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的世界》

《色·戒的世界》

《色·戒的世界》是由作者鄭培凱著作、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深受讀者喜愛與推崇,是一部成人書籍。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概述

作 者: 鄭培凱 出 版: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色·戒》11月1日內地公映之際,這本由《色·戒》學術顧問鄭培凱主編的圖書,內容包括了導演編劇攝影的獨家訪談以及梁朝偉湯唯王力宏等主角的精彩評說,兩岸三地的文化名人如李歐梵、林奕華、馬家輝、周黎明等人的深入評述更為《色·戒》的思想藝術性做了各方面的精彩解讀,外加經典台詞、《色·戒》大事記、幾十幅彩色劇照,使本書成為了《色·戒》一片最權威、最完整的解讀讀物。

目錄

色,是一種感性

李 安 拍床戲比做更費氣力

李安簡介

李安第64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獲獎獎致詞

王蕙玲 編劇就像"世說新語"

經典台詞

羅德里格·佩瑞托 李安很內行,梁朝偉很驚艷

李安說《色·戒》

梁朝偉說《色·戒》

湯唯說《色·戒》

王力宏說《色·戒》

戒,是一種理性

李歐梵 說《色·戒》:細讀張愛玲

李歐梵 談《色·戒》:細品李安

李歐梵 《色·戒》與老電影

李歐梵 《色·戒》再現歷史情境

李歐梵 場景調度下的歷史

鄭培凱 之必要

符立中 張愛玲的電影時代

馬家輝 張愛玲用殺氣替女人翻案

林沛理 李安是狐狸不是

林沛理 張愛玲不相信眼淚

林奕華 不解
藍祖蔚 《色·戒》札記

紅袖添飯 你我皆戲子,無情亦有情

周黎明 李安:打太極所向披靡

內容欣賞

第一部分

李安的助理打電話來,說導演要請我去參加會,然後觀賞香港的首映,沒說兩句話,電話那頭就興奮起來,大聲說,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太棒了、太棒了,導演得了大獎,太好了,你有沒有看到他領獎?我說沒看威尼斯影展的頒獎禮,是從新聞報導上得知的。他又興奮地大叫,哇歐,太好了,太好了,他們沒辦法,一定要給他最大獎的,沒辦法不給的。我心想,小伙子高興得語無倫次,也該稱讚兩句。
李安《色·戒》幕後一瞥(代序)
鄭培凱(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主任)
李安的助理打電話來,說導演要請我去參加酒會,然後觀賞香港的首映,沒說兩句話,電話那頭就興奮起來,大聲說,太棒了、太棒了,導演得了大獎,太好了,你有沒有看到他領獎?我說沒看威尼斯影展的頒獎禮,是從新聞報導上得知的。他又興奮地大叫,哇歐,太好了,太好了,他們沒辦法,一定要給他最大獎的,沒辦法不給的。我心想,小伙子高興得語無倫次,也該稱讚兩句。就說,你們跟著導演做了那么久,都是有功之臣,電影拍得好,你們每個人都有貢獻,金獅獎表揚整部影片,也就表揚了每個參與製作的工作人員,你當然也有份了。小伙子突然謙虛起來,音調降低了,說沒有啦,我沒做什麼,只是打打雜,都是因為導演拍得好。
我和小伙子相熟,是因為李安拍《色·戒》,只要人在香港或內地,都由他和我聯絡,經常打電話來,說導演想跟你說話,有沒有空啊?在他心目中,"導演"就是"那一個導演",是與李安畫等號的,不說姓名,似乎有點避尊者諱的意味,別人則是張導、林導,想來無法相提並論。他時常奉導演之命,拿一改再改的劇本資料給我,要我提意見,見面時畢恭畢敬的,我想,那是我沾了"導演"的光。有一次,他接我到松江的上海片場去看拍攝,路上問我,和導演是老朋友嗎?我說,我們在紐約認識的,多年了吧,談得來、每次他有了什麼想法,總會跟我討論一番,然後就認認真真送資料來,我當然也就認認真真地看,認認真真提意見。導演很謙虛,對意見一定仔細思考,然後說出自己的看法,再和你商量。我也就以"諍友"自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是個真誠的人,真誠對待電影,真誠對待工作,真誠對待自己的藝術感覺,也真誠對人,讓人願意為他做點事,的確是當導演的長才。小伙子說,是啊是啊,我就一心想幫導演做點事,幫他把事情做好。
放下電話,不禁感到欣慰,覺得李安得獎是實至名歸,而每一個為他工作的人都為此高興,與有榮焉。
拍個不同的張愛玲
李安第一次為《色·戒》找我,在一年多以前,是另一位助理從紐約打電話來,但是同樣一句話,導演想跟你說話。我倆寒暄了兩句,他就問我有沒有讀過張愛玲的《色·戒》。
"不記得了,怎么?"
"我想拍一部張愛玲的電影,你可不可以看看故事、提點意見?"
我心想,怎么又是張愛玲?他好像猜到我心底的疑慮,就說,想拍個不同的張愛玲,那口氣就像當年打算拍《臥虎藏龍》,找我談王度廬。我說,又是武俠片嗎?他回答說,想拍個不同的武俠片,追求"俠"的精神不同,就是有新想法,流行的辭彙就是"創意",這次是輪到張愛玲了。於是,我就重新找出了"祖師奶奶"的作品,仔細看了一遍,思想有什麼特別的張愛玲精神。故事不錯,像個電影劇本的初稿,有的地方刻畫入微,有的地方卻粗枝大葉,只有一個輪廓,可以編出許多花樣精神嘛,也的確有特殊之處,尤其是結尾的轉折,獨具一格,是張愛玲的冷酷與殘忍。
過了幾天,他又打電話來,談了許多故事細節,特別是人物角色的性格。物色演員,說容易也容易,因為到了這份兒上,李安大導演的戲,當然是戲挑人,不是人挑戲,說難也是難,因為他對每個角色的塑造,已經有了大體的輪廓,而且有特殊的要求,以配合心中追求的藝術感覺。記得他拍《臥虎藏龍》,女主角玉嬌龍的選角,就煞費苦心,跟我談過好幾次,一起分析玉嬌龍的性格,要端莊之中潛藏著野性,純潔深處有一種天生的譎詐不羈,當然還得是不可方物的嬌美,令人為之驚艷。我說,抽象描繪人物,也只能描個八九不離十,可是要我選角,我是一籌莫展。他苦笑說,真是令人頭疼,這角色要挑大樑,整齣戲要她撐上半邊天的。後來怎么找到的女主角,那是導演的本事,我就不知道了。這次拍《色·戒》,又是女主角難找,要純真得青澀,又要有幾絲潛藏的風騷,同時具備天使與狐狸精的個性,是個人生經歷單純、內心情慾複雜的人物,假戲卻又真做,想玩火卻惹得烈焰焚身。李安說,他打算找個新人,自己塑造個演員。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正式進入選角階段,李安不再和我商量,因為我對演藝圈幾乎一無所知,他當然也清楚。
劇本修改一絲不苟
李安給我看的劇本,是他改過一次的,可是他堅稱是初稿,還要大修。我提了不少意見,尤其是涉及歷史氛圍的細節部分,有些語詞表達的方式不妥,有些應對的關節彆扭,都要改。我建議他去找幾位常年生活在上海的老克拉,聽聽他們的意見。後來他來香港拍片,正逢我組織了一個國際人文會議,來了好幾位研究上海近現代史的專家,就一一給他介紹了,要他到上海時可以諮詢。有的是研究上海城市地理變化的,有的是研究上海文化變遷的,還有一位是研究76號(汪偽特工總部在極司菲爾路76號)秘密機關的。
影片已經開拍了,時間很緊,他還都一一求教,力求精準地掌握時代氛圍。
他請我幫的一件大事,是把劇本的英文修訂稿翻譯成中文,以便再做修訂,我這才搞清楚,他編訂劇本的編劇流程,原來是如此繁雜,也因此而精密仔細:先有大綱,寫成中文初稿,譯成英文,有了英文初稿,再修訂改寫英文稿,寫出英文二稿,譯回中文,就有了中文譯稿,再用中文譯稿來修訂,他自己也參與定稿,就可以開拍了。我問,為什麼要翻來翻去呢,他說,因為有兩個編劇,一個是中國人,一個是美國人,他要讓他們自由發揮,同時又能吸取兩者之長,如此,拍出的影片可以同時照顧到中國觀眾與歐美市場。我聽了,茅塞頓開,才知道李導演果然不同凡響。同時照顧藝術與市場,不是我這種書呆子。我太忙,無法獨立擔當翻譯,於是請了一位翻譯家負責,自己只做潤色的工作。突擊了一個多星期,譯稿全部交差,至於導演怎么處理最後的定稿,如何運用來回修訂的劇本,就非吾所知了。
參考史科重現實景
影片開拍之後,李安總想安排我去看他拍攝,我卻一直忙,抽不了身。他說香港變化太大,連香港大學的實景都沒法拍,只好另外找了一處,搭了景拍。去檳城拍片,也是拍香港的部分,問我有沒有興趣走一趟。我說興趣是有,時間卻無,只好割愛。最後安排我到上海去看他搭的景,說是按照歷史實景重現的1940年代南京路,用了上海檔案館的資料,每一家店鋪都經過詳細考證。我去了,不過,那天下著雨,無法拍外景,只能抓緊時間補拍一些室內的鏡頭。我看到的一景,是湯唯飾演的王佳芝帶了易先生(梁朝偉飾)到裁縫鋪里做西裝。一個鏡頭拍了一上午,NG九次,才算完工,讓我深切體會了電影表演原來是個體力活。
片頭字型精心構思
攝製期間,李安開始思考片頭的美術設計,他拿不定主意片頭要用什麼字型,是計算機美術字,還是請書法家題字,還是用刻印。我說,你去找找宋版書,特別是北宋版的,有些字型端莊大方,又不減秀麗。台北"中央圖書館"(現改名"國家圖書館")所藏宋版《李太白集》和《杜工部集》我用過,字型都漂亮得不得了,一定可以用的。我同時給他介紹了好友區大為,區兄的篆刻別具一格,剛健、峻峭之中不失嫵媚。後來,這兩項美術設計都蒙導演採用,讓我竊喜不已,覺得自己眼光不錯。
我去上海看拍攝時,李安跟我說,進度滯後了好幾個月,要抓緊時間,拍攝完畢,他回到紐約剪輯,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有時打電話來,沒找到我,留話說他會工作到深夜,請我打回。有一次,我出差回來,他的紐約助理打電話來,說導演有急事找找,找了兩天了。李安問,當時汪精衛偽政府正式的稱號是什麼,我說,不是"國民政府"嗎,他們自稱南京政府是為了方便,也沒錯的,總之不會自稱偽政府。他說,這個自然知道,只是想知道還有什麼稱號。我幫他查了查,也查不出還有什麼更正式的稱號,第一天告訴他,汪精衛沒改國號,也沒改國旗,只在國旗下方添加了六個字"和平反共救國"。
他說,這些都知道的。"既然都知道,還那么緊張找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萬全之計。"我不禁哈哈大笑:"你就是仔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細,比研究抗戰時期上海史的專家都仔細。""仔細點沒錯,疏忽就麻煩了。影片會先去威尼斯,9月22日在香港首映,你安排一下,一定要來看,我把你也列入了影片的credit,是顧問,學術顧問。"
再來就是威尼斯影展得了金獅獎。影片到底如何,我還沒看到,只好說說幕後的吉光片羽。
拍床戲比做愛更費氣力
自從1991年首部執導的長篇電影《推手》面世後,現年53歲的李安的確與獎項結下不解之緣,2006年以《斷背山》攀上了最高榮譽--奧斯卡最佳導演,今年又以《色·戒》揚威威尼斯電影節,三年兩奪最高榮譽金獅獎,再寫華人電影歷史新紀錄。
李安淳樸儒雅,但他的電影,每每觸及"性壓抑"這敏感元素。此次對話,他再次說出"每個人心中都有座斷背山"之餘更坦言:"我成長環境比較傳統……不能去做就有壓抑。"李安直言電影就是他抒發性壓抑的渠道。
[拍《色·戒》,我一直在觸碰自己的底線]
恭喜你拿到金獅獎,獲獎前你身在多倫多影展,獲獎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內?
李安:就是有一點意外,但是一個高興的意外,因為上一部片子(《斷背山》)才拿了金獅獎,去年又是一個中國片賈樟柯的《三峽好人》拿,感覺是機會不大,也不好意思拿。但一開始影展已放我們的戲,反應也很好,我看評審看完都是笑嘻嘻的,跟上一次經驗一樣。因為威尼斯對美國沒有影響,此次最重要的影展就是多倫多,所以我們要趕過去,聽到訊息就趕回來。拿金獅獎我是為所有演員及工作人員感到高興,對個人來講是不好意思,演員和工作人員拚命投入做好一部戲,拿到獎真的很高興。
這次以《色·戒》獲獎,跟上次《斷背山》的心情有何分別?
李安:這一次比較緊張!拍《斷背山》時我其實在一個很疲憊的狀況,因為前一部片子Hulk (《綠巨人》)放映跟影評各方面反應都不是很好。它是緊接《臥虎藏龍》,我的心情是有點起伏。《斷背山》是我在沒有任何野心、很自然下拍的一部電影,我沒有想到很多人會看,還有它基本是一部同志片,雖然我也很用心,但沒有花很多力氣完成。我是驚訝、愉快。在Hulk之後拿到金獅獎,是很舒服,如坐春風,這一次是比較緊張,心情不太一樣。
我看到你笑有酒窩,聽說不是天生的?
李安:哈!是被一隻狗"整容"的,我六歲的時候家中有一隻狗發瘋,給它咬在臉上,流了很多,好了之後就多了個酒窩。
你特別喜歡張愛玲的小說?
李安:其實說起來有一點慚愧,我真的不是張愛玲的專家,我跟一般文藝青年一樣,年輕的時候讀過張愛玲,但從前並不知道《色·戒》這部短篇小說的存在。我大概三四年前才看到這部小說,第一次看到覺得很害怕,我覺得它不像一部張愛玲的小說,可是後來它就常常會來"找"我,就跟《斷背山》一樣。再後來我總算是能拿出勇氣來面對它,走出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經歷。
不過《色· 戒》小說其實很短,會不會覺得拍成一部電影是給你空間去加一些情節,或是一個挑戰?
李安:我拍《斷背山》才是第一次改編短篇小說,我感覺改編短篇小說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如果能把她的故事填足、有能力去配合她的寫作的話,在電影上就可以做很多的發揮。通常改編一本,把故事情節交代清楚都很不容易,還要顧及讀者的情緒,其實沒有很多時間做電影人想做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借題發揮",但改編短篇也是有短處的,譬如張愛玲寫麻將,只寫上半場,下半場沒有寫,這樣有時候就沒有辦法配合她的語言。
原著沒有詳盡交代情慾場面,但在電影中有相當的篇幅,這設計是有藝術需要還是因為商業價值?
李安:不是商業價值,我是對表演藝術追求,而去跟演員做了一件我們都不習慣做的事情。我一直說我不是張愛玲的翻譯,我是受到她的提示去發揮,因為抗戰這么嚴重的事,一個女英雄去色誘、去捨身報國的大前提下,她居然去探討女性的性心理學。香港與上海都是一個被占領的環境,她把環境占領比喻為占有與被占有的男女關係,其實是非常大膽。相對於我們電影上的鏡頭,她的意思不會比我們少,這是我的感覺。女演員王佳芝要色誘一個毫不信任任何人的易先生,床上戲就是去測試這個女演員,床戲對於我和演員來講,都是終極的考驗。
其實我覺得張愛玲在寫這個東西的時候,可能心裡是很懼怕的,也就是這樣的感受,讓我決定(拍這部電影),好像宿命一樣,它既然叫《色·戒》,那我們就不要怕,就追根究底吧。
因為這樣,情慾場面就像比武一樣,看誰征服誰?
李安:還有就是信任不信任,打仗也是一種人性扭曲,跟審問犯人也沒有分別,所以一定有SM(性虐待)的,還有一些扭曲的形體語言跟電影語言在裡面,看進去以後會釋放一些"化學元素"。我們所說的做愛或者性,其實並不是那么單純,它會釋放出一種愛意來,它是一種催化劑,也是表達的工具,代表不單純的愛和性。
你需不需要說服演員做這場戲?
李安:對湯唯,好像沒有,跟她做Screen test(銀幕測試)後已跟她談過應該有這些戲,當時我還說不曉得怎么拍。她說:"導演不要擔心,我對你信任。"她是個戲劇狂,沒有多說也沒有提出問題,百分百投入。梁朝偉我可能需要提示一下,他基本沒有問題,他也是個戲劇狂,其實他資深,知道的東西太多,他要打破自己也很困難,我想這個對他也是一個挑戰吧,結果他表演出來是沒有底線的,真的很佩服他。
所以事前沒有什麼彩排?
李安:也需要,要不然不曉得攝影機放哪裡。拍的時候比較浪費時間,其實我不曉得人家為什麼能天天拍色情片,我拍幾個鏡頭都已經沒有力氣,比真的上床Have sex(做愛)還要費力氣。拍了半天已經到頭,不能再拍了。昨天首映我還跟袁和平交流說笑,我沒有跟他學上兩招,沒有辦法應付那床戲,跟他拍了《臥虎藏龍》還是應付不來,大家都覺得好笑。
聽說你拍完這床戲很激動,哭了出來?
李安:是感覺很奇怪,拍床戲對我來講很不自然,這是很private(私密的)、在家裡關上燈晚間做的事情,拍了幾天已經吃不消。大家會問我這些姿勢是怎么想出來的,那是很私密的東西,要把這些跟演員講出來,還要在技術上面能夠做到,本身是消耗元氣的一件事情。身體在床上面纏鬥,衣服都不穿,感情毫無保留地表達,是很傷神的。
那你真的哭了沒有?
李安:有,那時候……常常晚上會,我在現場不會,只有一天哭,工作人員看到了,是在拍結束的那場戲。梁朝偉開門進到一個空屋子裡來,王佳芝都不在了,別人不曉得,他就是看到一些光影,可是對我來講是一個電影的結束,我就突然有一種失態的表現,Tony(梁朝偉)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過來安慰我。
你是容易哭的人嗎?
李安:我拍攝的時候很冷靜,不容易表現出來,要是我易激動,根本沒法工作,這么多年來都保持距離,現在可能年紀比較大,比較脆弱。記憶里有幾次失態,但都不像那天那個樣子,我大概一直在觸碰自己的底線。我小時候很愛哭,看電影喜歡哭,害怕就愛哭,長大以後很正常,不是特別愛情緒激動的一個人。
[用演員,跟名氣大小沒關係]
談到演員,為何起用新人湯唯?聽說你也考慮過舒淇、大S、劉亦菲,等等。
李安:對!都見過,外形很好、觀眾都認識會有好處,但拍電影還是要看緣分,能carry(扛)這個電影,所以我也需要有一種感覺,這個故事會發生在這個人身上,其實跟她們有沒有名並沒有很大的關係。有些人的歷練對電影很重要,譬如我請周潤發演李慕白,還有楊紫瓊和像這一次的梁朝偉。但女主角我沒有在有名氣的演員中找到適合演王佳芝的,所以我只能考慮新人,最後從一萬多人裡面一步一步找到湯唯,像湯唯選出來時也沒有把握。
訓練時才決定用湯唯?
李安:對!對!對!我以前有一個紀錄,《臥虎藏龍》訓練到一段時間才換上章子怡,其他演員都知道,所以章子怡到開拍了一陣子,心裏面都……(懷疑?)對,因為有例子,很不好意思。
有件事關於湯唯,就是今年1月,傳媒到上海探班,她替你拉拉鏈,你很尷尬?
李安:她就是沒有經驗,我們都是專心教她演戲,第一次跟記者見面就是在台上,我不曉得她緊張還是什麼,一陣風吹來,我的拉鏈拉不上,她就來幫忙,像我這一個老頭子,現場所有攝影師當然都來拍。她一上來我就說不要不要,Tony(梁朝偉)跟我的製片都笑出來"不要!不要!"哈哈!(有沒有生她的氣?)當時沒有,工作人員之後都不敢跟我講話,怕我生氣。但有個美國錄音師,他是老外不怕,還取笑問"導演你拉鏈拉不好,我幫你拉!"其實那事情已登在報紙上,一直到拍完他們都不敢給我看,湯唯自己也很害怕,哈哈!
你太太看到有沒有不高興?
李安:她卻覺得很好玩,特地讓我看,我個性拘謹,但我太太很大方,是她同事給她看的,我孩子中文老師也給他看了,大家都覺得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梁朝偉是你的首選嗎?
李安:當然是。他本身就是帥哥,以演技來講,我最想合作的就是他。後來我仔細想想,小說里講他的鼠相其實是一種貴相,他其實是很清瘦的一個人,所以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但是梁朝偉來演一個漢奸還是有障礙的,因為觀眾看到他,就會喜歡他,都不需要他做什麼事情,其實對電影的說服力而言是個不利因素,所以我覺得選他對我們拍電影和他的演技來講都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為什麼會選擇王力宏?
李安:定了湯唯以後,她身邊的同學的年齡都要往上提幾歲,這個時候我就想到了王力宏,他的庭教養,他本人的氣質形象,我覺得讓我想起以前所謂的小生,他其實是很古典的。他的靈感很好,跟他合作以後我發覺他是一個非常勤勞、下苦工夫的演員,很難得。他原先的戲份不多,後來一直一直地加,幾乎到了第二男主角的戲份。
[獲大獎,奧斯卡最難拿但不代表最重視]
打從1993年憑《喜宴》獲得柏林影展金熊獎,之後的《飲食男女》(1994)、《理智與感情》(1995》、《冰風暴》(1997》、《與魔鬼共騎》(1999)、《臥虎藏龍》(2001)等也先後揚威國際舞台,《斷背山》更於2006年令他摘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李安說奧斯卡最難拿但並不代表他最重視,每個獎背後都有不同的意義。
李安說:"以出風頭來講就是奧斯卡,拿了奧斯卡之後再到中國拍片,你要什麼,大家都來,社會效應是最大。"
你是否曾經說過不想再服侍奧斯卡?
李安:不太記得,可能講過類似的話。但服侍奧斯卡真的是很累的事情,拿奧斯卡你要推廣你的電影。就要出席一些chicken dinner,洛杉磯的chicken像塑膠一樣,我們說是rubber chicken dinner,要吃25個chicken dinner才能拿到奧斯卡。不是我個人喜不喜歡的問題,我不想,但我代表演員及所有工作人員,我帶領《臥虎藏龍》也是一樣,任重道遠,難吃的chicken要去吃,演員公會啦、影評人協會啦,都要去拉關係,不能亂講話,要一步一步才能打到奧斯卡,本身就是很大很累的工作。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我個人的榮譽,是代表中國人,我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是第一個非白人,《紐約時報》還上了頭版,是很大的尊重,還是非主流gay(同性戀)的電影拿到主流的獎,也有很大的社會意義在裡面。我要扛這個東西,都超越了個人,是大我跟小我的關係,責任很重。
(獎盃)現在放在哪裡?
李安:在美國家裡的書房。
[講私密,電影就是李安能說出來的斷背山 ]
你覺得美國社會真的那么開放,能夠完全接受同性戀嗎?
李安:通過《斷背山》這樣的文化現象,我覺得美國至少比台灣保守,他們對暴力很開放,可是對性很保守。同性戀的話題,不光是美國的中部,很多地方都不能接受,不管是出於宗教上的理由還是習性上的理由。
關於《斷背山》,你講過"每一個人心中都有斷背山"。(對!)你心裏面都有斷背山?(當然!)你的斷背山是什麼?
李安:斷背山是人心裡的一個秘密,能講出來的大概就不是秘密了,就不是最神秘最純潔的一個地方。電影有的時候對我來講是一個斷背山,它是夢幻似的一個發生,它是最浪漫的,這個是我們可以講的斷背山,每次再拍一部電影,就是再回去一次。
你很多電影都談到中國人性壓抑,你自己也是在同樣的環境長大?
李安:對!我成長的環境比較傳統,現在性壓抑不是很重。但是我成長也有,我的個性很服從,比較傳統、內向。當然現代人不會有太大的性壓抑,但我當年有,你想的不能去做,就會有壓抑。
現在你的壓抑都沒有了?
李安:還是有,我只能拍電影,哈哈!當然有,每個人都有壓抑,壓抑就是心裡會想,但不能去做,就有壓抑,就用其他渠道表達出來,就像我們用藝術表達,人生根本就有很多壓抑。中國古代其實有很多壓抑,我想因儒家兩千年來成了道德規範,尤其宋朝之後,但現在自由很多。
壓抑之下,你有沒有做過最壞的事?
李安:當然不能講,哈哈!(應該有吧。)不曉得,我想比別人少一點,基本上我比較乖,沒有太壞的事讓我搞,都會有,但不能講。(不能講,但會做?)做了會害怕,其實我很正常,也跟膽子小有關係。
[感謝親人,我並不是英雄]
1954年出生於台灣屏東的李安,父親李升本是校長(2004年因心臟病去世),母親也曾任教師,有兩個姐姐及一個弟弟。李安自小夢想當導演,1978年在父親支持下入讀美國伊利諾大學(University of Illinois)戲劇系,1984年畢業於紐約大學電影製作研究所,但1983年未畢業的他已跟太太林惠嘉結婚,畢業後六年李安一直潦倒,全賴太太在金錢及精神上的支持,令他安心追求電影夢。
談起太太,你該很感謝她,起初六年,她支持你的生活。
李安:對!在美國結婚後,for better for worse(無論順境逆境),我worse的時候沒改變,better的時候也沒改變,我感謝她不只是那六年,六年之後,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她的性格,讓我踏實。我們不是很浪漫,她也不是在"斷背山"上面的人,我們都是在山下生活的人,可是她,一直準許我上"斷背山",讓我做我要做的事,fulfil(實現)我的fantasy(理想)。我想沒有山下的人,我也上不了山,爬不上去,每次我爬累了下來,她會給我精神補充,讓我重新溫習人生最基本的東西是什麼,讓我有力量再上去,這是我最感謝她的。她說不要我感謝,家庭生活就是這樣子,我一直做老百姓,在我身體不舒服時,她會照顧,我這個人很需要人關照,她對我一個人是完全投入,久而久之,我想這本身其實很浪漫的,不是我拍電影那種浪漫,不是刺激的浪漫。
最初六年,真的是她外出工作,你在家做家務?其間做過其他工作嗎?
李安:有呀!我有出去工作,但做不好又回來想劇本,沒辦法,我沒有那么英雄,只是沒有選擇。對我來講,除了因為別的事情做不好,做電影的事情卻很容易投入,做別東西卻不專心,我就是這樣的人,天生要做電影
拍了這么多部電影,下一部有想法了嗎?
李安:沒有!真的一點都沒有,我現在筋疲力盡,宣傳完這個還有兩個月時間,現在沒有東西讓我動心,老實話,人家給我看東西,我就看,但還沒有特別動心的。
志雲飯局 採訪 原載於香港《明報周刊》

第二部分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王蕙玲是台灣影視圈的傳奇作家,學音樂出身的她,卻在劇本寫作上嶄露頭角,寫了20年的影視劇本,王蕙玲產量並不多,電影劇本只完成了《飲食男女》《夜奔》《臥虎藏龍》《候鳥》和《色·戒》五部,其中有三部是和李安導演合作。"我是幸運的,"回頭看自己的編劇人生,王蕙玲笑著說:"能和李安一合作就是三出劇本,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而且又能把張愛玲的作品與人生糅合在一起,我只能說人生因緣真的非常神奇。"

第三部分

《色·戒的世界》《色·戒的世界》

如果李安的《色·戒》要忠於張愛玲,它就不是現在的《色·戒》了。首先,章子怡或者更適合扮演王佳芝。不用想像,我也能看見身穿民國學生裝的她,如何在舞台上操弄慷慨激昂的"愛國話劇腔";與官太太們搓麻將時,怎樣把麻將強光燈當成水銀燈;在與易先生眉來眼去時,怎樣被自己的演出打動而栽在捕獵物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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