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六十五回

《三國演義》第六十五回

《三國演義》第六十五回:馬超投奔漢中張魯,張魯受劉璋之託派馬超前去營救劉璋。馬超與張飛大戰一整天,不分勝負,諸葛亮派人前去賄賂張魯謀士楊松,楊松向張魯誣告馬超欲謀反,使得馬超進退兩難,劉備趁機勸降了馬超,在馬超的輔助下攻取了益州,劉璋投降。

回目

馬超大戰葭萌關 劉備自領益州牧

簡介

馬超自告奮勇,攻葭萌關捉劉備。
孔明用計敗李嚴,李嚴說費觀降備,備得綿竹。
張飛與馬超連戰不分勝負。
孔明趕到葭萌關,連施計謀,先使魯罷兵,又使超降備。馬超願與弟岱取成都。
劉璋出降。備自領益州牧。
玄德聽趙雲勸阻,不把成都有名田宅賜諸官。
孔明治蜀法重,但對法正之橫不責,法正自斂。
雲長欲入川與馬超比試武藝,孔明以書安撫之。

正文

《三國演義》第六十五章《三國演義》第六十五章

卻說閻圃正勸張魯勿助劉璋,只見馬超挺身出曰:“超感主公之恩,無可上報,願領一軍攻取葭萌關,生擒劉備,務要劉璋割二十州奉還主公。”張魯大喜,先遣黃權從小路而回,隨即點兵二萬與馬超。此時龐德臥病不能行,留於漢中。張魯令楊柏監軍,超與弟馬岱選日起程。
卻說玄德軍馬在雒城,法正所差下書人回報說:“鄭度勸劉璋盡燒野谷,並各處倉廩,率巴西之民,避於涪水西,深溝高壘而不戰。”玄德、孔明聞之,皆大驚曰:“若用此言,吾勢危矣!”法正笑曰:“主公勿憂。此計雖毒,劉璋必不能用也。”不一日,人傳劉璋不肯遷動百姓,不從鄭度之言。玄德聞之,方始寬心。孔明曰:“可速進兵取綿竹。如得此處,成都易取矣。”遂遣黃忠魏延領兵前進。費觀聽知玄德兵來,差李嚴出迎。嚴領三千兵也,各布陣完。黃忠出馬,與李嚴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孔明在陣中教鳴金收軍。黃忠回陣,問曰:“正待要擒李嚴,軍師何故收兵?”孔明曰:“吾已見李嚴武藝,不可力取。來日再戰,汝可詐敗,引入山峪,出奇兵以勝之。”黃忠領計。次日,李嚴再引兵來,黃忠又出戰,不十合詐敗,引兵便走。李嚴趕來,迤邐趕入出峪,猛然省悟。急待回來,前面魏延引兵擺開。孔明自在山頭,喚曰:“公如不降,兩下已伏強弩,欲與吾龐士元報仇矣。”李嚴慌下馬卸甲投降。軍士不曾傷害一人。孔明引李嚴見玄德。玄德待之甚厚。嚴曰:“費觀雖是劉蓋州親戚,與某甚密,當往說之。”玄德即命李嚴回城招降費觀。嚴入綿竹城,對費觀贊玄德如此仁德;今若不降,必有大禍。觀從其言,開門投降。玄德遂入綿竹,商議分兵取成都。
忽流星馬急報,言:“孟達霍峻葭萌關,今被東川張魯遣馬超與楊柏馬岱領兵攻打甚急,救遲則關隘休矣。玄德大驚。”孔明曰:“須是張、趙二將,方可與敵。”玄德曰:“子龍引兵在外未回。翼德已在此,可急遣之。”孔明曰:“主公且勿言,容亮激之。”卻說張飛聞馬超攻關,大叫而入曰:“辭了哥哥,便去戰馬超也!”孔明佯作不聞,對玄德曰:“今馬超侵犯關隘,無人可敵;除非往荊州取關雲長來,方可與敵。”張飛曰:“軍師何故小覷吾!吾曾獨拒曹操百萬之兵,豈愁馬超一匹夫乎!”孔明曰:“翼德拒水斷橋,此因曹操不知虛實耳;若知虛實,將軍豈得無事?今馬超之勇,天下皆知,渭橋六戰,殺得曹操割須棄袍,幾乎喪命,非等閒之比。雲長且未必可勝。”飛曰:“我只今便去;如勝不得馬超,甘當軍令!”孔明曰:“既爾肯寫文書,便為先鋒。請主公親自去一遭,留亮守綿竹。待子龍來,卻作商議。”魏延曰:“某亦願往。”

212年 劉備攻川212年 劉備攻川

孔明令魏延帶五百哨馬先行,張飛第二,玄德後隊,望葭萌關進發。魏延哨馬先到關下,正遇楊柏。魏延與楊柏交戰,不十合,楊柏敗走。魏延要奪張飛頭功,乘勢趕去。前面一軍擺開,為首乃是馬岱。魏延只道是馬超,舞刀躍馬迎之。與岱戰不十合,岱敗走。延趕去,被岱回身一箭,中了魏延左臂。延急回馬走。馬岱趕到關前,只見一將喊聲如雷,從關上飛奔至面前。原來是張飛初到關上,聽得關前廝殺,便來看時,正見魏延中箭,因驟馬下關,救了魏延。飛喝馬岱曰:“汝是何人?先通姓名,然後廝殺?”馬岱曰:“吾乃西涼馬岱是也。”張飛曰:“你原來不是馬超,快回去!非吾對手!只令馬超那廝自來,說道燕人張飛在此!”馬岱大怒曰:“汝焉敢小覷我!”挺槍躍馬,直取張飛。戰不十合,馬岱敗走。張飛欲待追趕,關上一騎馬到來,叫:“兄弟且休去!”飛回視之,原來是玄德到來。飛遂不趕,一同上關。玄德曰:“恐怕你性躁,故我隨後趕來到此。既然勝了馬岱,且歇一宵,來日戰馬超。”次日天明,關下鼓聲大震,馬超兵到。玄德在關上看時,門旗影里,馬超縱騎持槍而出;獅盔獸帶,銀甲白袍:一來結束非凡,二者人才出眾。玄德嘆曰:“人言‘錦馬超’,名不虛傳!”張飛便要下關。玄德急止之曰:“且休出戰。先當避其銳氣。”關下馬超單搦張飛出馬,關上張飛恨不得平吞馬超,三五番皆被玄德當住。看看午後,玄德望見馬超陣上人馬皆倦,遂選五百騎,跟著張飛,衝下關來。馬超見張飛軍到,把槍望後一招,約退軍有一箭之地。張飛軍馬一齊紥住;關上軍馬,陸續下來。張飛挺槍出馬,大呼:“認得燕人張翼德么!”馬超曰:“吾家屢世公侯,豈識村野匹夫!”張飛大怒。兩馬齊出,二槍並舉。約戰百餘合,不分勝負。玄德觀之,嘆曰:“真虎將也!”恐張飛有失,急鳴金收軍。兩將各回。張飛回到陣中,略歇馬片時,不用頭盔,只裹包巾上馬,又出陣前搦馬超廝殺。超又出,兩個再戰。玄德恐張飛有失,自披掛下關,直至陣前;看張飛與馬超又斗百餘合,兩個精神倍加。玄德教鳴金收軍。二將分開,各回本陣。

馬超馬超

是日天色已晚,玄德謂張飛曰:“馬超英勇,不可輕敵,且退上關。來日再戰。”張飛殺得性起,那裡肯休?大叫曰:“誓死不回!”玄德曰:“今日天晚,不可戰矣。”飛曰:“多點火把,安排夜戰!”馬超亦換了馬,再出陣前,大叫曰:“張飛!敢夜戰么?張飛性起,問玄德換了坐下馬,搶出陣來,叫曰:“我捉你不得,誓不上關!”超曰:“我勝你不得,誓不回寨!”兩軍吶喊,點起千百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兩將又向陣前鏖戰。到二十餘合,馬超撥回馬便走。張飛大叫曰:“走那裡去!”原來馬超見贏不得張飛,心生一計:詐敗佯輸,賺張飛趕來,暗掣銅錘在手,扭回身覷著張飛便打將來。張飛見馬超走,心中也提防;比及銅錘打來時,張飛一閃,從耳朵邊過去。張飛便勒回馬走時,馬超卻又趕來。張飛帶住馬,拈弓搭箭,回射馬超;超卻閃過。二將各自回陣。玄德自於陣前叫曰:“吾以仁義待人。不施譎詐。馬孟起,你收兵歇息,我不乘勢趕你。”馬超聞言,親自斷後,諸軍漸退。玄德亦收軍上關。次日,張飛又欲下關戰馬超。人報軍師來到。玄德接著孔明。孔明曰:“亮聞孟起世之虎將,若與翼德死戰,必有一傷;故令子龍、漢升守住綿竹,我星夜來此。可用條小計,令馬超歸降主公。”玄德曰:“吾見馬超英勇,甚愛之。如何可得?”孔明曰:“亮聞東川張魯,欲自立為‘漢寧王’。手下謀士楊松,極貪賄賂。主公可差人從小路徑投漢中,先用金銀結好楊松,後進書與張魯云:‘吾與劉璋爭西川,是與汝報仇。不可聽信離間之語。事定之後,保汝為漢寧王。’令其撤回馬超兵。待其來撤時,便可用計招降馬超矣。”玄德大喜,即時修書,差孫乾齎金珠從小路徑至漢中,先來見楊松,說知此事,送了金珠。松大喜,先引孫乾見張魯,陳言方便。魯曰:“玄德只是左將軍,如何保得我為漢寧王?”楊松曰:“他是大漢皇叔,正合保奏。”張魯大喜,便差人教馬超罷兵。孫乾只在楊松家聽回信。不一日,使者回報:“馬超言:未成功,不可退兵。”張魯又遣人去喚,又不肯回。一連三次不至。楊松曰:“此人素無信行,不肯罷兵,其意必反。”遂使人流言云:“馬超意欲奪西川,自為蜀主,與父報仇,不肯臣於漢中。”張魯聞之,問計於楊松。松曰:“一面差人去說與馬超:‘汝既欲成功,與汝一月限,要依我三件事。若依得,便有賞;否則必誅:一要取西川,二要劉璋首級,三要退荊州兵。三件事不成,可獻頭來。’一面教張衛點軍守把關隘,防馬超兵變。”魯從之,差人到馬超寨中,說這三件事。超大驚曰:“如何變得恁的!”乃與馬岱商議:“不如罷兵。”楊松又流言曰:“馬超回兵,必懷異心。”於是張衛分七路軍,堅守隘口,不放馬超兵入。超進退不得,無計可施。孔明謂玄德曰:“今馬超正在進退兩難之際,亮憑三寸不爛之舌,親往超寨,說馬超來降。”玄德曰:“先生乃吾之股肱心腹,倘有疏虞,如之奈何?”孔明堅意要去,玄德再三不肯放去。正躊躇間,忽報趙雲有書薦西川一人來降。玄德召入問之。其人乃建寧俞元人也,姓李,名恢,字德昂。玄德曰:“向日聞公苦諫劉璋,今何故歸我?”恢曰:“吾聞:‘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前諫劉益州者,以盡人臣之心;既不能用,知必敗矣。今將軍仁德布於蜀中,知事必成,故來歸耳。”玄德曰:“先生此來,必有益於劉備。”恢曰:“今聞馬超在進退兩難之際。恢昔在隴西,與彼有一面之交,願往說馬超歸降,若何?”孔明曰:“正欲得一人替吾一往。願聞公之說詞。”李恢於孔明耳畔陳說如此如此。孔明大喜,即時遣行。
恢行至超寨,先使人通姓後。馬超曰:“吾知李恢乃辯士,今必來說我。”先喚二十刀斧手伏於帳下,囑曰:“令汝砍,即砍為肉醬!”須臾,李恢昂然而入馬超端坐帳中不動,叱李恢曰:“汝來為何?”恢曰:“特來作說客。”超曰:“吾匣中寶劍新磨。汝試言之,其言不通,便請試劍!”恢笑曰:“將軍之禍不遠矣!但恐新磨之劍,不能試吾之頭,將欲自試也!”超曰:“吾有何禍?”恢曰:“吾聞越之西子,善毀者不能閉其美;齊之無鹽,善美者不能掩其醜;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此天下之常理也。今將軍與曹操有殺父之仇,而隴西又有切齒之恨;前不能救劉璋而退荊州之兵,後不能制楊松而見張魯之面;目下四海難容,一身無主;若復有渭橋之敗,冀城之失,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超頓首謝曰:“公言極善,但超無路可行。”恢曰:“公既聽吾言,帳下何故伏刀斧手?”超大慚,盡叱退。恢曰:“劉皇叔禮賢下士,吾知其必成,故舍劉璋而歸之。公之尊人,昔年曾與皇叔約共討賊,公何不背暗投明,以圖上報父仇,下立功名乎?”馬超大喜,即喚楊柏入,一劍斬之,將首極共恢一同上關來降玄德。
玄德親自接入,待以上賓之禮。超頓首謝曰:“今遇明主,如撥雲霧而見青天!”時孫乾已回。玄德復命霍峻孟達守關,便撤兵來取成都。趙雲黃忠接入綿竹。人報蜀將劉晙馬漢引軍到。趙雲曰:“某願往擒此二人!”言訖,上馬引軍出。玄德在城上管待馬超吃酒。未曾安席,子龍已斬二人之頭,獻於筵前。馬超亦驚,倍加敬重。超曰:“不須主公軍馬廝殺,超自喚出劉璋來降。如不肯降,超自與弟馬岱取成都,雙手奉獻。”玄德大喜。是日盡歡。
卻說敗兵回到益州,報劉璋。璋大驚,閉門不出。人報城北馬超救兵到,劉璋方敢登城望之。見馬超、馬岱立於城下,大叫:“請劉季玉答話。”劉璋在城上問之。超在馬上以鞭指曰:“吾本領張魯兵來救益州,誰想張魯聽信楊松讒言,反欲害我。今已歸降劉皇叔。公可納士拜降,免致生靈受苦。如或執迷,吾先攻城矣!”劉璋驚得面如土色,氣倒於城上。眾官救醒。璋曰:“吾之不明,悔之何及!不若開門投降,以救滿城百姓。”董和曰:“城中尚有兵三萬餘人;錢帛糧草,可支一年:奈何便降?”劉璋曰:“吾父子在蜀二十餘年,無恩德以加百姓;攻戰三年,血肉捐於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眾人聞之,皆墮淚。忽一人進曰:“主公之言,正合天意。”視之,乃巴西西充國人也,姓譙,名周,字允南。此人素曉天文。璋問之,周曰:“某夜觀乾象,見群星聚於蜀郡;其大星光如皓月,乃帝王之象也。況一載之前,小兒謠云:若要吃新飯,須待先主來。此乃預兆。不可逆天道。”黃權、劉巴聞言皆大怒,欲斬之。劉璋擋住。忽報:“蜀郡太守許靖,逾城出降矣。”劉璋大哭歸府。
次日,人報劉皇叔遣幕賓簡雍在城下喚門。璋令開門接入。雍坐車中,傲睨自若。忽一人掣劍大喝曰:“小輩得志,傍若無人!汝敢藐視吾蜀中人物耶!”雍慌下車迎之。此人乃廣漢綿竹人也,姓秦,名宓,字子敕。雍笑曰:“不識賢兄,幸勿見責。”遂同入見劉璋,具說玄德寬洪大度,並無相害之意。於是劉璋決計投降,厚待簡雍。次日,親齎印綬文籍,與簡雍同車出城投降。玄德出寨迎接,握手流涕曰:“非吾不行仁義,奈勢不得已也!”共入寨,交割印綬文籍,並馬入城。
宏德入成都,百姓香花燈燭,迎門而接。玄德到公廳,升堂坐定。郡內諸官,皆拜於堂下!惟黃權劉巴,閉門不出。眾將忿怒,欲往殺之。玄德慌忙傳令曰:“如有害此二人者,滅其三族!”玄德親自登門,請二人出仕。二人感玄德恩禮,乃出。孔明請曰:“今西川平定,難容二主,可將劉璋送去荊州。”玄德曰:“吾方得蜀郡,未可令季玉遠去。”孔明曰:“劉璋失基業者,皆因太弱耳。主公若以婦人之仁,臨事不決,恐此土難以長久。”玄德從之,設一大宴,請劉璋收拾財物,佩領振威將軍印綬,令將妻子良賤,盡赴南郡公安住歇,即日起行。玄德自領益州牧。其所降文武,盡皆重賞,定擬名爵:嚴顏為前將軍,法正為蜀郡太守,董和為掌軍中郎將,許靖為左將軍長史,龐義為營中司馬,劉巴為左將軍,黃權為右將軍。其餘吳懿、費觀、彭□、卓膺李嚴吳蘭雷銅李恢張翼、秦宓、譙周、呂義,霍峻、鄧芝、楊洪、周群、費禕、費詩、孟達,文武投降官員,共六十餘人,並皆擢用。諸葛亮為軍師,關雲長為蕩寇將軍、漢壽亭侯,張飛為征虜將軍、新亭侯,趙云為鎮遠將軍,黃忠為征西將軍,魏延為揚武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孫乾、簡雍、糜竺、糜芳、劉封吳班關平周倉廖化、馬良、馬謖、蔣琬、伊籍,及舊日荊襄一班文武官員,盡皆升賞。遣使齎黃金五百斤、白銀一千斤、錢五千萬、蜀錦一千匹,賜與雲長。其餘官將,給賞有差。殺牛宰馬,大餉士卒。開倉賑濟百姓,軍民大悅。
益州既定,玄德欲將成都有名田宅,分賜諸官。趙雲諫曰:“益州人民,屢遭兵火,田宅皆空;今當歸還百姓,令安居復業,民心方服;不宜奪之為私賞也。”玄德大喜,從其言。使諸葛軍師定擬治國條例,刑法頗重。法正曰:“昔高祖約法三章,黎民皆感其德。願軍師寬刑省法。以慰民望。”孔明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用法暴虐,萬民皆怨,故高祖以寬仁得之。今劉璋暗弱,德政不舉,威刑不肅;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殘;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弊,實由於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恩榮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道,於斯著矣。”法正拜服。自此軍民安堵。四十一州地面,分兵鎮撫,並皆平定。法正為蜀郡太守,凡平日一餐之德,睚毗之怨,無不報復。或告孔明曰:“孝直太橫,宜稍斥之。”孔明曰:“昔主公困守荊州,北畏曹操,東憚孫權,賴孝直為之輔翼,遂翻然翱翔,不可複製。今奈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耶?”因竟不問。法正聞之,亦自斂戢
一日,玄德正與孔明閒敘,忽報雲長關平來謝所賜金帛。玄德召入。平拜罷,呈上書信曰:“父親知馬超武藝過人,要入川來與之比試高低。教就稟伯父此事。”玄德大驚曰:“若雲長入蜀,與孟起比試,勢不兩立。”孔明曰:“無妨。亮自作書回之。”玄德只恐雲長性急,便教孔明寫了書,發付關平星夜回荊州。平回至荊州,雲長問曰:“我欲與馬孟起比試,汝曾說否?”平答曰:“軍師有書在此。”雲長拆開視之。其書曰:“亮聞將軍欲與孟起分別高下。以亮度之:孟起雖雄烈過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耳;當與翼德並驅爭先,猶未及美髯公之絕倫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荊州,不為不重;倘一入川,若荊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雲長看畢,自綽其髯笑曰:“孔明知我心也。”將書遍示賓客,遂無入川之意。
卻說東吳孫權,知玄德併吞西川,將劉璋逐於公安,遂召張昭、顧雍商議曰:“當初劉備借我荊州時,說取了西川,便還荊州。今已得巴蜀四十一州,須用取索漢上諸郡。如其不還,即動干戈。”張昭曰:“吳中方寧,不可動兵。昭有一計,使劉備將荊州雙手奉還主公。”正是:西蜀方開新日月,東吳又索舊山川。
未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本回演義劉備終於得到了益州,入蜀一戰結束。戰事平息後要做什麼呢?自然是論功行賞啦。自古以來,軍功最為豐厚,這點即便開始重文輕武的宋朝也不例外,凡是有重大戰事勝利者,其指揮將領必然賞賜豐厚無比,豐厚是豐厚啦,給錢是不吝嗇的,但是給權死活不肯了,反而要削弱權力,不讓他們再有立功機會,為何?正因為軍功太豐厚了,生怕再立功賞無可賞。不過這賞賜也是應該的,沙場征戰不同一般,是提著腦袋做事的,可以說是用性命換的賞賜,這種情況下吝嗇是不行的,就好象宋太宗在滅北漢之後不封賞三軍便揮軍攻遼,三軍無鬥志,這也是攻遼失敗的一大原因,再好比漢朝初興,漢高祖沒有及時封賞各路諸侯將士,便引得眾人不滿,竟然商議著造反,漢高祖接納了張良的建議封自己最痛恨的雍齒為侯才平息,可見戰後及時的封賞是多么的重要。
論功行賞先是封官,演義中寫道:
“玄德自領益州牧。其所降文武,盡皆重賞,定以名爵:……及舊日荊襄一班文武官員,盡皆升賞。”
不過此時劉備所占不過兩州之地,正式官職還是當初的左將軍而已,他封的官職怎么也不可能高到哪裡去,何況對於一般將士來說,實物獎勵這些眼前就看的到的利益更為重要。演義中對此寫道:
“遣使齎黃金五百斤、白銀一千斤、錢五千萬、蜀錦一千匹,賜與雲長。其餘官將,給賞有差。”
演義如此寫的好象就留守荊州的關羽得到了最高賞賜,其他征戰沙場的將士反而不如之,其實並非如此。《三國志張飛傳》中記載:
“益州既平,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其餘頒賜各有差。”
也就是說,是諸葛亮法正張飛關羽四人得到了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的戰後最高賞賜。至於其他將士雖然不及這四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劉備攻打劉璋與眾人約定:“若事定,府庫百物,孤無預焉。”所以入成都後,劉璋積累的那些財物都是用於賞賜眾將了,連成都的屋舍和城外土地都一度被提上這賞賜名單,後在趙雲的進言下沒有實施。得到富庶的益州,劉備還一度軍用不足,後在劉巴的鑄造直百錢的建議下才恢復元氣,都是這封賞鬧的。古代戰爭費用高不光是作戰費用,戰後高額的賞賜也是一大因素,所以文官主政時都不願意打仗,打敗了固然麻煩,打勝了那些賞賜也不是小數目。
回到正題,說起關於對諸葛亮,法正張飛關羽四人的賞賜,其實這就涉及一個古代貨幣,或者我們俗稱的“錢”的一個問題。
先說這“金各五百斤”,許多人都有很大的意見,認為這並非是真正的黃金,而是銅。確實,在古文中很多“金”的意思並不是指黃金,而是錢的代名詞,或者是銅,但是並非說古文中所有的“金”都不是黃金的意思。實際上在漢代,貨幣體制一直是以黃金和銅錢為基礎,銅錢作為下幣,一般是進行小額交易的貨幣,黃金作為上幣,主要用於賞賜、捐稅徵收、贖罪費、賄賂。在西漢時黃金使用相當頻繁,但是到了東漢時期便逐漸減少,而在東漢滅亡後,黃金更是徹底退出了貨幣體制。也就是說,古代的“金本位”只在秦漢兩代出現過。(自然,這個金本位和現代的金本位完全不同,與明清時代的銀本位制度也有很大區別)黃金退出貨幣體制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黃金數量的減少,(準確的說是黃金不再作為常見的支付手段了,這也是因為在兩漢之後中國長期處於分裂戰亂狀況,經濟受到了極大的削弱。)這也是剛才提到的認為漢代的“金”不是黃金而是銅的主要原因,但是大量的漢代考古發現否定了這種說法。不過黃金數量在西漢後急劇減少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是因為大量黃金陪葬?黃金的大量外流?戰亂的結果?甚或是某些掌握了大量黃金的人或者集團藏匿起來了?這是個千古之謎,具體原因只有指望考古發現的突破了。
具體到劉備這次對四人的賞賜來說,這裡的“金”應該還是指黃金居多,一來假如這裡的金是指銅的話,把銀置於之後便有些奇怪了。二來那時還屬於東漢時期,黃金還沒有正式退出歷史舞台,還是官府中重要的貨幣單位,劉備得到益州後很可能在府庫中發現大量的黃金等貴金屬。三來黃金在兩漢的最大用途之一便是賞賜,黃金因為太過貴重,可以說黃金雖然是貨幣的一種,但是高高在上,一般日常小額交易中是基本不出現的,只有在大宗貨物交易中才出現,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的越來越少,甚至在統計全國財物中也少以黃金作為單位,但是在皇家對官員的賞賜出現頻繁,如漢武帝對霍去病賞賜便有五十萬金之多,可以說這裡的黃金就好比是珠寶一樣,是皇家對官員功績的認可。而劉備對此四人的賞賜使用黃金便很正常了。
黃金的話題暫時告一段落,我們再說這“銀千斤”,在武俠小說中,銀兩是最常見的貨幣了,那些俠客往往揮銀如土,一出手便是幾十兩幾百兩甚至有隨身帶幾萬兩銀票的,而且無論哪個朝代白銀都通用。可惜這完全是胡謅,白銀一直要等到明朝中葉才會正式作為貨幣流通。雖然白銀作為貴金屬在古代確實占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比如兩宋交納遼金的歲幣便是以銀作為其中的一個單位,但是實際上宋朝的財政還是以銅錢為基礎,白銀只是作為一種高級貨幣單位輸出給遼金而已,在宋朝內部白銀並非是日常流通使用的貨幣,(當然,我們也可以認為,就是因為歲幣流出了大量白銀,使得宋朝的銀本位制度無法建立起來。)即便到了明朝,白銀也不是開始就成為正式的貨幣的。
假如一個現代人回到明朝初年,便會發現市面上除了銅錢之外,最主要使用的貨幣是一種叫做“大明寶鈔”的紙幣。假如他還能活幾十年,他會發現民間逐漸使用了白銀作為貨幣單位,而等到英宗正統年,白銀正式作為明朝的貨幣單位,這意味著銀本位的建立,這一制度要到幾百年後也就是上世紀才退出了歷史舞台。
自然,在“金本位”制度就要破滅,而銀本位制度還要一千多年才能來到的東漢末年,這銀千斤也只是如同黃金一般是劉備給予諸葛亮等四人的一種賞賜而已。
金五百斤,銀千斤,這兩樣雖然價值頗高,但是畢竟不是常用的貨幣,價值雖高,但是就好象珠寶一般,在一般的日常交易中很難使用,若是諸葛亮四人拿著這些金銀去日常使用,如給自己的私人下屬發薪水用金銀,也未免奢侈了些,所以其後的錢五千萬才是實打實的東西。
古文中說到錢,一般基本上便是指銅錢了,銅錢在我國貨幣歷史上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雖然一直處於下幣的地位,遠不及金銀那般高貴,但是銅錢自秦朝建立後,始終出現於各代貨幣之中,而不象金銀會時常缺位。在明朝確立銀本位制度前,各代王朝的財政收入大都以錢作為計算單位,即便在銀本位建立之後,銅錢依舊在小額交易中占據著主要地位,可以說,銅錢就是我國貨幣的主角。
銅錢能在我國貨幣歷史中占據著如此重要的地位是有極大的原因的,金銀這兩種貴金屬雖然有“天生的貨幣”的美稱,但是因為數量有限,無法支撐龐大的中國經濟貨幣體系,尤其金銀因為本身的貴金屬因素,也常被人當作珠寶一般收藏而無法參與流通。金銀尤其是金由於太過高貴,往往便成為富人收藏的物品,即便現在也常有人收藏金銀保值,但是一旦貨幣淪為保值對象而不是參與市場流通的話,那就失去了貨幣的功能。這也是銀本位一直到明朝才建立的一大緣故。而銀本位的建立也是因為明朝政府紙幣信用下降而銅錢數量太過稀少。(明朝政府一度長期不鑄造銅錢,而明朝經濟卻越來越繁榮,銅錢比起原來就顯得更加少了,如此一來白銀便開始介入,尤其是之後白銀大量的流入使得銀本位的地位越加穩固。)
金銀如此,而其他的貨幣各有各的缺陷,比如鐵錢不易保存(中國歷史上鐵錢也一度出現了許多時間),而糧食絹帛雖然一度成為貨幣。(唐朝時期錢帛兼行,絹帛還是高於銅錢的大額交易貨幣單位)但是這類實物消耗品實在不宜長期作為貨幣存在。而銅比之這些就顯得優點多多,比起金銀來說他數量多,可以支撐龐大的經濟體系,比之鐵錢等他容易保存,比之糧食絹帛他更適宜作為貨幣使用,所以長期以來銅錢一直占據著主要甚至是唯一的貨幣,而在民間小額交易中的地位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銅錢的發展歷程有三個重要時刻,第一,秦始皇創立“半兩錢”,他的外圓里方的造型成為之後幾千年銅錢的樣板,這類方孔圓錢直到清末銅元的出現才被取代。第二,漢武帝開始鑄造“五銖錢”,秦朝短命,半兩錢的命也不長,漢初又允許私人鑄錢,所以長期以來銅錢的重量幣值都不穩定,直到五銖錢的出現,才開始使得銅錢進入了穩定時期,五銖錢一直沿用了七百多年,漢朝滅亡後的兩晉南北朝時代還是繼續使用,劉備賞賜給諸葛亮等四人的五千萬錢很有可能是以五銖錢為單位了。第三,唐高祖下令廢除五銖錢,鑄造“開元通玉”,(開元的意思便是開創新紀元,而非日後的開元年號,通玉後來改稱通寶)之後的銅錢便以通寶元寶重寶加上年號。
說銅錢是貨幣,很大程度是因為銅錢的幣值並非由他的重量價值決定,如金銀等物雖然也在使用,但是其使用往往取決於他的重量價值,而不是法定價值,而金銀本身的價值是不穩定的,所以在兩漢結束到明朝中葉前,金銀不能稱之為貨幣。而銅錢不同,他的價值並非取決於本身的價值,而是取決於法定價值,如劉備在進成都後因為軍用不足採納劉巴建議鑄造直百錢。這直百錢便是出於他的法定地位而不是他本身存在的重量價值。(應該說。直百錢這種做法長期使用不利於經濟,王莽多次頻繁的幣制改革就是新朝失敗的一大緣故,不過,劉備的這次直百錢主要是針對當時大量成都府庫銅錢流入民間導致物價上漲而採取的辦法,另外除了直百錢外,他還令更為官市,這才是成都府庫充足的重要手段。)
雖然相比金銀來說,銅錢要穩定的多,但是也不乏銅錢混亂的時刻,有時銅本身的價格上漲,超過銅錢代表的價值,便會有人私自銷毀銅錢回收銅器,有時銅錢的代表價值遠遠超過銅本身的價格,便會有人私自鑄造銅錢,就好比我們現在的假幣一般。這兩者都是古代財政官員頭疼的事。
當然,相比金銀來說,銅錢的這種情況要好得多了,在大部分情況下還是穩定的,但是也有銅錢不值錢的時候,那往往就是戰亂時代了,那時貨幣狂跌,而物價飛漲。而東漢末年偏偏便是這個時代,曹操在與呂布對峙時“一斛五十餘萬錢”,而之後這種情況一直在持續,曹魏政權建立後便一度廢錢以谷帛為貨幣。所以在那種戰亂的時刻,銅錢也不太頂用。所以劉備給予的錢五千萬其實也買不了太多的東西。
所以,對於四人來說,這錦千匹的賞賜才是真正的好東西啊。
在上文中說到過,實物貨幣一直沒有退出歷史舞台,唐朝便是除銅錢外,以絹帛作為貨幣,(此外以糧食作為官員工資的也是常有的情況,說起俸祿,還有以公田的田租作為官員俸祿的,發銀子作為俸祿也是明朝以後的事了,這以後再說吧)至於東漢末年到三國時代更是如此,實物貨幣占據了主要地位,曹魏一度廢除五銖錢以谷帛為貨幣進行交換,物價也大有以絹帛為基準,這直到晉朝建立也沒有完全改變,這與當時物價飛漲,經濟大幅度倒退有密切關係,眾人連衣食都成問題,實物貨幣取代銅錢是必然的,而絹帛這種穩定的日常消費品成為貨幣單位也漸漸成為共識。
所以這錦千匹也是一種貨幣賞賜了。自然,你願意回家做衣服還是當貨幣買東西就是隨便你啦。

回評

毛宗崗批三國

孫權與劉表為仇,劉璋亦與張魯為仇;黃權之求救於漢中,如魯肅之弔喪於江夏,所謂同舟遇風,吳越可以相濟者也。然玄德助仲謀,而張魯不能助季玉,何哉?蓋孫與劉非操之所能間也,璋與魯則孔明之所能間者也。然使張魯不用楊松,雖有間亦不能入,則非孔明之能間之,一張魯之自間之耳。
蔡瑁在荊州,而劉備不能安其身;楊松在漢中,而馬超亦不能安其身,是則同矣。然備之依表,欲以拒曹,超之歸魯,乃欲攻備,則超之誌異於備矣。我方欲討國賊,而伐其同心討賊之人;我方欲報父仇,而伐其與父同事之友。超其忘衣帶詔之事乎?不獨內有楊松,而欲立功於葭萌為勢之所不能;縱使內無楊松,而欲立功於葭萌,亦為理之所不可。
關公之欲與馬超比試,非真欲與之比試也,欲藉此以壓服其心也。漢高初見英布,而倨傲跣腆以折之,恐其驕則不為我用耳。馬超新降,其視川中諸將無出我右,將不免於自矜。得孔明一書,方知翼德之上又有絕倫超群如關公者,而超之驕氣折矣。關公見書而笑曰:“孔明知吾心。”孔明其知此心哉!
玄德當奔走流離之時,而不忍棄百姓,而一得西川,乃欲以民田賞功,是不可無子龍之諫也。子龍愛民所以愛國,愛國則不復愛家。前於取桂陽之時,不以妻子動其心,今於入川之後,不以田宅累其念,有古大臣之風焉,豈獨一名將之才足以盡之!
子產之言曰:水懦弱,民狎而玩之,故多死焉;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凡子產之用猛,正其善於用寬也。孔明之治蜀,其得此意乎?法行而知恩,即猛以濟寬之道。玄德以孔明為水,而當其治蜀,則又不為水而為火矣。曹操徙劉琮於青州,而殺其母子;劉備遷劉璋於公安,而歸其財物,則備與操異矣。劉備寬以撫蜀,而收之以恩;諸葛嚴以治蜀,而繩之以法,則亮又與備異矣。蓋我與敵取其相反:敵以暴,我以仁,敵以急,我以緩,以相反為能者也。君與相取其相濟:君以仁,相以義,君以柔,相以剛,以相濟為用者也。不相反,則無以相勝;不相濟,則無以相成。

李贄總評

玄德、孔明見馬孟起英雄,惟恐翼德傷之,百計以得之,何愛才心如此真切也!為王者,為王者師,豈幸也哉!若使小人惟知嫉才,一意害之而後已,是豈上天生才之意乎哉?可憐小人之見不及大人,何止天淵也!
壯繆先生欲與孟起比較高下,似為多事,然亦英雄技癢,不得不爾。妙哉!孔明談言微中,遂息兩家之爭,真是個和事老人也。此等公案最為有趣,可入《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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