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美利堅

Chimerica,又譯“中美共同體”,“中美國”,是China和America合拼的英語新詞。 2008年9月,美國哈佛大學著名經濟史學教授弗格森(Niall Ferguson)和柏林自由大學 石里克教授共同創造出的新詞“Chimerica”,以強調中美經濟關係聯繫的緊密性,稱中美已走入共生時代。

 西方對中國崛起的充分估價

歐巴馬當選美國總統時,哈佛的英裔歷史學家NiallFerguson(尼爾·弗格森)立即在媒體上撰文向歐巴馬喊話: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中國領導人打電話,協調彼此政策,達成相互理解。中國的態度,是美國能否走出這場經濟和金融危機的關鍵。

曾被《時代》周刊在2004年列入“影響世界的一百人”的NiallFerguson,整個生涯基本都在為“帝國秩序”立言。為此,他被左翼譏為布希政府的“宮廷史學家”。如今連他也急切地出來提醒歐巴馬政府正視中國的影響力,這一事實本身就意味深長。NiallFerguson不是記者出身,所作的也非應景的時評,他在2008年出版的《金錢的崛起:世界金融史》一書中首創了一個詞語——“中華美利堅”(chimerica),是China(中國)和America(美國)兩個單詞合成而來。Niall似乎是宣布放棄自己所珍愛的全球霸權,以大歷史的視野分析當今世界的走向,並把中美共同主宰作為未來的前景,顯示西方主流思想家對中國崛起的充分估價。

那么,“中華美利堅”的根據在哪裡?這樣把中國抬到與美國平起平坐的位置,對中國意味著什麼?作為崛起中的大國,對此不能不認真審視。

所謂“中華美利堅”的根據,是世界嶄新的金融結構。畢竟,金融是經濟的神經中樞,經濟又是古今中外一切大國之底氣。NiallFerguson指出了一個簡單的事實:以2007年而論,美國需要向世界借貸8000億美元,即一個工作日40億美元;中國則擁有外匯盈餘2620億美元,超過了美國赤字的1/4。如今兩國的經濟關係互補並良性運轉,關鍵就在於中國以龐大的外匯盈餘不停地認購美國龐大的國債、儲備美元。NiallFerguson提醒人們,中美經濟相加占世界經濟總量的1/3,在過去八年為世界經濟的增長作出了一半以上的貢獻。這個“中華美利堅”的經濟一旦出問題,全世界的經濟就都跟著遭殃。

中美“互補”:窮人借錢給富人

那么,接下來就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如今美國人均GDP是3.4萬美元,中國是2000美元,美國比中國富裕將近22倍。另外,中國經濟前些年的增長率高達兩位數,即使在2009年放緩的情況下,預計也能維持在8%左右;美國前幾年經濟好時,GDP的增長也就百分之三四,2009年不出現負增長便算萬幸。從常識看,從來是富人借錢給窮人,為什麼還相當貧窮的中國人,願意把錢借給比自己富裕20多倍的美國人?再者,剛剛起步、發展速度快的中國經濟更需要投資,為什麼反而要給增長速度慢得多的美國經濟輸血?是什麼力量維持著兩國這種看似反常的經濟關係?

要解答這一問題,就必須看看中美各自的故事。

美國是個瘋狂借錢的國度。當今的經濟危機,本質上是超前消費造成的泡沫的破滅。這種泡沫有兩重:一是布希政府試圖以“單邊主義”的“新保”原則對世界實行帝國式的統治,在國際上肆意樹敵興兵,犯了自古以來帝國把戰線拉得過長、力不可支的大忌;一是這一“世界帝國”的信心投射到了國內百姓心中,大家盲目地以為好日子永遠在前面,負債累累也要把自己的家經營成“小帝國”,期望“財產”永遠升值,可以用這些寫在紙上的“財產”為抵押大肆借貸消費,形成了經濟泡沫。當泡沫破滅時,這些“財產”不僅變為虛值,而且成了債務。試想:50萬美元買的房子還有40多萬的房貸沒還,房子的價值就跌到30萬。房主憑什麼為了保住一棟僅值30萬的房子而扛40多萬的債務?他寧願房子不要,賴掉債務。如此一來,家家戶戶的破產全壓在放貸的銀行身上,銀行不倒才怪。銀行一倒,企業和個人的信貸就都枯竭,經濟幾乎停運。不久前有經濟學家估計,美國面臨大蕭條的機會在20%左右。

拯救危機,需要政府採取強有力的措施,歐巴馬一上台就通過刺激經濟計畫。同時,政府需要大量“燒錢”,收購由房貸所構成的證券。

問題是,政府的這些干預需要大量資金。錢從哪裡來?渠道有三:加稅,印鈔票,借貸。經濟危機時刻,加稅會摧毀內需,等於雪上加霜。歐巴馬要做的是給95%的美國家庭減稅,所以不可能通過稅收籌集資金。印鈔票最為方便,但政府一旦隨意印鈔,就會使美元失去信譽,刺激通貨膨脹,擾亂基本經濟秩序。此招的危險使人談之色變。最後一條路是借貸,也就是發行國債。美國政府素有償還信譽,國債保險利率非常低,最近10年國債的年息多在3%以下,比任何貸款的利率都低得多。政府能以如此便宜的價格借到錢,自然可以往經濟中注入大量資金。

中國的重要性也正是在這裡顯示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希拉蕊作為國務卿第一次訪華就毫不掩飾地向中國大肆推銷美國債券的原因。這裡所涉及的經濟利益,用簡單的算術就可以計算出來:中國作為世界最大的外匯儲備國,買不買美國國債,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美國借貸要花多少錢。假設美國要借一萬億美元,如果中國不停地購買美國國債,其十年債券的利息可以維持在2.7%,這一萬億的利息也就270億美元。如果中國不買,美國只有提高利息找買主,利息也許要漲到4%。這樣,美國一年要多付130億美元利息,無疑大大加重了美國的債務負擔。利息高了,美國就不敢也不能多借錢,刺激經濟的資源就會銳減。

那么,中國為什麼要買美國國債?哪來那么多錢?這就要講講中國一方的故事。

中國的錢,當然是從外貿盈餘中來的。核心的問題,是作為出口主力的製造業成本太便宜,其中最重要因素是勞動力價格低。勞動力價格低,意味著百姓收入少,購買力不足,承受不了昂貴的外國產品。便宜貨在提高了出口競爭力的同時也抑制了進口。這和當年鴉片大規模湧入前的中西貿易非常類似:貧困勤勞的中國人生產的貨物又便宜又好,但貧困也使中國人根本買不起歐洲的工業產品,最後歐洲人只好用白銀支付從中國的進口,中國成為世界白銀流通的主要目的地。用現在的話來說,清朝時的中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外匯儲備國。

這種便宜的中國貨背後,體現的是短期的競爭力和長期的危機。其實,中國貨之所以便宜,勞動力價格低還僅是一端,另一端在於省去了許多基本的“社會開支”,如醫療保障、退休金、教育等福利。不妨看看已開發國家的“社會開支”占GDP的比例:瑞典32%,法國29%,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都在18%左右,福利最低的已開發國家美國也有將近17%。而據2009年3月2日《華爾街日報》的報導,中國的“社會開支”2007年僅為GDP的5.8%。也就是說,我們和已開發國家的貿易競爭,是在省下了11%~24%的“社會開支”(如果把中國的GDP粗算為30萬億元人民幣,那么就是3萬億到7萬億人民幣)的情況下進行的,中國貨當然便宜了。

但是,省下這么大比例的“社會開支”,最終會帶來深重的危機。中國這些年正在享受計畫生育政策所帶來的“人口紅利”,孩子少了,教育和撫養的負擔輕了。另一方面,農村人口在教育上長期受歧視,超生人口更得不到正常的教育。這些教育經費省下來了,但在未來是要“付息”的。中國將迅速進入人口老化階段,年輕人需要撫養的老人增多。這就提出了兩個問題:第一,年輕勞動力必須生產較高的人均剩餘才能分出錢來撫養不斷增長的老齡人口。第二,基本的社會保障體制,如退休金、老年醫療等必須趕快建立,使老齡人口有生存的資源。但是,如今的中國教育經費嚴重短缺,許多未來肩負著撫養龐大老齡人口的孩子得不到良好的教育,無法成為有高附加值的勞動力。社會保障體系也相當落後,根本不足以應付老齡化的危機。

當中國每年從“社會開支”中剋扣3到7萬億人民幣(也就是4000億~10000億美元)的情況下開足馬力生產時,一年積累兩三千億美元的外匯盈餘也就不足為奇了。但這就好像偷工減料的承包商總能賺錢一樣,獲得短期利潤的代價是長期的損失,甚至可能導致所承建的房屋倒塌。龐大的外匯盈餘未必是實力的體現,更可能是社會危機的症候。

“中華美利堅”所掩蓋的中國利益

“社會開支”被剋扣並不等於對“社會開支”的需求被取消。老百姓照樣需要看病、養老、儘可能讓子女接受良好的教育。國家不支付,老百姓就必須從自己微薄的收入中省下錢來支付。目前中國人的儲蓄率為收入的25%左右。相比之下,美國人戰後的平均儲蓄率為7%,一年前幾乎為零,最近才勉強上升到了4%。一些評論家誇誇其談地批評中國人太喜歡存錢,導致內需不足。事實上,在“社會開支”不足的情況下,老百姓必須通過自己的儲蓄支付“社會成本”,這些是一個在美國有工作的人幾乎不用考慮的:看病有醫療保險,甚至上百萬的手術也可以一分錢不花;老了有退休金;孩子上學全部免費,車接車送,甚至困難的家庭在學校的午餐也免費,成績好了上大學還享受獎學金……這樣的對比足以解釋為什麼中國人存下收入的1/4,而美國人幾乎一分錢不存。

不得不存起每分錢的窮人當然沒有“內需”。在這種情況下,發展經濟就必須依靠不習慣存錢的富人的瘋狂消費。結果,美國成為中國最大的貿易夥伴,中國1/5的出口到了美國。要保持中國的經濟發展,就必須刺激美國對中國產品的需求。刺激的方式,則是把中國的外匯盈餘拿來購買美國的國債,這就等於中國借錢給美國買中國自己的貨,就像汽車銷售商借給消費者零息貸款以推銷自己的車一樣。這樣,就形成了NiallFerguson所謂的“中華美利堅”——中美彼此依存的“經濟帝國”。

可惜,“中華美利堅”這一新詞是建立在中美兩國借對方來轉化自己內在危機的基礎上的。更重要的是,“中華美利堅”還代表著以美國為中心的秩序,中國只能處於依附地位。比如,美國為了救市大印鈔票,帶來美元貶值的風險,並將引起通貨膨脹,而中國多年來存的都是美元!所以,中國立即提出創立國際貨幣作為貿易支付手段。兩國各自出招,體現著在“中華美利堅”這個聯合帝國中雙方同床異夢、各有不同的焦慮。

可惜,不管中國如何敦促,美國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一切以自身利益為轉移。國際貨幣說說容易,真建立起來恐怕要等10年以上。事實上,經過這一動盪,中國沒有減持美國的國債,甚至還在購買,甘願冒自己的資產隨著美元而貶值的風險。這一是因為不買美國國債也沒有更穩妥的渠道為龐大的外匯儲備保值,二是因為中國必須幫助美國降低利率、刺激其經濟復甦和對中國貨物的需求,以保障自己的出口市場。

可見,“中華美利堅”見證了中國的崛起,也反映了中國對美國的和平依附。中國成為美國最大的債權國,是因為在“社會開支”上對國內的老百姓欠得太多,在支付經濟發展的“社會成本”時“偷工減料”。如果這種“偷工減料”不改變,中國也只有把自己的經濟命運鎖在美元上了。“中華美利堅”的世界秩序掩蓋了中國的真正利益。中國能否真正崛起,並不是看自己屬於G20的一員還是G2的一員,而要看能否對克勤克儉的老百姓提供基本的社會服務。只有他們,才會給中國帶來持久的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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