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楫

李一楫

李一楫(1555—1624),號巨川,明潮州府程鄉縣松江(今廣東省梅州市梅縣松口鎮)人。萬曆貢生,歷任福建晉江縣訓導、廣東高要縣教諭、廉州府教授,卒謚“孝友純儒”。系福建石壁南遷梅州李氏大始祖李德明(私謚純篤)的十世孫,為梅縣鬆口車田李氏開基祖,是萬曆三十七年廣東解元、翰林李士淳(李二何)及萬曆四十七年狀元莊際昌的業師。品行高尚、學問淵博,著有《月令采奇》四卷傳世,康熙《程鄉縣誌》、乾隆和光緒《嘉應州志》中均有傳。

襁褓失恃,天性孝友

李一楫(1555—1624),號巨川,明代潮州府程鄉縣松江(今梅州市梅縣松口鎮車田村)人,生於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五月十五日。曾祖李宇,字汝亨,號松磎,私謚誠孝,因孝行顯著,屢被地方官旌表,清乾隆時敕褒為“崇祀孝子”;祖父李孟春,英年早逝;父李煇,字國熙,號月南,庠生,晚年奉恩例納儒官;生母伍氏,連生六女,復生二子,長名一楨,次即一楫。又有繼母丘氏,生四子,長一椿,次一相,其餘二子幼殤。

民國三十一年純篤公支下一楫公成立歷代族譜 民國三十一年純篤公支下一楫公成立歷代族譜

李一楫的生母伍氏,生於正德十三年(1518年),在接連生下六女二子後,於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十月逝世,壽止三十八歲。當時李一楫剛滿六月,其兄李一楨也只有三歲,正是嗷嗷待哺之時。從小失去母親的李一楫,深受“孝友傳家”的思想影響,在成年之後更加深了對母親的思念。他在為母親所作的祭文中寫道:“晚年幸得二雛,寸腸稍解百結。無何一夢南柯,享齡三十有八。長男纔歷三周,二男止完六月。迄今後裔漸昌,九泉遺傷殆雪。茲者瞻掃封塋,追想魂消肝裂……”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李一楫在重修母親墳塋的祝文中再次寫道:“傷我先妣,即世何速。三十八齡,黃粱夢熟。雖產二雛,煢煢孤獨。長兒三周,二男纔六。所造封塋,科甲提督。閱歷多年,竟為草鞠。瞻仰追思,何勝痛哭……”

從這些反覆傷嘆咨嗟、感情自然流露的文字中可以看出李一楫的不盡孝思。康熙《程鄉縣誌》 記載:

“李一楫,號巨川,邑之松江人。天性孝友……恤貧字孤,歲飢,發粟賑濟,平價發糶,令其自量,不假僮僕。族黨有事,鹹向取平,眾皆悅服。春秋享家廟,務盡誠敬,一依文公家禮,老而不懈……”這種扶危濟困的義舉和敦親睦族的思想明顯受到了先輩尤其是曾祖父李宇的影響。據記載,李宇“讀書務實行,師事翰林周公誠,歸而立祀田、建家廟、正祭器。禮遵古制,庭訓惟《孝經》……廬墓三年,目不絕涕,遇忌必祭。縞服登山,望親塋而拜,日終乃下。歲臘詣塋伴宿,元旦乃歸。”李一楫的“天性孝友”可謂與先人一脈相承。父親逝世後,為使父母血食永續,李一楫還主動倡議將父親生前分給自己兄弟的田租各撥出一部分以供父母歲時祭祀。他為此解釋說:“長兄(一楨)欲俟宦成後增先緒而光大之,意甚美。第歲月引長,事應難料。倘不及合,姑無論廢祀與否,如先考萃渙意何?千秋百歲後,有何顏見先考於九原哉!”這種慎終追遠、孝友傳家的家風貫穿了李一楫一生。

兄弟拔俊,歷任儒官

李一楫兄弟共四人。胞兄李一楨於萬曆三十年出貢,廷試第一,出任粵西隆安知縣,是清初程鄉縣鄉賢祠崇祀的十七位鄉賢之一,異母弟一相也是歲貢生。李一楫於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出貢,萬曆末出任福建晉江縣訓導。在到晉江任職之前,他度過了一段賦閒的日子。期間,他編撰了《月令采奇》一書,並完成了《李氏族譜》的修撰。李一楫在考取秀才後,連續六次鄉試不第,最後只做了個歲貢生。他在《李氏譜序》中自述坎坷經歷:

民國三十二年癸未承抄隴西李氏歷代族譜 民國三十二年癸未承抄隴西李氏歷代族譜

“一楫生甫六月無祿,慈親即世,齠齔多病,齡十三重病,十六七連年病,殘喘幾絕而復續。倘非惠邀先靈,久隨征僑靈圉化矣。迄十九,始充邑博士弟子。六越禩,叨既廩。連上六科,六外孫山。七科督學使己錄科舉,當應試,偶際嚴忳,延□圖數,貢入天府。既不能飛黃騰踏以光耀門閭,又不能睦族展親,以光我曾考芳躅。侘傺酸楚,更仆難籌。顧影捫心,螴蜳慙恧。”

李一楫的侄孫、康熙年間的貢生李於鏘在《十世祖考妣記》中寫道:“我祖素性聰穎,幼勤詩書,藝苑揚名。成童十三,欣承提督學政,取進黌宮,並讚賞曰:文章頗通,字蓋三陽。後掌廉州教授,門人桃李,即納儒官。”

在“一運二命三風水,四積陰功五讀書”的科舉時代,許多具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往往終生困蹇於科場,最後只能以貢生出任教職。《程鄉縣誌》載:

“李一楫,(萬曆)三十八年貢,仕晉江訓導,升高要教諭,再升廉州府教授。”

從福建到兩廣,他歷任晉江訓導、高要教諭,最後做到廉州府教授,其中又以任福建晉江訓導時的經歷最足稱道。

出入縉紳,學問淹貫

李一楫以貢生身份在晉江出任縣學訓導,這在當時只不過是一個“未入流”的儒官,但晉江的“諸大老”和諸名流都傾心接納,與之密切往來。《月令采奇》 於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在晉江付梓出版,受到士林的一致稱讚,該書的序作者李光縉、校閱者何喬遠等都是名震當時的人物。據道光《晉江縣誌》注引何喬遠《閩書》云:

“李一楫,程鄉人。萬曆末以貢士(生)任晉江訓導。慷慨高明,學問淹貫,卓然有志於聖賢之道。”

《程鄉縣誌》也說他:

“嗜古文詞,淹貫經史……任晉江司訓,優貧士,免其脩脯,訓諸生依禮法,士大夫高其行誼,大老何匪莪先生尤器重之。著有《詠史約言》、《月令采竒》、《帝王歌》等集,近賢之特卓者。”

何匪莪即何喬遠,據族譜載,萬曆四十七年李一楫繼母丘氏逝世時,何喬遠專門為之贈謚,可見其交誼之深。無論是當時名流還是後來的方誌作者,都交口稱讚李一楫“學問淹貫”,器識宏遠。尤其是何喬遠作為當時的“大老”,對李一楫的評價具有權威性和代表性。除了勤於著述,李一楫還積極砥礪德行,關心人倫風教,懷抱經世濟民的強烈願望。

《月令采奇》書影(日本內閣文庫藏孤本) 《月令采奇》書影(日本內閣文庫藏孤本)

李光縉在《月令采奇序》中說:“先生靈心爽性,博學宏詞,以道禔躬,惟日不足,有鄒魯時習風……”

《月令采奇》序作者之一、易學家鄭維岳也評價說:“上自天道,下逮人事,靡不周浹,又斐蔚贍博,宿學也……先生非直為博也,深於學者也,是其有至教乎?”

《月令采奇跋》作者吳亮朱是李一楫學生,他說:“叔祖練石以進士宰師邑,師之學行雙麗,知最悉……如徒以博學為師,詎足以罄師之妙?師之妙,誠超然於尋常世味表者。”

除了《月令采奇》,李一楫還著有《詠史約言》、《帝王歌》等著作,可惜均已亡佚。此外,李一楫親自撰寫的《李氏譜序》及行狀、祭文等,文字古雅,感情強烈,也反映出他學識淵博與經世致用的特點。

狀元業師,近賢特卓

才學滿腹的李一楫,雖然自己時運不濟,屢試不第,卻教出了一個狀元學生,即萬曆四十七年己未科狀元莊際昌。莊際昌(1577—1629),字景說,號羹若,祖籍福建永春縣,世居晉江。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中舉,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會試、殿試均第一。授翰林院修撰,編修國史,崇禎時起用為右諭德,晉升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侍讀。他是明朝末年一位正直敢言、興利除弊的良臣。李一楫逝世後,莊際昌雖然已經高中狀元,身居高位,仍不忘師恩,與陳燕翼、李士淳等為共同為先師贈謚刊碑,以增哀榮。此碑在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遷葬時重刻,現存松口鎮車田村李屋。碑文正中直書“十世祖歲進士佑郎廉州府教授孝友純儒一楫李公墓”以及李一楫兩位孺人的諡法姓氏,右書立碑人即李一楫的子、孫、曾、元四代名諱,左書贈謚人官爵姓名,共有三行,一署“賜進士及第知程鄉縣事後學陳燕翼贈謚”,一署“萬曆己未科及第狀元門人莊際昌”、一署“翰林院詹事府侍讀學士門生侄士淳”。除了莊際昌,碑文中另外兩位贈謚人——陳燕翼和李士淳也都是頗具影響力的人物。

陳燕翼,生卒年不詳,字仲謀,號醴原,福建侯官人,崇禎七年(1634年)甲戌科進士,崇禎八年至十三年間(1635—1640)任程鄉知縣,頗有政聲,人稱“陳菩薩”,史稱他“以文章飾吏治,有古文翁風”,被譽為程鄉縣的“一代開闢手”。累官至工科給事中,明亡後隱居不仕,所著《思文大紀》是研究南明歷史的重要參考資料。陳燕翼到程鄉上任時,李一楫已經逝世,他因景仰李一楫的學識為人,遂以地方父母官身份領銜贈予他“孝友純儒”的美謚。

李士淳(1585—1665),即李二何,是數百年來梅州地區極具知名度的傳奇歷史人物。他於萬曆三十七年(1609年)高中解元,後登進士第,官至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編修,充東宮侍讀。民間盛傳他在明朝滅亡後把崇禎帝太子朱慈烺秘密帶到程鄉縣以圖恢復的故事。他是李一楫的鄰村同鄉,按世序應該是李一楫的子侄輩,又有師生之誼,故自稱“門生侄”。李士淳曾於清順治七年(1651年)參與編修《程鄉縣誌》,現存《程鄉縣誌》即據此遞修而成。其中關於李一楫的評價,謂之“近賢之特卓者”,很可能是得到了李士淳首肯的蓋棺之論。

創業開基,魂歸梓里

李氏純篤公重修祠譜 李氏純篤公重修祠譜

據鬆口車田李一楫後裔所存的《李氏純篤公重修祠譜》、《民國三十一年春壬午純篤公支下一楫公成立歷代族譜》、《民國三十二年癸未承抄隴西李氏歷代族譜》等三部族(祠)譜的記載,李一楫系南遷福建李氏大始祖李火德七世孫李德明(私謚純篤)的十世孫。德明始遷梅州大水源(今屬大埔),其孫李胤遷溪南(今屬鬆口)。李一楫早年一直在溪南居住,自曾祖父李宇以來,廣有田產,李一楫也繼承了其中一份祖業,家境可能比較殷實。他曾獨立斥資在松口鎮建造了一座寧豐寺,該寺直到20世紀初才被改建為鬆口公學(即今鬆口中學前身),香火延續了近三百年。

到了晚年,李一楫率本房子孫遷居松口鎮車田村,成為本鄉李氏的開基祖。李一楫生三子:涵、洵、江。其中次子李洵定居車田,子孫繁衍十餘代。三子李江投身於南明政權的反清戰爭,隆武間(1645-1646)被授予御武營游擊之職。現存於松口鎮車田村的一楫李公祠(又名巨川公祠)為本鄉李氏共同供奉開基祖李一楫及歷代先祖的祠堂祖屋。據李一楫十一世孫、退休教師李道明先生介紹,該祖屋應是由李一楫始建,經後世子孫增修而成。祠堂內懸掛有官頒“拔俊”金字匾額一塊,可惜於“文革”時被拆作門板,今已無存。正堂上有後人所作楹聯一副:“松磎孝德流芳遠,廉府鐸聲奕世長”,表明他是接緒松磎(李宇)而來,以及在廉州府任府學教授的經歷。

作為一方開基創業者,李一楫特別注重睦族敦親,以追隨“曾考芳躅”、光大孝友家風為己任。他自述撰修族譜的目的:

“遙想先王敦睦厚恩,萃渙義高,自父祖曾高以上,由子孫而曾元、而來仍、而晜耳雲,凡屬一派,悉隸諸譜,臚列其代次爵秩,約以宗法,俾尊者、卑者、長者、幼者、戚者、疏者,炳若日星,罔敢逾越班行,互相凌轢。”

他對唐宋以來家譜廢墜、“專利無親”的現象深感憂慮,對晏嬰、范仲淹贍濟宗族的義舉深為追慕,希望通過修列族譜、辨明宗法來加強宗族的凝聚力,培育互助互愛的淳樸風氣。更可貴的是,李一楫堅決反對那種攀龍附鳳、“連翻以侈大世家,以相炫耀誇詡”的修譜態度,而服膺朱熹所謂“譜其所知,不譜其所不知”的修譜原則。他說:

“不為功名改姓,不敢上附梁公者,古今屈指幾哉!即譜也何憑?吾為此懼,敬昉紫陽先生,止譜所知……凡遠涉無稽,近可猶豫者,置弗錄。何者?家乘所以傳信,稍訛則子孫據為左券,無論達觀君子,嗤齤何如。是上誣先人,下訌後胤也。”表現出一名純純儒者正直獨立的風範。

天啟四年(1624年)的中秋之夜,李一楫在家鄉逝世,享年七十歲。後與夫人梁氏合葬於鬆口柏子園崗,他的另一位夫人鍾氏卒葬於車田村鄧屋崗。到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後世子孫始將李一楫和兩位夫人一起遷葬於創業開基之地松口鎮車田村。20世紀七十年代開展“農田基本建設”時,李一楫的墳塋被剷平,盛放遺骸的金埕移存於祠堂祖屋之下。當時的生產隊長梁某無知,令人棄之河中,從此永不可覓。梁某後來遇故未得善終,鄉人多謂遭此之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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