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伊托堡森林會戰

托伊托堡森林會戰

概述 日爾曼人是印歐種族的一個分支,大約在公元前二世紀末才首次出現在羅馬歷史中。他們也跟過去的高盧人一樣曾經大舉入侵,使羅馬人產生了極大恐慌,但在公元前一○一年終為馬略和加圖盧斯所擊敗。差不多三十年後,住在裘拉河和孚日之間地區的一個高盧部落塞庫尼人,向萊茵河對岸的一個日爾曼部落求援,以對抗住在撒尼河以西的鄰近的愛都部落。這個日爾曼部落的酋長阿雷奧斯圖斯接受了要求,在馬格托布里加之戰中擊敗了愛都人。作為酬勞,他和族人被允許占據上阿爾薩斯地區。根據辛格尼特《劍橋古代史》上的說法,這是一個決定性因素,由此產生了一系列後果,最後終於使凱撒侵入高盧中部。

戰爭導火索

差不多又過了十年,即為公元前五九年,有兩個事件發生,使高盧東北邊疆問題開始受到注意。第一件事是阿雷奧斯圖斯正式被羅馬元老院承認為“國王”和“羅馬人民的朋友”,但友誼卻很短命。他被承認為王之後,就勸誘其他日爾曼部落越過萊茵河,這就對土地產生了新的要求。第二個事件是外阿爾卑斯高盧省交給凱撒統治。當時赫維克提人因為日爾曼人侵入了他們的國土(大約在今之瑞士),不得不向西進入高盧以避其鋒芒。凱撒解決了赫維克提人之後,馬上就把注意力移轉到阿雷奧斯圖斯身上。他在《高盧戰記》中這樣寫道:

“其次,他預料到日爾曼人今後會逐漸習慣渡過萊茵河,當他們大批進入高盧後,對羅馬即將形成威脅。他並不認為野蠻人兇猛到能夠占領全部高盧,而是相信他們會像過去的辛布萊人和條頓人一樣分批滲入,然後再向義大利推進。總而言之,他覺得應該馬上設法應付,不可再有片刻遲誤。”

戰爭經過

公元前五八年,凱撒命令阿雷奧斯圖斯停止日爾曼人移民,阿雷奧斯圖斯拒不奉命,凱撒就領兵用強行軍前進到維松提奧來強制執行命令。他從那裡前進到貝爾福缺口,阿雷奧斯圖斯的軍隊正在那裡宿營,等候一個斯瓦比亞部落渡河。這個部落正集中在萊茵河東岸,是渡河的先聲。

九月中旬,凱撒誘使敵人出戰,經過血戰把他們擊潰。雖然阿雷奧斯圖斯幸免於難,但在慘敗之餘,不久也死了。

凱撒認識到如果現在撤回原地,日爾曼人的移殖毫無疑問還會繼續下去,所以決定把萊茵河作為中部和北部高盧的東疆,使它變成一道天塹。

然後他出發征服比利時族,他們大部分也屬於日爾曼種族。他們所在地區大致在今天的比利時。公元前五七年,他從維松提奧率領八個軍團向北進發擊敗了尼維人,使他對科隆以下的萊茵河岸獲得了有效控制。兩年後他到了桑頓,利用詭計把日爾曼人的酋長一網打盡,再對這些失去領袖的人民進行大規模屠殺。當他把從桑頓到貝爾福之間的萊茵河全部占穩之後,又決定渡過萊茵河,他自己的記載上是這樣說的:因為看到日爾曼人極易受到誘惑而侵入高盧,他希望使他們為自己的命運感到害怕,使他們知道羅馬軍隊也一樣能夠越過萊茵河,攻入他們的故鄉。現在當他已為羅馬帝國建立了一條“最後的極限”之後,就在科布倫茨以南架橋渡過萊茵河,在東岸進行武裝示威。在把蘇格布利族的領土蹂躪了一番之後,他才撤回高盧。

以下是羅馬人眼中看到的日爾曼情形,凱撒在《高盧戰記》中對他們評論如下:

“他們的全部生活是由狩獵探險和軍事行動所組成;從幼時起,他們即慣於吃苦耐勞。保持童貞愈久的人愈能獲得族人尊敬。”

“他們對農業缺乏興趣,食物的大部分為牛奶、酪油和肉類。任何人都沒有固定的土地所有權,他們的酋長每年指定每個部落或家族耕種某塊土地,過了年又強迫他們調換地方。這種方法的實行有許多原因。第一他們擔心安居樂業會影響其作戰勇氣。其次他們害怕有了私產之後會引起內部爭端。最後他們希望大家財富平等,可以使每個人都感到滿足。”

“他們認為擴充疆界是一種最高榮譽。他們認為驅逐鄰近部落,沒人敢住在他們附近是勇敢的真正表現,此外他們也覺得這樣才安全,不怕受到突然入侵。國家發生戰爭時才臨時推選主將來指揮他們,並賦予以生殺大權。平時並無政府組織,各部落酋長分別對族人行使司法權或解決糾紛。他們很好客尚義,為任何理由投奔他們的人都可以受到保護,一切食宿都願與朋友共同享受。”

從這些詳細記載中看來,或許就可以判斷日爾曼人實為半遊牧民族,屬於本書導論中所說的“車騎”民族。雖然凱撒沒有說明他們擁有用牛馬拖拉的車輛,但若沒有車輛,決不可能進行那樣大規模的運動。我們知道赫維克提人是有車輛的,因為凱撒曾提到這一點,而且他說他們曾用車輛為作防禦壁壘。由此看來日爾曼人的遷移是受生活方式的影響,而不是由於人口過多的壓迫。(註:斯塔波對日爾曼人有更詳細的說明:因為這些民族既不耕種又不累積財富,日食所需都靠牲畜,他們經常把全家裝在大車上,趕著牲口逐水草而居。)

塔西佗說他們身材高大,碧眼金髮。他們只能偶爾地勇敢奮發,而不能忍耐長時間勞苦。雖然他們是兇猛的鬥士,但軍事組織卻極其粗糙,他們的連營是由家族和部落自動組成。很少用劍或長槍。他們攜帶一種短矛,用他們的語言來說,叫作“Frameae”,上面裝著一支狹窄短小的鐵頭,很尖銳也很輕便,他們無論是在遠近距離的戰鬥中都使用這同一種兵器。騎兵使用一個盾牌和一柄短矛,步兵還攜帶有標槍,能夠投擲很遠的距離,他們不穿外衣,最多不過罩一件輕斗篷。他們毫不考究服裝。很少有人穿胸甲,偶然有一兩個人會戴著金屬或牛皮頭盔。馬匹的外表和速度都不足稱道,訓練方式也與羅馬不同。大致上來看,其步兵的戰鬥力較強,所以他們的步騎兵在戰鬥中總是混為一體。第一線全為步伐迅速的步兵,是從全體戰士中挑選出來的。其戰線成楔形,若遭到壓迫即向後撤。他們認為這是戰術性問題,並不認為退卻就是懦怯。斯塔波在《地理學》里又補充了一點說:對這些人,不信任實為最可靠的防禦;因為若信任他們則一定會吃大虧。(註:塔西佗生於公元五五年,活到公元一一七年以後。他把日爾曼人稱為“高貴的野蠻人”,足以表示他對當時羅馬文明的不滿。)

他們的領袖是以勇敢為條件來選擇的,他的指揮方式不是靠權威強迫,而是要以身作則。塔西佗說:在戰鬥中,所有士兵都以能與將領看齊為光榮。此外一切作戰用的兵器和馬匹也都由各連連長供給以代替薪餉。這些東西又靠戰爭和劫掠來供給。

以上所說就是羅馬人認識的日爾曼民族,他們散住在萊茵河以東和多瑙河以北的廣大地區中,那還是一個未知的地區,充斥著深山,森林和沼澤。大約從公元前一二年開始變成羅馬帝國的北疆。

從戰略上來說,這實在是個極不完美的疆界,因為那兩條河流交匯成一個巨大的突出地帶,交點就是貝里。在這個突出地區內,日爾曼人可以擁有內線的便利,而羅馬軍團卻被迫採取外線作戰方式。只要他們願意,日爾曼人可以任意選擇萊茵地區或多瑙地區之一加以攻擊;反之,羅馬卻要同時防禦兩個地區。而且從一個地區向另一個地區增援時,必須繞過一個三角形的兩邊。此外,萊茵河也與大流士一世時的愛琴海一樣,不是種族性邊界。在萊茵河以西,有許多居民也屬於日爾曼族,一旦羅馬與萊茵河東岸的日爾曼人發生糾紛,他們就會對同族表示同情,正如歐洲希臘人同情愛奧尼亞希臘人一樣。早在公元前一七年,蘇格布利等族侵犯河西地區,並乘羅馬守將馬爾卡斯·洛利烏斯不備,將其擊敗。(註:羅馬古籍認為這是一次很可恥的慘敗。)除這些弱點以外,奧古斯都認為高盧是西方的埃及,對萊茵河上的大軍是最重要的補給基地。儘管由於蠻族尚未學會架橋技術,所以萊茵河可算是一個巨大障礙,但因為高盧的內部還未完全平定,在中歐再聽任敵對勢力滋長,對羅馬而言亦非良策。

雖然對這幾個問題並無最理想的解決方案,但奧古斯都卻認識到,由於現在伊利庫姆的兵力已可自由抽動,可以用來把萊茵疆界首先推進到威悉河,再進一步推進到易北河上——他沒有再向東進展的意圖。但是果能如此,在北疆方面可以獲得下述改進:這個突出地區被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大致平直的河流界線,從漢堡直到維也納。從漢堡起經過萊比錫和布拉格,可建立一條直達維也納的橫行交通線,以作為科隆——貝里——維也納之線的補充。雖然向前推進後還是不能獲得一條種族疆界,但由於現有邊界已向東推進了二百哩到二百五十哩,所以高盧感受日爾曼攻擊的安全度當然也相對增加了。事實上,奧古斯都心中所考慮的似乎與拿破崙差不多。拿破崙在一八○六年建立所謂“萊茵聯邦”時,其目的是想在法國與假想敵普奧兩國之間建立一個緩衝國——法國人至今仍然還在考慮這個問題。

在公元前一五和公元前一四年,德拉魯斯正與他的哥哥提比略同在巴伐里亞南部作戰。此後他升任了三個高盧的總督。他出生於公元前三八年,在英雄世家長大,是個充滿活力和雄心的人。他一心只想立功建業。在決定對日爾曼人加以嚴懲後,他心裡的計畫不僅是洗雪洛利烏斯失敗的恥辱和痛懲蘇格布利族,而且還想切除夾在萊茵河和多瑙河之間的舌形地帶,以縮短高盧與伊利庫姆之間的交通線。這個雄心勃勃的計畫中的第一步就是到到易北河上游,征服沿途蠻族。

德拉魯斯首先在萊茵河上建立了一條冬季宿營線,其中兩個主要營地,一在維特拉(可能是今之威悉),面對利珀河谷;另一在摩孔第庫姆(即今之美因茨),面對著美因河谷。其次在公元前一二年,在蹂躪了威斯特伐里亞後,他就在拉庫斯·弗里沃湖集中了一支巨大的艦隊(即為今日的須德海,當時還是一個湖),航行到埃姆斯河口,贏得一次海軍大勝,再進至威悉河口,並與弗利西亞人締結同盟。占領海岸之後,到公元前一一年,他才開始侵入日爾曼本部。他經過蘇格布利的領土進到威悉河中部,在那裡停留了一下又回到萊茵河。第二年,他離開美因茨侵入查提人的領土,經過海西森林,從美因河前進到威悉河,在圖林根打擊了馬科曼尼族。由此向北,穿過切諾希,可能在馬格德堡到了易北河岸。他在公元前九年凱鏇時墜馬受傷,不治身死。繼任者是他的哥哥提比略,比他大六歲。在提比略繼續指揮下,戰爭終於成功結束。此後在公元前七年,提比略離開日爾曼到東方去接受新的任命。

可是德拉魯斯的征服太快了,所以難於持久,到了公元前一年,切諾希人開始反叛,等到公元四年,日爾曼的全面情況就已經變得很嚴重,於是提比略又奉命到那裡去重建權威。

在第一次戰役中,他追逐敵人到威悉河,接受各部落迎降,直到北海海岸為止。他在利珀河谷中宿營過冬,公元五年,他對日爾曼北部進行了一次距離最遠和規模最大的遠征。在萊茵河他集中了兩支軍隊,一支用大船載運,駛出海去繞過弗利西亞海岸以進入易北河口。另一支則自萊茵河向東行軍,在擊敗朗戈巴第人後與那支海運部隊會合。後者此時已掃過日德蘭海岸,向北直到施格拉克為止。征服了北面諸族之後,他就準備轉向南面去征服摩拉波杜,他是馬科曼尼族的國王,在公元前九年已率領該族從圖林根遷移到波希米亞。

對這個公元六年的戰役,他的計畫是用鉗形攻勢取勝。萊茵河上的軍隊在薩圖尼努斯指揮下,從美因河向紐倫堡或艾格爾進攻。而伊利庫姆的軍隊則在他親自指揮下從坎倫坦向北進攻。一共使用了十二個軍團,按說這個計畫是一個傑作,在軍事藝術史上應有光榮地位。但當兩軍進到波希米亞中部,距離最後目標不過幾哩遠時,突然有壞訊息傳來,說在伊利庫姆發生了嚴重叛亂。提比略立即與摩拉波杜講和,率領他的軍隊趕回南方。

事情的真象是這樣的:達爾馬提亞人由於忍受不了人員和物資搜刮突然反叛了。因為駐兵均已撤走,所以一點約束也沒有。叛亂傳播得極為迅速,整個伊利庫姆和潘諾尼亞都勢成燎原。叛軍總數有步兵二十萬人,騎兵九千人。羅馬大為震驚,因為既無預備兵力,而召募兵員又極感困難,因此不能立即編成新的軍團。雖然如此,提比略對這場大亂的處置卻甚為技巧。他並不與叛軍交戰,只是把他的部隊分為許多縱隊,占領所有要點,用堅壁清野的方法,迫使這些叛亂者因為飢餓而投降。公元八年,潘諾尼亞投降了,第二年達爾馬提亞也平定了。提比略留下格曼尼科斯去穩定這些收復的地區,自己回到義大利。當亂事平定五年之後,羅馬又接獲一個驚人的報告:在日爾曼發生了一個巨大災難(註:格曼尼科斯是德拉魯斯與安東尼婭生的兒子,出生於公元前十五年,做了他伯父提比略的義子。安東尼婭是安東尼與屋大維婭生的女兒。)

公元六年,提比略離開日爾曼去對摩拉波杜作戰時,薩圖尼努斯也改由瓦盧斯接替。此人過去曾任敘利亞總督,據說在那裡發過大財,這在當時並沒什麼了不起。他秉性溫和,舉止文雅,心智也和體力一樣遲緩,慣於室內工作而不能勝任打仗。他曾與奧古斯都的孫女結婚,所以事實上他能獲得這個任命完全是裙帶關係。不過此時萊茵河上已平靜無事,野蠻人都開始被羅馬人同化,願意和平相處,雙方建立了市場。高盧太平安定,日爾曼已經群龍無首。在這種平靜無事的狀態下,所有駐軍也都變得懶惰軟弱。

瓦盧斯對這種情況本應加以矯正,雖然並不容易做到。雖然他的過錯很多,尤其是他失敗之後,錯誤更是全部堆在他身上,不過他最主要的弱點還是愚蠢而不是暴虐。很明顯,他太缺乏想像力,不能區分兇猛的日爾曼人與柔弱的敘利亞人之間的巨大差異。狄奧的《羅馬史》上說:他除了把他們當作羅馬人的奴隸以外,就是向他們榨取金錢,好比他們是被征服的民族一樣。維拉斯是個有敵意的批評者,說他受任之始就認為用武力不能征服的日爾曼人是可以用法律來安撫的。似乎這個人的官僚成份多於軍人,且他的統治比較軟弱,倒不是有計畫的壓迫。

真正的禍源是起於用金銀為作貢物。在西方也和東方一樣,羅馬要索取被征服民族的黃金,但在東方因為購買奢侈品,黃金可以流回,而在西方則不然,他們根本就不出產奢侈品。結果是貴重金屬的來源日益枯竭,而日爾曼人主要是用它們來製造飾物。因為黃金是那樣稀少,使各族的貴族都極感不滿。

瓦盧斯手下一共有五個軍團,兩個駐在摩孔第庫姆,其餘三個在冬季中駐在利珀河上游,而在夏季則駐在威悉河。(註:這個分布不一定準確。)因為現在太平無事,所以駐軍並不集中,分散在各地從事伐木,築路和造橋工作。和慣例一樣,駐軍中也包括許多女人和孩子。

公元九年的夏天平安渡過了,到九月間,瓦盧斯正準備從夏季營地移往冬季營地時,突然聽說有個鄰近的部落發生了叛變。他立即決定不直接返回阿里索,而是先經過叛亂地區再回到冬季營地。他出發前本應把所有婦孺先送回阿里索,但很可能他是把叛亂當作一個局部事件看待,決不會想到在路上等待他的是世界歷史上最具有決定性的會戰之一。

事實上他接到的叛亂訊息是一個安排得極為巧妙的誘敵計畫中的第一步。設計計畫的是一個切諾希青年,名叫阿米尼烏斯,他曾在提比略軍中服役,參加過潘諾尼亞和伊利庫姆的戡亂戰爭。毫無疑問,在這些戰爭中,他對羅馬的一切有過極深刻的研究。他本是切諾希酋長西吉米爾的兒子,已經獲得羅馬公民資格,並升任騎兵軍官。他調到瓦盧斯司令部服務時還不過二十六歲。從個性方面來說他是衝動型的。塔西佗說他有“狂熱精神”,是“日爾曼的火種”。他對羅馬人有極深的仇恨。很明顯他是想使在南方失敗的叛亂在北方成功。此外,他似乎也是為了向其叔父報私仇。他叔父是西吉斯提斯,是瓦盧斯的忠實擁護者。他的女兒蘇絲尼達本來與阿米尼烏斯私通,但他卻不許他們結婚。最後,他對瓦盧斯本人極其藐視,因為照他看,瓦盧斯是一個文官而不是一位將軍,這一點也許他是對的。

他的計畫安排得非常謹慎。他利用瓦盧斯的疏忽大意作為進行陰謀的好機會,他機警的認識到一個人如果毫無畏懼時就最易將其擊倒,而一切災難的最普通起因莫過於安全感。當瓦盧斯正準備回阿里索時,阿米尼烏斯就製造了這個叛亂來引誘他經過一個似乎安全但又很困難的地區。於是他可能會鬆懈警戒,等把他引到了森林深處後就可以將他刺死。

對這樣一個大規模的計畫,要想保密幾乎是不可能的,西吉斯提斯聽到風聲後立刻報告瓦盧斯,勸他把所有陰謀叛變人員都加上鎖鏈。瓦盧斯沒有聽信,也許他認為西吉斯提斯是挾嫌誣告,想害他侄子。到公元九年九、十月之際,瓦盧斯率領第十七、十八和十九三個軍團,一共約兩萬人,後面拖著綿長的行李縱隊和軍屬,開始出發。

這次行軍最後階段的詳細情形我們無法知道,雖然有幾個現代作家對這場災難作過完整敘述,但多屬臆測,因為兩個最可靠的權威——維拉斯和狄奧——對此並未留有詳細資訊。但我們知道阿米尼烏斯一直隨伴著瓦盧斯,而他的親信則散布在縱隊之中,直到準備起事前夕,他始終在瓦盧斯身邊。西吉斯提斯再次向瓦盧斯提出警告,但又遭到拒絕。接著,當羅馬軍團正在沼澤和森林中艱難行進時,阿米尼烏斯和他的黨羽突然失蹤。同時也接獲報告說前哨士兵已經遭到殺害,這就是叛變開始的信號。於是瓦盧斯似乎就立即回頭,打算取道多倫隘路通到阿里索的路線。

因為帶著大量輜重和軍屬,所以情況當然不太樂觀,但比起過去凱撒和德拉魯斯常常面臨的情況卻並不算太惡劣。不過他們是軍人領袖,而瓦盧斯不過是刀筆之吏。真正會戰的起點在那裡也已不可考;塔西佗說以後格曼尼科斯是在托伊托堡森林之中發現瓦盧斯和其部下的白骨。這個森林位於埃姆斯和威悉河之間,當年應該覆蓋著一片非常廣大的地區。有些權威專家認為實際戰場是在狄特莫德附近,另有一些人則說是在蒙斯特附近。很可能狄特莫德為戰鬥的起點,而蒙斯特為終點。因為假定明登是瓦盧斯夏季營地的位置,所以他撤退時毫無疑問是會趨向多倫隘路,以後聽到阿里索已經被敵人包圍,那么他的最好退路當然就是沿著埃姆斯下游趨向蒙斯特。不過究竟悲劇是在哪裡上演,在專家之間還是爭論不決。

狄奧說當羅馬軍正在森林中砍樹找路前進時,突然碰著一場大暴雨,地面溜滑不堪,簡直寸步難移,樹木的頂部不斷的折毀落下,造成極大混亂。羅馬軍隊已經喪失了秩序,車輛和非武裝人員夾雜在一起。於是阿米尼烏斯突然發動攻擊,對這一群毫無秩序的人們投擲標槍。雖然如此,他們還是暫時撐住並構成一個設防營地。

第二天上午,當他們把大部分車輛焚毀之後,秩序也略為恢復,於是羅馬人且戰且走,到了開闊地上。可是不久又進入了森林,接著再次受到慘重損失。那天夜間,他們又暫時停息了一下,第二天上午繼續前進,又遭遇到空前的大雨,不僅阻止他們前進,而且連立足都很困難,更糟的是使他們無法使用兵器。弓箭標槍都無法使用,盾牌也完全被浸透了。阿米尼烏斯的機會又來了,他衝進毫無組織的敵人當中,使他們完全崩潰。主管騎兵的努姆尼烏斯首先逃走。瓦盧斯和其他較高級人員怕被敵人俘虜或殺害——因為他們早已負傷——於是勇敢地做了一件可怕而無可避免的事情,集體自殺了。最後據維拉斯記載說,在森林沼澤中,所有羅馬人都被敵人消滅殆盡,不留一人。過去他們對這些敵人象對牲畜一樣盡情屠殺,現在卻輪到他們自己來品嘗這種滋味。

所有被俘人員被釘在十字架上活活燒死,或是當作祭神的犧牲品。幾年後,當格曼尼科斯去憑弔這個古戰場時,發現白骨成堆,到處都是標槍的碎片,馬匹的肢體,骷髏被釘在樹幹上面。對這種悲慘場面,塔西佗有過極生動的描寫。

儘管瓦盧斯遭到了這樣一次慘敗,可是卡狄修斯卻堅守阿里索,利用弓箭多次擊退來攻的敵人。後來又能乘黑夜突圍而出,帶了許多婦孺退到維特拉,在那裡與阿斯普里拉斯率領的兩個軍團會合在一起。於是阿米尼烏斯的烏合之眾不敢窮追,自行退去。這樣的慘敗有這樣的結果,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從羅馬帝國境內到處傳播的流言來看,可以知道這次慘敗的影響是多么廣泛。據狄奧記載,當時有許多謠傳的凶兆:例如戰神廟為雷所擊毀。阿爾卑斯山好像彼此崩塌在一起。在日爾曼境內有一座勝利女神塑像,本是面對敵人的,現在卻已改變面向義大利了。這當然都是謠言,可是在人心士氣上來說,卻是真正的凶兆。羅馬國威受到致命打擊,從此野蠻人知道羅馬軍團並非無敵,阿米尼烏斯能做到的,旁人也照樣可以做到。更糟的是羅馬人本身也知道了。所以難怪奧古斯都聽到了這個壞訊息後,撕開衣襟大聲痛哭,他也怕敵人會直向義大利進犯,甚至直攻羅馬城。在義大利境內,適合兵役年齡的公民人數實在太有限。雖然如此,他還是振作精神立即開始準備工作。因為適合兵役年齡的人都不想入伍當兵。所以只好抽籤,在三十五歲以下的人民中五個抽一個,在三十五歲以上的人民中十個抽一個。凡規避逃走的人則沒收財產,取消公民資格。最後,因為大家還是不肯當兵,所以他甚至對某些人執行死刑。即使這樣的嚴刑峻罰還是效力不大,在他有生之年,這些喪失的軍團始終沒有補充起來。這在所有凶兆中應該是最可怕了。他甚至氣得讓頭髮和鬍子長了幾個月都不修飾一下。他常常用頭碰著門柱喊道:“瓦盧斯呀!還我的軍團!”

儘管這些記載並不一定完全可靠,可是這三個軍團從此不再編組起來卻是事實。這並不是瓦盧斯能夠喪失的,而是羅馬已經喪失了活力。這次慘敗後,提比略又再接管日爾曼的指揮權,到公元一三年,格曼尼科斯又繼承他的職務。在一系列戰役中,他們又再度到了易北河,並且屢次擊敗日爾曼人。儘管如此,事實上這條河卻已經成為羅馬人的希達斯皮斯河。所有戰役的尾聲還是撤回到萊茵河,從此以後,萊茵河即成為拉丁文明的東北疆界。

戰爭結果

不過這裡還有一層更深的理由,比羅馬活力的喪失還要深入,這卻要在奧古斯都的個性中去尋找。儘管他在那個時代威名赫赫,可是他卻有點名不副實,並非真正的英雄人物。雖然他並不缺乏勇氣和堅強意志,可是作為一個人類領袖而言,卻並不能與凱撒相比。他是高明的投機份子,利用巧妙手段,變成了他這個帝國的“總經理”,而不是真正的“帝王”。他是把羅馬當作一個大企業,一個大型專利事業看待,而把各省和疆界當作是它的股票和保險。他缺乏象磁電一樣的感人力量,不能迫使旁人去完成似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這一點就是天才與僅僅是偉人之間的區別。一句話,他是一個超級的“有產階級皇帝”。所以儘管他所征服的地區頗多,但在精神上卻都是防禦性的投資。等疆界完整之後,所有心理和精神的進取心也就隨之消蝕。物質上的冒險與精神上的冒險是共存亡的。

最後由於這種精神上的刺激喪失了,迫使他對東北疆界就只是墨守前業。這一事實在歷史上造成的結果又怎樣呢?想像回答這樣一個玄妙的問題,我們一定要注意許多“想當然”的假設,不過就整體而言,卻也並非不可猜測。雖然日爾曼人並非高盧人,因為他們要比高盧人野蠻得多,但由於帝國既然注定還要再延續四百年之久,那么我們作這樣的假想也似乎是合理的:若羅馬帝國的東北邊疆是在易北河而不是在萊茵河,本書下面的一章也許就要完全改寫,再進一步說,連以下各章也都會有不同內容。克里塞在《世界上十五次決定性會戰》一書中也正確指出:如果羅馬人守住了易北河一線,則“我們”這個島永遠不會叫作“英格蘭”;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再也不會是英國人了,英國人的整個歷史都會改頭換面。再說到在易北河以西的日爾曼地區,若在以後四百年中不斷受到羅馬化並建築好道路,那么西歐只會剩下一個文化,而不是兩個永遠衝突的文化。所謂法德兩國之間的問題可能不會再有,或至少會與現有情形完全不同。查理曼、路易十四、拿破崙、威廉二世和希特勒都可能完全不會出現。

據說奧古斯都在亞歷山大城,曾命令把亞歷山大大帝的石槨打開,以便他將一頂黃金皇冕戴在亞歷山大頭上,並在他的遺體上滿布鮮花。此外在奧古斯都的戒指上也刻著這個偉大馬其頓英雄的頭像。可是心理上他們兩人之間大有區別,亞歷山大的心靈中除了大洋以外再無其他疆界,而奧古斯都的“偉大觀念”卻是有限的。所以,儘管在以後歷代皇帝的統治下,實質上疆界仍然有所擴張,可是在精神上卻已固定了。已經由一個帝國變成了有限責任公司。當奧古斯都以76歲高齡於公元一四年八月二十九日在諾拉逝世時,他遺留給帝國的就是這樣一種“偉大觀念”。繼承他的是義子提比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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