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團圓

韓弘道對嫂嫂“巧舌頭”、“閒言語”非常不滿,“一家兒人家,被這等歹心的婦人們,都壞了也”。 韓弘道百般勸阻,她還是“瞞心昧己”,“紅了麵皮”,“揪住狄髻”,“不歇手連打到有三十”。 正在這時,韓弘道妻子同王獸醫來領他的孩兒,並傳韓弘道的話說:“著孩兒認了姓,頻頻的來往。

韓弘道所積家財萬貫有餘,可惜老來無子。他哥哥早年亡化,生有二子,嫂嫂藉口給孩兒未娶妻要求分家,在軟弱而愛占便宜的社長主持下,十塊鈔嫂侄拿去九塊,十斤銀子拿去九斤,妻子告訴韓弘道:嫂嫂還背地裡誣罵他“伴著那火狂朋怪友,飲酒作樂”,是“酒浸頭”。韓弘道對嫂嫂“巧舌頭”、“閒言語”非常不滿,“一家兒人家,被這等歹心的婦人們,都壞了也”。心想如果自己“早有個兒子,也不到得眼裡看見如此。”
韓弘道之妾李春梅身懷有孕,弘道對她抱有很大希望,不論生男生女,只要在自己年近六十時能有一個“餵眼的”,就心滿意足,所以非常“知重”李春梅。臘月十五日,是韓弘道妻子生日,韓弘道的妻子被嫂嫂叫去喝酒,他和春梅對杯等待。飲酒中,春梅向他訴說韓妻背地裡把她不是打便是罵。韓弘道與她把盞陪話,苦勸春梅“家務事不許外人知”,依著他的心,“歡喜喜相和會”,不要“悲悲戚戚閒爭氣”,“他要強與他些強,你伏低且做低.你辦著一片至誠的心,可自有個崢嶸日,你是必休折證是和非。”並要求春梅:“便做道他強你弱,他好你歹,都休在我眼前說也。”他還安慰春梅,只要生養了子息,他會象心肝兒一樣看待她。正在這時,他妻子沖了進來,毒打春梅。原來他嫂嫂為讓自己的孩子吞占韓弘道家產,對春梅懷孕極為嫉妒,借給弘道妻做生日為名挑撥離間。弘道妻聽後非常生氣,又在屋外聽了半天牆角,當聽到韓弘道說要象心肝兒一樣知重春梅時,忍不住衝進門來,罵弘道,打春梅。韓弘道百般勸阻,她還是“瞞心昧己”,“紅了麵皮”,“揪住狄髻”,“不歇手連打到有三十”。韓弘道斥責她是個“歹東西”、“不賢慧”、“出醜揚疾”、“全不依三從波四德”,後悔自己對她不該“百縱千隨”。弘道妻這時提出:“你愛他時休了我,愛我休了他者”。韓弘道罵她“害口磣”、“生嫉妒”、“無智識”、揭穿她唯恐春梅奪了她那“燕鶯期”,因此衝進門“打散了鴛鴦會”。韓弘道知道嫂侄從中挑撥,勸妻休聽別人言語。其妻以娘家有七八個如狼似虎的兄弟相威脅,韓弘道只好休了春梅;但又為無子絕後而落淚。其妻卻要他依靠兩個侄兒。韓弘道告訴妻子,那兩個侄兒“一個個賊心賊意,只待要吞占我的家私”,“久以後必受俺那侄兒們的氣”,“現如今有吃有穿,到後來無子無力”,到那時船到江心補漏遲,“得便宜”翻做“落便宜”。
果然不出弘道所料,不久,韓弘道的兩個侄子貪圖花酒,潑使錢財,縱心放乖,欺叔無後,典賣了他的“南畝田”,耗散了他的“中庭麥”,不由他不感嘆傷懷。他無心討債,只恨自己年老“無接代”,“恨不的建一座望子台”。空蓋著“那鬱沉沉大廈連甍”,無子孫“鬧炒炒喧堂戲彩”。他的妻子也後悔自己聽信伯娘言語,將李春梅休了,到如今五個一男半女,惹老伴煩惱不安,被兩個侄子“偷摸”、“搶白”。
另一富家俞循禮也有“撥天也似家私,無邊際的田產物業,爭奈寸男尺女皆無”。他的妻生一女孩,怕他嗔責,和弟弟王獸醫合謀,把李春梅在巡鋪里所生的兒子抱回家裡,她生的女兒,王獸醫抱去哺養。十三年後,春梅所生兒子“添添”在義學堂攻書,聰明非常,俞循禮心中十分歡喜。但他為人慳嗇;王獸醫借他的牛去耕地,他不但不借,還罵王獸醫“絕戶”。王獸醫白受了他一場氣,心裡忿忿不平。韓弘道和俞循禮大不一樣,在王獸醫還債時,把借債文書還了王獸醫,所欠本利二十錠也不要了,還招待王獸醫吃酒,王獸醫後悔把李春梅生的兒子沒有給韓弘道,卻給了慳嗇的姐夫俞循禮。恰好這時韓弘道的兩個侄子花完了錢,向叔叔討耍“遠年近歲欠下的文書”、廠索債使用,還說叔叔死後家私反正是他倆的。韓弘道,罵兩個侄兒是“薄劣種”、“潑無徒”,一氣之下把兩箱櫃文書一齊著人抬出來用火燒了,“學劉員外仗義散財”,學龐居士把宿世緣交天界,滅罪消災。王獸醫在韓弘道的兩個侄兒走後,責怪嬸子沒有替叔叔娶一個近身伏侍,生個一男半女,也不受兩個侄兒的氣。韓弘道說明了李春梅懷孕被休的經過,王獸醫出於對姐夫不借牛給他還罵他絕戶的氣忿,以及對韓弘道的感激,說出了春梅所生兒子“添添”的下落,“一片心想後代’的韓弘道聽後“春滿眼”、“喜盈腮”,“兩隻手忙加額”,子從天降,枯樹開花,沒想到“洛陽的花酒一時來”。給王獸醫宰雞釃酒,“相慶賀,同喜悅,放愁懷”,身無現錢,又典又賣,準備好恩養錢,不怕俞循禮責怪,夫妻倆和王獸醫一起要抱回兒子來。
添添十三歲,有志氣,不頑劣,天生聰俊,氣象不凡,寫字端方,對句真切,世間少有,“久以後廣寒宮裡必將丹桂折”。添添聽了王獸醫說他是韓弘道的兒子後,抹淚揉眵,自傷自嗟,不願同院公回見俞循禮。院公氣得斥罵王獸醫是“不曉事的喬男女”,“胡謅亂說”。正在這時,韓弘道妻子同王獸醫來領他的孩兒,並傳韓弘道的話說:“著孩兒認了姓,頻頻的來往。”知道內情的院公一時被說得喉堵氣噎,不得不承認韓弘道是識時務的俊傑。院公只好問添添“待要如何”(作何打算)?添添回答:“我擠的百年時入墓穴,兩下里駕輿車”。院公雖然講了俞循禮妻子為哺養添添長大成人而“伴孤燈熬長夜”的辛苦,添添最後還是跟著韓弘道妻走了,俞循禮夫婦一時被氣得昏死過去。清醒過來,寫思兒詩一首,托王獸醫帶給添添。添添看罷詩後,“雨淚千行,刀攪心腸,要牽羊擔酒去拜謝那養育爺娘”。韓弘道認了兒子,如枯竹生嫩芽,老樹長新枝,雖尋思“非人力乃是天意”,還是領著孩兒去認親,“高高的捧著玉厄,伏伏的跪在階址”,敬親家滿飲香醪,安慰俞循禮:“咱兩個老兒,到死時,令這個小廝,我著他兩下里居喪拜祀”。這時王獸醫又領著李春梅來見韓弘道,看著眼前這“蠢坌(笨)”的母親春梅,竟然生下俊秀的孩兒添添,真如“鴉窩裡出鳳凰,糞堆上產靈芝”,“想天公果無私,將人心暗窺視”,老天不絕他宗支,一家“合旱苗甘雨得來時”。王獸醫抱來十三歲的桂花女兒,交還姐姐姐夫,又撮合添添桂花結為夫妻,使韓、俞兩家做成世世割不斷的親戚。王獸醫本人則被一場惡怨全打在自己身上,只求死後添添、桂花夫妻把這絕戶的骨頭葬在墳外牆下,澆奠一兩盞瀽不了的涼漿冷飯,就心滿意足了。韓弘道有了孩兒,得了媳婦,只等著瓦盆邊飲酒度餘生,“畫堂中戲斑衣快活個死。”
此劇寫韓弘道失子是因為嫂侄的貪財和妻子的嫉妒;俞循禮得子是因為王獸醫的幫助,而俞循禮的失子又因為對妻弟王獸醫慳嗇,韓弘道得子則因為為人寬厚而不惜錢財。作者把有子無子作為對富人有德無德的報應,希望富人做事厚道,舍財濟人。王獸醫雖無子,但他救了剛落地的添添,又養大了桂花,借人錢財如數償還,最後表面上看來一場惡怨全打在他身上,實際上添添桂花夫妻及韓、俞兩家都受到了他的好處,對他感激不盡,也算是一種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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