山坡。
◎熊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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