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三部曲(全三冊)

袁世凱三部曲(全三冊)

”環顧大家一眼,吳長慶說:“世凱來讀書,全靠諸位指教。 ”袁世凱不自然地應道:“是的。 ”張謇說:“筱公過譽,不可當真。

圖書簡介

作者: 侯宜傑 著
出 版 社: 線裝書局
  • 出版時間: 2008-9-1
  • 字數:
  • 版次: 1
  • 頁數: 共三冊
  • 印刷時間:
  • 開本: 16開
  • 印次:
  • 紙張:
  • I S B N : 9787801068019
  • 包裝: 平裝
定 價:¥98.00

編輯推薦

“袁世凱研究大家”侯宜傑先生,十年磨一劍。
有人說袁世凱骨子裡浸透著無賴惡棍習氣,心黑手辣,心機深沉。
也有人說袁世凱敢作敢為,提得起放得下,堪稱天下奇才。
有人說袁世凱只會誇誇其談,厚顏無恥,也有人說袁世凱辦事認真,不徇私情,機智多謀。
一部集兵法謀略、政略寶典為一體的人物大傳智慧與殺伐、謀略與權術、天道與玄機。
非常時期粉墨登場的眾多面孔,道盡歷史深處的玄機……

內容簡介

袁世凱,一個有血有肉,兼具隱忍、智慧、多情、夢想並曾經胸懷天下的蓋世英雄,同時又是一個急躁、殘忍、狡猾、狐疑,為達到個人目的不惜置人於死地的亂世梟雄。
有人說他骨子裡浸透著無賴惡棍習氣,心黑手辣,心機深沉。也有人說他敢作敢為,提得起放得下,堪稱天下奇才。
有人說他只會誇誇其談,厚顏無恥。也有人說他辦事認真,不徇私情,機智多謀。
甚至有人特地親題對聯以贈:凡秀才,當以天下為任;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
在一個群雄並起、英雄輩出的時代,他也曾脫穎而出,並帶給中國巨大的影響。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曾經有過怎樣輝煌的時刻。洋洋百萬字的作品展現了一代梟雄豐滿、曲折、傳奇的一生,書中每一行每一頁都充滿著智慧與殺伐、謀略與權術、天道與玄機!它不僅是上上乘的史學經典,更是兵法謀略、政略寶典。在曲折生動,卷帙浩繁,墨香四溢的巨著中,體味袁世凱那真實的一生……

作者簡介:

侯宜傑,1938年4月生,江蘇沛縣人。1964年山東大學歷史系畢業,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著有《二十世紀國中國政治改革風潮》、《袁世凱全傳》、《百年家族――袁世凱》等。發表的文章有《論康有為的變法綱領》、《論清末立憲的進步作用》、《論立憲派與革命派的階級基礎》、《應為康梁和立憲派正名》、《如何評價袁世凱在辛亥革命中的作用》、《論黃興不入中華革命黨》、《論翁同?開缺原因》、《張謇與辛亥革命》等數十篇。此外,參與編寫了《中國社團發展史》等著作。

目錄

第一部 逞威屬邦
 一 棄書學劍 如魚得水
 二 屬邦傳警 整飭軍紀
 三 誘擒太公 剿除餘黨
 四 頭角嶄然 狂妄跋扈
 五 蜜雲欲雨 鋒芒畢露
 六 灰心請假 充光調人
 七 走馬上任 正名定分
 八 窮究附俄 建言廢王
 九 竊玉偷香 兄弟反目
 十 壓制自主 風刀霜劍
 十一 暗納小星 貸款示惠
 十二 防制日本 智絕力窮
 十三 屢乞回國 倉皇逃歸
第二部 宦海浮沉
 一 附和維新 夤緣鑽營
 二 督練新軍 有驚無險
 三 觀察行情 叛賣求榮
 四 剿團保教 晉升直督
 五 推行新政 改換門庭
 六 窺測風向 左搖右擺
 七 鵲巢鳩占 參與立憲
 八 狼狽為奸 排除異已
 九 兩面三刀 罷官回籍
 十 貌似隱逸 野心不死
 十一 東山再起 待價而沽
 十二 翻雲覆雨 只為權勢
 十三 無情逼宮 清朝壽終
第三部 總統皇帝
 一 拒絕南下 嗾使兵變
 二 逼走總理 組閣生波
 三 槍斃張方 禮迎孫黃
 四 贛下碰壁 滬上流血
 五 否認謀刺 悍然用兵
 六 脅迫選舉 摧毀共和
 七 集權復古 態度曖昧
 八 對日交涉 原形畢露
 九 強姦民意 接受帝位
 十 內外交困 眾叛親離
 十一 撤銷帝制 嗚呼哀哉
後記
再版後記

書摘

一、棄書學劍如魚得水
光緒七年(1881年)四月。
天空蔚藍,陽光燦爛,和風頻吹,帶來一股濕潤的海洋氣味。
一輛馬車出了煙臺西門,沿著近海的官道向西疾駛。車上坐著三個人,其中一位二十三歲左右,五短身材,略顯粗壯。頭戴一頂青色瓜皮帽,身穿一襲青綢夾袍,外罩藍緞大褂,腳蹬一雙輕便布鞋;長方臉形,五官端正,二目炯炯有神,腦後垂著一條辮子,看上去倒也不俗,但卻掩飾不住紈絝子弟的輕浮氣質。此人就是袁世凱。
另外兩人都比他年輕,一個是他的家僕王成,一個是鄉鄰趙國賢。
袁世凱字慰庭,別號容庵,鹹豐九年八月二十日(公曆1859年9月16日)出生於河南省陳州府項城縣袁寨,所以後來人們也稱他為袁項城。
在鹹豐、同治和光緒初年,袁家樓房瓦舍連成一片,擁有良田五十多頃,開著幾處典當鋪,廣有財產。他的二叔祖袁甲三官居漕運總督,堂叔保恆在朝中做到侍郎,富貴顯赫在項城乃至陳州府一時無兩。
他的父親名叫保中,叔父名叫保慶,屬於長房。
袁保中有一妻一妾,都姓劉,元配生子世敦,後來得病去世。他又把側室扶正,作為繼室,繼室生了世昌、世廉、世凱、世輔、世彤五個兒子。
袁世凱呱呱墜地的時候重達七斤多,劉夫人的奶水不夠他幾口吃的,沒有了就哇哇大哭,任怎么哄也哄不好。劉夫人為此愁了好幾天,忽然想起來弟媳婦牛氏的孩子剛死不久,奶水未回,極其充足,便讓牛氏代奶。由於沒有兒子的緣故,保慶夫婦喜歡得不得了,待之如同親生兒子一般,照顧得無微不至。世凱能夠吃得飽飽的,就不再哭鬧了。
如此過了五年,保中見弟弟深愛世凱,年齡已近四十,仍然沒有兒子,恐怕他絕了後,斷了香菸,便把世凱過繼給他。從此,世凱就隨保慶夫婦一起生活了。同治五年(1866),袁保慶奉旨以知府發往山東補用,後來調到江寧(南京),都給世凱聘請了有名望的老師,讓他好好讀書。但他從小過慣了嬌生慣養、寄生安逸的生活,到了歌舞繁華的大城市,更是目迷五色,心猿意馬,加以性格喜動不喜靜,不論老師如何督促,也不好好學習。同治十二年(1873)袁保慶病故,他便同母親牛氏等人扶柩返回項城老家了。
以後他跟著堂叔保恆、保齡在北京讀書,仍不認真,學了很久,文章尚不入門。光緒二年(1876)秋天舉行鄉試(清代三年舉行一次的考試,考中者為舉人),他回河南應考舉人,結果落第而歸。同年九月,他在家鄉結了婚,娶了一位沈丘縣的富家女兒于氏為妻。
過了兩年,袁保恆在開封幫辦賑務,不幸得了傳染病去世,這個大家庭的矛盾日漸突出,便各自分居。世凱分得了一份相當可觀的財產,成了一家之主,像匹無羈的野馬,愈益放蕩不拘。為了沽名釣譽,附庸風雅,他還發起組織了兩個文社。光緒五年(1879)秋天,他再次參加鄉試,還是名落孫山。他又羞愧又氣憤,賭氣把過去所作的詩文全部付之一炬。向人揚言:“男子漢大丈夫應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怎么能夠齷齷齪齪地長久困在筆硯之間,自誤大好光陰呢!”他感到通過科舉向上爬的希望徹底破滅了,決心另外尋找一條升官發財的途徑。
在家待了兩年,他一事無成,並且得罪了族人,與妻子于氏也成了一對怨偶。正在極端苦悶的時候,上個月忽然接到繼父的盟弟吳長慶的來信,要他前去山東登州,他便毅然離開家鄉,帶著家僕王成和願意投軍的鄉鄰趙國賢北上,先到天津見了在北洋辦理海防營務的堂叔袁保齡。叔父同意他去投奔吳長慶,臨行給了他四十兩銀子。他們三人坐船去了煙臺,在煙臺下來,吃了早飯,又乘坐雇來的馬車,駛向登州。
下午三點多鐘。
登州水城提督署內的花廳中,一張漆得發亮的紅色桌旁,圍坐著六位身著便服的人,他們很隨便地喝著茶,吸著煙,說著閒話,氣氛無比的融洽。
坐在上首的那位就是這裡的最高軍事長官、廣東水師提督吳長慶。吳長慶字筱軒,安徽廬江人,身體頎長,面孔白皙,唇邊蓄著濃密的短須,五十出頭的年紀,風度瀟灑,眉宇間透著幾分威嚴和剛毅。別看他外表像個恂恂儒士,卻是一位能征慣戰的虎將。
他早年讀書,在家鄉辦團練,不久為湘軍統帥曾國藩收編,後來為淮軍統帥李鴻章的麾下。光緒六年(1880)奉調幫辦山東防務,親率六營從江寧移駐登州府,將行轅設在了府治所在地蓬萊縣的水城。來到這裡已經兩年,重要的軍務早已布置就緒,平時除了日常公事,他不是讀書,就是同幕僚談古論今,下棋品茗,今天在座的五位均是文案上的夫子。
坐在東面的那位瘦高個兒,額頭寬闊,鼻直口方,兩道濃眉下生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姓張名謇,字季直,號嗇庵,江蘇南通人。幼年讀書聰穎過人,十二歲的時候,一天先生看見有個武官騎馬從門前經過,遂出上聯“人騎白馬門前去”,命其對出下聯。他不假思索,順口吟誦“我踏金鰲海上來”,先生大喜,從此有神童之名。他中了秀才,縣裡府里各種考試,無不名列前茅,但說也奇怪,就是考不中舉人。後來因為家中貧困,應聘為江寧發審局孫雲錦的書記。愛才禮士的吳長慶發現了他的才華,想方設法把他邀到了軍幕,只讓他辦理機要文書,別的事情一概不管,以便讓他有時間讀書應舉。並特別在堂後蓋了五間茅屋,作為他讀書兼辦文書的處所,每月給二十兩銀子的薪俸,極為優禮。他對吳長慶也投桃報李,盡心竭力出謀劃策。現在他只有二十九歲,已經成為幕僚中的首要親信。他的三哥張?也在慶軍,主管支應所,負責錢物。
坐在西面靠北的那位,中等個兒,濃眉大眼,姓周名家祿,字彥舁,江蘇海門人,文才聲名,跨縣越州。
靠南的那位叫林君實,字怡庵,福建人,三十八歲,在幕府中年齡最大,因懷才不遇,才入軍幕。
並坐在南面的兩位,一位膚色較白,名叫朱銘盤,字曼君,泰興人。另一位膚色較黑,名叫束綸,字畏皇,江都人。都是張謇的同鄉,要好的朋友。
他們已經閒談了一會兒,話題是知人難,交友也不易。
吳長慶吸過水煙,喝了口茶,感慨良深地講了他如何與袁保慶結交的故事。那是鹹豐四年(1854)八月,洪秀全領導的太平軍攻占了安徽大部。吳長慶的父親招募了三千鄉勇,乘太平軍不意,一舉克復了廬江城,但立即又陷入了太平軍的包圍。堅持了幾天,糧餉乏絕,岌岌可危。吳長慶奉了父親之命,單人匹馬闖出重圍,向統領大兵的袁甲三求救。他好不容易到了袁甲三的廬舒大營,把危急情形講了。袁甲三即問兒子保恆和侄子保慶有何意見。保恆認為面臨強敵,兵貴集中,不宜分散,否則大營危險,何況援救未必濟事,不主張出兵。保慶則認為紳士力弱不支,孤城垂危,前來求援,理應發兵相救。袁甲三聽了他們的話,反而拿不定主意,遲遲不發救兵。結果廬江失陷,吳長慶的父親陣亡。從此他對保慶的樸實厚道,深明大義,急人之難,衷心佩服,並與保慶換了帖,結為異姓兄弟,赤誠相待。以後他們同在江寧,來往日密,情誼日篤。保慶病逝的時候,其子世凱年紀尚幼,他代為料理了後事。
諸人聽了都很感動。
稍停,吳長慶又說:“說到這裡,兄弟還要告知各位一件事情。前時我給世凱去了封信,讓他前來,以報答盟兄的隆情高誼。他若前來,想必就在這幾天了。”張謇說:“大帥對世凱加意栽培,克盡朋友之道,袁保慶英靈有知,當可告慰於九泉了。”
吳長慶微微搖頭:“我不想讓世凱在營中效力,只想叫他安心攻讀,博得一第。”束綸接著說:“如此更好了。”
環顧大家一眼,吳長慶說:“世凱來讀書,全靠諸位指教。不過也用不了這么多先生,有兩位足夠了。兄弟想請嗇翁、彥翁偏勞,未知肯賞臉否?”
張謇忙說:“大帥吩咐,理當效勞。只恐才疏學淺,誤人子弟,有負重託。”
周家祿也謙遜了兩句。
吳長慶朝二人拱拱手,表示謝意。說:“二位不必過謙,就請費心教誨。世家子弟多不上進,管教應當嚴一些,切勿顧及情面。”
這時護勇頭目曹正明走進,向上屈膝躬身,右手下垂,打了個千:“稟大帥,有個河南項城來的袁世凱帶著兩個人求見。”
“領他們進來。”
“喳。”曹正明躬身退出。
朱銘盤笑道:“說著曹操,曹操就到。”
大家都笑了,起身欲退。
吳長慶抬手制止:“各位別走,先見個面,以後也好說話。”
大家復又落座。
少頃,曹正明領著袁世凱等來到,吳長慶望見,立起身來。
袁世凱急趨幾步,跪下磕了個頭,說:“侄兒世凱叩見叔父大人,給叔父大人請安。”
吳長慶笑容可掬:“賢侄請起。”
袁世凱爬起身來,忙令王成、趙國賢上前叩見。
王成和趙國賢趕緊放下東西,跪倒磕頭。
待他們站起身來,袁世凱指著他們對吳長慶說:“這一個叫王成,是小侄的家僕。
那一個叫趙國賢,是鄰人的孩子,他聽說小侄要來,非要跟著前來投軍不可。”
吳長慶遂向他引見了張謇等人,他逐一作揖,大家還禮,然後坐下。吳長慶令人送上茶來,問了他母親安好,又問了些路上的情況。袁世凱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一一回答了,並將帶來的禮物奉上。張謇等人退出。曹正明聽了吳長慶的囑咐,也領著王成和趙國賢離開了。
吳長慶打量了世凱一眼,笑道:“記得令尊謝世的時候你還很小,現在已經長成大人了,真真令人欣慰。”接著問:“平時在家做些什麼?”
袁世凱恭敬地回答:“在家自學。”
吳長慶笑問:“可曾進過場?”
袁世凱聞言把頭低下,滿面羞慚,不好意思地說:“侄兒愚笨,兩次下場,均未考中。”
吳長慶笑道:“不少秀才多次進場,仍未中舉。你才考了兩次,不算什麼,只要埋頭苦讀,總有高中的一天。”
袁世凱不自然地應道:“是的。”
吳長慶捋捋鬍鬚,和藹地說:“我唯恐你在家荒廢了學業,特讓你來安心攻讀。這裡的幾位夫子,均為飽學之士。我已經同張先生和周先生商定,你讀書由他們指教,文章由他們改正,比在家自學強得多了。至於名義嘛,可在文案上給你掛個名,每月十兩銀子的薪俸,一伙食費由我另外撥給。原來我想派兩名親兵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你既然帶來了王成和趙國賢,就給他們兩人補個親兵,讓他倆照顧你吧,餉銀也從我這裡撥給。幾位夫子辦公住宿都在雲曇庵,那地方環境清幽,你們也住在那裡,以便隨時請教,你看好不好?”
袁世凱滿懷希望想弄個差使乾乾,沒料到吳長慶又叫他走最厭惡的科舉之路,有如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涼了半截。可是他不願意直截了當地說明自己的心意,顯得不求上進,沒有出息。腦筋速轉,計上心來。連忙回答:“叔父大人的厚愛,侄兒銘感五內。只是侄兒從小喜歡走馬試劍,可否一面讀書,一面當差,學些實際本領,以備異日報效國家。”他想此著有效,以後就有辦法了。
吳長慶嚴肅地說:“令叔祖、令尊等不是進士就是舉人,你也應該走科舉這條正途,方才不負他們的期望。一心不能二用,明年是大比(即鄉試)之年,你必須專心致志地攻讀。”
在這位尊長面前,袁世凱有苦難言,勉強裝出一副正經面孔,答道:“叔父大人訓誨得極是,侄兒一心向學便了,但有一事不明。”
“何事?”
“侄兒是否正式拜師?”
“不必,他們不會接受。不過你要虛心求教,像師長一樣地尊敬他們。”
師生名分極重,袁世凱最怕拜師,受其拘管,不拜師就隨便多了,聽了沒再言聲。
以後曹正明進來,吳長慶令他帶著袁世凱和王成、趙國賢前往雲曇庵安置。
第二天上午,吳長慶領著袁世凱去見張謇和周家祿,交代完後就到籤押房去了。
張謇望著袁世凱說:“筱公既然將老弟台讀書的事情交代下來,我們只得勉為其難,但確實感到惶恐,怕誤了老弟台的前程。”在私下裡幾位夫子都親切地稱呼吳長慶為筱公或者筱帥。
袁世凱慌忙站起來說:“老師這樣說,弟子擔當不起。聽世叔大人說,老師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名播遐邇,還請不棄弟子駑駘,費心教誨。”
張謇說:“筱公過譽,不可當真。以後我們共同切磋,互相策勵,總期有所進步就是了。至於老師云云,那是萬不敢當的,免了吧。”
轉臉問周家祿:“彥異兄,你看呢?”
周家祿一向不拘小節,不修邊幅,性格爽朗,說話詼諧幽默。聞問不住點頭:“是啊,是啊。我們也未中舉,年齡不過痴長几歲,怎敢妄為人師?再說慰庭乃名宦之後,世代書香,家學淵博,說不定捷足先登呢。”說罷哈哈一笑。
張謇聽了不禁莞爾。
袁世凱面孔略窘,馬上恢復常態:“老師如此說法,讓學生汗顏無地了。”張謇適時轉過話題:“慰庭新到,需要休息,不妨各處走走,讀書的事過兩天再議不遲。登州雖小,可是歷史悠久,值得遊覽的地方頗多。我們所在的這個水城,就夠看上半天多的,今天我們就在裡邊轉轉,不知慰庭是否有此雅興?”
一聽遊玩,袁世凱勁頭十足,忙說:“正要跟著老師學習。”
出了雲曇庵,三人沿著小道迤邐上行,一路蒼松翠柏,繁花似錦,燕語鶯聲,賞心悅目,有節奏的海濤聲不斷傳來,如同一曲深沉雄渾的樂章。
在唐朝所建的龍王廟觀賞了一會兒,他們去了天后宮。此宮高有數丈,殿宇雄偉,內中供奉著一位栩栩如生的女神。袁世凱不住讚嘆,而又不知道天后的來歷,不禁發問。
周家祿告訴他:“是宋代初年福建莆田人都巡檢林源的女兒。此女仙去以後,被人們尊奉為海神,歷代香菸不絕。本朝康熙年間,先封天妃,繼封天后。雍正年間定下制度,地方官春秋兩季致祭。”侃侃而言,如數家珍。
袁世凱問:“天后賜給人們什麼福祿?”
周家祿答:“人們不過祈求出海的時候風浪不作,平安歸來罷了。”
游完天后宮,張謇指指上邊的巨閣:“此乃當地觀海的最佳之處蓬萊閣。”說罷前行。
蓬萊閣共有兩層,雕樑畫棟,檐角飛起,風鈴叮咚,比天后宮巍峨壯觀多了。上層周圍擺放著八仙桌椅,中間是八仙醉酒後各顯神通渡海邀游的塑像,個個放浪形骸,惟妙惟肖。
出了蓬萊閣,他們到了山頂,倚著北邊的石欄觀賞歇息。
袁世凱憑欄俯視,欄下就是陡立的斷崖絕壁和浩瀚無邊的大海,海水碧藍,波濤滾滾,一浪接著一浪,涌到絕壁,捲起乾堆白雪,激起萬朵銀花。舉目遠眺,青山隱隱,白帆點點,頓覺心曠神怡,胸懷寬闊。
觀賞了一會兒,張謇慢悠悠地介紹了蓬萊閣的歷史及仙閣凌空、獅洞煙雲等登州的十大景觀。
袁世凱問:“古書上說海中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神山,蓬萊就是指這裡嗎?”
張謇答道:“三神山就是海市蜃樓造成的假象,古人不明其理,疑有神仙居住,加以方士故意渲染,就有了三神山的傳說。有些帝王相信這一套,派人帶著大批童男童女東來,到海中尋求長生不老仙藥,荒唐之至。”
周家祿接著說:“我們腳下的這座小山叫丹崖山,為登州的最高點,水城就繞它而築。”繼而指著城牆說:“城牆之內,就是水城。那是南門,名叫振揚樓。這裡宋朝的時候叫做刀魚寨,明代改設登州衛,因為河口窄淺,海船運送軍需物資不便,又加寬加深,用挖出的泥土築了這座城,並把海水引進城內。後來防禦倭寇侵擾,在土城牆外又加砌了一層磚石。那一片房子就是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當年的帥府,現在是筱帥的行轅,營務處也設在那裡。”
袁世凱贊道:“老師真是博學。”
張謇笑道:“他讀過《登州府志》,焉有不知之理?”
袁世凱方始瞭然。
以後他們遊覽了蘇公祠、三清殿、望日樓、海潮庵、李公祠等名勝古蹟,就回來了。
晚上,袁世凱給四叔保齡和家裡寫了信,報告了來後的情況。
隔了兩天,張謇、周家祿與袁世凱談話。
張謇首先說:“我們商議了一下,你的功課從今天開始。”接著問:“想來四書五經都講過了?”
“講過了。”袁世凱回答。
張謇說:“那就省事多了,以後就按鄉試三場的要求努力。”
袁世凱木然點頭。
張謇接著說:“平時你自己讀書做文,每逢三八之日出新題,並商榷做過的文章,這辦法你覺得可行嗎?”
袁世凱恭答:“但憑老師吩咐,學生無不遵命。”
周家祿說:“你的根底和特長我們都不了解,為做到心中有數,以利進行,我們各出兩個題目,你先做做,時間可以放寬一些。”
袁世凱呆板地答道:“是。”
張謇笑道:“筱公極其關懷老弟台,一心想將你造就成棟樑之才,望你奮勉,不要辜負筱公的美意。”
“學生謹記。”袁世凱畢恭畢敬。
周家祿將擬好的題目交給他,說:“先去做吧。”
回到房間,袁世凱打開題目一瞧,眉頭立即皺起,點燃上一支雪茄。他的菸癮很大,不過不吸大煙,不吸香菸,只抽雪茄。他一邊抽著雪茄,一邊深思。良久良久,方才提起筆來。
過了七八天,他交了卷。
張謇強壓著心中的不快看完了最後一篇文章,極不耐煩地丟在一摞文稿的上面。幾位夫子彼此不講虛禮,周家祿推門進來,一旁坐下,見其悶悶不樂,即問為了何事。
張謇指指文稿:“唉,真想不到。”
周家祿朝桌上望了望,疑惑地問:“你是說慰庭太差勁了?”
張謇苦著臉說:“可不是嘛!文章蕪穢拉雜,刪也無從刪,改也無從改,簡直糟糕透頂,根本不能卒讀。我耐著性子看完,頭疼得像裂開了一樣。試帖詩對仗不工尚且不說,居然連音韻平仄也弄不清楚。真乃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說罷大搖其頭。
周家祿慢條斯理地說:“世家子弟依仗祖輩父輩的蔭庇,大多以讀書為虛應故事,很少有認真的,慰庭大約也染上了這種惡習。筱公把他託付給我們,我們盡到人事而已,我兄何必為此煩惱?”
張謇依然不能釋懷,淡淡地說:“世家子弟不愛讀書,我豈不知?然而二十多歲,文章糟糕到這種樣子,實在太出人意料。這一來,你我可有苦頭吃了,筱公的一番美意恐怕也將付諸東流了。”
周家祿想想說:“也許他志不在此,所以文章做得不好,他的策論我看還有點意思。大凡世家子弟都有虛驕之氣,極愛面子。若是不相干者,我們不必去管,慰庭不同,看著筱公的情面,我們不得不花費些心血。我想不必責備過嚴,批得一塌糊塗,叫他面子上下不來,但能畫幾個圈兒,就畫上幾個,他畢竟不是我們的正式弟子。至於今後的發展,只有因勢利導了。”
周家祿走後,張謇叫來袁世凱,把文章拿給他看。
袁世凱見塗改得滿紙皆是,臉色變了又變,旋又擠出一絲笑容,恭恭敬敬地說:“多謝老師費心,學生一定將改正之處仔細拜讀,切實體會。”
張謇沒有注意到他飛快的表情變化,以認真負責的態度說:“做學問一點不能投機取巧,唯有多下苦功,才能有所進步。做八股文章,只要理解把握了題意,破題、承題、起講、入手這四股,並不困難。最重要的是後面的起股、中股、後股和束股,這是正文,議論的主體,而且每股均有排比對偶的文字,既要議論得正確,發揮得透徹,文字也要工整流暢。而要做到這一點,不但要熟讀四書五經,融會貫通,還應多讀名家的制藝(即八股文、時文),學習寫作技巧。試帖詩重在音韻和對仗,熟能生巧,多背唐詩大有裨益。此皆老生常談,關鍵還在自己。”
袁世凱站直身子,垂首答道:“老師的教誨,使學生頓開茅塞,學生一定加倍努力。”
在張謇和周家祿的督促下,袁世凱不得不打起精神,刻苦努力。他也真想中個舉人,給自己爭些臉面。但他的屁股沒有坐穩的時候,不是抽會子煙,就是喝陣子茶: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不願意低聲下氣地去請教,一怒之下把書丟到一邊;碰到難做的文章,他喃喃咒罵,寫不上三四行,就撕得粉碎,撕了寫,寫了撕,一折騰就是大半天。
月光皎皎,蟲鳴唧唧,濤聲隱隱,清風颯颯。袁世凱坐在燈前,神馳千里。趙國賢把一摞文稿放在他的面前。
他極不情願地逐一翻過,見周先生批閱的多為嘉獎之意,圈的圈兒不少;張先生雖然指出較前進步,但應注意的地方仍有很多。他面對窗前的明月,呆呆地坐了很久,思索了很多,結果如同一團亂麻,愈理愈亂。他想大哭,可又哭不出來。從此,他愁眉苦臉,食不甘味,臥不安枕,急得吐血,喉嚨也腫了,服了幾劑藥,才慢慢痊癒,原來胖乎乎的身體整整消瘦了一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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