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安

德米安

《德米安:埃米爾·辛克萊的彷徨少年時》是黑塞的代表作之一,講述少年辛克萊尋找通向自身之路的艱辛歷程。出生並成長於“光明世界”的辛克萊,偶然發現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那裡的紛亂和黑暗,使他焦慮困惑,並陷入謊言帶來的災難之中。這時,一個名叫德米安的少年出現,將他帶出沼澤地,從此他開始走向孤獨尋找自我的前路。之後的若干年,“德米安”以不同的身份面目出現,在他每一次孤獨尋找、艱難抉擇的時候,成為他的引路人……。

圖書信息

德米安德米安

外文書名:

內容簡介

《德米安》是黑塞的代表作之一,講述少年辛克萊尋找通向自身之路的艱辛歷程。出生並成長於“光明世界”的辛克萊,偶然發現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那裡的紛亂和黑暗,使他焦慮困惑,並陷入謊言帶來的災難之中。這時,一個名叫德米安的少年出現,將他帶出沼澤地,從此他開始走向孤獨尋找自我的前路。之後的若干年,“德米安”以不同的身份面目出現,在他每一次孤獨尋找、艱難抉擇的時候,成為他的引路人。

寫作背景

《德米安》,換成向內的維度,開啟了“通向內在之路”。這一轉變與黑塞本人在20世紀頭十年因遭受多重打擊而誘發的精神危機不無關聯,危機帶來轉變,他意識到自己內心的問題,主動求助心理分析治療,開始涉獵弗洛伊德和榮格的作品,而後者對其影響更大。心理分析學說影響了黑塞之後的多部小說創作,包括《德米安》。

媒體評論

這是一部以它極為精確的描寫擊中時代神經的作品。整整一代青年深信,一位代言人起自他們生命深處,他們滿懷感激而且如痴如醉地被他吸引。

——托馬斯·曼

目錄

兩個世界

該隱

強盜

貝雅特里斯

鳥奮爭出殼

雅各與天使的摔角

艾娃夫人

結束和新

人物介紹

克羅默

克羅默不僅是一個惡人,更是“惡”的人格化,是辛克萊的“陰影”的投射,是他無意識之中被壓抑的“惡”的力量的體現。辛克萊對“惡”的認識外化在對克羅默的態度中。初見時,他被克羅默吸引,不惜自我吹噓以求其認同,卻不幸落下把柄,被克羅默操縱,墮入“惡”其實是辛克萊無意識自我的選擇。無意識不受理性控制,卻是最真實自然的。無意識的自我把辛克萊推向克羅默,最終“面對惡的世界,逐漸拋開心中原本接受了的父母對自我和世界的闡釋”。這一步體現在父親對辛克萊所犯的錯誤毫不知情,只呵斥他弄濕了鞋子;辛克萊忽然覺得自己“凌駕於父親之上”,“父親的神聖光環第一次顯得黯淡”了。這是從心理上對父親權威的挑戰,這一意識也進一步促使辛克萊去反思。認識到自己己本質中的罪惡的事實,是極具打擊甚至毀滅性的體驗,因而辛克萊毛骨悚然地覺得自己今後的路將墮入黑暗之中,感覺“自己朝克羅默和他的世界又邁進了一步,形勢正在一寸寸地惡化,但我只能直面一切”。

辛克萊

小說開始於辛克萊的國小時代,10歲左右的孩子已體會到學校、家庭和教會所描述的世界與客觀社會的巨大差別,知道自己的目標是要進入“光明而純潔,慎重而有秩序”的世界,“但是要達到這個目標的路還很長”。在這一過程中,他歷經了身心煎熬。譬如他在受到克羅姆的挑釁、威脅和勒索時的害怕,被逼無奈偷錢給佛羅姆時的憂慮、糾結,還有行竊後近乎精神崩潰的臆想和猜測,以及在德米安幫助下成功擺脫佛羅姆的興奮和解脫。

對十歲的辛克萊而言,兩個世界宛如日與夜、光明與黑暗。嚴格的宗教倫理導致認識的兩極化,教育驅逐了“惡”的世界,因它是劣等的、罪惡的。可壓抑會導致相反的結果,光明世界的秩序和親切是美妙的,但黑暗世界的喧囂和殘酷卻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兩個世界“彼此銜接,相生相伴”,僅一步之遙。來自光明世界的辛克萊時刻接觸到另一個世界,充滿好奇,與市民家庭的冷清乏味相比,黑暗世界顯得更加有趣和真實。出生環境決定了他屬於光明的一方,但辛克萊卻對邪惡之物難以釋懷。辛克萊的雙重世界觀可做兩重解讀:其一,他深受“惡”之吸引,內心隱隱與之呼應;其二,相生相伴的對立世界隱喻了人內心的兩個世界。如何處理內心的兩面性,並在此基礎上找到自我,正是辛克萊在今後的人生中要面對的問題,也是小說的主題。

德米安

成長還意味著外界對自身思想的衝擊,德米安在文本中充當著精神導師的角色,他為該隱辯護的一席話嚴重撞擊著辛克萊從學校得來的固有結論,使辛克萊“感到非常驚訝”,“甚至是非常混亂”。

德米安(自我原型)對辛克萊(個體)的影響首先體現在他對該隱和亞伯故事的重新闡釋上。按照傳統理解,殺人者該隱的行為是“惡”,遇難者亞伯是“善”的。德米安選擇了與傳統完全不同的角度,認為該隱從耶和華那裡獲得的印記像勳章,把他與芸芸大眾區別開來。德米安試圖通過對“惡”的重新闡釋向辛克萊說明,不應武斷定義或詛咒“惡”,而應擺脫傳統或權威觀念的影響,有自己的思考。人應該接受內心的該隱,才可能使內心變得完整,非此即彼的看法只會令內心更加分裂。

作為以自我原型意象出現的德米安旨在協調辛克萊內心的衝突,但辛克萊並未接受他的新闡釋,還是堅持傳統的善惡區分標準。他認為德米安的闡釋“是對上帝的不敬,是有罪的”,然而其夢境卻反映出德米安的影響。夢是無意識內容的表達,是對當前無意識深處隱藏的問題的顯現,並能夠暗示這些問題的解決途徑。克羅默在辛克萊的夢中出現,虐待他,唆使他犯罪,甚至讓他殺了親生父親,可見他正受到“惡”的控制。同時他又聽到德米安對“惡”的不同觀感。前者用強力把他拉進“惡”的世界,後者則用獨特的理解把他吸引進“惡”的世界,來自光明世界的辛克萊因此面臨痛苦的選擇。弒父之夢可以理解為一種暗示或徵兆,即離開父親代表的光明世界的必要性。另外,夢中的克羅默借辛克萊之手施惡,引發他重新思考自己的“惡”,逐漸認識到自己就是帶有印記的該隱,“惡”原本就存在於自己的本性之中。作為集體無意識的自我原型,德米安的調控作用除了體現在讓辛克萊重新理解“惡”方面;更重要的是整合協調,即幫助他真正接受“惡”這一真實的存在,尤其是在內心的存在,而不應為求安寧而迴避“惡”,逃“回到一度遺失、現在又重新朝我張開臂膀的樂土,回到父母的光明世界”。

貝雅特里斯

貝雅特里斯是女孩,卻長著一張男孩氣的聰明臉蛋;是相對成熟的淑女,臉上卻帶著孩子氣;這些對立在她臉上和諧地融合成了整體。辛克萊正面臨光明和黑暗這對無法解決的矛盾,貝雅特里斯是他無意識深處對整體性的渴望的投射,是他心靈圖像的外在表現,是榮格意義上的阿尼瑪原型,即“男性無意識中的女性原型”。貝雅特里斯激發辛克萊虛構了一個光明的精神世界,然而其心靈圖像卻再度令他否定了一元的光明世界,重歸光明只是一次徒勞的嘗試。

艾娃夫人

德米安的母親艾娃夫人是小說最重要的女性形象。她既是德米安的母親,也是辛克萊的嚮導和情人。與之交往中,辛克萊感受到外在世界和內心世界合二為一了,這是辛克萊尋找和完善自我道路的最後一步。如果說皮斯托琉斯幫助辛克萊在精神與心理的層面完善了對內心的認識,那么對艾娃夫人的愛則讓辛克萊在身體與性慾的層面上進一步完善了對內心的認識,最終達到自我的真實的完滿和統一。辛克萊完成了自己的重生,他不再需要靈魂的嚮導德米安,只需傾聽自己的內心。

作品賞析

主題

黑塞通過主人公辛克萊在類似精神導師的德米安、皮斯托里烏斯、夏娃等人指導下,展示了他“爭取個性化,爭取成為人的鬥爭”的過程和人生選擇的艱難性。主人公種種的被磨折、被剝離的來源之一除自身因素外,世界的多重被選擇性不可忽略。因此,作品中才隨處可見辛克萊做出選擇時所經受的皮肉脫離的掙扎和精神鵰鏤。我們認為,從這一視角分析《德米安》,不僅囊括了其作為心理分析式作品的典範意義,更增添了其探究人類精神追求與外部世界多重選擇性的哲學內涵,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說是豐富了《德米安》的研究意義和價值,也為當代人提供了解決精神困境的參照。

從《德米安》的哲性之緯看,正是由於世界的紛繁複雜,辛克萊雖然在理論上看清楚了兩個世界的劃分,但在實際行動中卻不能做出選擇,這樣就會在迷離不定的現實面前齟齬難行,不知所措,在做出選擇時也必然會歷經皮肉掙扎和精神磨折。所以,他雖然明白撒謊不正確卻還要騙克羅姆說自己曾經偷過東西,在善與惡的糾纏中他顯得孤立無助,以致引火上身受盡克羅姆的威逼和因此而產生的真正的偷盜行為,以及偷盜前後精神上的糾結。在這一事件中,黑塞除了要表現辛克萊的心理漸變,更為隱秘和精彩的是他對於導致心理漸變之因的探尋,他將這種探尋追溯到了哲學上的人與世界之關係的問題,更顯本真和深度。明顯體現這一內涵的是黑塞關於“鳥和雞蛋”之喻:“鳥從蛋里掙脫出來。蛋即世界。誰要想出生,就必須摧毀一個世界。鳥飛向上帝。上帝叫阿卜拉克薩斯。”這一準確而深刻的隱喻,不僅道出了人與世界的關係,即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偌大的雞子,萬物是世界的成員,人只是成員之一,而且道出了人若想升華自我,體現個性,就必須從凡俗中掙脫出來,在不斷的歷練中完成自我。其實,這一比喻也暗示了選擇的艱難,“摧毀一個世界”的方法有許多種,究竟如何選擇行之有效的方法是能否掌舵生活之舟的有效前提。而在“鳥”與“蛋”的比喻背後,我們不難發現辛克萊在人生之路上蹣跚的艱難,德米安對人類自身之限的深刻剖析。在達到最終目標的過程中有許多障礙和選擇,實現目標的過程在很大程度上即是選擇的過程。這一問題深埋於黑塞對青年一代成長問題探尋的內部,是他研究成長問題的哲學基石。

這一轉變的關鍵轉折點是轉向人的內心尋找自我。從黑塞小說作品的內在關聯來看,通向內在的轉變並不突兀。《德米安》是早期的《彼得·卡門欽得》和《蓋特露德》中自我尋找問題的延伸和完善。

小說講述的是少年辛克萊的成長故事,尤其是內心世界的變化發展的經歷。辛克萊對自我的尋找可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意識到外部世界和自己內心都是由兩個對立的世界構成,並因此面臨痛苦的選擇;第二階段,對兩個世界的認識日益深化,越發信任內心的聲音和自我的力量;第三階段,聽從命運的召喚,完成思想與行動的結合而新生,找到自我。小說表現出對個體“心中呼之欲出的本性”的觀照。與前期作品突出內心與外界矛盾的特點不同的是,《德米安》首次提出“尋找自我”,標誌著對個體的思考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即“通向內在”的階段。通向內在並非逃避,而是尋找和完善自我,通過走向內心來實現自我救贖。救贖的第一步是要敢於面對自己,面對內心的困惑和混沌,面對內心的魔鬼以及“惡”的存在。從這部作品開始,黑塞不再僅為心靈高唱頌歌,而是直面現實,這一點在1927年出版的《荒原狼》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再現。在這個意義上說,《德米安》標誌著黑塞作品中自我尋找思路的一個關鍵轉折點。

黑塞在《談一點神學》中提到,“成為人”的道路要經歷三個階段。首先是無辜的階段,如象徵性的伊甸園、童年等。其次是走向責任的階段,要認識善與惡,並面對文化、道德、宗教的要求。作為獨特個體,真正經歷第二階段之後,會因公正與善無法實現而絕望,結果不是就此墮落和毀滅,就是進入第三階段:即精神的王國,以獲得徹悟與解脫,走向更高的自由境界,即信仰。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發現存在兩個世界之前,辛克萊都生活在無辜的伊甸園中,而“鄰家”男孩克羅默——蛇的象徵——卻將他引到了伊甸園的邊緣。克羅默來自陰暗的世界,“鄰家”一詞再次凸顯出陰暗與光明近在咫尺。克羅默抓住辛克萊的把柄,從此像“陰影”一樣糾纏不休。“陰影”是榮格原型理論中最重要的原型之一,榮格認為,陰影分散在個人無意識之中,從道德角度對完整的自我人格構成挑戰;要想真正認識自我,人必須正視和了解自己人格中的陰暗面。

辛克萊一直與“陰影”和被視為禁忌的青春期性慾對抗,但終究無法擺脫其糾纏。他一方面承認“放浪不羈”是自己的“內心本色”,一方面又渴望回到光明世界,矛盾令他陷入絕望。黑塞認為絕望是“成為人”的第二階段的標誌,是成長過程的必經階段。令辛克萊走出絕望的是貝雅特里斯,一個“高貴的意象”,她燃起了辛克萊心中“對敬畏愛慕的渴望”。這種渴望和愛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愛戀,類似對聖母的虔敬之愛。他將貝雅特里斯供奉在心中的聖壇上,自詡為聖殿的奴僕,戒除惡習,渴望改變一切,希望將“純淨”、“高雅”和“尊嚴”帶進一切事物之中。純淨、高雅和尊嚴是屬於父母代表的光明世界的,面對光明和黑暗在內心的拉鋸時,辛克萊選擇了逃向光明、一個虛構的世界。辛克萊渴望消除心中的陰暗邪惡,在貝雅特里斯神聖的光環下,性慾被升華成精神和虔誠。

辛克萊試圖畫下貝雅特里斯的臉,但畫的只是想像中的臉,它甚至不屬於貝雅特里斯,而是他心靈中的圖像,所以他“越在腦中想像當日在街上相遇時她的面容,就越畫不成功”。只有當他放棄回想,任由想像帶著自己走,才最終成功畫出一張滿意的面孔。任由想像帶著走,意味著畫出的是心靈深處、無意識中的圖像。貝雅特里斯促使辛克萊深入自己的無意識之中,探究那裡的內容,窺探心靈的圖像。辛克萊畫出的臉“亦男亦女,沒有歲月痕跡,意志強烈,卻又如夢似幻,僵硬如石,又奔流如注”。這幅畫反映出辛克萊無意識中融合矛盾的渴望。協調和統一矛盾對立是無意識深處自我原型的特點和作用,也是德米安一直嘗試讓辛克萊接受的理念。

獲知阿布拉克薩斯的存在後,辛克萊了解到這是諾斯替教的神,象徵著神性和魔性、善與惡、光明與黑暗原則的綜合。在這個過程中,他對愛和性的渴望再次變得強烈起來。

這個愛之夢中的女性形象是複雜的、多重的,交合體現了碎片的統一、矛盾的消解,表現了辛克萊對融合矛盾的渴望。在對夢的思考過程中,他把夢中人與阿布拉克薩斯聯繫了起來,因為阿布拉克薩斯恰恰象徵著融合與統一。

對夢的思考令辛克萊改變了對愛和性的認識。遇到貝雅特里斯時,辛克萊認為性是罪惡的,是黑暗的獸慾,因此他壓抑真實的渴望,將其轉化為對虔誠靈性的崇拜。而現在他認為“愛是天使和撒旦,是男性和女性、人和獸、最高尚和最邪惡之物的融合”,這意味著他對內心聲音的肯定和堅信。辛克萊想跟隨夢的引導,體驗和品嘗這樣的愛,可光明世界的藩籬還未徹底消失,他內心依然充滿矛盾和疑惑:“我所渴求的,無非是將心中脫穎欲出的本性付諸生活。為什麼竟如此艱難呢?”

解開辛克萊心中疑惑的是管風琴手皮斯托琉斯,他的面容與德米安、貝雅特里斯一樣,是一個充滿對立的整體。在辛克萊尋找新信仰的過程中,皮斯托琉斯幫助他加深了對自己心理的認識,尤其是對無意識世界的認識。在一個新的夢境中,辛克萊被一股外界的巨大力量甩到了空中,並因此飛了起來。雖是被甩到空中,但他能夠通過呼吸的力度來控制飛翔方向。皮斯托琉斯認為,這個夢來自集體無意識:辛克萊夢中能自主控制飛的方向,意味著他開始學會掌握自己的生活和命運,這是他尋找自我過程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皮斯托琉斯和辛克萊對阿布拉克薩斯有共同的認識:集善與惡、神與魔於一身,和諧地統一了愛的兩面(神聖崇拜和本能欲望)。

皮斯托琉斯要辛克萊聽從內心的聲音,讓他學會尊重自己、勇敢面對自己。辛克萊從對皮斯托琉斯命運的理解中認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職’,……覺醒的人只有一項義務: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著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它通向哪裡。……對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辛克萊尋找到的新信仰,不僅是對阿布拉克薩斯代表的融合了矛盾對立的神的信仰,同時也是對自己內心的信仰。

《德米安》塑造了一個深入內心尋找自我的個體。辛克萊童年時體驗到世界的兩極(光明和黑暗),對黑暗世界的好奇使他接觸到“惡”,並逐漸認識到“惡”存在於自己的內心之中。靈魂嚮導德米安通過重新闡釋該隱故事、強盜故事中的“惡”,試圖讓辛克萊理解和接受人的本性中“惡”的真實存在。辛克萊因恐懼而逃進父母的光明世界,但伴隨著性意識的覺醒,他的內心再次掙扎於黑暗和光明之間。貝雅特里斯喚醒了他的靈魂圖像,他從中看到了自己的命運,萌生了重生的願望,如畫中奮爭出殼的鳥,希望打破舊的世界,尋找新的信仰——阿布拉克薩斯(兩極統一的象徵)。在尋找過程中,辛克萊逐漸接受本性中“惡”的存在,打破光明世界強加給他的禁忌意識,認識到性不是罪惡,愛是魔鬼和天使的融合。皮斯托琉斯的指引令辛克萊看到光明和黑暗、神性和魔性的統一,兩極原本就存在於外界世界,兩者的融合才是一個整體,心靈對善惡的印象是外界的投影,外界和內心的兩個世界都是合理的存在。他堅定了對內心的信仰,開始聽從心靈的呼喚。艾娃夫人是辛克萊夢中的形象,她的出現促使了辛克萊內外世界的融合,在對艾娃的愛的體驗中,辛克萊在心理和精神上最終成熟,像鳥兒破殼而出,完成了重生,獲得了一個自由、自主、完整的生命。

手法

赫爾曼·黑塞的小說《德米安》是以第一人稱方式敘述的小說,著重講述了少年辛克萊尋找通向自身之路的艱辛歷程,是作家黑塞實現第二次人生轉變之後的首部敘事作品。以該作品為開端,黑塞開始了側重人物內心世界描寫的創作。

熱內特將“敘事”一詞所包含的三層涵義進行界定,即:故事(真實或虛構的事件)、敘事(講述事件的話語或文本)和敘述(產生話語或文本的敘述行為),並通過時間、語式、語態這三個維度來分析前三者之間的關係。時間和語式在故事和敘事之間起作用,而語態同時指敘述和敘事、敘述和故事之間的關係。在時間上,《德米安》主要運用倒敘、預敘等時間倒錯方式打亂外部事件的先後順序,並通過重複性事件和單一事件的交錯敘述以及省略、總結等敘述方式的大量運用,使得外部事件的敘述缺乏連續性,給讀者造成外部事件的敘述無足輕重的印象。在語式上,敘事者將視角聚焦於人物對話以及主人公內心世界,並通過內心獨白、體驗語、直接引語等方式對人物對話和思想進行詳細描述,凸顯了內心世界的敘事,而在文本最後通過模糊主人公話語和敘事者話語界限的方式,實現主人公身份和敘事者身份的統一。在語態上,敘事者運用第一人稱的倒敘敘述方式追述自己的少年時代,有利於用發展的視角對過去的自己進行深刻反思和分析。敘事者強調故事外層,不斷以敘事者身份在敘事中“現聲”,並設定自己作品的讀者為“懂得人的本質,能夠理解他的人”,一方面給敘事中非比尋常事件的發生賦予了合理性,增強敘事可信度;另一方面也表明:並非客觀外部世界決定敘事者的敘事,而是他的意識和經歷決定敘事。在作品中,敘事的關鍵並非情節的跌宕起伏或者人物外表和性格的刻畫,而是對主人公辛克萊內心世界的細膩敘述。對於敘事者而言,內心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外部世界只是反映了個體的內心世界,是個體內心世界的載體。因此,敘事者專注於對主人公內心世界的敘述,作品《德米安》中也沒有出現篇幅長的中心情節。時間、語式和語態三個維度體現了作品《德米安》中故事、敘事和敘述三者的統一和相互作用的關係,也突出了黑塞“靈魂自傳”的敘事特色,即:敘事作品的重點,並不在於情節的跌宕起伏,而在於通過獨白式的敘述,反映主人公與世界和真實自我之間的關係。

作者簡介

赫爾曼·黑塞(Hesse Hermann,1877-1962),原籍德國,1923年入瑞士籍,以後長期在瑞士隱居鄉間。他被稱為德國浪漫派最後一位騎士,其代表作《荒原狼》(1927)曾轟動歐美,被托馬斯·曼譽為德國的《尤利西斯》。1946年,“由於他的富於靈感的作品具有遒勁的氣勢和洞察力,也為崇高的人道主義理想和高尚風格提供了一個範例”,獲諾貝爾文學獎。

精彩書摘

兩個世界

我的故事開始時,我已十歲,正在我所在小城的學校讀書,那時的經歷便是故事的開端。

那時,世界朝我撲面而來,痛楚和愜意的戰慄叩擊著我的內心,隱秘的小巷,明淨的房屋和鐘塔,鐘聲,面孔,舒適暖和的房間,神秘詭異的房間。那裡有溫馨的親密,有兔子和女僕的味道,有家用藥材和乾菜的味道。在那裡,兩個世界迎面相逢,日和夜從兩個極點冉冉升起。

一個世界是父親主持的家,是個親密的小世界,裡面只有我的父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我已熟識,它的名字便是父親和母親,愛戀和嚴厲,模範和學校。這個世界散發著溫情的光,清淨而整潔,這裡有絮絮軟語,潔淨的雙手,整潔的衣裝和文雅的舉動。這裡有早晨的禱歌和聖誕的喜樂。這個世界中,通向未來的路途平坦筆直,這裡有義務和罪責,愧疚和懺悔,饒恕和善舉,愛慕和敬意,聖經和箴言。這個世界的秩序需要我們去遵守,這樣生命才會變得明朗而豐富,美好而規整。

另一個世界也從我們的家中延伸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面貌,它的味道、語言、承諾和要求都大相迥異。第二個世界中有女僕和小工匠,有鬼怪和奇譚,那裡流溢著無數恐怖卻又魅力無窮的神秘事物,有屠場和監獄、醉鬼和潑婦、產仔的母牛和失足的馬,有關於偷竊、兇殺和自縊的故事。這些美妙而可怕、野蠻而殘酷的事件無處不在。在咫尺之遙的街巷或庭院中,警察和流浪漢隨處可見,醉醺醺的男人打老婆,夜晚時分,少女紡的線團從工廠中汩汩滾出來,老婦能對人施咒致病,強盜們藏身在森林中,縱火者被鄉警們逮捕——濃烈逼人的第二個世界四處奔涌,襲面不息,無處不在,卻惟獨沒有滲入父母居住的房間。不過這樣也好。我們能夠擁有和睦、秩序和靜謐,義務和良知、饒恕和愛慕,是非常美妙的事情,而截然不同的那些事物的存在,那些喧囂和尖叫、陰暗而殘酷的一切,也是非常美妙的,因為只一步之遙,我們就能回歸母親的懷抱。然而最奇妙的是,這兩個世界竟如此密切地彼此銜接,相生相伴!比如說我們的女僕莉娜,每到傍晚,她坐在大門邊的客廳里祈禱,清亮的歌喉唱著禱歌,洗淨的雙手攤在平整的圍裙上,此時,她完全屬於父親和母親,屬於我們,屬於光明和真理的一方。這一刻結束之後,她卻在廚房或馬廄里給我講無頭侏儒的故事,有時,她還在屠夫的肉店裡和鄰家婦人潑口對罵,此時,她已是另一個人,屬於另一個世界,渾身藏著秘密。一切都是這樣,尤其在我身上。毫無疑問,我自然站在光明和真理的一方,我是父母的孩子,然而我又無時不在見聞另外一個世界,雖然那裡於我如此陰森而陌生,經常喚起我的內疚和驚懼,但我同時也生長在那裡。某些時候,我甚至情願自己活在那個禁忌之國中,每次返回光明的一方時——雖然這一回歸是不可抗拒的正道——這裡的世界似乎顯得更冷清乏味。某些時刻,我明白,我生命的目標便是以父母為榜樣,長成光明而純淨的人,成熟和規整的人,然而在此之前,我還要跋涉一段遠路,要上國小、大學,參加各種實習考試,而這條道路的路邊便是那另一個黑暗的國度,我必須穿越這個世界,一不小心,我就會駐留其中,無法拔身。我心潮澎湃地讀過一些故事,故事中的少年遭遇了類似的經歷,墮入迷途。此時,回歸父親的真理世界令人感覺如釋重負,我覺得這才是惟一的真善之舉,是我應謀求的路途,然而即便如此,那個關於邪道和迷途的故事依然更顯誘人,平心而論,失足者的受罰和回歸有時甚至令人心生憾意。人們不會這樣說,也不會如此去思考,然而它依然盤踞在人的心中,埋在情感的深處,是一種微妙的暗示和可能。在我的幻想中,魔鬼可能會在樓下的街面上,或藏頭露尾,或以真面示人,或在年末的集市中,或在客棧中,但魔鬼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家中。

我的姊妹們也是光明世界的一員。我一貫覺得,她們離父母更近一些,她們更端莊文雅,也更純淨。當然她們也有缺陷和瑕疵,但在我看來,她們的問題並非深伏於心,不像我,對邪惡之物難以釋懷,受其吸引。姊妹們和父母一樣,天生受人呵護和尊重,若有人和她們發生爭執,事後必然會覺得良心有愧,認為錯在自身,需要乞求她們的原諒,因為侮辱她們就意味著侮辱了她們的父母,而他們是備受尊敬的善人。有些秘密,我寧可告訴那些放蕩的街頭浪子們,也不願透露給我的姊妹。在好日子裡——一切安好,心思端正時——我也喜歡與姊妹們做伴,殷勤相對,表現得乖巧端正。身為天使,就得這么做!這是我們所知的最高境界,我們甜蜜而驚詫地想像自己身為天使,渾身被聖潔的吟唱和芬芳縈繞,享受聖誕和幸福的滋味。可嘆的是,這樣的時刻多么難得!常常在正常的遊戲間,我會突然激動莽撞,令姊妹們不滿,造成爭執和不快,當她們氣憤地指責我時,我竟變得不可理喻,行為和言語極為邪惡,甚至我自己在那一刻都能感到這種邪惡讓我痛徹心扉。之後我又會滿心懊悔,咬牙切齒地度過一段沮喪的時光,然後痛苦地道歉,此時,一線光明又會顯現,一種寧靜而感恩的純粹幸福——剎那間的幸福。

上學時,市長和林區主任的兒子也在我的班中,他們是不羈少年,但依然屬於正派的世界,有時他們也會和我接觸,但我依然和鄰家的男孩們走得更近,這些孩子讀公立學校,一向為我們所輕視。我的故事就從某一個鄰家男孩開始。

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當時我剛過十歲——我和兩個鄰家的男孩正在閒逛。這時,一個大男孩也走過來,他年約十三歲,體格健壯,性格粗魯,是一個裁縫的兒子,讀公立學校,父親是酒鬼,家庭名聲很不好。我認識他——弗朗茨·克羅默,在他面前我很害怕,因此很不願意他加入我們。他已漸有成年男人的味道,舉止言談時時模仿年輕小工。他帶我們從橋邊下到河畔,然後躲進第一個橋孔中。拱曲的橋身和遲緩的水流間只有一道窄窄的河岸,上面全是垃圾——破瓦爛磚,生鏽纏結的鐵絲等玩意兒。有時那裡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在弗朗茨·克羅默的命令下,我們在垃圾里翻來找去,把自己的發現給他看。有些東西他奪過去,有些則徑直扔到水裡。他讓我們留心鉛銅錫制的東西,這些他都會留著,連一把舊牛角梳也不例外。他在一旁時,我總覺得十分壓抑,不是因為我知道父親若是知情會嚴禁我和他來往,而是因為他令我恐懼。然而他對待我的方式和對別人並無不同,這倒令我開心。他下令,我們遵從,仿佛這是老規矩,雖然我和他只是初次見面。

完事後,我們坐在地上,弗朗茨朝水中吐唾沫,看起來仿佛一個男人。他從牙縫中吐痰,彈無虛發。我們開始閒聊,男孩子們大讚或吹噓學校里的各種英雄事跡和惡作劇。我沉默著,但又擔心沉默會引起注意,使克羅默對我不滿。我的兩位同伴從一開始就疏遠了我,轉而向他示好,在他們當中,我是個異類,我的衣裝和風格在他們眼中是一種挑釁。我出身良好,讀高級中學,弗朗茨不可能會喜歡我,我也知道,只要機會到了,另外兩個男孩會立刻對我出言不遜,讓我出醜。

在強烈的恐懼中,我終於也不得不開口,編造了一個刺激的強盜故事,把自己變成主角之一。我說,在埃克磨坊邊的一個花園中,我曾和一個夥伴乘夜偷了一袋蘋果,那可不是普通蘋果,而是金色的萊茵特蘋果,最好的品種。由於一時緊張,我逃進了這個故事,杜撰是我的強項。為了不讓故事過早結束——或為了讓事情演變得更糟糕——我使出了全身解數。我說,我們一人放哨,另一人在樹上扔蘋果,結果袋子太沉,我們只好開袋留下一半後離開,半小時後又回來扛走了這一半。

講完後,我以為他們會喝彩。講故事令我的身體漸漸溫暖,我沉浸在臆想的樂趣中。兩個小男孩默不作聲地等弗朗茨表態,弗朗茨·克羅默眯著眼睛,眼神似乎要穿透我,他以一種恐嚇的口氣問:“是真的嗎?”

“是的。”我說。

“千真萬確?”

“是的,千真萬確。”我硬著頭皮保證。

德米安德米安

“你能發誓?”

我很害怕,但立即表示肯定。

“那你說:以上帝和幸福的名義!”

我就說:“以上帝和幸福的名義。”

“好吧。”他咕噥道,轉過身去。

我以為這事就這么結束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開始往回走,我很高興。走到橋上時,我羞怯地表示自己要回家。

“不用著急,”弗朗茨大笑道,“我們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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