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的愛情》

《不成功的愛情》

《不成功的愛情》王小波個人傳記。講述陰陽兩界逾十載,似水流年,金銀鋼鐵鑄朝代,地久天長。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不成功的愛情》包括大學四年級,黑鐵公寓,最燦爛的陽光,
圖書封面圖書封面
王仙客尋無雙記白銀時代,鬼營,奸黨與我們,不成功的愛情,《紅拂夜奔》片段,《三十而立》片段之一,《三十而立》片段之二等。

作者簡介

王小波1952年5月13日出生於北京,1968-1970年,雲南兵團農場職工,1971-1972年,在山東牟平插隊,後做民辦教師。1972-1973年,北京牛街教學儀器廠工人。1974-1978年,北京西城區半導體廠工人。1978-1982年,中國人民大學貿易經濟系學生。1982-1984在,中國人民大學——分校教師。1984-1988年,美國匹茲堡大學東亞研究中心研究生,獲碩士學位。1988-1991年,北京大學社會學所講師。1991—1992年,中國人民大學會計系講師。1992-1997年,自由撰稿人。1997年4月11日在北京逝世。

媒體評論

王小波的文章寫得恣肆隨意,非常自由,常常還滿口諧謔,通篇調侃,一副頑皮相。如今調侃文字並不罕見,難得的是調侃中有一種內在的嚴肅,鄙俗中有一種純正的教養,這正是我讀他的作品的印象。——周國平

精彩書摘

大學四年級

在大學裡的第四年,以前空空蕩蕩的信箱忽然滿了起來,我開始收到推銷各種東西的郵寄廣告:時裝、皮衣、首飾、化妝品、成套的唱片、CD、LD、叢書、文庫,等等。有些東西過去買不起,有些東西人家不賣給我們;現在這些東西我都有了,堆在雙層床的頂上。到目前為止,我還沒付過錢,全是賒購。它們不僅是商品,還是我已經長大的證明。有一樣東西人家在努力推銷,我還沒有買,那就是公寓的入住權。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再有一年,就要畢業,搬出學生宿舍,住進黑鐵公寓。以前的事情未必值得記述,對我來說,大學的四年級是第一個值得記錄的年度。所有上過大學的人,都必須住在有營業執照的公寓裡。據說公寓裡特別好,別人想住都住不進去。假如你生在我們的時代,對這些想必已經耳熟能詳,但你也可能生在後世,所以我要說給你知道——假如有樣東西人人都說好,那它一定不好,這是一定之理。我有一個表哥,開著一所黑鐵公寓。我和他說,想到公寓裡看看。他說,我正要搬家,你就不用過來了。他正要搬進我們學校對面的舊倉庫,正在那裡裝修房子。閒著沒事時我常去看看,但裝修公司的人不讓我進去,說是這種地方不準學生來看。我說我是業主的表弟,表哥讓我來看看工程質量,他們才讓我進去了。我表哥的公寓裡地下鋪著黑色的水磨石,四壁上塗著黑色的油漆。整個樓層黑得一塌糊塗,看起來倒是蠻別致的。地面和四壁都做好之後,在裝修公司的泛光燈照耀之下,這地方像個夜裡開放的溜冰場。但這地方想要住人的話,就得隔成房間才對。後來他們開始打隔斷——水磨石地面上早就留好了地腳,他們在地腳上豎起了若干鐵柱子,在鐵柱子之間架起了鐵柵欄,又在鐵柵欄上塗上了黑漆。一面做這些事,一面往裡面搬粗笨家具。等到這些活做好了之後,這地方倒像個動物園,放著很多關動物的籠子。和獸籠不同的是,每一間裡都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有床,有桌子,這就讓你不得不相信,這些籠子是給人住的:獅子老虎既不會坐抽水馬桶,也不會坐椅子。我在滑溜溜的地面上走著,冷風刺著我的耳朵。時值冬日,北風在拆去了窗框的方洞中呼嘯著。工人正把這些洞砌起來,此後這裡會是一所沒有窗戶的房子,不點燈會伸手不見五指。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就不能留著窗戶。我表哥的房子裝修好了,他搬了過來,帶著他的家具、雜物,還有六個房客。家具裝在大卡車上,由搬家公司的人搬上樓去,房客裝在一輛黑玻璃的麵包車上,上直沒有露面。那輛麵包車窗子像黑鐵公寓的窗子_樣,裝著鐵柵欄,有個武裝警衛坐在車裡,還有幾個站在了周圍。等到一切都安頓好了,才把麵包車的門打開,請房客們下車。原來這些房客都是女的。有兩位有四十來歲,看上去像學校里的教授。有三位有三十來歲,看上去像學校里的講師。還有一位只有二十多歲,像一個研究生,或者是高年級同學。大家都拖著沉重的腳鐐,手裡提著一個黑塑膠垃圾袋,裡面盛著換洗衣服,只有那個友孩沒提塑膠袋。她們從車上下來,順著牆根站成了一排,等著我表哥清點人數。我表哥搬家那天,北京城裡刮著大風,天空被塵暴弄得灰濛濛的,照在地面上的陽光也變得慘白。有兩位房客戴著花頭巾,有三位房客戴著墨鏡,其他人沒有戴。我表哥說:老師們,搬家是好事情,大家高興一點——這回的房子真不賴。但她們聽了無動於衷,誰也不肯高興。我想這是很自然的,披枷戴鎖站在過往行人面前,誰也高興不起來。我聽說監獄裡的犯人犯了錯誤時,就給他們戴上腳鐐作為懲罰——這還是因為他們已經在監獄裡,沒別的地方可送了。我們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又沒招誰惹誰,幹嗎要戴這種東西。當然,給犯人戴的腳鐐是生鐵鑄的,房客們戴的腳鐐是不鏽鋼做的,樣子非常的小巧別致。但它仍然是腳鐐,不是別的東西。我表哥見我在發愣,就解釋說:這不是搬家嗎,萬一跑丟一個就不好了——咱們平時不戴這種東西。我表哥像別的老北京一樣,喜歡說“咱們”來套近乎,但我覺得他這個“咱們”十足虛偽,因為他沒戴這種東西。這些房客里有五個戴著手銬或者拇指銬——這後一種東西也非常的小巧,像兩個連在一起的頁針,把兩手的大拇指銬在了一起。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假如沒有鑰匙,不把大拇指砍掉是取不下來的,而把拇指砍掉了就會立刻成為殘廢。她們雙手並在前面提著袋子,像動物園裡的狗熊在作揖。我表哥又說:手銬出門時才戴,不是總戴著的。那個年輕的女孩倒是沒戴手銬,雙手被一條麂皮繩子反綁在了身後。她挺起胸膛,好像就要從容就義的樣子。我表哥解釋說:這位老師討厭手銬,所以用根繩子。他還對我說,要是你將來討厭手銬,或者對鐵器過敏的話,也可以用根繩子——他是在和我說笑話。我聽說癌症病房裡的病人總拿死和別人開玩笑;已婚的女人和未婚的女人間總拿性來開玩笑。但我覺得這個笑話十足虛偽,因為他自己並沒有用根繩子嘛。所有公寓的人肘彎都扣著一根鐵環,被一根鐵鏈串在一起,只有我表哥例外,這件事讓人看著實在有氣。有句話我們經常聽說:知識分子是社會的精英——而我正要變成一個知識分子,或者說,一個精英。以前我聽到這裡就滿意了,現在不滿意。現在我覺得更重要的是:應該怎么對待這些精英。這些房客們都穿著鄭重的秋季服裝——呢子的上衣和裙子,這些衣服都是很貴的;臉上塗了很重的粉,嘴唇塗得鮮艷欲滴。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個年輕的女孩沒有化妝。她穿著花格襯衫,袖子挽到肘上,那個扣住手臂的鐵環被掩在袖子裡。下襟束在腰帶里,那條小牛皮的腰帶好像是名牌。腿上穿著褪色的牛仔褲,腳下穿一雙雪白的運動鞋。那條不鏽鋼的腳鐐亮晶晶的,鐐環扣在套著白襪子的腳腕上。背著手,姿勢挺拔,四下張望著——她排在隊尾。混在這樣一群人里,她非常搶眼,我不禁盯住了她。她的領口敞開著,露出了鎖骨和一部分胸口,隨著呼吸平緩地起伏著。後來她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她的小臂修長,手腕被黑色的皮條糾纏著。有時她握緊拳頭,把雙手往上舉著,這樣雙臂就構成個W形;有時又把手放下來,平靜地搭在對面的手臂上。與此同時,別的房客低著頭,一動都不動。直到一切都安頓好了,我表哥才說:好,進去吧。房客們從黑鐵公寓的前門魚貫而入,像一夥被逮住的女賊。那個女孩走在最後,她在我腳上踩了一腳,說:小傻冒!看什麼你?既然她說我是傻冒,想必我就是傻冒了,但她也該告訴我,我到底傻在哪裡。我還想和她說幾句,但她已經走過去了。電動的鐵門嘩啦啦地關上,把別人都擋在了門外。我住的宿舍離學校的南牆很近,學校的南牆又和我表哥開的公寓很近,有一段南牆是砌鍋爐的耐火磚砌的,黃磣磣的,看起來很古怪。牆下有窄窄的一條草坪,出了南牆就能看見,總沒人澆水,但草還活著。草坪里種了一叢叢的月季,夏天草坪上滿是西瓜皮。草坪前面是馬路,過了馬路就到了黑鐵公寓門前。人們說,所有的聰明人都住在公寓裡,住在公寓外面的人都不夠聰明。聰明人被人像大蒜一樣拴成一串,這件事卻未必聰明。你知道的吧,這世界上最不幸的事就是:吃了乾辛萬苦,做成一件傻事情。黑鐵公寓是一座四四方方的混凝土城堡,從外面看起來是淺灰色的,但它名副其實,因為它裡面非常的黑。在高高的天花板上,亮著一盞遙遠的水銀燈,照著這間寬大的房子,好像一座籃球館內部的樣子,但是這裡沒有籃球架子。從底層的中央乘升降機到達四樓,你會發現自己在十字交叉的通道的中心。每條通道通向一個窗子,窗子的大小剛夠區別白天和黑夜。在通道兩邊,雕花的黑漆鐵欄桿後面,就是黑鐵公寓的房間——房間裡的一切都一覽無餘,你怎么也不肯同意,像這樣的小房間可-以要那么多的房錢。但是人家也不需要你同意,他們徑直把你推進其中的一間,然後你就得為這間房子付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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