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

《山、水、人》是由智淼所著的一本書籍之一,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信息

《山、水、人》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智淼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智淼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平凡的人》《太陽茶》 《打老道》《馬眺的疑惑》《玻璃心》 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山、水、人
一、
遠方的山嶺橫亘在西面,太陽已經離那道山樑不遠,從表面上看它好像變得大了一些,但是陽光的重量卻沒有正午的時候重了,也許太陽光也是有重量的,只不過沒有人去稱量過而已。太陽越走越遠,當整張臉都變成紅色的時候,他走了出來,走進這寂靜的原野。太陽是從第一個山頭上慢慢隱去的,其實這座山不是孤立的,從東南方向開始向西北方向一共有九座山頭連在一起,蜿蜒曲折,好像一條長龍盤臥在夕陽下,人們叫它九龍山,成了夕陽溫暖的懷抱。靈魂是不是也應該找一個懷抱,在這黃昏中靜靜的沉睡?也許需要,但是靈魂的歸屬始終找不到,他就象一股升騰而起的煙,四處漂泊,從南到北從高到低,到底漂過了多遠沒有人知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葉落歸根,也許人的靈魂是應該這樣的,但是這股不安分的靈魂總也找不到自己的歸宿,在四處飄蕩,累了倦了也許會暫時回來,但是經過休整依然會像清晨的太陽一樣慢慢升起,到了遙不可及的地方,也許高了的靈魂跟太陽不一樣,正午的太陽曬在大地上很重,如果放在秤上稱一稱肯定比早晨或者晚上重,但是靈魂飄的越高自己似乎就會越輕,輕的讓它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輕的飄飄然,仿佛可以自由飛翔。然而黃昏後,夕陽找到了自己的懷抱安安靜靜的入睡,靈魂在不期而至的黑夜裡卻變得更加沉重,沉重的連自己都開始負擔不起,像要拋棄,拋棄在這原野里,拋棄在這寂靜中,拋棄在一片看似寧靜的雜亂中。
西山村是靈魂的暫時歇身之地,西山村不遠處的九龍山是不是夕陽的歇身之地呢?沒有人去想過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人必要去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日子不就是這樣過的嗎?多少年來多少靈魂從這個村子裡離開,到外面去闖世界,有大富大貴的,有平平常常的,也有落魄無比的,但是他們在飄蕩了多少年以後終究還是要回到這個村子,這就像一個輪迴,不管你曾經飛的多么高、多么快,但是終究要回到起飛的地方,然後靈魂跟身體一樣要在這片出生的地方消失,完成一個輪迴。
成子看著夕陽的最後一抹消失在山後,莫名的笑了一下,嘴角流露出的東西沒有人能夠理解,還不如果根本沒有人注意他,他身邊只是領了一條狗,一條回家後才熟悉了三天的狗,成子叫她小黑。小黑看不懂小主人在笑什麼,只是在原地圍著小主人的腳轉圈,仿佛這個圈子裡有它想要的東西:一塊骨頭或者一個饃,沒有人知道,就像成子的內心沒有人知道也象成子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村子裡的燈都亮了,成子才領著小黑慢慢的往回走,走到一個曾經的起點現在的歇腳點。思緒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總是無端的飛出來,有時候不是靈魂能夠控制的了的,他就象屍體裡的蛆蟲,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慢慢的從你依然活著的身體裡爬出來,紛紛灑灑白花花一片,你想控制都控制不了,那是一種刺眼的顏色,能把你的思維完全整垮。但是思緒有時候又很老實,就像受傷的孩子,乖乖的蜷縮在你的軀體裡,不願意到外面冒險,那是因為他怕受到傷害。如果太陽光可以稱出重量,那么思緒是不是也可以稱出重量呢?太陽光是越耀眼的時候越重,那么思緒是什麼時候重呢?是在外面漂泊的時候重還是蜷縮在軀體的時候重呢?如果說漂泊的時候輕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飛翔,那為什麼漂泊的思緒在不經意觸及往事的時候為什麼內心會感覺那么重那么痛呢?這是一個費腦筋的問題,只有成子會這樣想,小黑就不會想,小黑最幸福了,每天盼望著吃到兩個饃更好的話還可以有主人丟下的一塊骨頭就心滿意足了。你說是不是小黑,成子想到這裡問了一下小黑,小黑停止了轉動抬起頭看了一下小主人,用常常的舌頭舔了一下成子的褲腿,然後在原地蹲下。也許小黑也有自己的煩惱,成子邊想邊往回走,小黑緊跟在後面跑一蹦一跳的使脖子間的銅鈴發出悅耳的聲音,飄蕩在西山村寂靜的原野里,成子聽到了、小黑聽到了,原野也聽到了,也許只有消逝入睡的夕陽沒有聽到。
二、
這裡也有一座一座的山,而且比成子那裡的更高、更大,這高峻的山嶺曾攔住多少祖輩人外出的腳步,但這高山也給這裡祖祖輩輩上火的人擋住了寒冬的侵襲、擋住了外界的紛擾,帶來了世代的寧靜。水—山泉水慢慢的從山上流下來,經過一根根竹管流進人家,而這些人家的日子也像這純淨的山泉一樣過的寧靜而甘甜。這裡的夕陽似乎落得要早一些,因為這裡的山更高,早早的就擋住了分量還有些重的陽光,但這裡的人也許已經習慣了,早晚都要消失陽光的,祖祖輩輩都是這么過來的,也沒有人說出什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一種規律,多少年來遵循的規律,人們的腳步也跟著夕陽進出家門,進出一個個傍晚燈火就會點亮的屋子,裡面有的是溫暖與和諧,有的是一家人一起吃飯時的默契,母親給家裡的每個人碗裡加上米飯,給男人杯里加滿自家釀好的米酒,然後就開始了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阿蓮走進屋子的時候還在不住地向夕陽落去的方向看,大家都在等她吃飯了。
山與山總是相連的,水與水都是相通的,老人們一直說這這句話,是的,也許成子跟阿蓮看到的山都是相聯的,他們看到的夕陽也是同一個太陽,但這距離卻是有些遠,一個在遙遠的北方,一個在濕潤的湘南。山的形狀有很多種,有的挺拔雄偉,有的逶迤延綿,有的婀娜多姿,有的小巧有致。人其實跟山也是一樣的,每個人的性格有著千差萬別,每個人的思緒延伸出來的形狀也象這山一樣各有姿色。只是這些山距離如此的遠,他們不能夠見面,二人就不同了,人可以碰到一起,可以超越距離的界限,有時候甚至還可以有心靈相約的時候。
距離其實是一種很玄的東西,說進就進說遠就遠,幾千里的距離不知道要走多遠,但是他們可以看著同一個夕陽,然後一起再夕陽下回去吃晚飯。同樣是吃晚飯,在距離的作用下他們的內容卻是那么的不同,成子吃著熱乎乎的饅頭阿蓮吃著相通噴噴的米飯,成子喝著黃河邊的水而阿蓮喝著清冽的湘江水,但是他們吃飯的原因卻又是有些相似的,都是為了填飽肚子即使肚子不餓也要跟家人一起吃飯,免得讓大家擔心。飯桌上的香味可以消除一天的疲勞,可以緩解家人之間的隔閡,可以讓人找到歸宿的感覺。吃飽了人的身體就有底了,思想才能活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成子寧願不吃飯,他害怕自己的思緒會在不經意間飛到另一個地方,飛到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人的飯桌上,看到同樣在吃飯的她。但是又不能不吃,那樣子會讓父母擔心。
三、
北方的鄉村進入了秋季,一派收穫季節的樣子,地里的玉米熟了,地瓜、花生也要豐收了,莊稼人忙活了一年,就等著這段時間了。盼秋、盼秋,盼個好秋一年不愁。農民忙活了一年,用盡了一年的力氣,就等著最後的收穫了,看到在地里把土地撐得破了肚的地瓜,看到把玉米棵墜的歪歪斜斜的玉米、看到飽滿成實的花生,孫遠一家的笑的合不攏嘴,盼了一年了就等著這一天了,收穫的日子數著手指頭過都沒有幾天了,就算兩個手掌都和起來也就十天了,十天以後就可以將一年的勞作收回家裡放在糧缸里,然後在上面蓋好蓋子,防止老鼠偷食。當然還可以時不時地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在太陽底下晾一下,以防止這些東西被潮氣腐蝕。其實把糧食間或的那到太陽底下曬,既是防止發霉也帶有一種炫耀的成分,到了誰家如果看到在光燦燦的太陽底下曬滿了糧食,莊稼人都會顯現出由衷的欽佩羨慕甚至是有那么一點嫉妒。孫遠一家的倒是沒有多少炫耀的成分,因為糧食這些年已經不是衡量一個人家裡富裕與否的唯一標準,到外面打工的人一個月賺的錢就可以買一家人一年辛辛苦苦生產的糧食,但是莊稼人就是莊稼人,手裡有糧心裡不慌。說到幾年的糧食豐收,還要感謝今年雨水充足,從春天開始老天爺就經常下雨,讓這些莊稼娃喝足了水,然後卯著勁的長,一天一個樣。說來也奇怪了,今年的雨水怎么就這么充足呢,充足到都把家裡的瓦房淋漏了,本來打算很快就找個瓦匠去修一下的,但是村裡的瓦匠大都外出打工了,自己跟老頭子年紀這么大了又不能爬上房子去修補,於是就在房頂上放了塊塑膠布,暫且防雨,等秋後人們打工的都回來了再找幾個瓦匠上去修一下。今年的雨水真足啊,把村子周圍的河河道道都灌滿了,到處都留著水,一直幾個月都不乾涸,說來也奇怪,這些小河道里竟然有了魚,往年都乾乾的河裡怎么就有了魚呢?孫遠一家裡搞不懂,也許是下的雨裡面就有魚兒吧,她有時候這么想。
孫遠一家的站在門口等孫遠一中午回來吃飯,從家門口那條小路一直向西走就是她家的地,按照往常的日子老頭子應該回來了阿,怎么今天還沒有回來呢?是不是地里的活太多了,要不我去幫幫他,她回到灶前看了看熱在鍋上的菜和饃,從腰間解下圍裙擦了擦手,低著頭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一個人差點跟他碰上。她剛想喊老頭子怎么現在才回來,但是她感覺到有什麼不對立即抬起了頭,是成子!是成子回來了。她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看到成子站在面前沖他笑。成子把行李放在房間後來到院子裡,從木桶里舀出一勺水洗去滿臉的汗水,還是家鄉的水好啊,洗把臉都這么舒服,他又從桶里舀了一勺涼水咕咚咕咚的喝起來,母親急的在後面喊道屋裡有涼開水幹嗎喝生水呢?成子邊擦嘴角邊笑著對母親說,家裡的水就是甜,母親漏出了憨厚的笑容。成子對著院子環視一周看到房頂蓋著一塊塑膠布,就問怎么回事。母親說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就是沒有人上房去修,他們兩個年紀大了也上不去害怕上去摔下來給孩子們添麻煩。成子拿過梯子爬上房頂將塑膠布扔了下來,然後讓母親遞上瓦、水泥,準備去修葺房子,孫遠一家裡的看著成子上梯子嘴也跟著一動一動的,不知道這是不是懸著的心得一種外在表現,成子沒上一級台階,她的嘴角都要動幾下,而且兩隻手分開像做捕捉的形狀,直到成子上到房頂她才松下來,然後給成子把瓦送上去,成子很快修好了房子。成子下來的時候她緊緊地扶住梯子,一直到成子落地她還把梯子按在手裡。很快孫遠一從地里回來了,一桌午飯增加了一雙碗筷,也比平常增添了許多快樂。
成子在屋頂修葺房屋的時候被街上走路的人看到了,因此成子回家的訊息沒有經過成子家人的傳播就讓村里很多人知道了。訊息有時候就是這樣,你想要傳播的別人卻不喜歡聽,你不經意的一個事情別人看到了卻傳播的非常快。以後幾天總有些人來找成子玩,這些都是跟成子從小長大的夥伴,他們來的時候有幾個還領著孩子來了,這些孩子按照輩分有些要叫成子叔叔、爺爺,有的甚至要叫曾爺爺,這聽起來有些搞笑。
日子在不經意間流淌著,就象村子周圍的流水一樣,河裡的水終究有流乾的時候如果天不再下雨,日子卻要無窮無盡的流,當然屬於每個人自己的日子也有流盡的那一天。那么在日子沒有流盡的時候就應該完成應該完成的事情,這也是合乎常理的,如果說人生就是一條河,人生就是一灘水,那么成子的水也許已經流盡了三分之一,或者說將近三分之一。小時候總感覺日子過得太慢,感覺自己的水流的太慢,總想自己什麼時候能像黃河那樣奔騰咆哮,但是慢慢的就開始害怕,這種害怕猶如院子裡載的絲瓜秧,越爬越高,越高越不知道方向,仿佛前面就是一座山,而自己也沒有了退路,誰也不能阻擋這水的流失,就算是一座山過來也攔不住,真的攔不住,不管那座山有多高。當成子的水流過了三分之一的時候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呢?母親知道,成子之道,很少說話的父親也知道,別人在生命之水流過了三分之一的時候已經在河裡有了自己的小船,有了生命的乘渡者,而成子的水依然什麼也沒有,只是白白的流進,這在母親看來不太正常,別人看來也覺得這么一灘水光禿禿的沒有意思,甚至有些浪費。
成子給父親點上一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煙,自己也點上一支。被朋友同學熱鬧了幾天的房間突然變得寂靜起來,只有父子二人吹吹得真真煙霧繚繞在屋子裡,母親從遠處看去這些煙霧隨著風變化著形狀,時不時地展現出一座座山的形狀。當生命的流水與山相遇沉寂了一段時間後,父親熄滅煙對成子說明天去相親吧,你也不小了。然後回屋睡覺去了,母親說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也跟隨著父親往裡屋走,成子看到父母的後背上都有了駝背,彎彎的供起來,那多么像一座山阿,那座曾經托起自己生命的愛的山。

阿蓮進村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遠遠的山呈現出黛色,有一種凝重的色彩。好像好久沒有回來了,在外面飄泊了好久,這熟悉的山還認識我嗎?這裡將我養大的水還能親近我嗎?我只是暫時的離開,離開了這裡,在暮色中我回來了,大山的女兒回來了。在外面的日子只是偶爾會想起家,想起溫暖的一切,但是距離往往阻緩了這些。四年真的是一種很怪的東西,一旦生長出來就如竹筍一般崛第而起,想攔也攔不住,任憑地面有多么堅實,那怕上面有著堅硬的岩石,它也要拐著彎從岩石的側面長出來。越是到了家門口,這種思念越是強烈,以至於不是走而是一路小跑著走向家門。遠遠的看到了一抹燈光,那應該就是家了,那裡有熟悉的溫暖、父母的關愛、爺爺奶奶的牽掛,還有小弟的俏皮。一切都放下了,此時大山外的一切都放下了,只有這種溫暖能使自己牽掛給自己保護使自己前進。溫暖的燈光下是熟悉的小臉,沉重的行囊卸下後感到無比的輕鬆,聞著遠處樹林裡飄來的清新的氣息,還有什麼能比這些更讓人放鬆呢?躺在母親準備的新被窩裡,一覺到天亮。
天亮後她才真正想起自己這次回來是乾什麼來的,自己這次來是為了完成家裡的任務。女兒大了就象燕子大了要飛出父母的窩,要給她一個新的家。一個女孩子不管在外面飄當多久,終究是要回到家裡的。女孩子都要有一個自己的家,都要嫁出去,不管嫁的好壞,這是母親早飯後說的話。人如果沒有思想該有多好,可以按照父母的意願去走,但是人怎么能沒有思想呢?有了思想還會有思絮,還會有感情,這感情就像村後地里的山芋,長的綠綠的壯壯的,但是總免不了要為了根部的山芋服務的命,人們不會只是誇獎山芋秧長的多么壯,最後還是要看這山芋果實是否飽滿。而感情是不是一種暫時而不實際的東西,阿蓮不知道,她也不想去問家裡人。在那個遙遠的南方城市裡,她看到了太多無果而終的感情,曾經極力保護自己,害怕自己也會陷入那樣一種境界。雖然極力逃避,但她還是碰到了,雖然她自己曾說過喜歡那個男孩,並且當初有些炫耀的成分,但是她自己終究像一個在外飄著的風箏,真正的操縱者在家裡,是自己的父母。離開了,就像自己曾經去那個城市一樣沒有聲息,那個男人說在她走後也要離開的,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只知道他家在遙遠的北方,那裡也有山。山芋秧在那年的夏天開始成長,速度有些快,讓周圍的人有些羨慕甚至嫉妒,經過了秋天,也許應該到了收穫的季節,然而遠方的風箏線輕輕一拉,她就要飛回去,也許這一次風箏再也不會飛起來了,也許只能在大山里飛一下,永遠不會越過那道南嶺,也不能跟著他去黃河邊上飛翔。風箏能飛多高呢?小時候她曾經問過放風箏的爸爸,爸爸牽著她的手說風箏永遠都飛不過我們家前面的那座高山,因為山能擋住太陽,更能擋住風箏。現在的她就像那個父親手中曾經的風箏,也像自家屋後的那顆山芋秧,永遠也飛不過那座山峰,永遠也不會只能停留在旺盛的外表。這裡的人們祖祖輩輩都是如此,自己也會順著父親手裡的線在大山邊上飛翔,永遠不可能飛過大山,即使有這個念頭,也會被拉回來。就算她是那棵山芋不被人們握著線不用人們的澆灌可以依靠自然的力量成長,但是誰又能保證這棵山芋一定能結出果實呢?
雖然像是這樣想,但是心底的思緒還是不能平靜。她曾經莽莽撞撞的走了出去一下去了一個大城市,有些迷茫,有些新奇。但是自己是一個現實的姑娘,可以不去理會那些燈紅酒綠,可以不會誤入歧途,可以老實本分的去打一份力所能及的工。現實到底是什麼東西,好還是壞?沒有人說的清楚,太不現實了容易讓人為了池塘邊的獵物陷進泥潭,而太過於現實則會讓池塘邊唾手可得的機會隨之流走。這不是辯證法的思想,我一個高中生也許搞不清楚這么複雜的問題,但是我也許丟掉了別人羨慕的一份感情。像到這裡阿蓮的臉上流下了一滴淚水,母親在一邊做鞋沒有看到,她也沒有急著擦掉。母親在做給未來女婿的鞋子,說好後天就去相親的,母親說他的腳是四十二碼的,雖然現在的人很少穿家裡做的鞋了但是這裡的老規矩是岳母腰圍未上門的女婿做一雙鞋,好讓他平平穩穩的走進自己的家門。鞋做的很仔細,一針一線,在鞋底上自己的鈉著,橫看豎看都那么整齊,好像他們家裡的雞都出來列隊歡迎這個未來的女婿一樣。他也穿四十二碼的鞋,成子也是穿這個碼的鞋子,他是不是有成子那么高呢?是不是有成子帥?這樣比較的時候,也許已經將那根風箏的線交給我家裡,已經放棄了山芋秧可愛的綠色,她也曾在內心抗爭過,但是風箏的命運終究要由放風箏的人掌握著,難道不是嗎?她想到這裡看了看遠處的高山,黛青色的山上長著匆匆的樹木。
今天,過了今天是明天,過了明天就是後天了,日子如從山上引入家裡的泉水一樣,從指尖流過,從嘴角流過,從眼中流過。
五、
相親是一種古老的風俗,不知道國外是不是這樣,在黃皮膚的中國人生活的地方這好像是一個通用的詞。媒人把條件相當的男女領到一起,然後讓他們看合適不合適。相親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去見面的,鄉親之前雙方的家長對對方就應該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覺得成功的把握性比較大才會見面。相親的介紹人叫媒人,老話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相親那就不可能完全像自由戀愛一樣,還是要考慮到父母的意志的。
小時候成子見過別人相親的,母親也曾經給別人說過媒,有時候相親的場所就安排在他家裡。但是至於相親究竟是什麼樣子他沒有經歷過,小時候家裡來了相親的人媽媽就趕他到外面去玩,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從來相親的人手裡得到一份糖果類的小禮物。長大了,他在外面讀數,畢業後去了遙遠的南方打工。在外面是不需要相親的,他曾經有過的女朋友都是大家人時候就開始談的。至於現在為什麼走了一個輪迴他還要回到老家接受這樣一種安排,他不知道,只是他不像在外面飄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受傷了,他需要回家裡來休養一下,所以這種安排是父母之命,也許是不能違背的。母親前兩天透話給他說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又是高中畢業有文化,成子只是在一邊聽,不插嘴。
相親在幾天后的一個集市上,成子低著頭沒有怎么看那個女孩子,只是大約看了一下樣子還可以,就是打扮的有些俗氣,以後他就低下了後。至於那個女孩子看沒有看他那是母親回來後告訴他的。母親說那個女孩子一直盯著他看,還總是笑,好像很滿意的樣子。母親問成子的意見怎么樣,成子只是說看看再說,現在還不知道。母親說看什麼看自己覺得就挺不錯的,那個娘家裡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姑娘也聰明。孫遠一隻是坐在那裡抽菸,他看著滿院子豐收的莊稼額頭的皺紋都舒展了,這是他一年勞動的收穫,玉米掛滿了梧桐樹,地瓜乾堆了滿滿的一糧倉,花生夠他們一家人吃好幾年油的富餘的還可以賣掉花錢。但眼前的兒子也是他半生勞動的付出,現在也應該結果了,就像花生吸足了養料要結果一樣。但是孫遠一隻是抽菸,他感覺兒子回來的比較匆忙而且有些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但是兒子大了,他又不好直接問。孫遠一家的在一旁跟兒子說這個不滿意也沒有關係,過兩天還有一個要見面,我兒子即是大學生長得又帥,這是里八鄉的大姑娘不是隨便找嗎?成子沒有說什麼,繼續坐在樹下曬著太陽吸菸。那煙霧隨著風兒飄出院子飄向南去了。這股煙能飄多遠,會不會飄到阿蓮那裡還是會一會兒就消失了。
六、
現在稻田裡的水稻已經豐收了,只有一些殘落的草留在地里,顯得有些荒涼。北方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慢慢飛來,時不時地發出鳴叫,這些大雁應該從遙遠的北方飛來,也許經過成子的家,也許這群大雁他也曾見過。怎么會看著大雁就想起了成子呢?是不是自己已經有些想念他了。想念這種東西一旦滋生了就想田野里的稻草,會漫無邊際的瘋長,長得瞞過田埂漫過小路,一直延伸到沒有邊際的田野。而這種野草不需要肥料,只要有時間就能生長,不過時間太長了也會枯死,她現在盼望的就是時間能磨滅這一切讓著思念的野草能夠在冬天苦味最後消失。但是這需要時間,也許現在她還忘不掉,等時間長樂她就能忘記一切,將那瘋長的山芋秧扯斷,重新開始一段生活。這種花她跟成子說過,對方只是說永遠不會永遠不會忘記她,成子說可以等三年,三年,也許三年以後自己已經到了另外意外田地上,在一縷新水的澆灌下長出另外一棵山芋,也許那山芋秧不會太茂盛,但是要結出果實那才是重要的。
明天,就等明天了,她就要去另外的一片田地,給自己已經開始枯萎的山芋秧尋找一份適合的土壤,至少是父母認為合適的土壤,然後開始一段新的生長。也許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自己無力去抗爭,在某個瞬間自己也有過這種打算,但是很快她這隻風箏就被輕輕的一拉線收了回來。他會不會恨自己?這也許是她現在關心的,沒有愛就沒有恨,就像沒有水就沒有生命一樣,他是愛過自己的,也許心裡會有對自己的怨恨。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倒是心安理得了,但是成子從開始到最後沒有說過要恨她。自己也許有些懦弱,為什麼要捨棄。
第二天如期到來了,其實前一天晚上母親就準備好了東西,而且囑咐她好好打扮一下,並且在耳邊說了好多那家人的好話,其實反覆說的也就是這個男孩子家裡名聲如何的好,男孩子如何的能幹等。阿蓮聽著,仿佛又沒有聽,母親在身邊說明天將要鄉親的男孩子,她自己心裡卻在想著另外一個人。她也許是愛過成子的,並且深深的愛過,如果不是因為家裡反覆的電話,不是因為不讓父母失望,她也許會跟成子走的,但她沒有這個勇氣,而且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一直感覺對成子沒有底,確切的說是很沒有底。畢竟距離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她不知道到成子那裡的山那裡的水她是不是能夠適應。害怕,有一種害怕從一開始就圍繞在她周圍,這種想法一旦紮根就像野草,可以將愛情的山芋秧包圍,甚至將它慢慢吞沒。有這種想法是正常的,是的,一切存在的東西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如果在那天晚上她說出分手後一段時間,成子不那么急躁,沒有做讓她傷心的事情她也許會努力下去,但是一切都是那么快,讓這棵山芋秧轉眼間就枯萎了。
在母親的帶領下,阿蓮去了相親的地方,在鄰村男方家裡,房子修的很氣派,三層的小樓,院子裡栽滿了花,雖然到了冬季沒有開放,但是明年春天來得時候很快就會花香滿院,到了明年春天,她是不是會走進這裡呢?她不知道,只是慢慢的走進了屋子,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相親。開始媒人介紹了雙方,並且說了一些客套話,大家都坐在一起喝茶。男孩子時不時地偷偷看她一眼,她有些害羞,只是偶爾抬起頭看一下大家,偶爾與男孩子的目光相碰的時候都羞得馬上低下頭。男孩子捧過來一些瓜子,她緊張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是母親幫她接了下來。事情似乎緊張得很順利,母親看到對方的父母很高興得樣子,自己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母親說不早了,要走了,對方熱情挽留,男孩子的母親說知道阿蓮今天來故意買的雞要殺給她吃的,阿蓮聽道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南海則已經出去捉雞了。似乎是為了顯示自己的熱情與勇敢,南海子追著一隻公雞滿院子跑,而公雞也許知道自己馬上要完了拚命的跑,整個院子裡一片熱鬧的景象,惹得大家都笑。當男孩捉到嗷嗷叫的公雞炫耀似的朝女孩回頭笑的時候阿蓮眼裡明明出現了成子的身影,以前她說過要帶一個男孩子回家,母親說過今年家裡沒有養雞招待客人還要帶外面買雞的事情,成子當時聽了只是笑,現在面前有個人要殺雞也在笑。阿蓮不知道這一餐是怎么吃得,雖然大家拚命的往她碗裡夾雞肉,但她沒有怎么東筷子,只是象徵性的吃了一塊兒。
事情發生了就要有結果,雖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結果,有很多都是只有開始沒有結束的,但是回來後母親就開始問她的態度,她只是含含糊糊的說還可以,就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七、
鄉村的夜晚非常寧靜,寧靜的可以聽到大地的聲音,可以聽到遠處大山的聲音。人想的太多了就會特別累,而且會無端的生出很多事情來,讓人感覺到無盡的煩惱。多少一起長大的夥伴都成家了,他們沒有出去念書,沒有到大城市去,他們也不會有那么多的煩惱,自然也不會想那么多。安全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成子在反覆的想這個問題。小時候父親是自己安全的保障,長大一點老師是自己安全的保障,現在長大了自己就是自己安全的保障。小時候感覺沒有安全感就會焦慮不安,如果一個女孩子感覺沒有安全感那是一種什麼樣子呢?是不是會離開?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東西都可以看清楚,但是感覺卻扎在心裡根深蒂固。村子的西邊山坡下流淌著一條河,他們之間也許是平衡的,所以才能相依相伴,如果水太大了就會改道,如果山太高了就會阻斷水,這像不像人們所說的門當戶對。是不是阿蓮感覺自己這座山太高了,有一天會自己獨自攀上雲頭,而把她那條河遠遠的摔在後面,甚至以後都看不到她?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也是不能強求別人給答案的。就像自己現在這樣子在外面飄泊這些年,受傷了痛了又要回來修養,還要服從父母去相親一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難道真的會服從這樣的安排,去娶一個這樣的女孩子結婚生子,不敢想,拍了一下腦袋感到嗡嗡作響,然後是一陣一陣的脹痛。
母親整天忙裡往外,給成子做各種好吃的,還時不時地問一下成子對相親的態度,並且裝作很輕鬆的樣子說沒有關係,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要慢慢來。但是成子分明看到了母親深埋的一種焦急,那種人年紀大了都回盼望兒孫滿堂的焦急。父親很多時候都是在一邊吸菸,看著院子中的莊稼發獃,只是偶爾在母子兩個談話的間隙看一眼成子,然後又低頭吸菸。
院子裡的雞被母親放了出來,高興得滿院子撒歡似的奔跑,滿院子裡刨食吃,其中有兩隻母雞身上的毛已經掉光了,在一群羽毛豐滿的雞裡面特別礙眼,讓人不願意多看他們兩眼,就連別的雞也都去啄它,不讓它們去吃主人丟下的食,只有等到別的雞都吃飽的時候它們才試探性的去吃剩在地下的玉米,而且警惕性極高的吃一粒玉米就倒退兩步然後回來再去小心翼翼的取另一粒玉米。不知道這兩隻雞什麼時候才能長出毛來,馬上就冬天了,再長不出來就要凍死了。成子母親在那裡叨念。
成子很少出門,一是因為大部分的同學朋友前兩天在他剛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串過門了,另一方面成子也不願意出去,因為別人總是問這問那的。
人一閒下來就會去想很多東西,就會想從前,而回想東西總少不了人,總是想起阿蓮的身影,聽說她回家相親了,現在怎么樣了呢?會不會已經成了?她在簡訊里曾經跟他說自己就要回去相親了,問成子對她有沒有信心,成子回答有信心但是希望不要成功,然後那邊的信息一晚上都沒有再發過來。那是在南方的那個城市裡,他們最後的日子裡的一段記憶。
人有時候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的,你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你不可能像家裡養的小黑一樣,只是吃飽了就不會有什麼責任了,而人生來就是有責任的,小時候要學習好,工作了要工作好賺錢多,再大了就要娶妻生子,等過兩年父母老了還要孝敬老人。人的一生就是一個輪迴,不可能去打破,即使你打破了這個圈,你也會不自覺地進入另外一個圈。人的生命也許就是一個圈再套一個圈,很多個圈把你圍起來。
兩天后成子又要去相親了,這次安排在了表姑家,就在鄰村,去的路上成子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是還是要去的,因為母親說年紀這么大了就不要那么扭了,他們還想要在臨死之前抱上孫子呢。
女孩子長得還可以,穿的也比較時髦,好像城裡的女孩子,但是氣質就差遠了。媒人介紹說女孩子在省城打工,然後又說成子是大學生在南方大城市裡工作。後來的話成子沒有聽清楚,只是默默地在一邊。
相親的結果依然是不明確,幾天后媒人來家裡問訊息,成子沒有出來躲在屋子裡看書,母親回復媒人說等兩天讓孩子好好想一想,媒人顯然聽了有些不快,母親連忙遞上好煙,說了許多客套話。媒人臨走的時候撂下一句話“別以為就你們家兒子好,人家姑娘可是十里八鄉的美女,大把的男孩子追”,母親連連稱是,這句話也許是媒人故意說給成子聽的,也許不是。
成子從窗戶看到那兩隻母雞身上長出了一點小絨毛,暫時擋住了紅紅的皮膚,顯得不那么難看了,而且那些雞也不再滿院子裡追著啄它們了。
季節馬上就要冬天了。
八、
阿蓮這邊媒人也來問過了,但是阿蓮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母親也只是說再等兩天等兩天,一邊堆滿笑意倒茶一邊遞上煙。媒人走後母親有些焦急的問阿蓮的態度,阿蓮扯著衣角說再想想。母親問是不是丟不下以前那個,阿蓮沒有說什麼,來到了家門口,站在門邊扶著門框向遠處望去。
村子東面傳來了陣陣樂聲,穿過曲折的小路掠過高高的樹梢夾雜著別人家的狗吠傳到面前,然後又像在地上打了幾個鏇進入了阿連的耳朵。這聲音有些急促但是充滿著喜慶,並且越來越近,以至於這種聲音不需要再迴旋幾次就直接塞進了她的耳朵。慢慢的從小路的那一頭走近來,一輛汽車出現在不遠處,另一輛也出現了,是那種上面掛滿了紅綢的汽車,這是誰結婚了,阿蓮想著。汽車在離阿連家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從小車中走出一個穿著婚紗的女子,雪白的婚紗上挽著一束紅玫瑰,在這初冬的季節顯得特別眨眼,身邊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那應該是新郎了。鄉間的樂隊也從後面的卡車上跳了下來,跟在新娘的後面。在後面就是一些看熱鬧的村民,遠遠看去浩浩蕩蕩很有一些氣派。要到村子的西面去,阿蓮面前的路成了必經之路。阿蓮想要躲回家裡去,但是母親這時候也走了過來,並且叫住她讓她看一下這熱鬧。新娘走過的時候阿蓮躲在門後面,母親的身體擋住了她的大部分,她只是露出一個腦袋在那裡觀看。新娘化妝很漂亮,而且有些洋氣,像城裡人的模樣。這時候新娘不知道怎么朝阿蓮家的門口看了一眼,然後很快的又在新郎的陪伴下向前走去,這個新娘好像很熟悉,要不怎么會那么眼熟呢?阿蓮反覆思索著向院子裡面走去,對,那個人很眼熟。這時候母親也跟著阿蓮進了院子。“看到沒有,這就是村東頭燕子,跟你一樣大的,今天已經結婚了,嫁給了村西的孫壯,你們從小都是一塊長大的”,母親的語氣中有了一種羨慕,還有一種對阿蓮的鞭策。對,燕子,那是燕子,小時候一起長大讀書的,怪不得那么眼熟,還有孫壯那時候也是一起玩的。母親繼續說道別看孫壯人長得一般,但是從聰明,在城裡作生意,前面那輛小汽車就是他自己的。燕子在外面打了幾年工,好像很風光,但最後還不是要嫁到村里來,外面碰到再好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家裡的人才知根知底。母親繼續說,但是阿蓮已經聽不到母親在說什麼了。
每個人都曾有自己的夢想,出門打工就是為了實現夢想的一個手段,阿蓮也曾有過,雖然沒有跟別人說過。慢慢的長大了,人的理想也在慢慢的變,就像這山這水也會變一樣。自己在那個城市裡也想過有一份愛情,但是當愛情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又有些猶豫,害怕,甚至逃避。人在風口浪尖上的時候往往會產生後退的想法,因為後面有一篇開闊的地方,雖然越過這道風浪就是美麗的海島,但是很多人還是會選在後退到那座身後的礁石上。也許自己回來就是這個樣子,父親的電話一打母親的叮嚀一多,她自己就像那飄飛的風箏一樣跟著那根細細的線回來了,雖然回來的不情不願。
看到了燕子,阿蓮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去看一下燕子的衝動,這種衝動一旦產生了就不可抗拒。但是今天去是不行的,明天去也不可以,那就等過兩天再去吧。
幾天后是一個大晴天,阿蓮打扮利落了就走出家門超孫壯也就是燕子家走去,說打扮其實也沒有怎么打扮,她一直挺樸素的,在外面這些年連化妝她都不會。
走不遠就到了孫壯家,她站在門口敲了一下院門,沒有人應聲她又敲了一遍,裡面傳說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門沒有關近來吧。阿蓮推開門走了進去,剛裝修過的房子顯得非常整齊,二層的小樓有種外國味但是自己又說不出來。正在阿蓮站在院子裡躊躇的時候有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相互對視了有至少五秒鐘,那個女人突然說:“原來是阿蓮阿,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阿蓮笑笑說“你都結婚了,我也不知道,今天才過來看看你”說著話燕子已經將阿蓮讓進了屋子,進屋後她在裡面看了一圈發現屋子裡除了她們倆沒有別人了。燕子也許看出了她的想法,就說我們家孫壯去城裡了,生意忙離不開。然後就是一些客套話,然後說了這些年沒有見面都去了哪裡做什麼了。燕子說她在省城做了幾年服務員,後來感覺太苦太累就回來了,還是嫁個人吧,自己也不小了。阿蓮一邊喝茶一邊聽燕子說,“聽我媽說孫壯哥在城裡做生意很有錢的,你以後可就享福了。”阿蓮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這樣說了一句。燕子的臉突然嚴肅起來,“享什麼福阿,人到了這個年紀就該做這樣的事情了,如果我小兩歲跟你一樣我才不會嫁給他呢。結婚之前家裡、媒人說的多好,訂婚後我才發現他根本就是一個小混混,有兩個小錢就不知道是誰了,吃喝嫖賭抽樣樣都會,我想退了這門親事但是家裡死活不同意,我也就只好這樣了。這不結婚在家裡呆了沒有兩天就又進城了,我知道他在城裡還有女人”說完把磕掉的瓜子皮扔出去老遠。
“聽說你這次也是回來相親的?”阿蓮聽到點頭。
“這些年你難道就沒有在外面碰到一個合適的,或者是真心對你好的?我說句實話在家裡就是這樣結了婚就完了,父母完成了自己的命運,不會在乎你的什麼感情,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回來相這個親,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阿蓮笑了笑。燕子感覺自己仿佛說多了話,其實她從小就直言至於,雖然比阿蓮大兩歲。然後又補充道:“我這是說自己的,你年輕漂亮就不一樣了。”
走出燕子家,到自己家門的距離燕子感覺仿佛走了一個世紀。在去燕子家之前她對燕子還是有些羨慕的,至少在形式上還有母親的勸說下有些妥協了,但是燕子說出來的一切又出乎她的想像,按照母親的說法孫壯是這周圍幾個村子最好的小伙子了,就是給她自己介紹的那個小伙子也沒有孫壯好。
失望是在所難免的,失望以後就產生了猶豫,本來的猶豫就更加嚴重了。自己難道真的就像那個風箏永遠都不能飛出這片大山,只要父親將手中的線輕輕一拉,她就要回來,就要回到他們安排好的一切中來,然後按照他們的安排順著他們的足跡走完一輩子。
九、
成子在家裡呆了半個多月了,家裡也安排他相了幾次親,但是他都沒有表態。也許自己從本質上講是一個不太現實的人,有些浪漫主義色彩,成子坐在房間裡抽著煙這樣想自己。本來以為愛情客氣拋棄一切讓一個女孩子跟著她,但是女孩家裡堅決反對的原因卻是很簡單:距離太遠了。這點問題在他看來簡直是小的可憐甚至可笑,但是這在阿蓮父母那裡可是天大的事情,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到這么遠的地方。成子也知道自己確實做錯了事情,自己不應該在阿蓮被父母的壓力逼迫下說出分手的時候對她發火,但在那之後每個心疼得夜晚他都會自己去喝酒,喝得伶仃大醉,往往不省人事。這是一種逃避,想讓自己忘掉一切。但是人往往喜歡自欺欺人,這些事情怎么能忘掉呢?連傻瓜都知道。他努力過,做了許多的事情想要挽留住阿蓮的心,他曾經很多次流著淚問阿蓮難道你就真的捨得這份感情回家去相親嗎?難道你就那樣接受家裡給你安排的一個人嗎?沉默的美麗的臉最終帶著一些難以明白的表情離開了他,飛回了那片大山深處。
成子在家裡表面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不想讓母親、父親擔心。
但是經過了幾次相親,他已不能繼續欺騙自己,他自己不能介紹這樣的婚姻,不能再沒有忘記心愛的人以前去接受另外一個女人,那是對自己也是對對方的不負責任。
要走?這是成子在相親三次以後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說了這話但是他沒有讓別人看住來。
成子走到院子裡,看了看家裡的牆有些磚已經掉了,豬圈也有些想倒塌的樣子。於是他到鎮上買回來磚塊、沙子、石灰、水泥等,然後跟父親一起把這些東西修葺了一遍。每一塊磚他都擺放得那么仔細,每一板水泥他都泥的那么平整,好像要給自己蓋結婚的新房一樣。母親在一邊看著父子兩個幹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然後帶著這份笑意在父子兩個人忙碌的身影后做飯、幫忙,看到兒子滿頭大汗就找來乾淨的毛巾給兒子搭在肩膀上。
三天后家裡的院牆豬圈雞圈都修好了。
成子抬頭看了一下天,沒有樹葉遮擋的天空一覽無餘的展現在了他的眼前。現在阿蓮怎么樣了,相親是不是已經定下來了。一片仍然纏繞在樹枝上的葉子掉了下來,砸到成子的眼睛上,成子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由兩串熱乎乎的東西留了下來,一直到嘴裡,有股鹹鹹的味道。他趕緊轉過身去,沒有讓在不遠處做飯的父母親看到。
十、
夢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科學家說夢是大腦在休息的事後一種無意識的思維,老人們說夢是一種先兆,有些人說夜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也許是個好東西,要不人們怎么會說美夢、夢想呢?但是夢有時候也是壞的,也有噩夢、夢魘的說法。阿蓮做過很多夢,在離開那個城市前她經常做忙,而且夢到成子。有一天她夢到成子,夢裡成子有老婆孩子,孩子還罵她,她驚醒了,淒冷的夜晚讓這個夢更加嚇人。第二天她問成子是不是真的,成子說這絕對是假的,自己可以以人格擔保,而且還可以領著阿蓮去看一下。阿蓮只是笑,她也知道自己是開玩笑的,因為夢畢竟是夢嗎。
阿蓮的怪夢一直纏繞著她,她有一天夢到自己跟成子走了去了那個遙遠的地方,父親由於生氣心臟病犯了,緊緊地捂著胸口,母親在一邊哭泣,當她牽著成子的手回頭看家的時候父親痛苦的表情中多了一份憤怒,朝她大聲喊著什麼,但是自己一句都聽不到。
這樣的夢反覆出現,自己的神經都快崩潰了,不知道怎樣好,她變得非常害怕夜晚,害怕睡覺,怕一個又一個奇怪的噩夢會準時地出現在他的夜晚中,然後讓自己的心一點一點離成子遠去,但最終她選擇了逃避,她回到了家裡,她想這樣就可以不去做噩夢了,從此就可以將成子忘記。但回到家裡後她還是做夢,夢到成子在一片水邊跟她說話,勸她不要回家相親,不要離開他走,然後就是成子突然被水淹沒了,從腳都腿,到腰,然後漫過了脖子,漫過了說著話的嘴,然後只剩下一片氣泡浮在水面上,並且還有水泡繼續的冒出,但是她已經不到在說什麼?是不是成子在罵自己,恨自己絕情,但是自己也是沒有辦法的阿,自己的苦衷誰能理解呢?而且整個夢中奇怪的是自己眼看著成子被水淹沒卻沒有去拉成子一把,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絕情了?阿蓮對著黑暗的夜空問自己,然後淚水伴著哭聲飄蕩在一個人的黑夜裡。
媒人又來了一次,送走媒人後母親已經有些不耐煩地問她的態度,並且說這可是個好婆家,父親只是在一邊抽菸,時不時的給母親交換著眼神。
中午吃完飯阿蓮靜悄悄的回到了房間,關上房門睡覺。
成子坐在一個寬敞的房間裡,寬大華麗的書桌上他正在伏案寫作,一個漂亮的女人給成子泡了一杯濃濃的咖啡給成子送過來,在香濃的咖啡味縈繞下兩個人對視而笑,女人慢慢的躺在了成子的懷裡——
醒了,這是一個夢。成子自己現在也許已經忘記自己了。
也許人要認命,自己這隻風箏從大山的峽谷里飛出去轉了一圈,到最後還是要回來,開始自己的真正一生。希望成子真的是幸福的。
“媽,你告訴媒人吧,我答應這門親事了。”這句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話,使母親突然興奮起來,使在一旁抽菸的父親被煙嗆得咳嗽了兩聲,但那聲音是高興的。母親連忙去到媒人家報喜,把阿蓮和父親留在了諾大的園子裡。阿蓮看著父親,想起自己曾經跟成子說說自己小時候的願望就是找一個像父親這樣的男朋友,現在的這門親事跟父親有幾分相像呢?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十一、
家裡改修的東西都修了,該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昨天成子又幫母親把小麥拉到磨坊磨了一車麵粉,足夠老兩口吃一年的了。
沒有什麼事情了,成子突然想起今天就是十二月三十日了,北方的天已經很冷了,也許湘江邊還沒有這么冷。今天是阿蓮的生日,早晨背起昨晚已經收拾好的背包的時候成子對自己說。
走出院子的時候成子看了一眼父母的房間,門還沒有開,這時候父母應該還在熟睡中。剛剛修葺的院子顯得乾淨而整潔,豬圈剛修好的地方站了幾隻雞,而那兩隻成子回家的時候光禿禿的雞也已經扎出了毛,在冬天的早晨可以來阻擋寒冷了。
成子在院門口停了下來,他想起有一件什麼事情沒有做,轉身從身上拿出了兩千塊錢押在母親的窗下,然後在大門口又停了下來,還有一件什麼事情沒有做,他突然分開了雙腿,背對著屋子,在大門側的一片空地上像小時候一樣撒尿,關上大門後那群雞從豬圈上下來到成子剛才方便過的地方用爪子刨了起來,露出了新鮮的痕跡。
山依然挺立在那裡,被從東邊升起的太陽塗上了一層金黃色,山腳下的小河依然是靜悄悄的流過,水面上波紋閃爍著明亮的陽光。
阿蓮定親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院子裡充滿了熱鬧的氣氛,阿蓮坐在屋子裡,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客人發獃。
手機響了,一則簡訊“阿蓮,祝你幸福。我走了,去一個新的地方,去一個山、水都與你看到的山、水相連的地方。”
阿蓮走出院子,看到遠處的高山依然那么挺拔,水依然那么清澈,只是那山、那水、那人已經是昨天的了。今天的山、今天的水、今天的人已經屬於另外一片天,屬於一支擁有了更多跟線的風箏,在偶爾有風的日子裡再也不能從山谷中飛出去,只能在半山腰徘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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