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小謝

聊齋志異·小謝

《聊齋2》取材自中國古代民間神鬼傳說,經想像成篇,內容大多借神鬼故事,影射社會現實。全劇共分為六個單元。《小謝》是其中之一。

簡介

聊齋志異·小謝聊齋志異·小謝

選自《聊齋志異》作者:蒲松齡(1640-1715),字留仙、劍臣,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清代著名文

學、小說家,山東省淄川縣蒲家莊人。

當代傑出文學家郭沫若對他寫的《聊齋》,評價是“寫人寫鬼高人一籌,刺貪刺虐入骨三分”。

《小謝》

原文

渭南姜部郎第,多鬼魅,常惑人,因徙去。留蒼頭門之而死,數易皆死,遂廢之。里有陶生望三者,夙倜儻,好狎妓,酒闌輒去之。友人故使妓奔就之,亦笑內不拒,而實終夜無所沾染。常宿部郎家,有婢夜奔,生堅拒不亂,部郎以是契重之。家綦貧,又有“鼓盆之戚”;茅屋數椽,溽暑不堪其熱,因請部郎假廢第。部郎以其凶故卻之,生因作《續無鬼論》獻部郎,且曰:“鬼何能為!”部郎以其請之堅,諾之。

生往除廳事。薄暮,置書其中,返取他物,則書已亡。怪之,仰臥榻上,靜息以伺其變。食頃,聞步履聲,睨之,見二女自房中出,所亡書送還案上。一約二十,一可十七八,並皆姝麗。逡巡立榻下,相視而笑。生寂不動。長者翹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生覺心搖搖若不自持,即急肅然端念,卒不顧。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輕批頤頰作小響,少者益笑。生驟起,叱曰:“鬼物敢爾!”二女駭奔而散。生恐夜為所苦,欲移歸,又恥其言不掩,乃挑燈讀。暗中鬼影僮僮,略不顧瞻。夜將半,燭而寢。始交睫,覺人以細物穿鼻,奇癢,大嚏,但聞暗處隱隱作笑聲。生不語,假寐以俟之。俄見少女以紙條拈細股,鶴行鷺伏而至,生暴起訶之,飄竄而去。既寢,又穿其耳。終夜不堪其擾。雞既鳴,乃寂無聲,生始酣眠,終日無所睹聞。

日既下,恍惚出現。生遂夜炊,將以達旦。長者漸曲肱几上觀生讀,既而掩生卷。生怒捉之,即已飄散;少間,又撫之。生以手按卷讀。少者潛於腦後,交兩手掩生目,瞥然去,遠立以哂。生指罵曰:“小鬼頭!捉得便都殺卻!”女子即又不懼。因戲之曰:“房中縱送,我都不解,纏我無益。”二女微笑,轉身向灶,析薪溲米,為生執爨。生顧而獎之曰:“兩卿此為,不勝憨跳耶?”俄頃粥熟,爭以匕、箸、陶碗置几上。生曰:“感卿服役,何以報德?”女笑云:“飯中溲合砒、酖矣。”生曰:“與卿夙無嫌怨,何至以此相加。”啜已復盛,爭為奔走。生樂之,習以為常。

日漸稔,接坐傾語,審其姓名。長者云:“妾秋容喬氏,彼阮家小謝也。”又研問所由來,小謝笑曰:“痴郎!尚不敢一呈身,誰要汝問門第,作嫁娶耶?”生正容曰:“相對麗質,寧獨無情;但陰冥之氣,中人必死。不樂與居者,行可耳;樂與居者,安可耳。如不見愛,何必玷兩佳人?如果見愛,何必死一狂生?”二女相顧動容,自此不甚虐弄之。然時而探手於懷,捋褲於地,亦置不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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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錄書未卒業而出,返則小謝伏案頭,操管代錄。見生,擲筆睨笑。近視之,雖劣不成書,而行列疏整。生贊曰:“卿雅人也!苟樂此,仆教卿為之。”乃擁

諸於懷,把腕而教之畫。秋容自外入,色乍變,意似妒。小謝笑曰:“童時嘗從父學書,久不作,遂如夢寐。”秋容不語。生喻其意,偽為不覺者,遂抱而授以筆,曰:“我視卿能此否?”作數字而起,曰:“秋娘大好筆力!”秋容乃喜。於是折兩紙為范,俾共臨摹,生另一燈讀。竊喜其各有所事,不相侵擾。仿畢,祗立幾前,聽生月旦。秋容素不解讀,塗鴉不可辨認,花判已,自顧不如小謝,有慚色。生獎慰之,顏霽。二女由此師事生,坐為抓背,臥為按股,不惟不敢侮,爭媚之。逾月,小謝書居然端好,生偶贊之。秋容大慚,粉黛淫淫,淚痕如線,生百端慰解之乃已。因教之讀,穎悟非常,指示一過,無再問者。與生競讀,常至終夜。小謝又引其弟三郎來拜生門下,年十五六,姿容秀美,以金如意一鉤為贄。生令與秋容執一經,滿堂咿唔,生於此設鬼帳焉。部郎聞之喜,以時給其薪水。積數月,秋容與三郎皆能詩,時相酬唱。小謝陰囑勿教秋容,生諾之;秋容陰囑勿教小謝,生亦諾之。 一日生將赴試,二女涕淚相別。三郎曰:“此行可以託疾免;不然,恐履不吉。”生以告疾為辱,遂行。先是,生好以詩詞譏切時事,獲罪於邑貴介,日思中傷之。陰賂學使,誣以行簡,淹禁獄中。資斧絕,乞食於囚人,自分已無生理。忽一人飄忽而入,則秋容也,以饌具饋生。相向悲咽,曰:“三郎慮君不吉,今果不謬。三郎與妾同來,赴院申理矣。”數語而出,人不之睹。越日部院出,三郎遮道聲屈,收之。秋容入獄報生,返身往偵之,三日不返。生愁餓無聊,度日如年。忽小謝至,愴惋欲絕,言:“秋容歸,經由城隍祠,被西廊黑判強攝去,逼充御媵。秋容不屈,今亦幽囚。妾馳百里,奔波頗殆,至北郭,被老棘刺吾足心,痛徹骨髓,恐不能再至矣。”因示之足,血殷凌波焉。出金三兩,跛踦而沒。部院勘三郎,素非瓜葛,無端代控,將杖之,撲地遂滅,異之。覽其狀,情詞悲惻。提生面鞫,問:“三郎何人?”生偽為不知。部院悟其冤,釋之。既歸,竟夕無一人。更闌,小謝始至,慘然曰:“三郎在部院,被廨神押赴冥司;冥王因三郎義,令托生富貴家。秋容久錮,妾以狀投城隍,又被按閣不得入,且復奈何?”生忿然曰:“黑老魅何敢如此!明日仆其像,踐踏為泥,數城隍而責之。案下吏暴橫如此,渠在醉夢中耶!”悲憤相對,不覺四漏將殘,秋容飄然忽至。兩人驚喜,急問。秋容泣下曰:“今為郎萬苦矣!判日以刀杖相逼,今夕忽放妾歸,曰:‘我無他意,原亦愛故;既不願,固亦不曾污玷。煩告陶秋曹,勿見譴責。”生聞少歡,欲與同寢,曰:“今日願與卿死。”二女戚然曰:“向受開導,頗知義理,何忍以愛君者殺君乎?”執不可。然俯頸傾頭,情均伉儷。二女以遭難故,妒念全消。會一道士途遇生,顧謂“身有鬼氣”。生以其言異,具告之。道士曰:“此鬼大好,不擬負他。”因書二符付生,曰:“歸授兩鬼,任其福命。如聞門外有哭女者,吞符急出,先到者可活。”生拜受,歸囑二女。後月余,果聞有哭女者,二女爭棄而去。小謝忙急,忘吞其符。見有喪輿過,秋容直出,入棺而沒;小謝不得入,痛哭而返。生出視,則富室郝氏殯其女。共見一女子入棺而去,方共驚疑;俄聞棺中有聲,息肩發驗,女已頓蘇。因暫寄生齋外,羅守之。忽開目問陶生,郝氏研詰之,答云:“我非汝女也。”遂以情告。郝未深信,欲舁歸,女不從,逕入生齋,偃臥不起。郝乃識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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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就視之,面龐雖異,而光艷不減秋容,喜愜過望,殷敘平生。忽聞嗚嗚

然鬼泣,則小謝哭於暗陬。心甚憐之,即移燈往,寬譬哀情,而衿袖淋浪,痛不可解,近曉始去。天明,郝以婢媼齎送香奩,居然翁婿矣。暮入帷房,則小謝又哭。如此六七夜。夫婦俱為慘動,不能成合卺之禮。生憂思無策,秋容曰:“道士,仙人也。再往求,倘得憐救。”生然之。跡道士所在,叩伏自陳。道士力言“無術”。生哀不已。道士笑曰:“痴生好纏人。合與有緣,請竭吾術。”乃從生來,索靜室,掩扉坐,戒勿相問,凡十餘日,不飲不食。潛窺之,瞑若睡。一日晨興,有少女搴簾入,明眸皓齒,光艷照人,微笑曰:“跋履終日,憊極矣!被汝糾纏不了,賓士百里外,始得一好廬舍,道人載與俱來矣。待見其人,便相交付耳。”斂昏。小謝至,女遽起迎抱之,翕然合為一體,仆地而僵。道士自室中出,拱手徑去。拜而送之。及返,則女已蘇。扶置床上,氣體漸舒,但把足呻言趾股酸痛,數日始能起。

後生應試得通籍。有蔡子經者與同譜,以事過生,留數日。小謝自鄰舍歸,蔡望見之,疾趨相躡,小謝側身斂避,心竊怒其輕薄。蔡告生曰:“一事深駭物聽,可相告否?”詰之,答曰:“三年前,少妹夭殞,經兩夜而失其屍,至今疑念。適見夫人。何相似之深也?”生笑曰:“山荊陋劣,何足以方君妹,然既系同譜,義即至切,何妨一獻妻孥。”乃入內室,使小謝衣殉裝出。蔡大驚曰:“真吾妹也!”因而泣下。生乃具述其本末。蔡喜曰:“妹子未死,吾將速歸,用慰嚴慈。”遂去。過數日,舉家皆至。後往來如郝焉。

異史氏曰:“絕世佳人,求一而難之,何遽得兩哉!事千古而一見,惟不私奔女者能遘之也。道士其仙耶?何術之神也!苟有其術,醜鬼可交耳。”

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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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姜部郎的房子裡有很多鬼怪,常常迷惑人。姜部郎因此搬到別的地方去住,留一個僕人在那裡看門,沒過多久僕人就死了。換了幾個僕人去看門也都死了。

於是,這所這座房屋便荒廢了。同鄉有個叫陶望三的書生,生性一向風流倜儻、放蕩不羈,喜歡上妓院喝酒,但一喝完酒就離開妓院。朋友故意叫了一個妓女去找陶生,陶生也不拒絕,還笑著把妓女請進屋去。然而一整夜也沒碰過她。陶望三曾經寄宿在姜部郎家,有個婢女晚上跑到陶生的房門外來引誘他,陶生堅決拒絕,不被迷惑。姜部郎因為這件事更看重陶生。陶生家裡很清貧,又剛死了妻子,只有數間小草屋,夏天熱得讓人受不了。因此向姜部郎借那間荒廢宅院住。姜部郎因那荒宅不乾淨,沒有答應。陶生便寫了一篇《續無鬼論》的文章,獻給給姜部郎看,並且說:“鬼又能把我怎樣呢!”姜部郎看到陶生態度那么堅決,就答應把房子借給他了。

陶望三就去打掃屋子。 傍晚,將書在放在房間的桌子上,出去拿別的東西,等他轉身回來時,書卻不見了。感到很奇怪,便躺在床上靜靜地等著有什麼怪異。過了一會兒,聽到有腳步聲。斜著眼睛看過去,只見兩個女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把看己所丟失的書送還到桌上。一個差不多20歲,一個剛好十七八歲,二個女子長得都很漂亮。兩人遲疑不決地走到床前,相視一笑。陶生躺在床上不動。年齡大點那個女子的蹺起一隻腳去揣陶生的肚子,年齡小一點那個女子的掩嘴偷笑。陶生覺得心搖意動,就要把持不住,急忙端正意念,始終不去管她們。年紀大的那個女子又走過來用左手去捋陶生的鬍鬚,右手輕輕拍打他的臉頰發出細小地聲響。年小的那個女子笑得更開心了。陶生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呵罵道:“小鬼頭,竟敢這么大膽!”二女嚇得急忙跑開了。 陶生怕夜裡再被她們捉弄,打算要搬回去,但想到自己曾經對姜部郎說過“鬼物何為?”因為這句話如果就這樣搬回去,一定會被子笑話的。就只好點起燈來讀書,黑暗中到處都是鬼影走來走去,陶生都不去管她們,快到半夜時,就點著燈睡覺。才合上眼皮,主覺得有人用很細小的東西來捅自己的鼻孔,很癢,就打了一個大噴嚏。聽得黑暗中隱隱有笑聲。陶生不作聲,假睡等著看到底怎么回事,一會兒,只見那個年小的女子用紙條捲成很細小的條子,躡手躡腳地走過來,陶生突然跳起來呵罵,女子就又飄竄而去。剛睡下,少女又來拿紙條來捅他的耳朵。陶生整晚被吵得不能忍受。直到公雞叫更後,才寂靜下來,陶生才能入睡,白天一整天都沒看到她們搗蛋的身影。

太陽一落山,鬼影又朦朦朧朧的出現了。陶生於是決定夜間做飯,準備通宵達旦地讀書,吃完飯剛掌起書本來讀。那個年齡大點的女子走過來,彎著手臂伏在桌上,看陶生讀書。一會兒又把陶生的書本合了起來。陶生憤怒地去抓她,她卻又飄走了,不一會兒,又過來把書本遮住。陶生只好用手按住書本來讀。年齡小的那個女子又悄悄地潛到陶生的背後,交叉著雙手捂住了陶生的眼睛,才一轉眼,她又遠遠地站在一邊微笑。陶生指著她們罵:“小鬼頭!如果被我捉住把你倆全殺掉!”陶生見她們並不害怕,只好開玩笑似地說:“房中之事,我都不懂,糾纏我對你們也沒有什麼好處。”二女聽後微微一笑,就轉身走向灶房,劈柴洗米,幫陶生做飯。陶生看了誇獎她們說:“你們這樣做,不是比傻跳瞎鬧強多了嗎?”過了一會兒,飯煮熟了,二女爭著將湯勺,筷子,陶瓷碗擺在桌上。陶生說:“感謝你們為我操勞,我要怎么報答你們的恩德呢?”二女笑著說:“飯中被我們摻了砒霜和鴆酒了。”陶生說:“我與你們從沒有過仇怨,怎至於拿毒藥加害我呢?”吃完一碗又要去盛,二女爭著為他去盛飯。陶生很高興她們這樣為自己做事情,並漸漸地習慣了與她們相處了。

一天天地陶生與她們漸漸熟了起來,拉著她們坐在一起談天。陶生花問她們的姓名,年齡大的女子說:“我叫喬秋容。她叫阮小謝。”陶生又問她們的來歷。小謝笑著說:“呆秀才!連獻次身給我們都不敢,誰要你問我們出身啊?難道要娶我們嗎?”陶生聽後正色地說:“面對你們兩個佳人,我怎么會不動情呢?但你們身上的陰氣太重,生人沾染了一定會死的。如果你們不願意和我住在一起,你們走就是了,如果喜歡和我住在一起,住下就是了。如果你們不愛我,又何必讓我玷污了你們兩位美人呢?如果喜歡我,又何必害死我這個狂書生呢?”二女聽後深受感動。從此以後,她們不怎么捉弄陶生了,但有還會把手伸到陶生的懷中,有時又把他的褲子脫到地上,陶生也就不去責怪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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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陶生沒有抄完書就出去了,回來時看到小謝伏在桌子上,拿著筆在替他抄寫。見陶生進來,就把筆扔到一旁,含羞的望著陶生笑了笑。陶生走近一看,字雖然寫得不怎么好,但行列間隔卻很整齊。陶生讚揚地說:“沒想到你還是個風雅的人啊!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教你。”就把小謝擁入懷裡,手把手地教她寫字。秋容剛好從外面進來,看了情景,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像是嫉妒。小謝笑著說:“我小時候曾經跟父親學過寫字,如今很久沒寫了,今天寫起來就像在做夢一樣。”秋容沒有回答。陶生知道她在吃醋,卻假裝不知道,就過去也把她抱了起來,並拿了一支筆給她說:

“讓我看看你會不會寫字。”用手把著她的手腕教她寫了幾行就站起來說:“秋姑娘真是好筆力啊!”秋容才高興起來。陶生於是折了兩張紙寫好,叫她們照著臨摹,自己另外點著一盞燈讀書。心裡暗暗高興二女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不再打擾自己。 二女臨摹完畢,就站在書桌前,聽陶生評價。秋容從沒有讀過書,只是糊亂塗畫,字跡都不能辯認。陶生用筆給她們圈點完畢,秋容看了知道自己的字不如小謝寫的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陶生誇獎安慰了她,她的臉色才由陰轉晴。二女從此把陶生當老師對待,坐著的時候為他捉癢,躺著的時候就為他按摩,不但不敢捉弄,還爭著討好他。一個月後,小謝的字已經寫得很端正漂亮了,陶生一次讚揚了她,秋容聽了感到很慚愧,哭得滿臉都是淚痕,陶生百般安慰開解,她才停了下來。陶生於是改教她讀書,秋容的領悟能力很強,說過一遍馬上就能記住,沒有再問第二遍的了。秋容常常整夜不眠地和陶生一起比賽讀書。小謝又叫來了弟弟三郎來拜陶生為師,三郎年紀十五六歲的樣子,儀容俊美。送了一隻金如意給陶生作為見面禮。陶生讓他和秋容共讀一門功課,從此滿堂都是咿咿呀呀的讀書聲,陶生在這裡設起了鬼學堂教小鬼讀書。姜部郎知道後非常高興,還經常給他發薪水。 過了幾個月,三郎與秋容都能作詩,經常相互唱對。小謝暗中叫陶生不要用心教秋容,陶生怕她不高興就假意答應了。秋容也暗地裡吩咐陶生不要認真教小謝,陶生也假意答應了。 一天,陶生準備去趕考,秋容和小謝流淚為他送行。(小謝的弟弟)三郎說:“這次你可以託病不去,不然恐怕出行不利。”陶生卻認為裝病太可恥,還是去了。先前,陶生愛用詩詞譏諷時事,得罪了城進而的權貴,權貴們一直想著要陷害陶生。這次剛好有機會就收買了主考官,誣陷陶生行為不檢點,把他關入獄中。陶生的盤纏都發光了,只得向獄中其他犯人訖討,自己料想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忽然一個人飄了近來,原來是秋容拿吃的東西來給他。兩人一見面就痛哭起來,秋容哭著說:“三郎擔心你此行不利,如今果然沒錯。這

次三郎是和我一同來的,他先到司院衙門去替你申訴了。”秋容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她。 第二天,部院出行,三郎攔路叫冤,部院把案子接了。秋容又來到獄中把這訊息告訴陶生,說完話又回到部院去打探訊息。一連三天都沒再回來。陶生又愁又餓,無所依靠,度日如年。忽然小謝來了,見了陶生悲痛欲絕地說:“秋容回去時,經過城隍廟,被廟裡西廊的黑面判官強抓去,逼她做小妾。秋容不肯屈服,現在被他囚禁起來了。我跑了一百多里路,已經跑得非常累了,到了城北,又被荊棘刺穿了腳心,痛入骨髓,恐怕下次不能再來了看你了。”說完就把腳伸出來給陶生看,鮮血把鞋襪全都染紅了。小謝拿了三兩銀子給陶生,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就不見了。 部院審問三郎,說他與陶生是什麼關係,無緣無故地代他申訴,將要用棍杖打他。把三郎推倒在地,三郎卻不見了。部院感到很奇怪。仔細看他的訴狀,說得情義悲切。命人提陶生來當面審問:“三郎是什麼人?”陶生假裝不認識。部院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就放了陶生。 陶生回到家裡,整晚都沒見到一個人,更深後,小謝才來。慘然地說:“三郎被衙神押往地府,閻羅王因三郎很講義氣,讓他投生到富貴人家去了。秋容已經被關押很久了,我拿狀子去向城隍審訴,又被他手下黑面判官欄了下去,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陶生憤怒地說:“這黑老鬼竟然敢這樣胡為!明天我就去把他的塑像推倒,踩踏成碎泥,再來數落城隍的過失,手下的官吏如此橫暴,自己卻還在醉夢中不知道嗎?”兩人就這樣悲憤地相,不覺四更將盡。秋容突然回來了,陶生和小謝見了又驚又喜,急忙問她怎么回來的。秋容流著淚說道:“我這次為了你受了萬般苦楚了!黑面判官每天以刀杖相逼迫,今晚突然放我回來,並且說:“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原本也是因為愛你的緣故。既然你不願意,我也沒有玷污過你。麻煩你轉告陶大人,不要見責才好。”陶生聽了才稍稍有點笑容,想要和她倆一同睡覺,就說:“今晚我願意為你們而死。”二女淒涼地說:“我們一向受你的教導,也懂得一點理義,怎么忍心因為愛你而加害你呢?”二女堅決不同意。然而她們把頭靠在陶和肩上,感情就如同夫妻一樣。小謝與秋容也因為共同經歷了這次磨難,兩人了妒意全消。 一次陶生在路上碰巧遇到一個道士,道士看了看陶生說:“你身上有鬼氣。”陶生因為道士的話怪異,就把自己和二女的事都告訴了道士。道士說:“這兩個女鬼真是好鬼,你不要辜負了她們。”說完,便畫了兩道符交給陶生,說:“回去以後交給二女,各憑她們的福分,如果聽到門外有人為女哭喪的聲音,就叫她們吞了符跑出去,先到的人可以復活。”陶生謝過道士,回去後將符交給秋容與小謝,並將道士的話吩咐她們。 過了一個多月,果然聽見門外有為女哭喪,小謝與秋容爭著跑了出去。小謝太慌忙了,忘了吞符就跑出去。見有喪車子從門前經過,秋容端直跑入棺材就不見了。小謝在外面進不去,痛哭著跑了回來。陶生出去一看,原來是一位姓郝的富貴人家送女出殯。大家都看見一個女子鑽到棺材裡面,正感吃驚,就聽到棺材裡面有聲音。就放下棺木,開棺一看,裡面的女子醒了過來。就將棺材暫時寄放在陶生門外,圍在旁邊看守著她。女子一下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問陶生在哪裡。郝氏急忙追問怎么回事,女子回答:“我不是你的女兒。”於是如實相告。郝老爺沒有深信,想把她抬回去,女子不肯回去,徑直走入陶生的房間,進屋躺著不起來。郝氏只得認陶生做女婿後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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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生走近一看,女子的容貌雖然和秋容不一樣,但美艷卻絲毫不輸給秋容。喜出望外,兩人深情地訴說生平往事。忽然,聽到嗚嗚的鬼哭聲,原來是小謝在黑暗的屋角哭泣。心裡很可憐她,就提著燈過去安慰她,然而小謝卻哭得襟袖都濕了,怎么都勸解不了,直到天快要亮時小謝才離去。 天亮後,郝家叫婢女和傭婆送來嫁妝,郝老爺和陶生就這樣成了翁婿了。晚上,陶生和秋容剛進入房間,小謝又哭了起來。這樣過了六七夜,陶生和秋容夫婦二人心中都很傷感,沒有心情同房。陶生很憂慮卻又想不出辦法來。秋容說:“那個道士真是個仙人啊!你再去求他,或許還能得到他的憐憫救助也說不定。”陶生認為有理,就找到道士,跪在地上請求他再幫忙。道士極力說沒有辦法。陶生哀求不已。道士笑著說:“你這個呆書生,真是纏人!我們也算有緣分,我就盡力而為吧。”說完就跟著陶生回到家裡,要了一間安靜的房間,關著房門打坐,並告戒陶生不要讓人打擾他。總共過了十幾天不吃也不喝。偷偷地

在門縫看進去,只見道士閉著眼睛就像在睡覺一樣。 一天早晨,有一個少女提起門帘走了進來。少女長得眼明齒白,光彩照人。笑著對陶生說:“跑了一整夜,人都累壞了。都是被你糾纏不住,跑出百里之外,才找到一個好軀體,我就載著一同來了。等一會兒見到你說的人,就把軀體交給她。”黃昏後,小謝來了,少女突然迎上去抱住小謝,二人合為一體,倒在地上不動了。這時,道士從房中走了出來,向陶生一拱手就走了。陶生拜著送他到門外。等返回來時,少女已經甦醒。陶生扶她到床上,氣息漸漸舒張,只是還揉著腳不住地呻吟,說腳趾大腿都很酸痛,幾天后才能下床行走。

後來,陶生通過考試中了進士。有個叫蔡子經的書生與陶生同榜,正好有事前來找陶生,在陶生家住了幾天。有一天,小謝從鄰居家回來,蔡子經看見了她,急忙趕上去跟在她的身後。小謝側身迴避,心裡暗恨他的輕薄。蔡子經告訴陶生說:“有一件事真是駭人聽聞,不知道你能如實相告嗎?陶生連忙追問怎么回事。蔡子經回答說:“三年前,小妹不幸夭亡,過了兩夜,屍身又不見了,到如今還在疑慮掛念。剛才正好看見你的夫人,怎么就和小妹長得那么相像呢?”陶生笑著說:“我妻子長得醜陋,怎么能和令妹相比呢?然而我們既然是同榜,又情義深切,讓我妻子出來與你相見也無妨。”走進內室,叫小謝換上安葬時的衣服出來。蔡子經見了大驚地說:“真的是我和妹妹啊!”激動地流下淚來。陶生就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蔡子經高興地說:“妹妹沒有死,我得趕快回去,把這訊息告訴父母,好讓他們欣慰。”說完就走了。過了幾天,蔡子經帶著全家人都來到陶家認親了。後來蔡陶兩家的往來走動,就像郝陶兩家一樣好。

異史氏說:“絕色佳人,一個都非常難得,更何況是同時得到了兩個呢?這樣的事,千百年都難得遇到一次,只有不苟且於夜奔婦的正人君子才能遇到。那道士真的是神仙嗎?怎么他的法術如此神奇?如果有這樣高明的法術,即使是樣貌醜陋的鬼也可以結交了。”

《織成》

原文

洞庭湖中,往往有水神借舟。遇有空船,纜忽自解,飄然遊行。但聞空中音樂並作,舟人蹲伏一隅,瞑目聽之,莫敢仰視,任所往。游畢仍泊舊處。

有 柳生落第歸,醉臥舟上。笙樂忽作。舟人搖生不得醒,急匿艎下。俄有人捽生。生醉甚,隨手墮地,眠如故。即亦置之,少間,鼓吹鳴聒。生微醒,聞蘭麝充盈,睨之,見滿船皆佳麗。心知其異,目若瞑。少間傳呼織成,即有侍兒來,立近頰際,翠襪紫鳥,細瘦如指。心好之,隱以齒齧其襪。少間,女子移動,牽曳傾踣。上問之,因白其故。在上者怒,命即行誅。遂有武士入,捉縛而起。

見南面一人,冠類王者,因行且語,曰:“聞洞庭君為柳氏,臣亦柳氏;昔洞庭落第,今臣亦落第;洞庭得遇龍女而仙,今臣醉戲一姬而死,何幸不幸之懸殊也!”王者聞之,喚回,問:“汝秀才下第者乎?”生諾。便授筆札,令賦《風鬟霧鬢》。生固 襄陽名士,而構思頗遲,捉筆良久。上誚讓曰:“名士何得爾?”生釋筆自白:“昔《三都賦》十稔而成,以是知文貴工不貴速也。”王者笑聽之。自辰至午,稿始脫。王者覽之,大悅曰:“真名士也!”遂賜以酒。頃刻,異饌紛綸。方問對間,一吏捧簿進白:“溺籍告成矣。”問:“人數幾何?”曰:“一百二十八人。”問:“簽差何人矣?”答云:“毛、南二尉。”生起拜辭,王者贈黃金十斤,又水晶界方一握,曰:“湖中小有劫數,持此可免。”忽見羽葆人馬,紛立水面,王者下舟登輿,遂不復見,久之寂然。舟人始自艎下出,蕩舟北渡,風逆不得前。忽見水中有鐵貓浮出,舟人駭曰:“毛將軍出現矣!”各舟商人俱伏。又無何,湖中一木直立,築築搖動。益懼曰:“南將軍又出矣!”少時,波浪大作,上翳天日,四顧湖舟,一時盡復。生舉界方危坐舟中,萬丈 洪濤至舟頓滅,以是得全。

既歸,每向人語其異,言:“舟中侍兒,雖未悉其容貌,而裙下雙鉤,亦人世所無。”後以故至 武昌,有崔媼賣女,千金不售;蓄一水晶界方,言有能配此者,嫁之。生異之,懷界方而往。媼 忻然承接,呼女出見,年十五六已來,媚曼風流,更無倫比,略一展拜,反身入幃。生一見魂魄動搖,曰:“小生亦蓄一物,不知與老姥家藏頗相稱否?”因各出相較,長短不爽毫釐。媼喜,便問寓所,請生即歸命輿,界方留作信。生不肯留,媼笑曰:“官人亦太小心!老身豈為一界方抽身竄去耶?”生不得已,留之。出則賃輿急返,而媼室已空,大駭。遍問居人,迄無知者。

日已向西,形神懊喪,邑邑而返。中途,值一輿過,忽搴簾曰:“柳郎何遲也?”視之,則崔媼,喜問:“何之?”媼笑曰:“必將疑老身拐騙者矣。別後,適有便輿,頃念官人亦僑寓,措辦良艱,故遂送女歸舟耳。”生邀回車,媼必不可。生倉皇不能確信,急奔入舟,女果及一婢在焉。見生入,含笑承迎。生見翠襪紫履,與舟中侍兒妝飾,更無少別。心異之,徘徊凝注,女笑曰:“眈耽注目,生平所未見耶?”生益俯窺之,則襪後齒痕宛然,驚曰:“卿織成耶?”女掩口微哂。生長揖曰:“卿果神人,早請直言,以祛煩惑。”女曰:“實告君:前舟中所遇,即洞庭君也。仰慕鴻才,便欲以妾相贈;因妾過為王妃所愛,故歸謀之。妾之來從妃命也。”生喜,沐手焚香,望湖朝拜。乃歸。

後詣武昌,女求同去,將便歸寧。既至洞庭,女拔釵擲水,忽見一小舟自湖中出,女躍登如飛鳥集,轉瞬已杳。生坐船頭,於沒處凝盼之。遙遙一樓船至,既近窗開,忽如一彩禽翔過,則織成至矣。一人自窗中遞擲金珠珍物甚多,皆妃賜也。自是,歲一兩覲以為常。故生家富有珠寶,每出一物,世家所不識焉。

相傳唐柳毅遇龍女,洞庭君以為婿。後遜位 於毅。又以毅貌文,不能攝服水怪,付以鬼面,晝戴夜除;久之漸習忘除,遂與面合而為一。毅覽鏡自慚。故行人泛湖,或以手指物,則疑為指己也;以手復額,則疑其窺己也;風波輒起,舟多復。故初登舟,舟人必以此告戒之。不則設牲牢祭享乃得渡。 許真君偶至湖,浪阻不得行。真君怒,執毅付郡獄。獄吏檢囚,恆多一人,莫測其故。一夕毅示夢郡伯,哀求拔救。伯以幽明異路,謝辭之。毅云:“真君於某日臨境,但為求懇,必合有濟。”既而真君果至,因代求之,遂得釋。嗣後湖禁稍平。

譯文

洞廷湖中,常常有水神借舟遊行,遇到空船,纜繩忽然自行解開,船就自己在水中遊行,因此一隻見空中有音樂響起,船夫就蹲在一旁,只敢閉目凝聽,不敢抬頭仰視。任憑水神來往,游完後水神又把船停回原處。

有個姓柳的秀才應考落榜後回來。喝的醉倒在船上,這時樂聲忽然想起。船夫搖不醒柳生。只好自己先躲到 船板下面。一會兒有人來把柳生提出起來,但柳生醉得太利害了,馬上就摔倒在地上了,卻仍然還在睡,那人也就不管他了。又過了一會兒,只聽見耳邊鼓樂大作,柳生酒也醒了一此些,只覺得香氣撲鼻,向上一看滿堂都是佳人,心裡知道不尋常。不一會兒,聽到有人傳叫織成,馬上有一個侍女起了過來,就站在自己的臉頰前,見侍女穿著綠襪紫鞋,腳小得就如同手指一樣纖細。柳生很喜愛,就偷偷地咬住了她的襪子。一會兒待女向前走動,才一抬腳就被絆倒了。上面的人問她怎么回事,侍女就說是被人咬住襪子才被絆倒的。坐在上面的人聽了很憤怒,馬上下令把柳生拉出去殺了。就有武士進來,把 柳和生捆綁著提起來。

柳生見面南坐著一個人,頭上戴的帽子就像皇冠一樣。柳生見就要被出去就說:“聽說洞庭君姓柳,我也姓柳,當年洞庭君應試落榜,今天我也是應試落榜,洞庭君落榜後得遇龍女而成仙,今日我落榜後卻因調戲一個待女而死,為什麼幸運與不幸相差這么多呢?”王者聽後就叫人把柳和帶回來,問他說:“你是應試落第的秀才嗎?”柳生回答說是。王者就讓人拿來紙筆給柳生,讓他做《風鬟霧鬢》。柳生本是襄陽名士,只是寫做時要思考很久,因此想了很久還沒有動筆,王者嘲笑他說“名士怎么這樣呢?”柳生放下筆來替自己辯解道:“當年左太沖的《三都賦》十年才完成。由此可見文章重在內容的好壞,而不在寫做速度的快慢。”王者笑著聽從了。從早上一直寫到下午才寫好。王者拿過來一看,高興地說:“真是名士啊!”就賜給柳生美酒,傾刻之間,擺上各種奇珍異味。正問答之間,有一個小吏捧著冊子進來稟報:“溺水人的名冊作好了。”王者問:“人數多少?”答:“一百二十八人。”王者又問;“差什麼人去?”小吏回答:“毛南二都尉。”柳生就站起來告辭,王者就送給他一百兩黃金,一隻水晶界尺。說:“湖中有點劫難,舉著這個界尺就可以避禍。”忽然水面上來了很多隨從車馬,王者下船登上車馬。就不見了,過了很久都沒什麼動靜,船夫才從船底下鑽出來。划船向北,卻逆風不能前行,忽然水中有一隻鐵貓浮出,船夫吃驚的說:“毛將車出來啦!”各船的商人都怕得躲在一旁。過了不久,湖中又升上一根木頭,晃晃動搖。船夫越吃驚地說:“南將車又來啦!”一會兒,風浪大作,遮天蔽日,四面看 湖裡的船隻,一時之間都傾復了。柳生舉著界尺高坐船頭,驚天巨浪到船頭就不見了,因此得以平安無事。

回到後,柳生常常對人說起那次洞庭奇遇。“船中待女,雖未看清她的容貌,但她的裙下的那雙小腳,已是人世間所見沒有的。”後柳生有事到武昌去,遇見一個姓崔的 老婦人要買女兒,但有人出到千金老婦人還不肯買。老婦人收藏了一隻水晶界尺,說只要誰能找出一隻和她一樣的界尺就把女兒買給他。柳生感到很奇怪就帶著界尺前去,老婦人很高興的接待了他,並叫女兒出來接見柳生,只見女子十五六歲,裊娜多姿,無人能極。女子向柳生行了一個禮,就轉身入屋了。柳生見了早已神魂巔倒,就說:“我也有一物,不知道和姥姥收藏的相配不相配。”因此就拿出來比較,長短不差毫釐。老婦人見了很高興就問柳生住在哪裡,趕快回去備車馬,把界尺留下做個信物。柳生不肯,老婦人說:“你也太小心了,難道我會為了一個界尺而舉家逃竄嗎?”柳生無奈只好留下界尺。出去租了車馬馬上就趕回來,然而老婦人的家裡卻空無一人。問遍鄰居,大家都不知道。

天將黃昏,柳生感到非常奧惱,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往回走。半路上,看到一輛馬車從身邊行過,只見有人欣開帘子,伸出頭來說:“柳公子怎么這么晚才到啊?”柳生一看原來是崔老婦人,又驚又喜地問:“你要去哪裡啊?”老婦人笑著說:“你一定以為我是個騙子吧?你走之後,剛好有輛便車,我想到你也是寄居在外,籌備車馬也不容易,所以就先把女兒送到你的船上了,”柳生讓老婦人調頭跟自已一同回到船上去,老婦人卻堅決不同意,柳生匆忙間不能深信老婦人是否真的把女兒送到,急忙跑回船中,見女子果然同一個婢女已在船上,女子看見柳生,帶著笑意迎了過來,柳生見她穿著綠襪紫鞋,和那次舟中所見的侍女穿的一樣。心中非常驚奇,就不停的注視著她。女子笑著說:“你這樣眈眈虎視,難道從沒見過嗎?”柳生聽了更加低頭去看,只見襪子後面的齒印還在,吃驚地說:“你是織成嗎?”女子掩口偷笑。柳生跪下說:“如果你真是神人,請早點直言相告,不要讓我再猜疑困惑了。”女子說:“實話告訴你,你那次在洞庭湖遇見的人就是洞庭龍君,他很敬慕你的才學,本想當時就把我送給你,可是因為我是王妃的寵婢,所以他只好回去跟王妃商量。我這次正是聽從王妃之命而來的。”柳生聽了非常高興,馬上洗手燒香,對著洞庭湖拜。拜完就帶著織成回家去了。

後來柳生又要到武昌去,織成要和他同去,順便回娘家看看,到了洞庭湖,織成就拔下頭上的金釵投向湖中,忽然湖面升出一隻小船,織成像飛鳥落樹一樣的跳到船上,一轉眼船就不見了。柳生坐在船頭一直注視著船隻不見了的地方。遠遠的看到有一艘大船行來,到了跟前,大船的窗戶忽然打開,一隻彩鳳從窗子裡飛出。原來是織成。又有一個人從窗子裡遞過來很多奇珍異寶,這些珍寶寶都是王妃賞賜的。從此柳生夫妻每年都要去覲見王妃一兩次,因此柳生家有很多珍寶,隨便拿出一件,連富貴世家也不認得。

相傳唐朝 柳毅落榜後遇見洞庭龍女,洞庭君招他做女婿,後又傳位給柳毅,洞庭君柳毅長得 文質斌斌,不能振服水怪,就讓柳毅戴上猙獰的面具,原先是白天戴著到晚上就摘下來,到了後來漸漸習慣了,就忘記摘了,面具就粘到臉上去了,柳毅對鏡自慚,所以遊人游湖,有時用手指東西,柳毅就懷疑他們是在指自己,有進用手遮住額頭,柳毅又懷疑他們是在偷窺自己。因此就讓風浪大作,弄翻船隻。因此行人初次登船船夫就會以此相誡。不然就要祭示牲口才能安全過湖。許真君一次過湖被風浪所阻,真君非常憤怒,就把柳毅捉住關往城裡的牢中。獄卒每次察點犯人,都多出一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晚上,柳毅託夢給知府,求他相救,知府以人鬼殊途謝絕了,柳毅說:“許真君於某日會來,只要代我求情,一定有用的。”等到那一天,真君果然到來,知府就替柳毅求情,許真君就放了柳毅。從些已後游湖安全了很多,也沒有那么多禁忌了。(完)

《瑞雲》

原文

瑞雲,杭之名妓,色藝無雙。年十四。其母蔡媼,將使出應答。瑞雲曰:“此奴終身發軔之始,不可草草。價由母定,客則聽奴自擇之,”媼曰:“諾。”乃定價十五金,逐日見客。客求見者必贄:贄厚者接以弈,酬以畫;薄者一茶而已。瑞雲名噪已久,富商貴介,接踵於門。

餘杭賀生,才名夙著,而家僅中資。素仰瑞雲,固未敢擬同鴛夢,亦竭微贄,冀得一睹芳澤,竊恐其閱人既多,不以寒酸在意;及至相見一談,而款接殊殷。坐語良久,眉目含情,作詩贈生曰:“何事求漿者,藍橋叩曉關?有心尋玉杵,端只在人間。”生得詩狂喜,更欲有言,忽小鬟來白“客至”,生倉猝遂別。既歸,吟玩詩意,夢魂縈擾。過一二日,情不自已,修贄復往。瑞雲接見良歡。移坐近生,悄然曰:“能圖一宵之聚否?”生曰:“窮踧之士,惟有痴情可獻知己。一絲之贄,已竭綿薄。得近芳容,私願已足;若肌膚之親,何敢作此夢想。”瑞雲聞之,戚然不樂,相對遂無一語。生久坐不出,媼頻喚瑞雲以促之,生乃歸。心甚悒悒,思欲罄家以博一次,而更盡而別,此情復何可耐?籌思及此,熱念都消,由是音息遂絕。

瑞雲擇婿數月,不得一當,媼恚,將強奪之。一日有秀才投贄,坐語少時,便起,以一指按女額曰:“可惜,可惜!”遂去。瑞雲送客返,共視額上有指印黑如墨,濯之益真;過數日墨痕益闊;年余連額徹準矣,見者輒笑,而車馬之跡以絕。媼斥去妝飾,使與婢輩伍。瑞雲又荏弱,不任驅使,日益憔翠。賀聞而過之,見蓬首廚下,醜狀類鬼。舉目見生,面壁自隱。賀憐之,便與媼言願贖作婦。媼許之。賀貨田傾裝,買之以歸。入門,牽衣攬涕,不敢以伉儷自居,願備妾媵,以俟來者。賀曰:“人生所重者知己:卿盛時猶能知我,我豈以衰故忘卿哉!”遂不復娶。聞者又姍笑之,而生情益篤。居年余偶至蘇,有和生與同主人,忽問:“杭有名妓瑞雲,近如何矣?”賀曰:“適人矣。”問:“何人?”曰:“其人率與仆等。”和曰:“若能如君,可謂得人矣。不知其價幾何?”賀曰:“緣有奇疾,姑從賤售耳。不然,如仆者,何能於勾欄中買佳麗哉!”又問:“其人果能如君否?”賀以其問之異,因反詰之。和笑曰:“實不相欺:昔曾一覲其芳儀,甚惜其以絕世之姿,而流落不偶,故以小術晦其光而保其璞,留待憐才者之真賞耳。”賀急問曰:“君能點之,亦能滌之否?”和笑曰:“烏得不能?但須其人一誠求耳!”賀起拜曰:“瑞雲之婿,即某是也。”和喜曰:“天下惟真才人為能多情,不以妍媸易念也。請從君歸,便贈一佳人。”遂同返杭。

抵家,賀將命酒。和止之曰:“先行吾法,當先令治具者有歡心也。”即令以盥器貯水,戟指而書之,曰:“濯之當愈。然須親出一謝醫人也。”賀喜謝,笑捧而去,立俟瑞雲自靧之,隨手光潔,艷麗一如當年。夫婦共德之,同出展謝,而客已渺,遍覓之不得,意其其仙歟?

譯文

聊齋志異·小謝聊齋志異·小謝

杭州名妓瑞雲容貌才藝都舉世無雙。在她14歲的時候,妓院的老鴇蔡媽媽想要讓她開始接客。瑞雲說:“這是我這輩子的第一次,不能太草率了。賣身價由你決定,客人就讓我自己選擇吧!”老鴇說:“好吧!”就把瑞雲的賣身價定為15兩銀子,叫她每天見客。所有來求見瑞雲的客人都帶著見面禮。禮物貴重的客人,瑞雲就給他們奉上茶

果,送他畫作;禮物微薄的客人,瑞雲只陪他喝一杯茶而已。瑞雲的名聲傳了很久,來拜訪她的達官貴人不絕於門。

餘杭有一個姓賀的書生,很有才名,而家境一般。賀生一直都很仰慕瑞雲,雖不敢想能與瑞雲肌膚之親,但也盡力籌備了微薄的禮物,希望能一見瑞雲芳容,見瑞雲之前還暗地裡擔心她見識過那么多的達官貴人,不會把自己一個窮書生放在心上。等到相見傾談之時,瑞雲很卻殷勤地接待他。兩個人坐著談了很久,傾談中瑞雲都眉目含情地看著賀生。還寫了一首情詩贈給賀生,詩的內容是:“為什麼尋求清水的人,天亮就要到藍橋關去叩門呢?如果真心尋找搗靈藥的玉杵,就只是在眼前就有啊!”賀生得到贈詩後欣喜欲狂,還想再說點什麼,忽然小丫鬟進來稟報:“有客人來了”,賀生就倉促的告別而去。回到家後賀生吟著瑞雲所贈的詩賞玩著詩里的味道,想得魂縈夢牽,過了一兩天,賀生情不自禁又準備了禮物去見瑞雲。瑞雲很高興地接待了他,把椅子移近賀生旁邊坐下並悄悄地對他說:“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們歡聚一夜呢?”賀生說:“我一個窮書生,惟一能給你的只有一片痴情。連來求見你時所帶的那么一點點見面禮,我都費了很大力氣才籌備好的。能這么親近的與你傾談,我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是肌膚之親,我怎么敢做這樣的夢想呢。”瑞雲聽了後,感到非常悲悽,兩人就那樣對視著不說一句話。老鴇見賀生坐了很久還沒出來,不斷地呼喚瑞雲來催促賀生離開,賀生只好回家,到家裡心情一直都悶悶不樂,打算傾家蕩產來圖一宵之歡,然而天亮就要離別,這種離情叫人如何忍受。想到這裡,一腔熱情都冷卻了,於是都沒再去見瑞雲了。

瑞雲選客人選了幾個月,都沒選中一個,老鴇很生氣,想要逼迫她接客。一日有一個秀才帶著禮物來見瑞雲,才說了幾句話,就站了起來,用一根手指按住瑞雲的額頭連聲說:“可惜,可惜!”說完就走了。瑞雲送走秀才後回來,大家都看到她額頭上有一個像墨一樣黑的指印,就拿水來給她洗,墨跡卻越洗越清晰,過了幾天墨跡還越變越大,一年後墨跡已經從額頭蔓延到鼻子上了,見到她的人都笑話她,再沒有客人再來找她了。老鴇讓瑞雲換下華麗的衣服、手飾,讓她穿粗布衣和丫頭們一起乾粗活。瑞雲的身體又柔弱,經不起勞累。一天天越來越漸憔悴了。賀生知道這件事後來看望她,見瑞雲蓬頭垢面的在灶房裡生火,樣貌醜的像鬼一樣。瑞雲抬起頭來看見賀生,連忙把臉轉後牆壁躲藏起來。賀生看了很可憐她,就和老鴇說願意把瑞雲贖回家做妻子,老鴇覺得瑞雲留著也沒什麼用處,就答應了。於是賀生就賣田典衣的籌足錢把瑞雲贖了回去。到了家裡。瑞雲拉住賀生的衣角哭泣,不敢讓賀生把自己當作妻子,只願作小妾,來等賀生再娶。賀生說:“人生最難得的就是知已,你以前繁盛時還能那么看得起我,你現在落迫了我怎么能忘記你呢?”因此不再娶妻,知道這件事的人又嘲笑賀生,但越是嘲笑賀生對瑞雲的感情卻越深。

過了一年多,賀生一次到蘇州去,有一個姓和的書生與他住在一起,和生忽然問賀生:“杭州的名妓瑞雲,最近不知怎么樣了?”賀生說:“已經嫁人了。”和生又問:“所嫁的的什麼人呢?”賀生回答說:“和我差不多。”和生說:“如果能像你一樣,可算嫁對人了,不知道贖身價是多少呢?”賀生說:“因為瑞雲得了一種怪病,所以贖身價很低,不然像我這樣的人怎能買得起妓院中的佳麗呢?”和生又問:“那個人真的跟你差不多嗎?”賀生覺得他話問得很反常,就反問他,為什麼這樣關心瑞雲。生笑著說:“實不相瞞,我曾經見過瑞雲一面,很可惜她的絕世姿容,卻流落風塵,就用小法術遮住她的美艷,好讓她能保住清白之身,留給真正懂得欣賞她的人。”賀生急忙追問:“您能把墨跡點上,那么也能洗乾淨嗎?”和生笑著說:“怎么不能呢?只要瑞雲的夫婿來真心求我就行了。”賀生急忙站起來,走過去向他跪下說:“瑞雲的丈夫,就是我啊。”和生很高興地說:“天下只有真正有才識的人才能這么深情,不會因為外在的美醜而改變心意。請讓我和你一起回去,我贈送一個佳人給你。”於是賀生就帶著和生一同回到杭州去。

到了家裡,賀生剛要讓瑞雲準備酒菜,和生阻止他說:“還是讓我先醫好瑞雲吧!好讓她做酒菜時有高興的心情啊!”於是就叫賀生端來一盆水,和生豎起手指在水中寫了字,然後說:“用這水洗完臉就會好的,但需要叫她親自出來感謝我這位治好她的人。”賀生很高興道謝,端著水進屋,站在一旁看瑞雲用水洗臉,剛洗完臉馬上就變得白昕光潔,就如當年初見賀生時一樣美麗。夫婦很感謝和生的恩德,一同出來道謝,但是和生卻不見了。到處都找了也沒找到,猜想和生大概是個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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