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天

李滿天

李滿天,原名涓丙,別名林漫。甘肅臨洮人。曾辦《新臨洮》。北京大學肄業。1938年參加革命,同年入延安魯藝文藝系。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後入華北聯合大學文藝學院。初以林漫為筆名,1956年後改用今名。長期獻身革命文藝事業。曾任《晉察冀日報》、《冀晉日報》編輯,中共應縣、渾源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新華通訊社湖北分社總編輯。建國後,歷任湖北省文化局副局長、河北省文聯副主席、作協河北分會主席。中共十二大代表。1983年率中國作協代表團出訪敘利亞、突尼西亞等國。1990年去世。著有小說《水向東流》,有《李滿天短篇小說選》。

基本信息

人物簡介

基本資料

李滿天(1914~1990),著名作家,原名李春芳,筆名林漫,甘肅名臨洮人。1938年8月奔赴延安,就讀於延安魯迅藝術學院、華北聯大文藝學院。

1939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他曾任晉察冀邊區教育處秘書、科長、《晉察冀日報》編輯、記者、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新華社湖北分社總編輯、河北省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協河北分會主席、河北省政協委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華文學基金會理事等職。

文學作品

1942年6月創作的小說《白毛女人》,對歌劇《白毛女》的形成起到了積極作用。

李滿天在學生時代就喜愛文學,在報刊上發表了許多短篇小說和散文,青年時代受高爾基、魯迅以及其它一些革命文學作品的影響,開始追求進步,嚮往革命,認為革命文藝是教育人民、打擊敵人的有力武器,他深入生活,體會勞動人民的疾苦。

1942 年 6 月創作的小說《白毛女人》,對歌劇《白毛女》的形成起到了積極作用。他的小說集《力原》,是一部貼近時代深化現實主義的力作,得到茅盾及文藝界有識之士的好評。李滿天為中國的文學筆耕一生,這是他在自己從事文學創作生涯 50 周年的紀念會上揮毫潑墨。他半個世紀的創作生涯為我們留下了二百多萬字的作品,給當代文學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他用自己的謙遜人品和生動的作品,書寫了一位當代作家無愧於革命文學的一生。

整理《白毛女》

白毛女簡介

享譽中外的歌劇、芭蕾舞劇《白毛女》是一部婦孺皆知的經典劇作,其精彩而富有傳奇色彩的劇情以及“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生動主題曾影響了中國幾代人,堪稱中國戲劇史上的一座豐碑。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段流傳在太行山區的故事第一位記錄整理者是甘肅臨洮籍著名作家李滿天。

創作起源

李滿天,原名李春芳,又名涓丙,筆名林漫。1914年出生在隴上文化名城臨洮縣城一個書香之家。早年在家鄉臨洮及省城蘭州讀書,後肄業於北京大學。少年時就閱讀了大量進步書籍和革命文學作品,接受了先進文化思想,曾主辦過地方報紙《新臨洮》。1938年赴延安參加革命,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就讀於延安魯迅藝術學院、華北聯合大學文藝學院。畢業後,歷任晉察綏邊區政府教育處秘書科長、《晉察冀日報》和《冀晉日報》編輯、記者、大別山軍分區政治部宣傳民運科長、《鄂豫》副總編輯等職。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開始創作並發表文學作品。

李滿天在擔任《晉察冀日報》和《冀晉日報》編輯、記者期間,經常深入太行山一帶進行採訪,寫了大量的新聞稿件和文學作品。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李滿天在太行山區採訪中,從當地老百姓中聽到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貧苦農家的姑娘,17歲時被當地一惡霸地主看中,以討債為名搶走她並將其姦污,後來因忍受不了地主及地主婆的凌辱和毒害,姑娘逃居太行山深處,以採食野菜野果為生,多年的非人生活使她長長的頭髮變得雪白,被不明真相的當地百姓誤當成“白毛仙姑”。9年後,八路軍打到太行山區鎮壓了惡霸地主,姑娘才被八路軍從山洞裡接回村里,得以重見天日,頭髮也由白再次變黑……李滿天被這個故事深深打動,當即根據故事寫了一篇報告文學《白毛仙姑》發表在《晉察冀日報》上,後又寫成短篇小說《白毛女人》發表。

1945年,在時任魯藝學院副院長周揚的主持下,由賀敬之、丁毅執筆以“白毛仙姑”故事為題材創作出了歌劇《白毛女》。1950年,東北電影製片廠改編拍攝了彩色故事片《白毛女》。1964年,在周總理的關心支持下,上海舞蹈學校又編創了芭蕾舞劇《白毛女》,自此,白毛女的故事終於傳遍海內外。

新中國成立後,李滿天曆任新華社湖北分社總編輯,河北省文化局副局長、河北省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河北分會主席等職。1953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長篇小說《水向東流》(三部曲)、短篇小說集《家庭》、《絆腳石》、《安元和小寶》、《啞巴講話》、《力原》、《李滿天短篇小說選》及歌劇《太平橋》等。1982年出席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1983年率中國作協代表團出訪斜利亞、突尼西亞等國。1990年在河北石家莊病逝。

李滿天一生獻身於革命文藝事業的精神和所做出的傑出貢獻,將成為臨洮人民永遠的驕傲與自豪。

著作書目

詳細情況

安元和小保(兒童短篇集)1950,新華書店中南總分店

啞巴講話(短篇集)1950,群益

家庭(短篇集)1950,武漢通俗出版社

絆腳石(短篇集)1951,中南人民

苦根記(中篇兒童文學)1951,中南人民

太平橋(歌劇)1951,上雜

水向東流(第1部,長篇小說)1956,作家

水流千轉(第2部,長篇小說,1958,中青

水歸大海(第3部,長篇小說)1959,中青

寫作雜話(創作談)1959,百花

力原(短篇集)1962,百花

李滿天短篇小說選 1983,花山

其他往事

堯山壁眼中的李滿天

在近代文學典型人物畫廊中,白毛女是最具光彩的形象之一。不僅在中國家喻戶曉,而且登上世界各國的舞台和銀幕。但是問起誰是第一個創造了白毛女這個典型人物,大部分人回答會不正確。正確答案是河北作家李滿天。
這位李滿天也不是等閒之輩。原名李涓丙,曾用名林漫,叫得順口,開玩笑時叫“林副主席”。1914年生於甘肅臨洮一個普通農家。在北京大學中文系讀書時,組織一二九遊行示威。1938年赴延安,魯藝文學系二期班長。1944年深入敵後,任晉察冀邊區政府教育科長,兼晉察冀日報記者。1942年在盂平縣採訪時,聽到了一個故事。佃農聰明美麗的女兒被地主看上,利用逼債搶霸去,強姦後欲殺人滅口。女孩在女僕的幫助下,逃進天桂山,躲在山洞裡,生下一個女嬰。由於長期不見陽光和缺乏食鹽,頭髮變白,直到八路軍來了,才重見天日。
林漫撲捉到這個題材,多方蒐集資料,採訪了幾十名民眾,反覆修改,寫成一篇一萬多字的小說《白毛女人》。1944年任應縣宣傳部部長時,託交通員到延安親手交給老領導周揚。那一天正是中秋節,周揚看到後,愛不釋手,認為這個故事既有宣傳作用,又有教育意義。新舊社會兩重天,適合改變成歌劇,為黨的“七大”獻禮。任務交給魯藝音樂系主任張庚。一稿由邵子南執筆,邵子南是個詩人,在晉察冀工作過。寫成後,彩排五場,大家認為詩的風格較重,舞台效果不理想。二稿交由賀敬之、丁毅操刀,年僅二十歲的賀敬之,自身有父親遭逼債去世,弟弟夭折的痛苦經歷,奮筆疾書,八天交卷。張魯用河北民歌《小白菜》基調,譜出了《北風那個吹》等名段,女主角由唐縣人王昆扮演,黃世仁由寧晉人陳強扮演,都是河北人。
1947年林漫隨軍南下,曾任應山縣區委書記、軍分區宣傳民運科長,鄂豫報副總編,新華社湖北分社總編輯,湖北省文化廳副廳長。先後出版過小說《苦根記》、《啞巴講話》、《家庭》、《絆腳石》等。1952年申請回河北深入生活,一頭扎進定縣西建陽村,經歷了農業合作化的全過程,完成了長篇小說《水向東流》三部曲。中國青年出版社準備全國宣傳,可惜遲了一步,風頭被柳青的《創業史》搶去了。
後來,林漫把關係轉到河北,任河北省文聯副主席,專業作家。1961年參加了整風整社,恢復短篇小說創作,兩年寫出了《穆桂英當幹部》、《楊老恆根深葉茂》等九篇作品,帶動河北作家掀起一個短篇小說創作高潮。以李滿天、康濯、張慶田、劉真為主將的《河北文學》,與以柳青、王汶石、杜鵬程為陣容的《延河》並駕齊驅,形成全國兩個短篇小說創作中心。1963年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李滿天的短篇小說集《力原》,受到了茅盾先生特別關注,應邀參加了1964年大連小說座談會。周揚當眾把林漫介紹給大家:“他就是白毛女故事的寫作者,現在很多人不知道這個事情,你們要記住,不能忘了。”周揚對此念念不忘,早在1952年北京一次會上,談到電影《白毛女》的成功,就特別指出歌劇《白毛女》是根據林漫的小說改寫的。大連會議倍受推崇的作家首先是趙樹理,其次是李滿天。當然二者不能相提並論,林漫一直把趙樹理當做學習楷模,開口閉口是老趙。在河北帶出來一支“山藥蛋派”。文革後,山西“山藥蛋派”因為外來知青作家崛起,日漸退化,而河北的“山藥蛋”還是豐收,比如保定的趙新,被稱作趙樹理的真傳、“小老趙”。人說“山藥蛋”從山西移到了(太行)山東。
大連會議結束不久,就遭到政治嗅覺靈敏者們的公開批判,罪名是“宣揚中間人物論”。帽子扣在會議主持者、中國作協黨組書記邵荃麟的頭上。文革開始升級為“大連黑會”,林漫作為“大連黑會”的“黑干將”,被河北當局首先拋出來,當做批鬥的靶子。省文在線上關揪斗大會,革委會坐一排,黑幫站一溜。“反動權威”和“牛鬼蛇神”多,與民眾大體上是一比一。造反派讓民眾給“黑幫”掛牌子,牌子上人名打了黑×,打紅×就該槍斃了。分給我的任務是林漫,他們知道我倆關係好。看著牌子上的“反革命分子”與慈眉善目的林漫怎么也對不上號,出手時心慌意亂,眼一閉,結果掛在了另一個人的頭上,引起鬨堂大笑。會後我就被打入另冊,名目是“修正主義苗子”。
機關批鬥,林漫沒有大受皮肉之苦,他不像田間那樣認死理,常常順桿爬,光棍不吃眼前虧。問:“交代《穆桂英當幹部》的黑心!”答:“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翻案”,“穆桂英是誰?”“彭德懷”。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勸他注意後果,他說:“老運動員了,積三十年經驗,摸著了運動規律。開始敲山震虎,有棗沒棗打三竿,末了甄別,賠禮道歉,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兒戲,陪著玩吧。”造反派文化不高,看不透林漫,還以為態度好呢。在唐莊勞改農場,林漫表現好,調到厂部餵豬,擺脫了殘酷鬥爭。我去看地,床頭兩本書,一本《赤腳醫生手冊》,一本《豬的飼養》,都翻舊了,給豬看病,也給人看病,工宣隊員有個頭疼鬧熱,也去找他。林漫深有體會地說:“人性不如豬性,豬吃飽了睡覺,人吃飽了整人”。
1970年冬天,我被分配到臨西縣插隊落戶,工宣隊不容分說,把城市戶口也註銷了,這意味著從此便一生一世成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林漫來送行,看我不愉快說:“知足了吧,農民就有了公民權,總算熬到出頭之日了。不像我們,連當農民的資格都沒有,屬地主富農一類的。”
林漫好像有話要說,平時陽光燦爛的臉陰沉下來,要下雨的樣子。說是經過好多天的思考才向我提出的。家屬在昌黎當農民,三個孩子,如今工資減到30元,養活不起,求我在臨西找一戶人家收養他一個孩子,更名改姓,永不見面都行。他抽泣著說完,我哽咽著聽完,淚眼相望。一個大作家、高級幹部竟然落魄到這種地步。
林漫的妻子我見過,一位聰明賢惠的女人,老家山西渾源,17歲參加革命,當過村婦救會主任,婚後隨軍南下,一直是國家幹部,正科級。三年困難時,動員15%城市職工,為國家擔擔子,下放到農村去,一般阻力不大,正如當時流行的一首歌:“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哪裡需要哪裡去,哪裡艱苦哪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扛起槍桿我就走,哪裡艱苦哪安家。”文聯知識分子成堆,心眼多,沒人報名,黨組會開了半天,沉默不語。林漫是個紅臉漢,站起來說:“黨的任務要完成,我不上天堂誰上天堂。(不好說地獄二字)想了想,我是行政十一級,工資一百八九十元,能養活她娘兒四個,換成一般幹部,五六十元,拉家帶口就難辦了。”一陣掌聲,四朵紅花,把娘兒幾個送到昌黎縣。昌黎在燕山腳下,渤海之濱,冬無嚴寒,夏無酷暑,魚米之鄉,花果之鄉。
人間的事就是這樣,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林漫的老婆孩子果真下了地獄。李茵雖然掙不了多少工分,還可以交錢買口糧,漸漸沒了怨言,反正她一生都是為了丈夫活著,萬萬沒有想到趕上文化大革命。老鄉首先起來造她這個外鄉人的反,抄這個大作家的家。也令鄉親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林漫的家除了鋪板之外,就是半屋子書刊,一根火柴就燒成了一個窮光蛋。直到1973年落實政策,李滿天恢復原職,李茵也結束了十二年寒窯生活,回到了丈夫身邊。
慶祝粉碎“四人幫”,省直舉辦文藝晚會,機關選送了兩個節目,一個是林漫的《改造二流子》,延安時期的獨角戲;一個是我三歲半女兒的童謠,祖孫兩代有著特殊的感情。我年輕時心氣高,想先立業後成家,突如其來的文革使美夢破滅,睜眼已到“小子過了二十五,衣裳破了沒人補”的境地,匆匆找了個對象,還撞了個好運,十分滿意。可是天下大亂,人心惶惶,我倆決定不辦喜事了,愁有千萬,喜從何來?兩頭瞞著,回老家就說在外地辦了,回機關就說在老家辦了,不想瞞不過林漫的眼睛。在唐家胡同擺了一桌酒席,為我們祝賀。1968年兒子出生,林漫被劫持到天津一宮,正處在“砸二黑”的風暴眼裡,不曾得知。1972年女兒出生,林漫在唐莊幹校,特意拍來一份電報祝賀,一時傳為佳話。遷居石門,同住在一個院子裡,女兒經常出沒在李爺爺的臂彎膝下。
林漫生就一個老農,城裡住不慣,鄉下為家。到正定縣深入生活。正定有個作家賈大山,兩人經常一起光著膀子幹活。對陽光的反映,林漫是黑,身上一層黑釉,戲稱黑非洲;賈大山是紅,臉上一色紫紅,自稱印第安。幽默是兩位鄉土作家的共同特性,碰到一起就笑話連篇。林漫說起來眉飛色舞,手舞足蹈;賈大山是慢條斯理,不溫不火,活像是說相聲。我也常去湊熱鬧。一度習近平任縣委書記,呂玉蘭副書記,聘請一批顧問,工農科技之外,還有黃綺和我,每月一次諮詢會,還發車馬費。大會之後分頭到對口部門,我就去找林漫和賈大山,正事之後常常唱兩口。我和賈大山都寫過劇本,也都是票友。賈大山比我專業,縣城戲院子薰陶的,我是農村戲台子學的,林漫不會京劇用 秦腔。《打漁殺家》大山的蕭恩,我的桂英,林漫的丁郎。《沙家浜》一個刁德一,一個阿慶嫂,一個胡傳魁。林漫官大,還得唱配角。
好日子沒過幾天,林漫又撞上惡運,還是他自找的。1979年編輯部李克靈寫了短篇小說《省委第一書記》,題材是廢除終身制,老幹部讓賢。《河北文藝》要刊發,報請宣傳部。領導讓文藝處拿意見。文藝處說,題材新穎,立意較好,問題是對第一書記描寫不大真實,有對老幹部厭棄之嫌。領導不同意發,作者轉投《鴨綠江》發了,同期還發表了一篇《普通勞動者》,主題相同,地委第一書記讓賢。後來獲得全國優秀短片小說獎。可是橘生淮北則為枳,河北的文藝處主管處長為此被迫去養病,文藝組進入多事之秋。省里還發了一個紅頭檔案,通報全省,要內部處理李克靈和李劍下放廊坊當工人。
這事本來與林漫無關,他可以在正定縣埋頭勞動,還可以與賈大山調侃生活。但是事不由人,一種什麼力量,扯著他的耳朵回頭看,他個人還有很多人的腳印。1957年反右前夕,本來安排梁斌領導運動,老兄寫完《紅旗譜》,嚴重神經衰弱、高血壓,大把的吃藥,支撐不了,求助林漫代勞。林漫沒經心爽快的答應了,進了五人小組,沒當組長,但是脫不了責任。文聯文化廳打了那么多“右派分子”,《蜜蜂》編輯部還有戲曲工作室,幾乎全軍覆沒。他也提過不少反對意見,但是無濟於事,最後不舉手也不行。這些同志被打進了地獄,一呆就是二十二年。他常常自責,也找過宣傳部副部長遠千里訴說心靈的痛苦。遠千里比他還軟弱,提起來劉藝亭、王思奇他們就掉淚,感嘆:“是灰就比土熱啊!”
林漫坐不住了,黨組會上講道理,找領導反映意見,對文學作品和學術問題要與政治區別開來,尤其對青年人要冷處理,不可一棍子打死,汲取以往血的教訓。兩年前在機關大會上,他受良心責備,掏心窩子檢查,對受冤枉的同志鞠躬道歉,當眾發誓今生今世再不整人了。今天這件事成為他的一種心病,苦口婆心地講,最後講到黨代會上。有人聽著刺耳,責問何許人也,查一下。偏偏林漫歷史清白,沒有任何辮子可抓。林漫知道了,說要這樣,工作沒法幹了。領導說就是這樣,你打辭職報告。林漫在火頭上,提筆就寫,領導也在火頭上,拿來就批。說是辭職與撤職也差不多,那一年林漫66歲,按現在也到了離休年齡了。可是三十年前,還是領導幹部終身制,七老八十照樣穩坐官位,還沒有離休一說,何況林漫還是行政十一級高幹。為有犧牲多壯志,林漫振臂一呼,引起社會反響,防止問題鬧大,兩個青年作家免去一劫,沒有下放當工人。林漫辭職了,很多人來慰問,更加受到人們敬重,平時的幽默也好,這次的悲壯也罷,都是他性情正直和善良的表現,正如黃宗羲所說: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氣不可無。
林漫在正定幾年,寫了幾個短篇小說,《美氣的日子》、《爐火純青》、《診脈辯證》,(文革)亂世後氣定神閒,筆意老到。我知道他正在著手一個鴻篇巨製,要塑造一個敬業愛民,實事求是,敢開頂風船的地委書記的形象,內中有原張家口地委書記胡開明的影子,可是船開不久就被擱淺了。
林漫不能再到正定,跟賈大山摽著膀子幹活了,住到了省醫院,哮喘、吸氧。曾幾何時,他還曬得和鐵人一樣,在我們面前顯示他的體能,踢腿時腳尖過肩,彎腰時掌心貼地。才幾天就變了一個人,頭髮鬍子都白了。上北大中文系時餓得肺病又犯了,發展成肺心病。中醫所指的心,包括心也包括神經系統。幾十年一帆風順,這場打擊經受不起,病來如山倒,免疫系統崩潰,心肺痹塞。
林漫人緣好,探望者絡繹不絕,人們眼前的原“林副主席”還是一個樂天派,照常開玩笑,但是沒有了力氣,笑不出來了。每次看見我,他都艱難地伸出手來,好像有話要說,像十年前送我去插隊落戶那樣。張張嘴,又咽下去了。那一次他去送我,現在我要送他,到更遠的地方去。臨終前兩天,終於說出來,放心不下李茵,更對不起李茵。沒了我就沒了收入,這可叫她怎么活呀!
是呀,以後李茵怎么活呀。當初下放為國家擔擔子,家中的擔子由林漫一個人擔。沒了林漫,誰來為她擔呢。從前大會小會林漫不止一次的說作家是苦命人,引用司馬遷的話:“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而今不光他一個人命苦,連累老婆孩子也都成了苦命人。三年困難精簡下放問題,別的單位都解決了,李茵解決不了。當年下放是因為林漫,今天落實政策輪不到她頭上,也是為了林漫,林漫的現在。解決不了的理由是她當年自願報名,試問歷次運動挨整的人,哪個不是以自願的形式出現,反右派反右傾,不都是本人也得簽名畫押了嗎?這塊心病林漫是帶進棺材去了。遺體告別的那天,人山人海,一半是為林漫,一半是為李茵。賈大山說了句令人心酸的笑話:創作了《白毛女》的人,他就是個白毛男呀!

習近平與賈大山交往紀事

新華網北京4月20日電 題:朋友(紀實文學)

——習近平與賈大山交往紀事

李春雷

農曆癸巳年末,河北作家康志剛在其部落格上貼發了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於1998年發表的一篇悼念文章《憶大山》,記述了一段塵封的往事,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文章經《光明日報》等多家報刊轉載後,引起國人強烈關注。臘月二十三,我趕到正定,拜訪了幾位當事人。舊事重溫,感慨良多……

1982年3月,習近平到正定縣任職後,登門拜訪的第一個人就是賈大山。

但是,兩人的初次見面並不順利。

關於這次見面的地點和人員,坊間流傳多種說法:有說是在大山家裡,有說是在其辦公室,有說他正在與眾文友聊天,還有文章明言在座者只是李滿天。

採訪中,筆者曾多方考證,得到的事實是:當天晚飯後,習近平請李滿天陪同,一起去尋訪大山。先是去家裡,不遇,後又趕往其供職的縣文化館。

李滿天不是他人,正是經典歌劇《白毛女》故事的第一位記錄整理者,時任中國作協河北分會主席,在正定縣體驗生活,是大山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彼時,大山正在辦公室里與幾個文友討論作品。他當過老師、編劇、導演和演員,博聞強記,口才極佳。那是一個文學的年代,到處是文學青年,到處是文學論壇。他的屋內,更是常常訪客盈門。

李滿天是常客了,不必客套,而習近平穿著一件褪色的綠軍裝,雖然態度謙恭,滿臉微笑,但畢竟年輕啊,像一名普通的退伍兵,又像一個青澀的文學青年。或許正是因此,當兩人進來的時候,談興正濃的大山就沒有停止他的演說。

近平悄悄地坐下來,靜心地聽,耐心地等。

等了一會兒,趁大山喝水的間歇,李滿天上前介紹。大山這才明白,面前這位高高大大、清清瘦瘦的青年,就是新來的縣委副書記。

接下來,賈大山的反應讓習近平印象深刻。2009年7月號出版的期刊《散文百家》,整理髮表了習近平2005年回正定考察時的錄音:“我記得剛見到賈大山同志,大山同志扭頭一轉就說:‘來了個嘴上沒毛的管我們!’”儘管這話是大山對著滿天壓低聲音說的。

我們實在無法臆想當時的場景,抑或大山的語氣和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賈大山還不到40歲,已獲得全國大獎,作品收入中學課本,聲名正隆,風頭日盛,加之天生淡泊清高的性格,面對這個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陌生的縣領導,有一些自負是可以想像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習近平並沒有介意,依然笑容滿面。

現場的空氣似乎停滯了一下。但不一會兒,氣氛就重新活躍起來。主人和客人,已經握手言歡了。

習近平在《憶大山》一文中記錄了當時的情景:“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我們卻像多年不見的朋友,有說不完的話題,表不盡的情誼。臨別時……我勸他留步,他像沒聽見似的。就這樣邊走邊說,竟一直把我送到機關門口。”

那是一個早春的晚上,空氣中飄浮著寒意,也一定瀰漫著芳香。因為,所有的花蕾,已經含苞待放了……

正定古稱常山、真定,春秋時期為鮮虞國。秦立三十六郡,常山有其一。自漢至宋元,真定始終居於冀中南龍首之位,與北京、保定並稱“北方三雄鎮”。明清至民初,包括石家莊在內的周圍14個州縣,皆屬正定府轄區。

正定城牆周長24華里,設四座城門。每座城門均用青條石鋪基、大城磚拱券,並設里城、瓮城和月城三道城垣。這種格局十分鮮見,足以說明正定作為京南屏障的特殊地位。高大的城圈內,有九樓四塔八大寺,更有著眾多的商鋪、戲院、酒肆和茶樓。“花花正定府,錦繡洛陽城”,此之謂也。

古城正定,敦厚、傳統且深邃,像一株繁茂的大槐樹,綻放著細密的葉芽和花穗,散發著濃郁的清香和氧氣。

賈大山1942年7月生於古城西南街,祖上經營一家食品雜貨店鋪,家境小富。說起來,他的出世頗具傳奇。父母連著生產八個姑娘,直到第九胎,才誕下這個男丁。他從小備受寵愛,吃、穿、玩、樂悉聽尊便。他喜歡京劇,愛唱老生,還能翻跟頭,拿大頂。他更愛好文學,中學期間便開始發表作品。

高中畢業後,因為出身歷史等原因,大山未能走進大學。他先是去石灰窯充當壯工,後又被下放農村。

正是這種特殊的人生際遇,他熟悉了市井文化和農村文化。這兩種文化交融發酵,蒸騰升華,促使他成為一名作家。1977年,他發表短篇小說《取經》,震動文壇,並在首屆全國優秀短篇小說評獎中折桂,成為河北省在“文革”之後摘取中國文學最高獎的第一人。無限風光,一時無兩。

大山身材中等,體魄壯實。關於他的面貌,他的朋友鐵凝曾經有過一段精準的描述:“面若重棗,嘴闊眉黑,留著整齊的寸頭。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狹長的,明亮的,似是一種有重量的光在裡面流動,這便是人們經常形容的那種‘犀利’吧。”

賈大山,的確是一位奇才。

他的創作習慣也迥異常人:打腹稿。構思受孕後,便開始苦思冥想,一枝一葉,一櫱一苞,苞滿生萼,萼中有蕊,日益豐盈。初步成熟後,他便邀集知己好友,集思廣益。眾人坐定,只見他微閉雙目,啟動雙唇,從開篇第一句話,到末尾最後一字,包括標點符號,全部背誦出來,恰似京劇的念白。他的記憶,猶如一個清晰的電腦螢幕。朋友提出意見後,他仍在腹內修改。幾天后,再次詠誦。

三番五次之後,落筆上紙,字字珠璣,一詞不易,即可面世。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賈大山走進了習近平辦公室。

關於他們相約的方式和過程,我專門採訪當年的縣委辦公室副主任朱博華和王志敏。他們告訴我,那時沒有別的通訊手段,是近平打電話到文化館,與大山約定的。

縣委大院在古城中心,坐北朝南,歷史上即是正定府衙所在。走過門口的兩棵老槐樹,在過去正堂的位置,是一座主體建築——穿堂式組合瓦房。瓦房的北面,是兩條甬道,甬道中間和兩側,共有三路五排平房,灰磚藍瓦,南北開窗。近平的辦公室兼宿舍,就在西路最前排的東段。

只有一間屋子,兩條板凳支起一個床鋪,一張三屜桌,兩把磚紅色椅子,一個暖瓶,一盞燈泡。沒有書架,成群的書們,或躺在桌面上,或站在窗台上。屋內最醒目的物品,是窗台上的兩尊仿製唐三彩:一峰駱駝和一匹駿馬,那是北京朋友贈送的紀念品。

坐下之後,他們認真地互通了年庚。大山屬馬,近平屬蛇。大山年長11歲,自是兄長了。

然後,開始一邊喝茶抽菸,一邊聊天。茶是那種最普通的花茶,煙呢?名曰“荷花”,每包1角5分錢。聊天的內容由遠及近,先是古往今來,國外國內,後來便集中於正定的歷史和現實。

他們的確有著那么多的相似啊。都曾因家庭問題而下鄉:“文革”開始後,年少的近平受父親冤案的牽連,挨過批鬥,受過關押,到陝北農村插隊時,他還不滿16歲;大山也是因為出身商人之家,被打入另冊,1964年即被遷出縣城。都在農村里風雨磨礪:那些年,近平種地、拉煤、打壩、挑糞,什麼累活髒活兒都乾過,窯洞裡跳蚤多多,他被咬得渾身水泡;大山一年四季乾粗活兒,秋後種麥拉石砘,兩個肩膀紅腫如絳。他們又都在磨礪中收穫成果:為了拓廣農田面積,寒冬農閒時節,近平帶領鄉親們修築淤地壩,他還組織村里鐵匠成立鐵業社,增加集體收入,後來,他被民眾推舉為大隊黨支部書記;大山在村里擔任宣傳員,自編自演了多部小戲,不僅搞活了小村的文化生活,還多次獲得河北省和華北地區文藝匯演一等獎。

最讓人稱奇的是,他們的知青歲月,竟然都是七年。

對現實問題,他們也有著驚人的相同看法。比如對正定“高產窮縣”的剖析,對如何修復和整理正定文物,對社會上某些不正之風……

兩人分手時,已經凌晨三點了。

縣委大院已經關閉,門衛的窗戶漆黑漆黑。大門兩側是兩個高大威武的磚垛,中間是兩扇鐵門。鐵門下部是生硬的厚板,上部是空格的欄桿,足有兩米高。

兩人面面相覷。夜半天寒,實在不忍打擾熟睡的門衛。

這時,近平蹲下身去,示意大山上去。大山不知所措,卻又別無選擇,只得手把欄桿,小心翼翼地踩上肩膀。近平緩緩地站起來,像是一台堅實的起重機,托起了大山。大山練過功夫,身手矯健,雙手一撐,噌地一下,便翻越而過……

兩人相視一笑,隔門道別。

以後的日子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約見一次。有時是在近平辦公室,多數是在大山家裡。

晚飯過後,近平安步當車,款款而來。

走出縣委大院,沿府前街南行,路東是常山影劇院和百貨商店,路西則是一些小商鋪、醬菜廠和服裝廠。府前街盡頭是中山路,西北拐角處便是大山家世代經營店鋪的原址。西行20餘米,路南是文化館、印刷廠和建築公司,北側則是各種雜貨門市和住戶。走到育才街,向南300米,左邊一個低矮的門樓,便是賈府了。

大山老宅是一個東西狹長的院子,院內有一棵大槐樹。夏天到了,槐花如雪,滿院馨香。

近平見過大山愛人,頷首,微笑,稱一聲“嫂子”。

嫂子和大山便把客人迎進北屋。這是大山夫婦的臥室兼會客室,只有十平方米。裡面有一床、一櫃、一桌、一對沙發和一張茶几。

賓主落座,女主人在茶杯中注滿開水後,便到隔壁孩子房間休息去了。

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大山是地道的正定通,對家鄉歷史的來龍去脈,每一座塔,每一尊佛都了如指掌。初來乍到的近平,在不長時間內也能對本土文化說古論今、談笑自若,著實讓他刮目相看。大山二十多年來潛心鑽研戲曲、文學等,但沒有想到的是,近平對這些領域的閱讀和思考同樣廣泛深入,很多見解令人耳目一新。大山年屆不惑,歷經坎坷,對社會人生深有體悟。然而,比自己年幼十多歲的近平,很多看法竟然不謀而合。大山對近平的尊重之情油然而生,總喜歡同近平交流,也非常看重近平的意見和見解。

當然,他們也有著諸多差異。

近平看書多且雜,更側重於政治、哲學和經濟,而大山尤專注於文學、史學和佛學;對於現實,近平是一個積極者,即使身處逆境,前途迷茫,他也始終樂觀,胸懷夢想。當時,知識青年“返城熱”餘波未了,城市青年“出國熱”高潮漸起,別人都在想方設法地回城或出國,他卻主動申請回到農村去,從基層乾起。而大山則是一個逍遙派,淡泊名利,無心仕途。他上學時未入團,上班後未入黨。省作家協會多次調他去省城工作,他堅決不去,專門為他舉辦了一次作品研討會,他居然沒有出席。

但大山畢竟是一名作家,職業特點就是關注現實,解剖現實。他得獎的《取經》《花市》等作品,就是以政治視角描寫基層幹部和普通農民。對這座縣城,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他有著深深的熱愛和關注,心如烈火燃燒,眼似燈盞明亮。

所以,在根本上,他們又是相同的。

同與不同,相互溝通,互通不同,通而後同。

這樣的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夜兩三點鐘。

為什麼總是這么晚呢?他們都是“文革”的過來人,開會到凌晨是家常便飯,而且當時也沒有別的娛樂形式,讀書,或與好友聊天是知識分子最好的消夜方式了。最關鍵的,還是他們心意相通,志趣相投,言之有味,言之有物,相守難捨。

出門後,大山會執意相送。於是,他們便接續著剛才的話題,一路邊走邊聊,直到縣委門口。如果大門關閉,大山會自然地蹲下去。這時,近平也不再客氣,踩上肩膀,輕手輕腳地翻越過去……

關於他們聊天的日期,我也常常疑問。近平身為縣委領導,每天工作繁忙,而且又是嗜睡的年齡。他們相約深談的時間,是否多在周六晚上?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利用第二天的休息日(當時每周只休星期日一天),補充睡眠。

我曾就此詢問時任副縣長的何玉女士,她說這屬於私人交往,工作日誌沒有記載。而大山夫人則說,大山沒有日記,具體日期無法查詢,但他們倆人的熬夜是功夫,經常徹夜不眠,聊到天明。

這期間,正是近平最忙碌的時候。他馬不停蹄地奔走於各個公社和大隊之間,以最快速度熟悉著縣情。

縣委有兩輛吉普車,他很少乘坐。他總是騎著腳踏車,穿梭於滹沱河兩岸。從河北到河南,是一片大沙灘,常常需要扛著腳踏車前行。

老幹部張五普回憶說:“那時我在西兆通公社任書記,他一個人來調研,騎一輛舊腳踏車,下腳踏車就和我握手。我問,‘習書記怎么你自己來了,你認得路啊?’習書記用衣袖擦一擦滿頭大汗,說,‘打聽,我打聽著就來了。’”

這一年,習近平辦成了一件最令正定人振奮的大事。

正定縣是全國聞名的農業高產縣,卻又是有苦難言的“高產窮縣”。多年來,國家規定每年上繳徵購糧7600萬斤,每畝平均負擔200多斤。由於徵購任務過重,很多老百姓口糧不繼,不得不到外地購買紅薯乾度日。習近平了解這些情況後,無比痛心。可要摘掉“高產縣”的帽子,無疑是自曝其醜,雖然能夠減輕老百姓的負擔,縣委有關領導卻有可能“犯錯誤”。

是坐等中央調整政策,還是主動向上呼籲?

縣委主要領導考慮到習近平剛來工作,不願讓他出面,擔心會對他造成不利影響。可習近平說:“實事求是向上級反映問題是我黨的優良傳統,你們不用擔心。”於是,他和另一位縣委副書記呂玉蘭一起,多次跑省進京,向上級部門如實反映正定人民的生活狀況和現實困難。

1982年初夏,國務院終於派出調查組。這一年秋後,上級決定把正定糧食徵購任務減少2800萬斤。

這是一件影響正定歷史的大事,為正定農業結構的調整和未來的大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他分抓的領域,更是事必躬親,腳踏實地。

縣委門口的兩株古槐,花開花落,幾多春秋,大家熟視無睹。有一次在文化局參加座談會,近平問槐樹是什麼年代的。眾口無語。他提出請林業專家鑑定。結果竟然是元末明初,是這個古城裡年齡最大的植物。於是,圍上鐵欄,寫明文字,加以保護。

城裡有一家玉華鞋店,是土地革命時期中共在正定縣成立的第一個秘密工人黨支部,他指示修繕保護。

“岸下慘案”是1937年10月日軍侵占正定時發生的一起屠殺事件。近平請人挖掘整理,開闢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並親自審定紀念碑碑文……

1982年12月23日下午,近平打來電話,約大山見面。

“好啊。但是,今天你就不要去機關食堂了,在我家吃晚飯吧。”大山說。交往就要一年了,近平還從來沒有在家裡吃過一頓飯,作為地主,大山總是自責呢。邀請過幾次,他總是笑笑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每次都喝茶水,已經夠奢侈了,何必要喝酒呢。今天,大山再次提出了這個請求。

近平怔了一下,居然答應了。

那天晚上,大山準備了幾個精緻的小菜:雪裡蕻炒肉、蓮藕片、花生米和涼調菜心。主食呢,就是涮羊肉。沒有專用火鍋,把鋁盆放在蜂窩爐上,權當涮器。雖然器具簡陋,但材料卻不含糊:麻醬、韭花、蒜末、香菜、醬豆腐一應俱全。

近平如約而至。陪同者仍然是李滿天。

炭火紅紅,蒸氣騰騰,幾杯小酒下肚,話題也熱烈起來,不知不覺就聊到了縣文化局。文化局下屬劇團、新華書店、文化館、文保所等七家單位,三四百人,大都是知識分子和演員,情況複雜,矛盾重重。最主要的是,正定有九處國家級文物,這在全國各縣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卻長久失修,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李滿天半開玩笑地問:“大山,如果讓你當局長,能收拾這個攤子嗎?”

大山從小與這個圈子打交道,現在又是文化館的副館長,自然深知其中矛盾根蒂,於是,借著酒興,脫口而出:“當然可以,只要給我權力,讓我說話算數。”接著,便豪情萬丈地談起了自己的“施政綱領”。

這時,近平果斷地說:“好,就讓你當局長!”

大山驚呆了。

原來,針對文化局的亂象,作為縣委分管領導,近平一直在暗暗地尋找和選擇。正定作為一座歷史名城,無論對內還是對外,文化系統都需要一位硬邦邦的領軍人物。考慮多日,他和主管文教工作的副縣長何玉想法形成一致:最合適的人選只能是賈大山。大山成熟穩健,剛直正派,不僅善寫小說,而且也很有行政能力,最關鍵的是他對文化事業有著近乎痴迷的熱愛。但大山不是黨員,無意仕途。不過,經過這么多次的深入交往,他對大山的個性又是了解的。於是,在多方徵求意見並與主要領導溝通後,在常委會上,他提議大山擔任文化局局長,並獲得了通過。那天晚上,他就是前來通報的。

近平說:“你不能只是自己寫小說,還要為正定的文化事業作貢獻啊,而且要把你的好作風,好思想帶到幹部隊伍中。”

大山難以置信:“可是,我不是黨員啊。”那個年代,黨外人士在縣裡擔任領導幹部,而且是部門正職,是不可想像的。

近平說:“你不用擔心,組織已經有了安排。”

原來,縣委常委會已經形成決議:文化局由局長主持全面工作。

第二天上午,非黨人士賈大山,從文化局下屬的文化館副館長,連升三級,直接上任文化局局長。

正定歷史上,這是絕無僅有的!

習近平在《憶大山》一文中,全面評價了賈大山此後幾年的工作:“上任伊始,他就下基層、訪民眾、查問題、定製度,幾個月下來,便把原來比較混亂的文化系統整治得井井有條。在任期間,大山為正定文化事業的發展和古文物的研究、保護、維修、發掘、搶救,竭盡了自己的全力。常山影劇院、新華書店、電影院等文化設施的興建和修復,隆興寺大悲閣、天寧寺凌霄塔、開元寺鐘樓、臨濟寺澄靈塔、廣惠寺華塔、縣文廟大成殿的修復,無不浸透著他辛勞奔走的汗水。”

士為知己者死。大山是一個文化人,卻又是一個血性漢子。

在這裡,且講述幾個細節。

常山影劇院,被稱為正定的“人民大會堂”,縣裡重大會議都在此舉行。但這座新中國成立之前的木結構建築,已成危房。近平提議重新建造。為了保證質量,為了保證工期,大山毅然決然地把鋪蓋搬到工地,日夜監工,雖然他的家就在千米之內。

正定隆興寺是聞名世界的宋代大型寺院,更是一處國寶級文物。但由於年代久遠,破破爛爛。若要全面修復,需要資金3000萬。如此巨大的投資,是當時全國文物系統除了布達拉宮項目之外的第二大工程。為此,近平頻頻出面邀請國內權威專家前來考察評估,而大山則奔走於京城、省城和縣城之間,往返數十趟,直累得心力交瘁,胃腸潰瘍。他蜷臥在吉普車后座上,牙關緊咬,冷汗直流。由於長期出差在外,藥罐只得帶在身邊,白天跑工作,晚上熬中藥。最後,終於得到上級部門大力支持,落實巨資。

這項浩大的工程,還需要征地60畝,拆遷60戶。其中困難,可想而知。

經過千難萬難,隆興寺修復工程終於圓滿完成。

至此,隆興寺真正成為正定最鮮亮的文化名片!

春節期間,是別人最歡樂、最放鬆的時候,卻正是他最緊張、最揪心的時刻。九處國保單位,全是磚木結構建築,最易著火。每逢此時,他晝夜巡視,廢寢忘食。別人勸他,他說:“祖宗的遺產,國家的寶物,我負責守護。出一點點問題,我就對不起正定,對不起縣委,對不起習書記啊!”……

正定的文化事業進入了新中國成立之後最輝煌的時期。

歷史已經證明,賈大山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按照自己的理想,為家鄉的文化事業盡到了最大力量。雖然極其苦累,但也極其快活,極其酣暢。

不啻說,賈大山是那個時期全中國最得意、最幸福的文人!

……

這期間,近平升任縣委書記,工作更忙了。但他仍然忙中偷閒,一如既往地和大山相約見面,夜聊。

春雨潤青,夏日潑墨,秋草搖黃,冬雪飛白。歲月如歌,他們共同享受著友誼的芬芳……

1985年5月的一個午夜,大山已經休息。突然有人敲門,近平請他去一趟。

原來,近平要調走了,第二天早晨7時乘吉普車離開。白天交待工作,直忙到半夜,送走所有同事,才騰出時間約見老朋友。好在,這個時間,正是他們最暢快的時光。

關於這一次離別,大山後來從未提起。倒是在近平的筆下,有一段清楚的記載:“……那個晚上,我們相約相聚,進行了最後一次長談。臨分手時,倆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依依別情,難以言狀。”

兩人分手時,正好又是凌晨三點。近平最後一次送他到縣委門口,四目相對,心底萬千話語,口中竟無一言。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縣委大門敞開著。

採訪時,大山妻子告訴我,那天晚上,大山回來時,懷裡抱著兩尊唐三彩:一峰駱駝和一匹駿馬。他一言不發,倒頭便睡,直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後仍是呆呆地發愣。

妻子以為他病了,催他吃藥。他搖搖頭,慢慢地說一句:“習書記調走了。”

49歲那一年,大山辭去局長,功成身退,回歸文壇。

這個時候,整個文學評論界驚奇地發現,他的小說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蛻變。“夢莊紀事”和“古城人物”系列數十篇短篇小說,微妙而又精確地發掘出文化和人性的敏感共通之處,禪意濃濃,芳香四溢……

大山已經完全醉心於文學。如果說早年的他曾有過文人孤傲的話,那么後期的他,則十足是佛面佛心了,慈眉善目,與世無爭,笑看風雲,其樂融融。

這其中,有一個細節讓人驚嘆:大山名聞遐邇,卻從無一本著作出版。那些年,文學市場清涼。雖然出版界和企業界不少朋友主動提出幫助,但他笑笑說,不要麻煩你們了,還是順其自然吧。

賈大山,肯定是當時全中國惟一沒有出版過任何圖書的著名作家!

他的書房裡,懸掛著兩句自題詩:小徑容我靜,大路任人忙。

近平在南方的工作越來越繁重了,但他沒有忘記正定,沒有忘記大山。每遇故人,都要捎來問候。每年春節,都要寄來賀卡。

但大山卻鮮有回應。他知道,他的年輕的朋友,肩上有著太多太多的擔負。除了滿心的祝願和祝福,他不忍心有任何打擾。

1995年底,大山不幸患染絕症,近平十分掛念。1996年5月,他聽說大山在北京治療,便特意委託同事前往探視。春節之前,近平借去北京開會之機,專門去醫院看望。近平後來寫道:“我坐在他的床頭,不時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儘管這種語言已顯得是那樣的蒼白和無力……為了他能得以適度的平靜和休息,我只好起身與他揮淚告別。臨走,我告訴他,抽時間我一定再到正定去看他。”

近平沒有食言。僅僅十多天過後,1997年2月9日,正是大年初三,他專程趕到正定。在那個他們無數次晤談的小屋裡,兩人又見面了。

還是那張桌子,那個茶几,那一對沙發。只是眼前的大山,枯槁羸弱,目光暗淡,再也沒有了當年的紅光滿面和言辭鏗鏘。

近平強作笑顏,佯裝輕鬆,提議合影。大山說,我這么難看,就不要照像了吧。話雖這樣說,他還是努力地坐起來,倚靠在被垛上,挺直身子。近平趕緊湊過去。

11天后,大山走了。

這是大山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張留影。陪同他的,是他的朋友,他的好朋友。

癸巳年末,我去正定採訪。

大山的家裡,一切依舊,還是三十年前的模樣。當年的房屋,當年的木床,當年的書桌,當年的茶几。坐在那裡,凝視時空,如幻如夢。恍恍惚惚中,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影子,隱隱約約里,我似乎聽到了那時的笑聲。惟有那兩尊唐三彩駱駝和駿馬,依然新鮮如初,精神而挺拔地佇立著,佇立在時光的流影里,相互顧盼,心照不宣,像一對永恆的朋友……

喔,朋友,朋友,兩心如月,冰清玉潔,肝膽相照,輝映你我。

(李春雷:男,1968年2月生,河北成安縣人,國家一級作家,現為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

長孫寄語

我身為李滿天的長孫,到我們這一代,已經碌碌無為,一點優越感都沒有,更沒有成大氣者。能為爺爺做到的就有這些了,幫他整理好他的百科資料,供大家瀏覽。爺爺去世較早,家境敗落,生活清苦,爺爺在世,兩袖清風,奶奶至今沒有辦成離退休幹部,每月僅有幾百元生活費。

我不願意生活在爺爺的光環下,我很少對人說起爺爺的事情,因為我就是我,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打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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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22日,今天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參加了由河北省作協、文聯各位領導和各位河北文學界的前輩、老師共同舉辦的“李滿天100周年紀念座談會”,參加了這次會議,我覺得就像是進入了一家銀行,我從各位老同志回憶我爺爺的談話中,一點點把存在他們心中對爺爺的回憶取回我的腦子裡。爺爺去世的時候,我12歲,還是一個孩子,但是,我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很忙,我長期是在爺爺奶奶家生活,在我的記憶里,爺爺總是伏案寫作,或者看書讀報,或者在家中接待各位文友,閒暇了,會帶我在院子裡耕田種地。爺爺對文學的熱愛,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上學期間,我的作文總是當做範文來被朗讀,國中,我開始自己製作報紙,在班級里張貼,高中時期,開始加入校報的編輯、大學期間創辦楓林文學社並組織校報的開創。畢業後,我也一直渴望到報社工作,於是一步步走進了河北日報的大門,直到因為各種體制問題不能解決,工作十年後離職。

他對於外人,像夏天一樣溫暖,但是對於家人確實要求嚴格,因為這是他們那一代人共同的人生態度。我深深的記得,我們吃飯必須要做到碗裡一粒米都不許剩,堂弟小的時候,因為飯量小,有時候偷偷把吃不完的飯倒掉,被爺爺發現,沒少挨爺爺揍。對於我們的學習,也是總是很嚴格,有時候,我因為看電視而忘記了做作業,爺爺也會很嚴厲地批評我。但是,爺爺一貫的風趣幽默,也總是滲透在生活里,經常給我們變戲法,做鬼臉,打猴拳……爺爺去了,但是他的人格魅力,在我最初人格長成的童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影響了我今後做人做事的態度,如今,我以三十多歲,今天聽完大家對爺爺的回憶,我才發現,我之所以是他的孫子,因為我的身體裡流淌著一樣的血脈。無論在順境還是逆境的時候,保持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對於官場的升遷提拔視如浮雲,對於工作中的問題,就要一針見血地提出來,對於弱者,盡最大努力地保護、關愛,對於強大的壓迫,敢於說不!

我只是想發自肺腑地說,爺爺的輝煌、成績都是屬於爺爺和他那一批人的,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因為我從來沒有像現在的官二代、富二代那樣,以為我是李滿天(林漫)的孫子,就要到處去張揚,為自己贏得更多的特權、優待,我只是我自己,我要用自己的努力,創造我李雙陸自己的光環!而爺爺的人格魅力,處事風格,堅韌不拔的個性,已經化作一筆非常寶貴的精神財富,沁入我的靈魂,我把爺爺的成績,當做對自己的約束和成長的動力,我一定要在自己的領域,創造自己的成績,為家族的榮耀,增添自己的力量!!

李滿天百年誕辰紀念會在石舉行

2014年04月23日08:50來源:燕趙都市報作者:劉江平

本報訊(記者劉江平)昨日上午,我省著名作家李滿天百年誕辰紀念會在石家莊舉行,多名河北老作家、河北省作家協會領導以及李滿天的妻子、兒孫等相聚一堂,共同追思緬懷這位為河北文學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的文學先賢。

《白毛女》故事第一作者

李滿天是河北省著名作家,曾用名林漫。他一生創作發表了許多優秀的文學作品,小說集《力原》曾得到著名作家茅盾的好評。此外,李滿天還是首位蒐集整理“白毛女”的故事並創作出“白毛女”藝術形象的作者。歌劇《白毛女》和樣板戲《白毛女》家喻戶曉,而李滿天作為“白毛女”故事的第一作者,卻鮮為人知。

紀念會上,省作協原主席堯山壁說:“李滿天在擔任《晉察冀日報》和《冀晉日報》編輯、記者期間,發現太行山一帶流傳著白毛女的故事,於是深入太行山區採訪,多方蒐集資料,採訪了幾十名民眾,反覆修改,最終寫成一篇一萬多字的小說《白毛女人》。”河北省作協黨組書記魏平介紹說:“1942年,由李滿天創作的小說《白毛女人》在《解放日報》上發表,這是最早以文學形式講述"白毛女"故事的作品,對賀敬之、丁毅的新歌劇《白毛女》的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

扶持農民作家賈大山

在昨日的紀念會上,與會者回顧了李滿天對文學事業的熱愛和對文學精品創作不懈追求的往事,他“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高尚人格以及他深入生活、貼近民眾的創作方法激勵了身邊很多人,特別是李滿天愛惜人才、甘為人梯的精神給文學後輩帶來了深刻影響。

李滿天一生的工作和創作生涯中,結交並扶持、推介了許多青年作家,農民作家賈大山就是其中一位。李滿天在正定任職期間,與賈大山等作家培養起深厚的友誼。他還依託《河北文學》刊物,團結新老作者,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年輕作家,是河北新時期文學創作最早的倡導者和開拓者之一,對加強河北文學隊伍的建設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

據悉,在今年河北省文學館的展覽中,將會展列李滿天的作品以及他使用過的部分物品,供更多的讀者了解和緬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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