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無界

想罷,牧風的膽子大了一些,躡手躡腳出了門,遠遠跟在蜥蜴之後。 牧風沒有猜錯,蜥蜴要那經書,果真是為了做窩。 數尺的距離,牧風爬了半個時辰,等爬到洞口,手指已鮮血淋漓。

內容簡介

作者:吳華鋒
漫天飛沙,滿目荒涼意。敦煌城外,幾株金色胡楊頑強聳立,一座古老木塔深沉無聲。蒼茫之中,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迎風站在路邊,他聽著遠處飄渺的駝鈴,就拎著木桶到井邊打水。等了很久,駝隊終於到了少年跟前。駝上眾人均身穿西域服飾,腰間挎著長刀。領頭刀客一臉傷疤,對那少年道:“秦牧風,半年不見你又長高了,嘿嘿,你現在晚上想女人嗎?”牧風紅著臉道:“不想。”他說完,就用刷子蘸了木桶里的水,手法熟練地往駱駝身上刷去。秦牧風是個孤兒,依靠洗刷過往的駝隊為生。一口氣刷完八匹駱駝,牧風得到了一枚銅板。見那刀客口袋裡有本破舊的經書,牧風心下一動,道:“刀疤,你把那本經書給我好嗎?”刀客想也沒想,就把經書扔到地上。躺在小木屋裡的破炕上,牧風翻那本經書,他總記得父親很希望自己長大後做個有學問的人,讀書夢雖不現實,但在牧風的腦海中卻始終難以湮滅。
牧風每日都將那本經書帶在身邊,每當有老者路過,他就很有禮貌地將其攔下,懇求他教自己一個字。牧風想,一位老者教一個字,一年下來就能通讀經書了。就這么過了一年,陌生的梵文真的在牧風的心底變得熟悉起來。那個深夜,天邊又響起駝鈴。牧風被駝鈴喚醒,他躺在床上,雙眼朦朧。胡楊樹下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連以前那隻常來的貓頭鷹今日也不在樹上。忽然,有一種悉悉窣窣的聲音爬進牧風耳中,牧風轉頭看,不禁大驚,只見門檻上正趴著一隻怪物,那怪物足有三尺長,雖是蛇身,但長著四隻腳,倒是很象壁虎,卻又不知比壁虎大多少倍。更奇的是,那怪物在夜色里竟通體透明,閃著祥和的黃色光芒,一切內臟都暴露在光芒之中。借著月色,牧風細細打量那隻怪物,後來他認出怪物是蜥蜴,可是本地從未出現過蜥蜴,那蜥蜴是從哪裡來的呢?至於它為何能發光,牧風就是有十個腦袋那也想不明白了。
蜥蜴頂開木門後,小尖頭左右擺動,觀察著屋內的動靜。見無異樣,蜥蜴就緩慢地爬進屋,一口叼住經書,自來路無聲地逃遁。對那透明蜥蜴,牧風確實害怕,但眼見經書被叼走,卻也急了,儘管在別人眼裡,那殘經是廢紙是垃圾,可它卻是牧風的夢想發源地。牧風自床上爬起,輕輕走到門框邊,探頭望外邊,看見蜥蜴正在胡楊樹下爬行。牧風想,現在是深秋,一天冷似一天,蜥蜴叼走殘經多半是為了做窩,如果我知道它的窩在哪裡,就極有可能拿回經書。想罷,牧風的膽子大了一些,躡手躡腳出了門,遠遠跟在蜥蜴之後。蜥蜴往大漠深處而去。無邊的大漠被清冷的月色照著,萬分寂寥。一點光芒在大漠中遊走,仿佛撕開了夜幕。在第五座沙丘的邊沿,蜥蜴突然消失。牧風一溜小跑趕過去,他跑著跑著,腳一軟,摔到沙上,順著斜坡往下滾。當身子停住時,牧風發覺自己已到了一處山崖的底部,那山崖並不高,但垂直陡峭,硬石呈淺紅色。透明蜥蜴又出現了,它在一個山洞前身子一閃,隨即黃芒隱去。
牧風來到那個山洞前,發現洞口堆著幾塊石頭,他搬開石頭後立時泄了氣,那洞極小,容不下一個成人的身軀。不過牧風既未長大成人,身板又瘦削,他想了想,就試著鑽進洞裡。爬了很短的距離,洞就拐了彎,一過彎道,洞大起來,也有了暗淡的光線。牧風爬了一會兒,就站直身子,這時的山洞已足夠一個小孩直立行走。洞很乾燥,往裡繼續大下去,微光也慢慢變成強光了。終於,牧風見到了光源,那是一隻炒鍋大小的青銅燈盞,也不知燈盞里放的是何種燃料,燈盞射出的是紫光,無煙無味。怪的是,那么大燈盞居然是懸於半空的,下無支架,上無拉線。牧風所在的這截山洞堪稱宏大,有如一座廟的大殿,懸空的燈盞照亮了洞裡的一切。燈盞下方擺放著一個和牧風一般高的香爐,爐中香火已滅,卻不見菸灰。正對牧風的壁上畫著一個巨大的佛像,那佛像身披紅底金絲袈裟,滿面虬髯,眼皮微閉,眼球深沉,裡頭似暗藏無盡禪語。佛像的畫工很是精到,但也許是歲月過去太久的緣故,佛像蒙著一層灰塵,袈裟上的金絲有少量剝落。佛像的右手臂極長,下垂著快要觸及洞底,更令牧風未曾想到的是,佛像右手的手掌竟伸出了洞壁,形成一塊三尺見方的石台,石台完全是手掌的樣子,五指皆全,指甲清晰。
那隻透明的蜥蜴正臥在石台上休憩,它身下就是已被撕爛的經書。牧風沒有猜錯,蜥蜴要那經書,果真是為了做窩。蜥蜴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燈盞下的少年,血紅的舌頭時而伸出嘴巴,長達丈余,似火光閃過。牧風站在佛像下,有如嬰兒伴著母親,他高高地抬起頭,仰望著佛像的臉,他發覺那高處的一雙眼也靜靜地看著他。可能是牧風搬開了洞口石頭的緣故,風不斷灌進來,有一陣子,那風又陰又冷,發著狼嚎般的可怖之聲。風一過,燈盞里的紫光就跳蕩不已,於是牧風身邊到處是亂晃的影子。不經意間,佛像的眼皮睜開了些,眼球陰沉。風中,洞裡迷漫著越來越多的菸灰,那菸灰不是出自香爐。牧風轉身看,只見自己背後的洞壁上已捲起一個菸灰的漩渦,原來香爐里的菸灰全部覆蓋在了佛像對面的洞壁上,現在陰風攪動了洞壁上的菸灰。牧風駭然道:“菩薩,我做錯了什麼?怎會這樣?”那黑乎乎的漩渦以極慢的速度移離了洞壁,兩尊惡鬼畫像赫然現形。左邊一尊雙目似豬心,突出了眼眶,而嘴裡則無規則布滿獠牙;右邊一尊怒發沖天,長臉上只有一眼,鼻孔上掛著銀環。
牧風一屁股坐到地上,顫聲喊:“鬼啊。”風繼續吹,蓋住惡鬼畫像的菸灰還在飄飛。佛像的眼球動了動,急切地望著洞口的方向。牧風年紀雖小,但極是聰明,他意識到自己搬開洞口的石頭闖了大禍,於是哆哆嗦嗦爬起身,往洞口跑去。跑了一程他就趴下,拚命爬。越到洞口,那陰風就越大,直把牧風颳得呼吸快要窒息,心跳快要停止。數尺的距離,牧風爬了半個時辰,等爬到洞口,手指已鮮血淋漓。牧風將石頭塞住洞口,風便小了。那時,牧風尚蜷縮在洞中,他很是猶豫了一會兒,一度想棄洞而去,但一想到那本殘經,他就打消了念頭。等牧風再次看見紫光時,洞內的情況已大變。那黑乎乎的漩渦一動不動地停在佛像和惡鬼畫像的中間,正好完全罩住了香爐。佛像和惡鬼畫像的表情都是極其肅然,五目僵硬地盯住漩渦。那隻蜥蜴此刻已不在佛掌上,它匍匐在漩渦旁,長舌急速地吐著,如臨大敵。
黑色漩渦還在圍著香爐鏇轉,不過轉速快了許多;漩渦之中,香爐在地上顛簸,似是癲癇病發作,那香爐少說也有千斤重,那么重的青銅器居然無法抵抗一個菸灰形成的漩渦。香爐確已成了漩渦的玩物,它顛簸片刻後就離開了地面,懸於漩渦的中心。洞中的壓力明顯大了,牧風往後退了幾步。佛像的手掌由平躺變為豎起,一道黃芒閃過,香爐便掉到地上,黑色漩渦被壓扁,移向惡鬼那邊。漩渦忽四散開來,菸灰又將惡鬼覆蓋。再沒有半點聲音,也沒有半點動靜,唯有那隻蜥蜴在噝噝地喘息,在疲憊地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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