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軼強

董軼強,1953年雨果獎獲獎者,獲獎作品《自然無罪》。為中國科幻敲響第一聲鑼鼓的是大學者梁啓超。本世紀初葉,他用文言文翻譯了凡爾納的《十五小豪傑》。從那時算起,四捨五入的話,中國科幻可以說已經走過了一個世紀的歷史。

基本信息

1953年雨果獎獲獎者,獲獎作品《自然無罪》。

科幻簡史

1903年,在日本弘文書院留學的青年魯迅將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大炮俱樂部》和《地底旅行》由日文翻譯到中文的文言文。當時的中文翻譯規則不象今天這般嚴謹,魯迅將這兩部小說改編成章回本,並配了詩詞,使其完全中國化。對作品的主題也有不同側重,比如《大炮俱樂部》本是原作者寫來諷刺南北戰爭時期美國軍火商的,被魯迅將主題改為對冒險精神的歌頌。

更有意義的是,魯訊在譯本前言中分析了科幻小說的作用,主要觀點就是用小說的形式宣傳科學知識。這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篇關於科幻理論方面的文字。

中國最早的原創科幻小說是1904年發表的《月球殖民地小說》,作者筆名荒江釣叟。中國最早的純文學刊物《小說林》的創辦人徐念慈不僅翻譯國外科幻小說,本人還創作有科幻小說《新法螺先生譚》。這篇小說里不僅有大量天文、物理方面的知識,還有“造人術”、“腦電”等科幻創意。
在這些中文作品出現的同時,世界科幻文學宗師之一的威爾斯正創作他的幾部經典作品,剛剛工業化的東鄰日本也剛推出其第一篇科幻小說——押川春浪的《海底戰艦》。其他國家的科幻創作也還處於萌芽狀態。所以可以說,中國在科幻文學方面的起步並不晚。

二十年代,在美國電氣工程師雨果•根斯巴克創辦世界上第一本專業科幻雜誌的同時,老舍先生創作了長篇科幻小說《貓城記》。這部作品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敘事。講的是主人公乘飛船來到火星,飛船墜毀,主人公遇到了當地的智慧生物:貓臉人身的貓人。貓人社會沒有法度,一盤散沙,個人主義盛行。人們普遍沉醉在一種叫“迷葉”的麻醉品中,同時把從不同外星來的智慧生物當作強者依靠,利用他們來欺壓自己的同胞。小說結尾,主人公親眼目睹了貓人社會的衰落。

無論從科幻創意、情節布局上講,還是從作品對社會現實的批判價值上說,《貓城記》都是完全意義上的科幻小說。由於老舍本人文學功底的深厚,《貓城記》也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但在當時,讀者對接受這樣一種文學樣式沒有什麼準備,《貓城記》的影響遠不及作者現實題材的《駱駝祥子》等作品。可能是由於這個原因,老舍放棄了對科幻小說的嘗試。

1939年,科普作家顧均正出版了科幻小說集《在北極底下》。內含《在北極底下》、《倫敦奇疫》、《和平的夢》三個短篇,當時中國抗戰烽火正烈,世界大戰的危險也已經逼近,顧均正的上述作品能夠及時反應時代特點。比如《和平的夢》講的就是科學家發明了能夠改變人的思維的無線電波,然後通過這種電波,用和平的意願影響敵對國家的人民。

1942年,純文學大家許地山在《大風》半月刊發表了科幻小說《鐵魚的鰓》,是這個時代極少數的科幻閃光之一。《鐵魚的鰓》以潛水艇中的氧氣提取裝置為科幻創意,反映了舊中國科學家報國無門的悲劇處境。
除了這些創作之外,民國時期還陸續出版了用白話文翻譯的凡爾納和威爾斯等人的作品。
萌芽時期的中國科幻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它是民間人士的個人行為。沒有納入官方的宣傳體制。第二,當時的作者超前於讀者,使這些探索性的作品曲高和寡。當時倡導科幻文學、親自參與科幻創作或翻譯工作的都是中國第一流的文人,這一盛景至今沒有恢復。第三,當時的政治環境極不利於科幻發展。在激烈的政治鬥爭中,社會更需要直接反映現實的作品,或直白淺顯,針鋒相對,“匕首”、“投槍”式的文字。科幻文學雖然也可以反映社會現實,但卻是用一種委婉、含蓄的方式來反映。這是科幻文學的藝術規律所決定的。故得不到社會的應和。

1954年,鄭文光在《中國少年報》上發表了新中國第一篇科幻小說《從地球到火星》,成為中國科幻第一次高潮到來的標誌。

鄭文光是出生在越南海防的華僑,解放初回國。鄭文光受過系統的天文學教育,象當時的很多科幻作者一樣,學術研究是他的主業。鄭文光自幼喜文,十一歲就在越南的《僑光報》上發表作品。這樣的經歷使鄭文光具有超過一般自然科學家,甚至超過一般科普作家的功底。《從地球到火星》是一個短篇。講的是三個中國少年渴望宇航探險,偷開出一隻飛船前往火星的故事。雖然篇幅不長,情節也不複雜,但卻是新中國第一篇人物、情節俱全的科幻小說。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鄭文光又發表了幾個短篇,以1957年發表的《火星建設者》為最成熟。該文曾獲莫斯科世界青年聯歡節大獎。是中國第一篇獲國際大獎的科幻小說。《火星建設者》採用了當時科幻文學作品中少有的悲劇寫法,講的是在共產主義大同世界裡,人類開始在火星上建設基地,雖經多般艱苦奮鬥,仍然由於當地細菌的侵染而功虧一匱

值得注意的是,鄭文光於1958年在《讀書日報》上發表了一篇名為《談談科幻小說》的文章。該文幾乎談到了科幻文學的所有基本理論問題,如科幻小說的文學本質、科幻小說對古代神話的繼承關係、科幻作品中的科學如何與真實的科學相區別,等等。自此以後四十多年,在這些基本理論問題上,中國科幻界竟再無大的突破,而只是一直就這些問題與不了解科幻藝術的外界輿論反覆爭辨。其理論探索的停滯頗為可嘆。
繼鄭文光之後,大陸出現了一大批科幻作者。他們有些是科幻文學的自覺探索者,有些是計畫體制下被要求來寫科幻的科普作者,或少年兒童文學作者,戲稱為“抓壯丁”。因為當時的中國全面學習蘇聯體制,蘇聯文學中有科幻這個門類,中國也要有。只是當時沒有專門劃出“科幻文學”這個單獨的分類,而是將它視為科普創作或少兒作品。相應地,科幻作者的藝術貢獻如果要得到承認,則需參加各級科協下屬的科普作協,或以兒童文學作者的身份加入中國作協。這個慣例延續至今,使出版界一直將科幻文學視為某種兒童文學,或者某種科普作品,而其真正的家園——文學界又不承認它的價值。這種現狀極大地約束著科幻創作的進一步發展。科幻作者在創作時,必須削足適履地適應出版社科普作品或少兒作品的標準。

天津的遲書昌是當時那批科幻作者中出色的一位。拜一個文抄公所賜,98年5期的《科幻世界》上刊登了他寫於五十年代的《起死回生的手杖》。全國各地讀者紛紛來電或來信,揭發這一抄襲行為。揭發者多為二十歲左右的新一代科幻讀者,說明優秀作品的藝術生命力可以跨越時間的障礙。遲書昌還寫下過《大鯨牧場》、《割掉鼻子的大象》等優秀科幻作品。

四川的童恩正是一位專業考古工作者,他經常從考古研究中發掘科幻題材。創作出了別具特色的作品。如《古廟奇人》、《雪山魔笛》、《石筍行》等。江蘇的肖建亨是另一位有代表性的作者,創作有《布克的奇遇》等作品。
六十年代初以後,由於政治環境趨緊,中國科幻小說的第一次高潮在沒有什麼內部問題的情況下無疾而終。
這一次高潮中的作品有以下特點,第一是普遍充滿朝氣,這既是受當時蒸蒸日上的社會大環境感染,也是因為大家對科幻這樣一種新文學樣式抱著很大的探索興趣。第二,當時的作者創作水平與讀者的欣賞能力比較吻合,使科幻作品能夠得到社會共鳴。鄭文光的《從地球到火星》刊出以後,就曾在北京地區引起觀測火星的熱潮。當時社會上存在著追求科學知識的風氣,而人們的知識水平普遍並不高,眼界也不寬,那種淺顯的科幻作品符合大眾的欣賞能力。

第三,當時的科幻創作普遍受政治環境的影響,在創作上放不開手腳,以至於從今天的角度看,那時的科幻作品缺乏科幻藝術的重要特點——想像力。小說必須有矛盾衝突,安排矛盾衝突就要安排陰暗面。這在當時的普通文學中還好處理,美帝蔣匪都可以當作反面人物。而科幻作品經常要描寫未來,在幾十年後,這些陰影面還沒有被鬥倒鬥垮么?共產主義還沒有實現么?有這樣的顧忌,許多科幻作品不得不去掉情節,寫成科學技術參觀記的形式。

第四,極左影響在作品中也有表現。象《割掉鼻子的大象》、《共產主義暢想曲》等作品都是在大躍進背景下創作的,故事情節有濃厚的“放衛星”的色彩,體現著當時創作上的尷尬。值得一提的是,《共產主義暢想曲》的作者鄭文光先生在晚年沒有掩飾自己創作生涯中的瑕疵,在其七十壽辰的紀念文集中選入這篇作品,給後來者留下一份真實的歷史記錄。

 一九七六年春,在問華大哥命尚未結束的年月里,時任上海電影製片廠編劇的葉永烈發表了十年動亂後期第一篇科幻小說《石油蛋白》,標誌著中國科幻在大陸掀起第二次高潮。
這次科幻高潮實際上就是上一次高潮的延續。不僅這次高潮中的主力作家仍是第一次高潮的那些位,甚至某些作品,如《珊瑚島上的死光》、《小靈通漫遊未來》等,都是在六十年代初就已經完稿的。只是由於時運不濟,等待了漫長的十多年才得與讀者見面。正因為如此,這次高潮幾乎沒有經過上升期,僅兩三年就達到了頂峰。
葉永烈算是第二次高潮中的“新人”。他也是一位科普作家,六十年代初參與編寫了新中國影響最大的一套科普叢書《十萬個為什麼》。他的科幻代表作《小靈通漫遊未來》寫於一九六二年,文哥時為躲避造飯派的抄查,曾將這部手稿東存西藏,使之倖免於禍。一九七八年正式出版後風行一時,成為當時家長給子女必買的流行圖書,並且成為新一代科幻迷的啟蒙讀物。十幾年後作的一次科幻迷調查中,相當多的人承認該書是自己一生中讀的第一部科幻小說。葉永烈的科幻作品還有《金明、戈亮探案集》等作品。如今,葉永烈仍筆耕不綴,但已經不是科幻小說家,金濤也是此次浪潮中湧現出來的有代表性的作者。在鄭文光等前輩的鼓勵下,金濤推出了轟動一時的《月光島》,並且與王逢振一同主編了當時頗有影響的科幻小說譯文集《魔鬼三角與UFO》,及前蘇聯科幻小說集《在我消失的日子裡》。在科幻小說的創作、編輯、評論、宣傳等方面都作出了不少貢獻。
被稱為“中國科幻小說之父”的鄭文光在這次高潮中又創下了一個新紀錄:1979年出版了新中國第一部長篇科幻小說《飛向人馬座》。該作品延續了《從地球到火星》的“事故加冒險”的故事框架。但場面更為宏大,人物更多,刻劃上也更出色。當然,作品裡的宇航距離也更遠。
童恩正的科幻小說《珊瑚島上的死光》也創下了兩個紀錄:第一篇由文學界最高權威刊物《人民文學》發表的科幻小說,第一篇被改編成電影的科幻小說。這部作品還被改編成廣播劇反覆廣播,大大擴展了科幻藝術的影響面。
四川理工學院的劉興詩是一位地質學家和古生物學家。第一次科幻大潮時,他就創作了《美夢公司的禮物》等少兒科幻作品。第二次大潮中,劉興詩推出了一篇很有特色的作品《美洲來的哥倫布》。該作品與《珊瑚島上的死光》並列為當時硬科幻與軟科幻兩個流派的代表作。該作品講的是一位蘇格蘭青年為了證明四千年前印弟安人曾憑獨木舟從美洲駛到歐洲,獨自一人在無任何現代化設備可以籍憑的條件下,架獨木舟橫渡大西洋。這篇既無神秘事件,又無高新科技發明的小說能成為硬科幻的典範,實有其獨到之處。因為它講的雖然不是任何一種具體的科學技術,但卻是層次更高的科學方法論問題——“判決性實驗”的問題。而且,它還是一篇科學主題和社會主題結合得很好的作品。它諷刺了白人至上主義,因而在當時的殖民地香港引起轟動。
在這次科幻大潮中,科幻作者們不斷向科幻創作的深度和廣度進軍,終於產生了兩部二十萬字以上的長篇科幻小說。第一部是黑龍江作家程嘉梓創作的《古星圖之謎》,講的是中國科學家們探索外星人留下的文明遺物的故事。小說很好地反映了中國科技人員的生活風貌,是較少的科幻與現實結合較好的作品。
另一部是北京的宋宜昌創作的《禍匣打開之後》。宋宜昌是位風格嚴謹的科普作家,該作品是那次科幻大潮中最近似於西方科幻小說標準的一部作品。其主要故事情節是:幾十萬年前一對尋找殖民地的外星人駕飛船來到地球,生命枯竭。死前留下十幾個冷凍胚胎。二十三世紀時,一場地震觸發了南極大陸冰蓋下的外星人飛船,冷凍胚胎迅速發育成個體。開始操縱先進武器,發動毀滅人類文明的戰爭。世界各國團結起來投入抗戰。最後在友好外星人的幫助下打敗了侵略者。
這部小說徹底擺脫了以往大陸科幻作品局限於局部事件或小發明的樣式,將整個人類作為主角來描寫。氣勢恢宏,場面浩大。表面上看,該作品與今天的美國影片《天煞》題材相似,但沒有後者中的沙文主義傾向。雖然以中國人為小說主人公,但也分出相當筆墨,描寫世界各國組織的反抗鬥爭。甚至有南太平洋土人用“土法”摧毀外星基地的情節。
這個時期,科幻作家們不僅繼續在創作實踐上摸索科幻藝術的規律,而且也進行專門的理論探索。八零年由中國科普出版社出版的,黃尹主篇的《論科學幻想小說》一書集中反映了這方面的探索成果。
在這個時期,科幻界與純文學界的關係也很融恰。相當一批純文學刊物刊載科幻小說。象《珊瑚島上的死光》和魏雅華的《溫柔之鄉的夢》等作品還獲得過純文學獎項。直到今天,雙方之間的關係還沒有恢復到如此水平。
正當科幻界同仁準備將中國科幻水平再推高一步的時候,反擊精神污染的運動開始了,科幻文學被定義為資產階級精神污染的重災區。矛盾焦點是將科幻作品中的”科”視為”偽科學”,進而認為是反辯證法,反馬列的因素。受批判的作品有葉永烈的《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蹟》、金濤的《月光島》等作品。第二次高潮就在這樣的外界壓力下夭折了。
儘管是從頭開始,第二次高潮仍然比第一次高潮有了明顯進步。首先是科幻作品的社會影響遠大於第一次高潮,甚至大於現在。當時科幻界有五個專門的發表園地:北京的《科幻海洋》、天津的《智慧樹》、成都的《科學文藝》、黑龍江的《科學時代》以及黑龍江的《科幻小說報》,被業內人士稱為“四刊一報”。這樣多的專業科幻報刊,在數量上超過了前蘇聯和日本,在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數的。這些報刊最初都有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發行量。單行本科幻小說《小靈通漫遊未來》更是發行到了數百萬冊。當時,科幻電影、科幻電視劇、科幻廣播劇等也都有發展,初步展示出科幻藝術特有的“多媒體化”的特點。這些作品應合了十年動亂之後,社會各界迫切渴望思想解放的要求。推動了整個社會形成面向科學、面向未來的氣氛。
其次,在這一次高潮中,首次在我國形成了一個穩定的科幻迷群體。大量的中國科幻原創作品、國外科幻名著譯本以及逐漸湧入的科幻電影,使得愛好科幻的人可以進行不間斷地欣賞,而只有不間斷的藝術欣賞才能使人真正深入了解一門藝術。這些科幻迷中的不少人成了新一代中國科幻事業的主力軍,並為中國科幻的發展奠定了最堅固的基石。
這次高潮中的許多作者也達到了其科幻創作的頂峰。與五六十年代相比。這些作者經歷了痛苦的磨練,人格與創作經驗都臻成熟。科幻作品的內涵與分量都有明顯增加。
受當時社會大環境的影響,第二次高潮也有它的不足。當時政治嚴寒剛過,文學工作者都放不開手腳。不僅是科幻作品,就是純文學作品也還充滿了套話、官話。這種現象直到八十年代後期才最終從文學創作中清除,而那時,大部分老一代科幻作家都已經撂筆。留給後人的是一批本應更成熟,但卻無奈地保持幼稚特徵的作品。可以說當時那些科幻作品幾乎不能真正代表那一代作家的真正實力。
那時,科幻創作再次進入國家文藝體制內,無論是“四刊一報”還是單行本科幻原創作品,都是在計畫體制下的出版機制中誕生的。無論是作者還是編者都沒有面對市場的心理準備。致使後來國家放棄對科幻藝術的支持後,科幻藝術便一蹶不振。
由於那時中國開始全方位的對外開放,加之當時中國並沒立刻加入國際著作權公約,國外第一流的科幻小說得以方便地進入中國,使科幻迷大飽眼福。想像奇特,構思巧妙的西方科幻作品大大提升了讀者的欣賞口味。同時還第一次在中國形成了讀者的欣賞水平超過本土作者創作能力的局面。這種局面至今沒有改變。

與第一次高潮的衰退不同。第二次高潮並沒減弱到“零水平”,而是在一個低谷中徘徊了相當長的時間。八十年代後半葉和九十年代初。新的科幻作者仍然在推出他們的作品。北京的吳岩、上海的姜雲生等人成了那個時代的代表。同時,翻譯工作者也在繼續努力地引進國外科幻精華。科幻電影也在另一方面培養著中國的科幻讀者。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香港倪匡的通俗科幻作品正是在這個時候進入了大陸。由於種種原因,大陸的倪匡作品沒有正版貨。但就是這些盜版作品,竟成了不少九十年代科幻迷的啟蒙讀物。
在這時,以前的“四刊一報”被要求自負盈虧。《科幻小說報》發行了九期而夭折,《科幻海洋》和《智慧樹》相繼停刊,《科學時代》改名為《家庭生活指南》,並徹底改變了刊物方向。中國大陸的科幻園地只剩下了《科學文藝》一家。中國科幻的第三次高潮就是由這家刊物推動並持續至今的。
在這段時間裡,還有一件可能對中國科幻發展起著非常作用的事情,就是《星雲》的創辦。《星雲》是中國大陸第一份科幻迷自辦的刊物,1988年由黑龍江伊春市的科幻愛好者姚海君創辦。最初僅僅是份油印小報。在吳岩、星河等眾多科幻工作者的支持下,這份刊物一步一個腳印地緩慢發展起來。通過多年摸索,九六年左右,該刊已經確定了以理論為主的辦刊方向。排版與印刷也幾經發展,達到了專業化的水準。目前,這份刊物已經由中國科普研究所承辦。在總共發行的二十七期中,刊載有幾十萬字的理論與評論文稿。是研究中國科幻發展史的寶貴資料。
大陸科幻事業的第三次高潮可以從一九九一年《科幻世界》雜誌社主辦國際科幻大會算起,也可以由一九九三年《科幻世界》改版為面向中學生的刊物算起。這兩個事件都大大恢復了科幻文學在中國的影響力。
《科幻世界》,原名《科學文藝》,一九七九年創刊。初為叢刊,後為雙月刊。94年以後改為月刊。在《科學文藝》時代,該刊與那時的其他科幻報刊一樣,採用一種今天已基本不存在的編輯方法,就是將科幻小說作為“科學文藝”大概念下的小品種。“科學文藝”是中國科普界使用了幾十年的一個老概念,指的是用文藝的手法來宣傳科學的一系列作品,其內涵包括“科學小品”、“科學詩”、“科學散文”、“科學家傳記”、“科學童話”等。科幻小說被包含在其中。這個分類方法儘管存在了幾十年,並且至今還在科普創作中有影響,但從未受到廣大讀者承認。除科幻小說外,其它那些“科學文藝”品種也從未流行開來並產生社會影響。
現在看來,以往許多關於科幻文學歸屬的爭論都與這種硬性的分類方法有關。這種分類方法表明其提倡者還沒有把科幻當成一個單獨的文學和文化概念,仍然把它當作一種宣傳工具或手段。然而,對於廣大科幻迷和主要的科幻作者來說,科幻文學早已是一種獨立的“亞文化”形式。它有它的獨特歷史、傳承、人物,有獨特的形式,甚至獨特的符號和標誌。科幻迷對它也保持著一種獨特的認同感。
早期的《科學文藝》團結了包括童恩正、劉興詩、王曉達、周孟璞等四川科幻文學作者。使成都成為北京和哈爾濱之外的又一個中國科幻創作基地。發行量也達到過二十萬份之巨。八十年代中期,該刊與天津的《智慧樹》聯合發布中國科幻銀河獎,後來這個獎的影響逐漸擴大,成為中國科幻創作水平的最高標誌。
八十年代未期,該刊也開始自負盈虧,從省科協獨立出來,並由內部民主選舉主編。楊瀟成為該雜誌社的負責人並一直至今。《科幻世界》能將中國科幻的旗幟堅持至今,與楊瀟本人的個人努力分不開。楊瀟青年時正遇上山下鄉運動,因此知識功底在學歷普遍較高的科幻界並無優勢。但楊瀟富有直覺和想像力,且肯於鑽研。每每在雜誌社遇到困難的時候,楊瀟憑藉著向員工講述她好科幻事業未來的堅定信念,而能收到鼓舞員工的效果。可以說,《科幻世界》以及當今的中國科幻風格很大程度上打上了她的烙印,儘管她在廣大科幻讀者心目中是個神秘的“幕後人物”。
為探索市場,《科幻文藝》於一九八九年改名為《奇談》,想走通俗科幻文學的路子。嘗試一年後發現不成功,最終改為《科幻世界》。當時仍然與以前的《科學文藝》一樣,將讀者定位為成人。但在不斷的市場調查和與讀者交流中,大家發現科幻小說的主力讀者是青少年學生,遂於九三年改為面向中學生和大學低年級學生的刊物,並一舉成功,甚至成為發行量居世界第一的科幻刊物。
《科幻世界》培養了中國目前最出色的一批科幻作者。由於發行量巨大,影響面廣。在《科幻世界》上發表過作品的作者後來開始給其它刊物和出版社供稿。而在其它渠道發表科幻小說的作者則很難有這樣的成功。由於讀者面廣,該刊的作者得以有機會經常與廣大科幻迷接觸,並提高自己的水平。
王晉康是這批作者中的代表人物。他是河南南陽人,河南作協會員。以前一直兼職從事純文學創作,但無較大影響。後來在偶然的機會裡發現自己的兒子喜歡科幻類的作品,遂在與兒子的交流中寫下了《亞當回歸》一文,獲得當年的銀河獎。並由此走上科幻創作之路。王晉康具有紮實的科學知識功底、豐富的人生閱歷和良好的文學修養這三樣科幻作家的基本素質。實力均衡,創作力至今不衰,成為大陸科幻創作水平的最高代表。
綠楊是又一位代表作者。綠楊本名李鉅康,安徽貴池人,職業是醫生。自一九七九年在《科學文藝》上發表作品後,以細水長流的方式不斷創作至今。其代表作《魯文基系列》是科普類科幻的標誌。

北京科幻作者群是大陸科幻界有特色的一個群體。這個群體形成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吳岩的努力。吳岩是北師大教育管理系教師。早在八十年代初讀高中時就開始發表《飛向虛無》等科幻作品。後來一直是青年科幻作者的代表,並且是國內最早涉及科幻理論研究的人。九十年代初,他憑藉多年積累的研究成果,在北師大開辦了中國第一個大學科幻選修課程。該課程既是一門作品鑑賞課,又是一門創作輔導課。一大批青年科幻迷通過這門選修課成長為科幻作者。他們中有目前尚在北京的星河、楊平、嚴蓬、凌星、江漸離等,也有當時在北京讀大學,後來回到外地的潘海天、蘇學軍裴曉慶柳文楊等人。這些人為中國科幻讀者奉獻了多姿多彩的作品。

星河是他們中最成功的一位。他已經由一位業餘作者成長為職業作家。並負責《知識就是力量》科幻版面的編輯工作。星河的代表作有長篇《殘缺的磁痕》,中篇《決鬥在網路》,短篇《握別在左拳還原之前》等。在青少年中擁有很多讀者。

周宇坤目前是清華大學的研究生,也是硬科幻的倡導者。周宇坤的創作十分用力。按他自己的介紹,每寫一個短篇都有要讀一個大部頭科學專著。周宇坤的代表作有《腦界》、《死亡飄移》、《匯合第十行星》等。

韓松是北京科幻作者群中的“異數”。他不苟言笑,在作品中也沒有“京味調侃”的痕跡。韓松是文學學士和法學碩士,目前為新華社記者。擁有多年外事工作的經歷。這樣的經歷使他的作品帶有明顯西方現代派文學的風格。成為目前中國科幻界在文學水平方面的一面旗幟。

天津科幻迷經過多年學習和交流,目前已經形成了僅次於北京的國內第二大作者群。代表人物有荊戈、馮志剛、王麟、張卓、舒東、李夢吟、劉健、星仔、李奕、董軼強等人。他們的作品充滿青春朝氣,受到學生讀者的喜愛。

湖北作者劉維佳是注重作品思想內涵的一位科幻作者。他多次闡述自己的創作觀點,核心為:科幻小說就是哲學小說,思想價值是科幻作品的首要價值。劉維佳的作品有《我要活下去》、《黑太陽升起來》、《高塔下的小鎮》等。

無論讀者還是作者,在科幻這個圈子裡,女性總是少於男性。對於一種題材範圍寬廣,科技含量高的文體來說,目前的女性作者確實有她們的弱點。但經過多年努力,也有一批女性作者在科幻文壇上留下的自己的優秀作品。其中主要的凌晨、趙海虹、於向昀三位。凌晨是北京一所中學的理科教師,也是較早就開始科幻創作的。代表作有《貓的故事》、《天隼》、等。以精雕細刻為其作品的特點。趙海虹是杭州人,外語系本科畢業。接觸科幻時間不長,但屬於發展迅速的一類作者。文筆有男性化的風格。代表作有《“默”系列》、《樺樹的眼睛》等。於向昀創作有三十萬字的長篇科幻《無法確定》和《天罰》、《澤曼星軼事》等短篇。文風潑辣,對話描寫精彩。

一九九四年,山西省科協創辦了一本科幻刊物——《科幻大王》。該刊最初主要定位於卡通市場。後來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轉向科幻,目前仍然保持著一半卡通、一半科幻文字作品的特點。並且在卡通部分也有許多改編自科幻小說的作品。《科幻大王》的影響力不及《科幻世界》,但它為作者和讀者提供了又一個了解科幻的視窗。由於《科幻世界》版面有限,眾多同一水平的作者無法如願以償地推出他們的作品,便在《科幻大王》那裡尋找出路。使之成為又一個科幻園地。幾年來該刊的作品水平迅速上升。

經過長期準備,曾經創辦過《智慧樹》的天津新蕾出版社在世紀之交時推出了又一本科幻刊物——《科幻時空》。該刊容量大,檔次高,預計將成為推動中國科幻事業的又一個強勁的發動機。

受著作權公約的影響,再加上前一時期對科幻選題比較內行的編輯們紛紛離開這個領域,第三次科幻高潮中的翻譯工作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沉寂狀態。寥寥無幾的一些科幻譯本主要是在“炒冷飯”:翻印凡爾納、威爾斯、別利亞耶夫、阿西莫夫等人的作品。但在九十年代末,一些出版社,如福建少兒、河北少兒等紛紛推出很有分量的科幻譯作,突破了以前科幻翻譯截止於“黃金時代”的無形界限。使中國科幻迷得以見到晚近時期的科幻代表作。這其中,《科幻世界》雜誌社憑藉其與國際科幻界的長期交往,引進了一大批優秀科幻作品。而郭建中吳定柏孫維梓三位翻譯家則是引進外國科幻藝術的主力先鋒。

縱觀整個九十年代。大陸科幻事業完成了由計畫體制向市場體制的轉變,真正將科幻文學置於市場的基礎之上。雖然從目前情況看,科幻文學的影響面還遠不及純文學。但在面向市場這個基本功上,科幻文學界可以說已經畢了業。比起面對“斷奶”一片憂慮的純文學界有根本的不同。相信到了二十一世紀,隨著中國文化事業進一步市場化,中國科幻將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縱觀世界科幻史,大約可以為科幻小說找到三個源流。一是歐洲的純文學、哲學源流;一是前蘇聯的科普源流,再有一個就是美國的通俗文學源流。這三大源流在大中華的兩岸三地恰好各有各的代表。大陸繼承了前蘇聯的科普式科幻傳統(現已轉向),台灣繼承了歐洲的純文學式科幻傳統;香港則繼承了美國的通俗科幻傳統。

1968年,《中國時報》發表了著名作家張曉風的《潘渡娜》,成為台灣省第一篇正式發表的科幻小說。《潘渡娜》是“潘多拉”一詞的台灣譯法。該作品和同樣由女作家寫下的世界科幻開山之作《弗蘭肯斯坦》一樣,講的也是人造人的悲劇故事。相比之下,後者的女性特點少得多。

同年,台灣工程師,控制論專家張系國發表了《超人列傳》。轟動一時。張系國後來以《星雲組曲》等系列著作成為台灣省科幻創作的帶頭人。同時,兒童文學作家黃海也開始創作科幻小說,代表作有《一零一零一年的太空旅行》等。

台灣省其他的科幻作者還有呂應鐘、鄭文豪、葉言都等。但產量不高。其中呂應鐘創作有目前唯一的一本中文科幻系統讀物《科幻文學》。

1990年,台灣省科幻界同仁創辦了科幻專刊《幻象》。該刊舉辦過幾屆“世界華人科幻藝術獎”評獎活動,韓松等不少大陸作者的作品獲得過該獎,成為溝通海峽兩岸科幻界的橋樑。後該刊因財力不足而休刊。

台灣科幻與大陸科幻有許多相似之處:都強調作品的社會效益,但對文化市場把握不足。致使台灣科幻失去進一步發展的動力。海峽兩岸的科幻創作都追求發揚民族精神,相當一部分作品富有中國特色。兩岸科幻作者也都強調通過科幻文藝改造民族傳統中的某些糙粕。另外,海峽兩岸的科幻在類似的政治背景下,都經歷過束縛逐漸減少的過程。

與大陸和台灣完全不同的是,在商業社會香港發展出來完全商業化的科幻小說,而且有點無面,主要以倪匡和黃易這兩個人為代表。人數雖少,但每個人的作品數量都達到了大陸和台灣作者不可企及的程度。

倪匡原籍大陸,五十年代因政治問題逃居香港。後進入商業寫作者行列。倪匡與金庸等人關係良好,曾為金庸代筆寫作其武俠小說片斷。但在當時的武俠大潮中,倪匡獨辟蹊境,大力挖掘科幻小說的魅力,成功地推出了衛斯理系列。這是一個典型的科幻小說系列,張揚著科幻小說的獨特價值觀:沒有任何功利色彩的、純粹的好奇心。倪匡的科學功底和文學功底都不足,唯以勤奮和想像力為創作之本。他的小說歷經幾十年而風格不變,雖然目前仍在創作中,但那種單純的英雄主義和童話般的風格已經不能適應新一代讀者的需要。衛斯理系列中的《藍血人》被選入香港傳媒評選的“20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排名94位,是唯一入選該排行榜的中文科幻小說。

與倪匡相比,八十年代初還在讀大學的黃易可謂新一代作者。八十年代末大陸的《科幻世界》曾發表過他的一篇短篇科幻小說。當時他剛剛開始探索這種文學樣式,作品還很稚嫩。但由於知識積累和文學功力方面的優勢,很快就對此駕輕就熟。並以《凌渡宇系列》開創了他本人的科幻天地。後來黃易開始嘗試兩岸三地科幻作者從未嘗試過的超長篇科幻,先後創作了六十萬字的《星際浪子》、一百萬字的《大劍師傳奇》、二百萬字的《尋秦記》。在兩岸三地均成為風行一時的作品。與倪匡的作品相比,黃易作品的思想性明顯加強。其現代商業社會的功利主義哲學處處滲透在他的作品中。但與倪匡一樣,迫於商業化寫作的壓力,他的作品質量很不穩定。

香港還有杜漸、李偉才、譚劍等科幻作者。他們的作品和影響雖無法與倪匡和黃易相比,但也為讀者貢獻了一些優秀作品。並且在科幻探索方面顯得更具專業性。其中李偉才專事於科幻的宣傳與普及工作,創作有科幻理論作品《超人的孤寂》

乍看上去,中國科幻史和外國科幻史一樣,有鮮明的階段性。但兩種階段性有本質的不同,國外科幻,尤其是美國科幻,是在比較穩定的社會背景下發展的,其階段性取決於藝術本身的內在發展規律,是科幻藝術本身不斷自我否定,自我突破帶來的。每個階段都是前一個階段的發展。而中國科幻史中的階段性則是由社會動盪、政治變動引起的外來衝擊形成。每一個階段都是簡單重複,從頭開始。包括從頭開始建立發表園地和編輯隊伍,從頭開始贏得科幻迷等。當然,從目前情況,以後不大會有新的“從頭開始”,現在這次科幻浪潮將能正常、持續地發展下去。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中國科幻是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裡發展起來的。這樣自然形成有它本身的特色。這就是中國科幻對宣傳科學精神的重視。歐美科幻根源於純文學或流行小說,中國科幻則根源於科普創作。西方並非沒有科普式的科幻小說,早期的雨果•根斯巴克就倡導這類科幻作品。阿西莫夫的不少小說本質上也都是科普式的科幻小說。但大概是由於中國的國民素質和科技水平遠遜於西方,中國科幻前輩們對此有強烈的緊迫感,他們對科普式科幻的強調,對它的理論探索和實際也勝過西方同行。現在一些人覺得中國科幻尚未形成自己的特色,或者要形成中國特色的科幻必須從古籍文獻中尋找素材。其實不然,科普式科幻就是幾乎已經接近形成的中國特色的科幻小說。只是由於歷史原因,它沒有最終走向成熟罷了。

由於科普式科幻長期以來一枝獨放,壓抑了其它形式科幻的發展,也由於“偽科學”曾被用來當作打擊科幻藝術的藉口,所以現在一些有過痛苦記憶的科幻界人士對此類作品和觀點抱有一定反感。他們更願意強調科幻藝術其它方面的屬性或價值,如想像力、娛樂性等,形成一種矯枉過正的狀態。科普式科幻的興衰是中國科幻的獨特現象。

當然,儘管中國科幻自有淵源,但由於科幻藝術內在規律的共通性,國外科幻發展的基本規律也在中國科幻界起作用。如由重視科學內涵到重視藝術內涵;發表陣地由雜誌轉向單行本圖書;讀者年齡由青少年向成年上升;等等。這些過程中外皆同。由於中國科幻藝術發展的滯後性,目前中國科幻的整體發展水平與美國科幻四五十年代黃金時代大體相當。但這種滯後性可以使我們通過濃縮的方式借鑑國外科幻發展的經驗,達到跳躍發展。這和改革開放以來國內其它領域的發展是一樣的。特別是由於小說創作更多地依靠作者個人靈感與努力,較少依靠投資,國內科幻文學創作短時期內趕上世界科幻的水平是可以實現的。

代表作品

科幻小說《自然無罪》。

自然無罪

當方塵受傷的身體被搶救隊員們從瓦礫中拖出來時,他萬萬沒有想到,負責b4區救援工作的竟是“綠色精靈”中的616組。三個星期前,方塵還是616組中的一員。可現在,他已經半人半屍地躺在老戰友手中的擔架上了。
“自作自受!”組長肖恩狠狠地瞪了一眼擔架上的方塵,背過身吐了口唾沫。
方塵無心解釋,抓緊了已被流石砸得支離破碎照相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輛形似蜘蛛的救護車把剛剛找到的傷員與屍體混裝在一塊兒,慢慢騰騰地開走了。支撐著車體的幾隻細腳就像死神的手指頭,輕蔑地撥拉著地上殘破的一切。
最近幾年來,“綠色精靈”救援隊的工作似乎不太好做。先是席捲了整個日本四島的理氏8.6級特大地震;緊接著突如其來的颱風又將中國的台灣島洗劫一空;然後戰場轉移到的北歐的冰島,兇猛的火山噴發將所有的人工建築就地消毀……

“醫生!醫生哪去了!”一陣尖厲的女人叫聲把方塵從噩夢中驚醒,“怎么回事兒,怎么能讓我跟男人住在一塊兒,我要住單間,單間!”
方塵吃力地扭過頭,纏在他肩膀和脖子上的厚厚的繃帶弄得他很舒服。那位大聲叫嚷的女人的臉上受了幾處傷,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頭紅髮和一雙充滿憤怒的灰色的眸子。
護士小姐進來了,滿臉都是帶著歉意的笑容:“對不起,醫院已經為大家儘量安排了。但是由於條件所限,按傷勢輕重安排房間也是必要的,請大家諒解。”
那女人竟沒有再說什麼,用被單蒙住臉睡去了。
方塵此時突然想起他的照相機,連忙探起身:“護士小姐,請問病人隨身攜帶的物品都存放在什麼地方?我想……”
護士楞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地說:“噢,您是綠色精靈的方先生吧,院長吩咐過我,等您一醒來就去叫他呢。您等一等啊!”
“嗯?”方塵盯著護士的白大褂從門口消失,糊裡糊塗地應了一聲,便重新被疲勞控制了。

走在街上,方塵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幾棵綠得扎眼的人造樹與方塵擦肩而過。心頭那個似曾相識的預感壓得方塵喘不過氣來。支撐防護罩的細細的鋼架,在剌眼的陽光下用影子玩弄著畫方格的遊戲。透過防護罩的太陽猶如一個搖搖欲墜的風箏,在燥熱的空氣中晃來盪去。
方塵鑽進大廈的陰影里,又鑽出來。四周過於潔淨的空氣帶著一股消毒水的氣味,讓人呼吸時多少保留些顧慮。
前面擁擠的人群里,忽然閃現出幾個方塵熟悉的面孔。他一陣心悸——一切都仿佛曾經經歷過一樣。方塵堅難的擠進人群,熟悉的面孔消失了。茫然四顧。四周高大建築上的玻璃幕牆將幾束灼目的太陽光籃球般的傳來傳去,晃得方塵睜不開眼睛。
按照方塵個人的意願,是斷然不願見到救援隊的這位兄弟的,然而在阿爾金島的b4區,可惡的上帝竟真的安排他們相見了。
記得最後一次與弟兄們相見,是在爪哇島大地震之後。救援隊在短短几個小時之內聚集到出事地點。
那是一個死傷遍野的場面。地面裂開的巨大縫隙吞吃了整整半座樓房。破爛不堪的廣播電視大廈凌空被折斷,仍然插在地上的一截像一面燃燒的戰旗,把飽含屈辱的烈火化作濃煙拋向半空。
“為什麼?這不公平!為什麼每次出現災害時都正好讓我們趕上!日本島地震時616組在海參崴;冰島出事時616組在阿姆斯特丹;台灣島出事時616組又正好在新加坡休假!”方塵把滅火器狠狠往地上一砸,白色的泡沫從破裂處冒出來,流了一地,“這裡面一定有陰謀,誰他媽乾的!”
“4142,乾什麼,造反那!”組長肖恩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衝著方塵大吵大嚷。
方塵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喊他“4142”。雖然在組裡每個人都有一個這樣的編號,但隊員們還是習慣相互間稱呼各自的名字。
現在肖恩喊他“4142”,弄得方塵很不痛快。
“造反又怎么樣,你知道這事兒里有陰謀,對不對?”方塵又踢了一腳滅火器,白沫冒得更猛了。
“我不明白什麼陰謀。我只知道你如果還算個男人,就應該去跟弟兄們一塊兒,把那些沒死的人救出來。”
“夠了,夠了。”方塵扭過頭,伸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隨便你怎么胡說八道吧。下次下次休假的地點是西撒哈拉的阿尤恩,我知道應該去哪裡等你們。”
方塵趟著瓦礫,取他的行裝去了。肖恩的聲音從後面追上來:“我看你會後悔的……”。
方塵沒有回頭。
……
方塵使勁眨了眨眼睛,街上的景物仿佛突然變了個樣子。人們的神色中透露著恐慌。
他真的有些後悔了。如果他的預感正確,那么離大災難的降臨就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了。
他真的後悔了。現在他只要盯著哪個行人的臉看半秒鐘,那張臉就會幻化成救援隊里哪位兄弟的面孔。
方塵使勁搖了搖頭,腦子清醒了些,可耳邊又有聲音響起來,那聲音大概是在喊:“4142,4142……”

眼前虛幻的情景漸漸變得清晰了,一張刻滿了艱辛經歷的老人的臉顯現了出來。方塵看到陌生的面孔,掙扎著想坐起來。肩部一陣銳痛使方塵欠起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回到床上。
“一個不該重演的惡夢。對嗎,我的孩子?”
方塵慢慢地搖搖頭,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您就是院長吧?”
老人點點頭:“你的相機已經修好了,先放在我那裡,等你康復之後隨時都可以去拿。”
“那么照片呢?”
“大部分曝光時間過長,已經沒有價值了。”
“你剛才說‘大部分’,”方塵盯著老人的眼睛,“也就是說還有幾張照片洗出來了!”
“剛才是我說走了嘴,不過早晚也要告訴你的。的確有兩張照片是清晰的,遺憾的是我已經把它們銷毀了。”
“銷毀了?這么說我的預料是正確的?你……”
“你是個聰明的小伙子。”
“混蛋!這裡到底是醫院還是魔窟!”方塵胸口的傷使他還無法大聲講話,但他的語氣里明顯帶難以遏制的憤怒。
院長站起來,對站在門口的護士使了個眼色,“給方先生換個房間,看來我們有必要單獨談談。”
方塵慢慢地抬起一隻手,表示沒有必要。
“也好。”院長環視了一下房間裡熟睡的幾位病人,將椅子向方塵的病床拉了拉,輕輕地坐下來。
“你的確很有悟性,你的父親沒有選錯人。”
“我父親?你認識我父親?”
“當然。三年前他去逝的時候,把你的情況全都告訴了我,他相信只有你才是他的事業的最佳繼承人。”
“院長先生,”方塵一臉譏諷的笑容,“您的演技不太高明吧。我父親早在十九年前就去世了。”
老人搖了搖頭,他乾枯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了。他扶著椅子站起來,慢慢地踱到窗前。方塵費力地扭過頭看著老人。
“不怪你,不怪你。你父親假裝被炸死的時候,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當然不會知道。方重年,也就是你的父親,是我高中時的同學。
我記得第一天上課的時候,他坐在我的前排,安排宿舍,他又正巧是我的下鋪……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後來,他考上了當時最有名的清華大學學習現代物理學,我卻不得不跟隨入了美國藉的父親到新澤西州的一所私立學校學醫。從那以後,我們只通過一次信……”
“為什麼?是你們不想與對方聯繫嗎?”
老人轉過身,眼睛還留戀著外面,好象外面的廢墟里有什麼值得欣賞的美景似的。方塵已經靠著枕頭坐起來,一張好奇的面孔。
“躺下,我的孩子,躺下。這樣你會康復得快一些。其實我們彼此都很想知道對方的情況。只是當時建立城市保護罩的工作剛剛完成,城市之間的聯絡系統還很不完善。況且,你父親畢業後研究的項目是絕對對外保密的,與國外聯繫就更加困難。後來還是我想辦法找到了他的地址,托人給他送去一封信,將我在美國高價買下的兩個網址以密碼的形式告訴給他。事實證明我的辦法是高明的。你父親雖然被禁止擁有自己的網路地址,但他可以登錄到我的一台主機上並向另一台主機傳送郵件。如果我發現有一個郵件是我‘自己’發給‘自己’的,我就知道那是你父親發來的。可是不知什麼原因,他僅僅給我發過一次郵件,告訴我他很好,讓我放心並讓我今後不要主動與他聯繫。”
“那么後來您又是怎么找到我父親的呢?”
“我再也沒有找過他。有一段時間,我幾乎完完全全把他忘記了。
直到十九年前的那個感恩節,我忽然在我的信箱里發現了一封短函。令人吃驚的是那屬名竟然是我自己!當時我想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了與你父親的約定。”
“那正是父親出事的日期!”
“沒錯。後來我才知道,你父親參與研究的是高分子密碼學。他們將信息調製後編入蛋白質等高分子中。聯合政府當時將這種技術用於軍事。軍工部對這項技術非常重視,並且安排了大量的情報人員監視參加該項目的所有科學家。你父親無法忍受別人如此地干涉他的自由與私生活,但他又不敢向軍工部提出退出研究,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沒有退路。”
“於是父親就假造了那個被炸死在實驗室里的事故?”
“是的。在離開那個項目之後,你父親很後悔在畢業之後沒有留在中國而接受了聯合政府的高薪項目,所以他決定組織一個公益事業來彌補他的過失。可是,對於剛剛‘死過’一次的你父親來說,他除了豐富的知識和過硬的技術以外幾乎什麼都沒有。幸運的是我的一位在美國政界頗有知明度的伯父看中了你父親的才華,無償地資助給他兩億美元並答應做這個公益組織的名譽會長。這件事無疑成了你父親與我的新生活的起點。我們把組織起名為綠色精靈。”
“是綠色精靈救援隊。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只是……”
“完全不止這些。現在的綠色精靈幾乎與世界融為一體了:從教育到醫療到環境甚至到航天航空太空浮城,只要有人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老人的雙手緊握成拳頭,舉到自己面前,臉上洋溢起興奮的表情。
“是給本來不需要幫助的人們製造麻煩吧!”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老人心中的要害,使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你我都沒有死過,可是我比你更能體會得到死亡的恐懼。每次城市爆破試驗結束之後,我都將死亡的人數統計出來。這是一筆可怕的人命債。在這一點上,我幾乎比惡魔還要兇殘。其實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無限的痛苦之中。如果有人能代替我完成我的工作,我情願立刻將我的生命歸還給全人類。”
“好啊,我來幫你實現你的願望吧。都給我呆著別動!”
方塵和老人都吃了一驚,說話的竟是剛才吵嚷著要換房間的那個女人。
“我說過,都別動,。這對你們都有好處!”,女人右手握著一支微型手槍,左手慢慢地支撐著身體坐起來,“一切都結束了!”,她的語氣里充滿了譏諷與輕蔑。
“這是誰幹的?竟然讓她帶著槍到醫院裡來!”,老人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
“不能怪你的手下,能在我身上搜出槍來的人還沒出生呢!”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噢,真抱歉,忘了先做自我介紹了。我叫薩琳娜,聯合國環境總局的調查員。其實早就有人懷疑最近半年來,世界上一連串的災難是人為製造的。於是聯合國環境總局派出了大量的調查員在世界各地展開調查。我便是其中之一。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嘛,很簡單,我受了傷,你的手下把我救到這兒來了。真巧啊,不是嗎?”
老人用一種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仍然在熟睡的其它幾位病人。
“很奇怪嗎?我應該昏睡到明天中午才對呀。”薩琳娜把槍端在腰間,走到老人剛剛坐過的椅子旁邊,扶著椅背坐下來,“你也站過去!”。
她用手槍在方塵眼前晃了晃。
“不關他的事,”老人看了看方塵,“讓他躺著吧。”
方塵沒有領情,忍著痛站起來走到窗前。外面是一片破爛不堪的瓦礫。
薩琳娜用眼神指了指窗邊的方塵:“早晨護士小姐給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注射了催眠劑。可惜的是催眠劑那東西對我不起作用。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至少十種對付催眠劑的辦法。”
“本來嘛,”薩琳娜接著說,“象你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我完全可以先把你幹掉,然後再……”。說著她慢慢地舉起了手槍。
老人剛剛恢復了常態的臉色一下又變得慘白:“你要乾什麼?”
“哈,哈!不會是我看走了眼吧。剛剛大義凜然地說過要把生命還給全人類的偉大人物也會害怕死亡?”
“好吧,”老人閉上眼睛,“開槍吧,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我即將成功的事業。”
“算了吧,我不會殺你的。我會送你去一個比天堂還好的地方,讓所有憎恨你的人們一齊決定你的死法。”
“想把我交給政府嗎?那我勸你還是開槍的好。因為不管你是否殺死我,你都無法活著離開這家醫院──這裡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可以稱得上是特工。”
“你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你可以試試看。”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空調機嗡嗡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的令人心煩意亂。一個病人呻吟著翻了個身,壓得病床吱吱地響。
方塵背靠著窗欞,思考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六隻猶豫的眼睛,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凝滯的空氣中計算著未來。
“難道……”老人首先打破了韁局,“你不想聽聽我們為什麼要破壞城市嗎?”
“不要想方設法拖延時間了。你破壞城市的目的無非是想趁伙打劫,發點國難財罷了。”
“你在這裡接受治療,醫院收過你一分錢嗎?”
“如果不是為了錢,那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魔王了。”
“院長先生。”沉默了多時的方塵開口了。
“我姓金,叫我金叔叔吧。”
“噢,對不起。金叔叔,我想我有權力知道事情的全部。”
“好吧,”薩琳娜做出了讓步,“等你上了法庭就再也沒有編故事的機會了。”
“隨你怎么說吧。我搞這個計畫的初衷,決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拯救環境。你們聽了也許會奇怪,拯救環境與破壞城市怎么會有關聯。
其實你們包括所有的人也許都沒有想到,當今的社會環境保護,已經不知不覺走上了一條岐路。就象不砍斷樹木長歪的枝幹,樹木就不能筆直的生長一樣,只有讓社會退回到建立城市保護罩以前的水平,才有可能讓環境起死回生。城市保護罩的建立使得每個城市必需有自己獨立的飲食供給系統,這就為環境計畫實驗階段的保密性提供了有利條件。我們可以把責任轉加給大自然。”
“你是說在自然災害發生時,所有人的所見所聞都是你們安排好的?這怎么可能,城市裡至少有五千萬人!”
“這個問題太專業了,一時很難說清楚。簡單的說,我們使用兩種物質作為信息的載體:一種是高溫下變性的血紅蛋白;另一種是一類叫做自催化酶的物質。高溫下變性的血紅蛋白是用來控制產生幻覺的統一時間的。我們將它放入人們的飲用水中。之所以使用這種物質,是因為許多人仍然習慣於將水煮沸後飲用。已經變性的血紅蛋不會因溫度升高而再變性。用來記憶幻覺信息的是自催化酶。它的特點是自行積累、自行催化分解。由於這種鏈端的鹼基群只能與其組織完全相同的鹼基群相連,我們只要將記憶有小段信息的自催化兩端連線上一小段特殊的鹼基排列,然後將它們大量的混入食物當中,它們就會在人體的憶中樞內自動地連線成一套連續的記憶信號。這種酶一邊積累,一邊自行催化分解。只有它遇到前面提到的那種變性血紅蛋白的時候,才會停止分解,逐漸積累起來。變性血紅蛋很容易被消化液中的酶所分解。所以,只要在事件發生之前停止在水中加入變性血紅蛋白就可以控制幻覺產生的大概時間。當然,由於每個人的飲水量的不同,許多人提前產生髮災難的預感也就不足為奇了。行動開始時,我們先將城市保護罩炸毀。爆炸產生的巨響會所有人的現實感官相連通,從而真實地相信災害的發生。”
“哼,幹得真漂亮,可沒人想得到這是一種拯救環境的方法。”
“不!我們其它的措施還有很多。我們在撒哈拉沙漠上建立了一個5000多平方公里的太陽能電站。它能將數量可觀的太陽能轉化成電能。這些電能的很大一部分被用來驅動一台巨大的二氧化碳分解機,它可以將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分解成足球烯和氧氣。這同時也增加了空氣中的氧氣含量,減弱了溫室效應。我們設在兩極的cfcⅠ和cfcⅡ兩個考察站正在執行臭氧空洞修補計畫,現在兩極上空的臭氧空洞已經比幾年前大大縮小。相信這些成果你們在政府的新聞中已經有所了解。”
“漏洞百出。這與你炸毀城市有什麼關係?”
“是啊,金叔叔。既然您擁有改造環境的能力,為什麼還要炸毀城市呢?您完全可以讓政府向您的事業投資,等環境進一步改善之後再拆掉城市保護罩呀。”
“你想得太簡單了。錢並不是問題。只是在各種保護措施中生活了百餘年的人類已經對真正的大自然產生了恐懼感。他們害怕失去保護罩的庇護。上個月的調查表明,目前地球的環境狀況已經好於30世紀初的水平。那時的人們沒有防護服也沒有保護罩也照樣活得不錯,可在當今社會,這樣的生活人們連想也不敢想。以上說的,僅僅是一些社會因素,不談也罷。但還有一個重要的自然因素,如果不考慮它,我們辛辛苦苦改良的環境,將在短短的幾年內再度惡化。”
“短短的幾年?”
“是的。從哪裡說起呢?嗯,你們聽說過月亮的故事嗎?”
“在不久以前,月亮曾是地球的衛星,但後來被一顆隕星撞碎了。”
“對。不過撞碎月亮的並不是隕星,而是一顆小行星。當那顆小行星向地球衝過來時,人們才剛剛發現它一個多月,對它的情況也幾乎一無所知。地球動用了一切武器也沒能動搖這顆小行星撞擊地球的決心。
最後還是月亮,這個地球誕生以來最忠實的衛士,靠犧牲自己保衛了人類。月亮一下子被撞成了碎塊。人們以為躲過了生死大劫,全球一片歡騰。可是人們卻沒有意識到,月亮不僅是地球的生命衛士,同時還是地球的環境衛士。月亮消失以後,地球的環境每況欲下。潮汐的紊亂使全球氣候極度異常,土地沙化的速度快得驚人,剛剛種植幾年的人工林場也很快被沙漠吞噬了。”
聽到這裡,薩琳娜不由得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仿佛這樣可以抒發一下她對月亮的崇敬之情。
“重造一個類似月亮的引力源,我們的環境工程才不會白做。我們的想法是將城市被破壞時產生的能量傳送到外層空間,把月球的碎塊和漂浮在太空的宇宙垃圾一同壓縮成一個密度很大的球,從而產生引力。”
毀壞城市可以獲得能量嗎?”
“是的。量子物理的研究表明,一個系統的有序性越高,那么建立這個系統所耗費的能量就越多。城市是規模最大的人造系統,它的有序性極高,被毀壞時放出的能量也就出奇的大。”
“其它的能源不能完成這項工作嗎?”
“很遺憾不能。在其它能源里,只有核能有可能達到我們要求的功率,但是核能是以熱能的形式放出來,極難控制,而我們需要的是勢能。”
門突然開了,兩名護士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口。薩琳娜讓手槍輕輕地滑進袖口裡。
“院長。”一名護士用目光指了指薩琳娜和方塵,“您……”
“沒關係,自己人。”
“亞洲方面共107座城市均已準備就緒,時刻等待命令!”
“告訴他們原地待命。還有,要小心各國政府和聯合國的人!”
“是!”門輕輕地關上。
“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們在全球選取了500座大城市,大部分城市已經準備就緒。”
“500座!”
“不要緊張。正式行動將是完全公開的。那些居民有充足的時間撤離。”
“你在撒謊!不然,你為什麼不公開炸毀前幾座城市?”
“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從實驗階段就將行動公開,就一定會在公眾的譴責聲中失去最後的機會。”
“啪”的一聲脆響,微型手槍掉在了一個離三個人都不遠不近的地方。表情各異。沒有人衝上去揀那把槍。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薩琳娜忽然笑了起來:“看來你沒有撒謊,不然你一定會去搶那隻槍的。”
“這么說,薩琳娜小姐不打算把我交給政府了?”
“是的。不過我還是希望金先生在行動結束之後能給大家一個明確的交待。”
“我一定會的。”
“那么,現在是否可以送我離開這裡?”
“對不起。儘管薩琳娜小姐如此相信我們,但我還是希望小姐能暫時留在這裡。這段時間我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隨你的便吧。我知道的這么多,我走了,你們會不放心的。”
“感謝薩琳娜小姐的理解,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房間的。”
“……,……”

這幾天方塵休息得很好。他那滿是傷痕的身體也不那么沉重了。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與服藥,方塵幾乎一直坐在那塊潔淨而又厚實的大玻璃窗前面觀望外面的景色。
天還是有些灰濛濛的,看不清太陽與周圍天空之間明顯的界線。
地上的瓦礫中混合著玻璃的碎片,到處都閃爍著晶瑩的亮光。貼近地面的地方,總是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將遠處的廢墟籠罩得像幽靈一般。幾根防護罩上要斷未斷的鋼架在陣風中晃蕩著身體,像從樹枝上高高垂下的巨蟒,令人心寒。
方塵已經幾次問過給他送藥的護士關於金院長、薩琳娜、重造月亮或是什麼其它有關於這些的事。可他的到的回答卻總是“不清楚”和“不知道”。面對小護士那天使般燦爛的笑容,方塵總是發不起火來。有一陣子,方塵甚至感覺到有點缺乏底氣和信心:哪來這么多古怪事,許是自己看多了美國大片夢出的什麼東西吧……

薩琳娜帶著堅定的信念從醫院裡逃出來,可得到自由後又不知所措了。本來想好一逃出來就跟環境總局聯繫,讓聯合國出面收拾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壞蛋。可是事情滿不像她計畫的那樣。
當她化妝成醫護人員從兩個持槍的警衛面前走過時,警衛分明已經發現她不是醫護人員,可還是眼看著薩琳娜從眼前溜走而沒有一點兒反應。醫院周圍是一大片被開墾出來的平地。離開醫院大門足足有100米以外才有隱蔽物。警衛們有的是機會開槍把薩琳娜解決掉,可她竟連槍聲也沒有聽見。
現在重要的是離開這裡,災區是“綠色精靈”的天下。
城市裡最主要的街道已經被清理了出來,可是街道早已沒了原來的樣子,坑坑窪窪的像一塊蒼老的皮膚。淺藍里摻雜些白和土黃,構成了天空的顏色。遠遠的天邊橫臥著幾條白色的雲,那純潔的顏色仿佛要跟地上瓦礫中的罪惡對抗一番。太陽已經將呆在保護罩外面時的那份老氣橫秋拋棄得一乾二淨。雖然飛舞的灰塵擋住了他的一部分光輝,也絲毫不失他被稱作阿波羅時的那份威嚴。
薩琳娜幾乎有些鏇暈了。這是多么遼闊的一片天空啊!不被高樓所遮擋,也沒有保護罩上鋼架的分割。薩琳娜仰著頭,原地轉了一圈,那份愜意仿佛是真正理解了自由的含義。
“小姐,看來你需要幫助。”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薩琳娜的上空,把薩琳娜嚇了一跳。
那是一輛懸浮式的巡邏車,四米多長,墨綠色的車體。在車子的斜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鑲在車兩翼上的g形標誌——是綠色精靈的人。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人從車裡探出頭來,嘴裡叨著空氣過濾器,
滿臉都是令人不信任的假笑。
巡邏車不算大,卻正好擋住了照在薩琳娜臉上的那束陽光。剛剛被烤暖的面頰一下子涼了下來。
“上車吧,姑娘。”巡邏兵把車子的高度降下來,“你打算去哪兒?這一帶早就沒人了。多虧你遇上我,不然你這樣走下去,即使不渴死餓死也要被浮灰嗆死,這空氣可真讓人受不了!”
薩琳娜鬆了一口氣,抓住車門上的扶手爬了上去。
“怎么才能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去哪兒?”巡邏兵伸手遞過一個新的空氣過濾器。
“去有城市保護罩的地方。”薩琳娜撕開過濾器的包裝紙,把過濾器叼在嘴裡。
“那就去移民站,想離開這個島只有去移民站。”
“你能帶我去移民站嗎?”
“當然,這太容易了,只是……”巡邏兵冷笑著,轉過頭去盯著薩琳娜看。
“沒什麼可只是的,帶我去移民站,要快!還有,把你的混帳眼神收起來!”巡邏兵感覺到他的脖子後頭有一個冰涼的硬東西頂在那裡,渾身開始哆嗦起來,手也不大聽使喚了。

大廳里燈火通明。幾十名工作人員坐在長長的控制台前忙碌著。
一位老人坐在大螢幕的對面,反覆觀看著空間能量中轉衛星的工作模擬錄像。伴隨著老人的搖頭或是點頭,錄像不時地暫停下來。
門突然開了,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沒有人對陌生人的進入做出反應,只有那位老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過去。醫生俯在老人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麼,老人便站起身,同醫生一起離開了大廳。
大廳里依然安靜如故,只能聽見鍵盤被敲擊時發出的沙沙的響聲。
“院長先生,那個女人知道我們很多密秘。她的出逃,對我們威脅很大。”
“一點兒不錯,她幾乎全都知道了。”
“我馬上派人把她幹掉。”
“等等!沒必要幹掉她。如果不是我吩咐放她走,她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您放她走?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實驗已經基本成功,下一步就要動真格的了。幾天之後我們就會通知各國政府,讓他們去完成500座大城市的移民工作。但是,政府的人未必會相信這件事。如果這個調查員能讓聯合國環境總局相信此事,我們的工作就容易得多了。”
“難道您不擔心政府使用武力嗎?”
“是個問題。不過我們手裡控制著520座大城市呢,相信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
“院長先生,您……”
“噢,沒什麼。”老人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濁淚,“死去的人太多了,真不知道我們是在造福還是在作孽。”
“院長……”
“啊,對了。那個叫方塵的小伙子怎么樣了。”
“恢復得很快,院長先生。聽醫學專家組說,他們正在按照您的計畫給他治療,好象進展還算順利。”
“順利就好,但願不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確切的說是我仿佛又有知覺了。
一開始,我飄忽的靈魂好象找到了一個支點。我開始渾渾噩噩的思考些什麼東西了。後來,我漸漸理解了我所處的環境。這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一個大腦中,一個活的大腦。每當有生物電來刺激我時,我便有了思考的能力。
我的感官逐漸豐富起來——我有了預感,或者說,是一種直覺。
我時時刻能夠感覺到有一個獨立的思想在探尋我的存在,或許他就是大腦的主人。於是我開始試探著與他接觸。接觸是成功的,並且是完全沒有敵意的。他把我當成是他的一部分失落的記憶,我明顯地察覺到他見我時表現出的激動與興奮。
就象所有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自己的大腦中生存著另外一個靈魂一樣,這個年輕的大腦雖然聰明而又富於活力,卻沒有想到要對我有所防備。在與他的交流中,我們漸漸地融合了。我將可以告訴他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並且也得知了所有我希望得知的東西。
剛才,我學會了通過他的腦波變化來感受外界的信息。我開始對我的“寄主”(我希望能有一個更象樣的詞兒來代替它)的生存環境有所了解了。
我無法理解的是我為什麼要藉助別人的感官來感受世界。我曾經擁有自己的感官,自己的身體。我得了骨癌,已經沒有希望了。我放心不下的只是那個環境計畫,只有我才能將這個計畫最終完成。也許就這么完了?我記得朋友們都來了,給我送來了美麗的康乃馨。金關那小子說一定能讓我復活,真有意思,那么大年紀了還會開這種玩笑。
嗯?不對,要不是復活,那我現在算什麼?鬼?還是神仙?他最後還問我,誰跟我的性格最相似,媽的,那還用問?當然是我兒子啦……
不好,他來了。我迅速將我的思想壓抑下去,我死過一次的事,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
看來一開始就是我錯了,他不僅對我有所防備,而且是早有防備。
我雖然能夠輕易地知道他的所見所聞甚至夢境世界,可我對他的身份及生身經歷都所知甚少。每當我觸及到他的這部分記憶時,他就好象突然的受了驚嚇,隨後,他的腦電便開始混亂起來。

老人看了看錶。
離預定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分鐘了。短短的兩分鐘一過,世界上所有參與聯合政府執政的國家的首腦將在電視會議上與他見面。
“金先生,線路通了。”
老人連忙站起來,整了整衣領,走進了電視會議廳。
已經有幾位首腦的圖像出現在大螢幕分割成的小格子裡了。熱感應攝像機自動地鏇轉過來,對準了老人。其它國家首腦的面孔陸續顯現在大螢幕上,電視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各位首腦,你們好。”老人開始發言了,“我是綠色精靈公益組織的總負責人金關。能與眾位在這裡會面,榮幸之至!今天請大家來,就是為了告訴各位,綠色精靈精心醞釀的環境計畫將要實施了。
環境計畫是一項關係到全球人民生計的偉大工程,希望在實施之前能得到各國政府的支持與幫助。”
“大家一定不會忘記這半年來地球上發生的一連串的‘自然災害’吧。最近在阿爾金島發生的地震,相信各位首腦還記憶由新。其實,這一連串的事件,根本不是什麼自然災害,而是綠色精靈精心安排的幾次實驗。諸位也許要問,如此慘無人道的實驗與有關全民生計的工程有何關係。這正是下面我所要說的。這個工程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利用城市爆炸時產生的巨大能量將月球的碎片重新壓縮成一個整體,然後調整它的軌道,以便讓其產生與其被撞毀前相同的引力,恢復地球上正常的潮汐運動。從而從根本上恢復地球水圈、氣圈、土石圈三大系統的平衡,使全球綠化和瀕危物种放養成為可能。前幾次實驗,是為了測試並增強儲能器和能量中轉衛星的可靠性。所以沒有在實驗時就告訴大家是因為恐怕沒有人會支持我們。而我在這個最後的關頭求助於大家,是因為我相信大家也同樣不原意再看到有人死去。綠色精靈已經選好了520座大城市用來提供能量。如果諸位元首同意幫助移民,我將在會後向各位公布其中510座城市的位置及名稱。懇請諸位元首不要動用武力,因為還有十座城市我會保留到工程實施的最後一刻,如果形勢有變,我就會引爆這十座城市,相信諸位都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最後,我在這裡向諸位保證,無論我們的計畫成功與否,我都會在事後承擔此工程帶來的一切後果,並原意在國際法庭上接受世界人民的審判。”
會議室里開始騷動起來,那些老人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都多多少少地表露出一些不大自然的表情。
老人抬手看了看錶,提醒道:“還有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如果諸位首腦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出來,我會儘量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提出問題。
對於一直活動於民間的公益組織綠色精靈,幾乎沒有一個政府沒有為此興奮過。他們可以從公益活動中節省出大筆的資金,充實到他們本來已經十分充實並且將來會更加充實的軍費投資和那些不方便在這裡提到的種種其它投資中去,從而更加瘋狂地表現他們機器的本性。
現在的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比起過去的和現在的,他們對未來想得更多些。
還有兩分鐘多一點,會議終於提前結束了。

我從不相信有什麼東西能動搖我生存的決心。但從昨天那件事以後,我不再那么想了。
昨天我成功地截取了他的視神經脈衝。這使我復活之後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東西。他是一個健康的小伙子,架著眼鏡。他的居室不算豪華,但卻稱得上舒適。小伙子好象沒有什麼工作,整個白天,他除了吃飯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坐在玻璃窗前觀望外面的景色——對了,他還服過兩次藥。
窗外的景色是奇特的: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瓦礫堆,到處閃爍著玻璃碎片反射的藍光。一座教堂似的塔樓斷去了大半,仍然戳在地上的一截好象一支巨大的竹筍鋒利的指向天空……
這是個什麼地方?地獄、建築墳地還是星際垃圾場?小伙子一直默默地凝視著遠方。我也靜靜地看著。
小伙子的面容模糊的映在玻璃窗上。由於他一直注視著遠方的緣故,我沒法看清那張臉。幾個怪模怪樣的機器人正忙活著清理地面上的廢墟。那個領頭的好象是一個機甲搬運工,指手劃腳地指揮著其它幾個傢伙去搬開一段斷牆。太陽曬在小伙子的臉上,弄得我也覺得熱乎乎的。曬熱的空氣,一刻不停地向上升騰著,在樓下那塊唯一的空場上留下陣陣水波一樣的紋路。小伙子轉過頭,原來是一架疾駛而過的空中飛車吸引了他的視線。在車子的兩翼上,一對醒目的g形標誌閃耀著綠色的螢光。雖然我沒有自己的身體,但我還是感到我通身都在顫抖。那是綠色精靈的標誌。
現在是何年何月,距離我死去是過了幾年、幾個月還是剛剛過了幾天。難道金關真的把我復活了?可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讓我存活在一個活人的身體裡在道義上會不會……我的腦子開始混亂起來。
外面颳起風來,灰塵全都興奮地飛起來,在那些人造物的屍體中間翻滾。一個黑色的垃圾袋被風卷著飛過窗前。在小伙子注視垃圾袋的一瞬間,我在玻璃的反射中看清了小伙子的臉。
這張臉是那樣的熟悉,不,我怎么會不熟悉!為了這張臉孔,我情願殺死自己,可是我怎么殺死自己呢?我不知道。

十一

巡邏兵把車子停下來:“下去吧,前面有房子和燈塔的地方就是移民站了。”
“為什麼不把車開過去?”
“開過去?別鬧了,前面全是是綠色精靈的人!”
“這么說,你不是綠色精靈的人羅?給我滾下去!”
“當然,當然。”巡邏兵的眼睛直盯著薩琳娜手裡的槍,面帶著假笑爬下了車,“這車是我偷來的,我怎么會是綠色精靈的人呢,綠色精靈的人腦袋全有問題。聽說最近的災難就是綠色精靈一手操辦的。
你不相信?啊?我不說了。再見!”
假巡邏兵一陣風似的逃去了。對這種人,薩琳娜懶得理他,甚至懶得動一動食指,打發槍里的子彈去理他。
前面就是移民站了,薩琳娜也不原意為了幾步路背上一個偷車的名聲她把車子藏到兩堵殘牆的夾縫裡,朝燈塔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些才發現,移民站其實是延著海灘建立的一大片臨時建築群。
正對著薩琳娜的這段海岸線上,擁擠著幾千座帳蓬式的建築。一架垂直起落的運輸機出現在天邊,燈塔上的高音喇叭開始反覆用各種語言播放一串數字:0756000-0757000……。這時所有的人都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卡片上的號碼。一些人開始嘆起氣來。
薩琳娜到管理處轉了一圈,出來時她也握著一張小卡片了。原來那串數字的前兩位數字代表的是從災害發生起至今的天數。她的卡片上印著1644308,看來她不得不先去南部的臨時居住區去住幾天了。也許在那裡有機會跟聯合國取得聯繫。

十二

“豈有此理!難道這些傢伙想置人民的生死於不顧嗎?他們還敢公開的隱瞞事實真相,聲稱這是偶然的自然災害。”
“那,金先生,我們是不是……”信息部長梅菲斯特的眼神有些惶惑。
“沒錯兒,再乾一次!就選凱爾蓋朗島,這次要更瘋狂,還要更血腥一些,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是說著玩的!”
“金先生,我的意思是說……”
“對了還有,炸之前要做好疏散人員的工作,多留些目擊證人。”
“不,金先生,您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叫薩琳娜的調查員在環境總局說了些對咱們不利的話,她在調查報告中把手按在《全球公憲》上發誓綠色精靈決不會幹那種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現在不是操心某個調查員說什麼、做什麼的時候,現在要操心的是大局。”
“綠色精靈的兄弟們沒日沒夜的乾,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早就對這樣的工作失去了興趣。現在您還要殺人,我想再沒有人原意替您背這個黑鍋了。”
“別再說了!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比環境計畫的實現更重要嗎?”
“有的,先生。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正在組織救援隊的兄弟罷工。
還有人組織了前幾次實驗的死難者親屬成立復仇軍,據說他們的武器是聯合政府批下的。如果再這樣下去,綠色精靈就有散夥的危險了。”
“這些事情我也早有耳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管綠色精靈的隊員們如何熱衷於拯救環境,他們也無法全部理解環境計畫的含義。現在幾乎所有的政權都對我們持敵視態度,這很危險,好在他們知道的還不太多。我們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現在已經是環境計畫的最後關頭。不管還要付出多少代價,我們都要把這段路走完。你會一直幫助我的,對嗎,梅菲斯特?”老人的眼睛裡冒著火,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梅菲斯特的肩膀。
“對不起,金先生,我……”
“你說什麼?對不起?”
“是的金先生,也許在這個時候我不該說這個,可是,現在各國政府是在用眾多的生命當籌碼下一個巨大的賭注,這個代價太大了,我賭不起。所以,我今天來找您的目的,是想向您告別的。”
老人的聽覺器官好象有些失靈了。梅菲斯特又說了幾句安慰老人的話,老人也沒有聽見。

十三

關於在頭腦中復活的父親的靈魂,方塵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他沒想過今後的生活會有什麼改變,更沒想到過要痛恨誰。他反而覺得,能讓他偉大的父親在他的身體裡重生,是他的榮幸。
而方重年卻因此而消沉了。他總是覺得自己還沒有殘忍到連親生兒子的腦資源都要掠奪的地步。他想起自己正是因為無法忍受聯合政府對自己自由的干涉才走進了綠色精靈世界。他現在卻寄生在別人的大腦中,他有這個權力嗎?
自從梅菲斯特那件事發生以後,凱爾蓋朗島的計畫就被無限期的擱置起來了。金關把所有技術上的事全權交給了方塵,自己便不再過問什麼了。
尾聲
“那就是最後一座帶有保護罩的城市。”萊希?薩琳娜指著車窗外海天相接處的半球形城市說,“她是那件事唯一的見證人。”
保護罩巨大的圓頂反射著傍晚天空中金色和藍色的光芒。內部高大的建築隱約地透射出朦朧的暗影,使半球形的城市變得神秘起來。
她真漂亮。”小女孩貝貝婭從後面的座位上站起來,把小臉架在柔軟的椅背上。
“是啊。”薩琳娜轉過身,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真的很漂亮。”
“萊希老師,炸毀這些城市的人一定都是惡魔,陳老師就是這么說的。”
“不,他們不是惡魔,他們是精靈。”
“老師,精靈是什麼?”
“精靈就是善良的惡魔,就像天使一樣。”
“可是他們都被炸死了,而天使是不會死的呀?”
“他們誰也沒死。他們完成了任務,回到天上去了。”
“真的嗎?”小女孩想著,碧藍的大眼睛裡映著那座半球形的城市。
那座城市越來越大了,那美麗的身影已經占據了大半個車窗。
“孩子們,孩子們注意了!”駕駛旅遊飛車的陳老師說,“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下車後跟著萊希老師走,今天這一站,由萊希老師當你們的導遊……”
幾個睡著的孩子醒了過來。車箱裡歡騰起來。
下車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高廈上的明燈與天上的繁星輝映著在眼前飛舞。樓群的縫隙里,一輪皎潔的明月升了起來。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