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事》

原創小說《鄉事》,是葉劍秀作品。

基本信息

《鄉事》葉劍秀作品。

原文

大壯的婚姻透了。是李家嶺李木匠的閨女李芳,大舅保的媒。
十天前大舅帶著李芳來家看過,姑娘還算滿意。大壯的爹娘笑出了滿臉的喜悅。在這吃不飽肚子的年月,能討上這么俊俏的媳婦,那是造化。
那天大舅一大早又來了,帶來了李家的喜信,叫大壯去李家嶺一趟,也讓李芳的父母相看一下。如果看不掉,就把這樁婚事定下來。
就在這時鄰居玉柱來了,一臉的流氣。
大壯爹瞟了一眼玉柱,半句話沒說,轉身餵驢去了。
壯臉色不悅,問:“你來弄啥?”
玉柱眨巴著眼說:“這么大的好事也能捂住?”
大壯說:“你咋知道的?”
玉柱說:“隔牆聽到的啊。咱倆一起長大好兄弟,今個我來也和你一塊去相親。”
大壯不滿地說:“這和你不相干,啥事只要你摻合沒好結果。”
大壯爹在那邊把驢槽搗得梆梆響,好像對著驢說道:“不是個好牲口!”
玉柱死皮賴臉嚷著要去。
大壯娘嘆一口氣,“鄉下也有這風俗,玉柱這孩子想去就讓他隨著去吧。”
大壯爹急步走過來,“你知道個啥啊,相親哪有去倆的?這成何體統!”
大壯拉起玉柱往外推。“走走,我的事你別攪合了。”
大壯他大舅悶聲不響地抽菸。思量一會兒磕磕煙鍋說:“這孩子是想去蹭頓飯啊。”
玉柱急忙跑過去,一臉的媚俗,說:“是啊大舅,這終天清湯刮肚的,餓啊。攤上這相親的事,總能沾點腥葷吧。我是一個人過日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飢。這不是託了大舅的福呀。”
大壯爹悻悻地說:“都是緊巴巴的日子,多去一個人吃飯,李家人會咋看咱啊。”
大壯他大舅說:“李家那邊我交代,讓他們多備雙筷子。想去就讓他去吧,這孩子嘴甜,說不準還能幫上忙哩。”
玉柱狡黠地一笑,“是啊是啊,還是大舅人好。”
大壯爹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惹出啥亂來就算燒好香啦。”
晌午時分,大壯帶著禮品,隨大舅進了李家嶺。
玉柱沒趣地在後面跟著。
快進村時,玉柱急步追上來,搶過禮品說:“還是我來拿著吧。我是來給大壯哥做陪襯的,出力的事就該我來乾。”
李家人早已準備好了,里外整潔,滿院吉祥。見客人到來,急忙出來迎接。
玉柱先走幾步,上前說道:“也沒啥好東西,帶些薄禮,這是心意,請二老收下。”
李芳娘點點頭,“這孩子多懂事。”
大壯在一旁木措地站著。
李芳爹似有不悅,面色疑惑。“這……?”
大舅忙上前輕聲嘀咕幾句。
李芳爹看了大壯和玉柱一眼,沒再言語。
幾個人在屋裡坐定,李芳面帶喜色地從內屋出來,給每人倒了茶水。在給大壯端茶水時,抬頭羞羞地看了一眼,臉上飛過一片紅暈。
玉柱盯著李芳看,驚羨得好大時候沒有合攏嘴巴,涎水差點流出來。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玉柱心裡盤算著心事。
玉柱藉故走出來,進了廚房。親熱地和李芳娘套近乎,甜甜地說道:“大嬸,我來給您幫忙吧。”
李芳娘見玉柱進來,笑嘻嘻地說:“你去屋裡說話,也沒啥好招待的,我一會就做好。”
玉柱說:“我一個人過日子,習慣了,從小喜歡幹活,閒不住。地里家裡做飯啥的我都會。”
李芳娘問:“你沒爹娘?”
玉柱答:“早死了。不過沒父母就少份負擔啊。”
李芳娘說:“這孩子命苦,倒也勤快啊。”
玉柱說:“莊稼人過日子不勤快咋行。”
李芳娘小聲問:“你們相親,咋來兩個啊?”
玉柱轉動幾下眼珠,想了想說:“我是陪大壯哥來的。”
李芳娘稍驚,低聲說:“是他呀。”
玉柱又眨巴幾下眼睛說:“不過,大舅說了,芳妹子那么好,婚姻是大事,不能馬虎。叫我倆來,是想讓你們都看看,我是備用。您說這事我咋能和大壯哥爭呢。”
李芳娘低頭說道:“是這樣啊。”
中午飯在歡快的氣氛中很快就結束了。
大舅拉過李芳爹娘說:“那邊的家庭情況我也說過了,人你們今兒也見過了。這事不能急,你們商量一下,成與不成我等你們的信兒。”
李芳爹娘點點頭。“為孩子的事讓你費心了。”
臨走時,大舅笑呵呵地說:“芳啊,去送送大壯,年輕人嘛,有話你們倆好好說說。”
在送行的路上,芳姑娘很想靠近大壯,說幾句體己話,可玉柱總是不停地插話打擾,一點機會也不給。一直到分手時,玉柱也不離開半步。
大壯氣惱,無奈地看了李芳一眼,悶聲頭前走了。
李芳繞開玉柱,目光追著大壯看過去,生氣地甩了甩手,轉身飛快地離去。
玉柱看大壯走遠,轉身追上李芳悄聲說:“婚姻大事,小心上當,他是個騾子。”
李芳理也沒理,只顧低頭走了。
玉柱暗喜。
李芳爹娘正在家商量。
爹說:“大壯這孩子厚誠本分,實誠可靠,是過日子的好料,閨女嫁過去也不會有多大委屈。可就是不太好說話,場面上應酬不行。”
娘說:“長得太粗壯,臉也黑,有點太憨實。不如那個玉柱白淨,勤快,懂事理。嫁閨女誰不想嫁個撐門面的女婿啊。”
爹說:“這咋能和他扯在一塊哩。那小子油頭滑腦的,一看就不地道,指望不住。”
娘把玉柱在廚房的話說了。“來兩個就是讓咱挑選哩。”
“真是這么個事?”爹思量一陣,自語道“他大舅為咱閨女的事,也真是想得周到啊。”
這時候閨女李芳回來了,一臉的陰雲。
爹問:“咋了?沒看上?前幾天不是還很滿意嗎?”
李芳說:“爹……。那個玉柱真是……。”
娘急忙搶著說:“你是不是嫌大壯老實,看上玉柱了?”
李芳跺跺腳說:“娘,說啥話啊。他說大壯壞話。”
娘問:“說啥了?”
李芳答:“他說大壯是個騾子。”
爹一驚,失色問道:“啥?他是這么說的?”
娘也驚慌地說:“這不是坑我閨女嘛,那以後的日子啥奔頭啊。死活我都不會答應這婚事。”
爹苦著臉再也無話。
李芳不解,說道:“騾子就騾子,有啥不好的。”
娘說:“傻閨女,你知道騾子是啥意思嗎?”
李芳說:“不就是有力氣,肯出力幹活。脾氣不好,惹他惱了,會撂出兩蹄子。”
娘說:“真笨啊。說男人是騾子,就是不會生兒育女啊。”
李芳一聽,怔了好大時候,癱坐下來一動不動。
兩天后,李芳爹去見了大壯他大舅,說:“這門婚事別提了,閨女不願意。”
大舅感到蹊蹺,問:“咋回事?沒看出來閨女不滿意啊。”
“唉,閨女嫌大壯人老實。”李芳爹頓了頓說:“倒是看上那個叫玉柱的了。”
大舅一愣,“是恁兩口子看上那個小白臉了吧?這咋叫我給外甥交代啊。”
李芳爹說:“沒法啊,如今不興父母包辦了。這個不滿意,就說那個,你看能不能再給閨女張羅一下?要是你覺著不妥,就別往下說了。”
一袋煙過後,大舅嘆道:“婚姻的事也不能勉強。既然閨女看不上大壯,我就實話實說,去把這事說個明白。順便再跟玉柱提提,這個不成那個成,也算這媒我沒白說。”
大壯一家蒙在鼓裡。聽大舅過來說明意思,憋一肚子氣無話可說,喜悅的氣氛驟然暗淡下來。
爹氣得朝娘恨恨地吐了一口,“不讓那鱉娃兒孩子去,哪兒會有這事!”
娘嘆道:“怨不得人家,是咱孩子老實。”
“哼!”大壯痛苦,一臉的迷惑和無奈。
......。
李芳的婚事在大壯舅的撮合下,和玉柱成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幾個月的時光就從眼前溜過去了。
趕到年底,玉柱迎娶的日子到了。
玉柱辦喜事那天,爹把大門栓得緊緊的,不讓一家人出門。
大壯牢騷說:“沒看上咱,還不興看上別人?都是鄰居,該隨禮就隨禮,這樣多不好看,別人說起來咱家也沒面子。”
話音剛落,大壯爹就掄起掃帚重重地拍過來,“你小子就是缺心眼,賴瘡長在啥地方你都看不清,把你害了也得去給人家供奉香火?”
大壯蒙頭蒙腦挨了一掃帚,大聲嚷道:“她看不上咱,咱再找別人。犯得著這樣計較嗎?”
“你……。”爹指著大壯,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壯怕老人生氣,最終沒有拗過爹。
令人很奇怪,新婚之夜,玉柱家鬧騰了整整一宿。先是新娘扯著嗓子哭,那哭聲哀怨淒婉,很揪人心。後來是大吵大鬧,鬧得左鄰右捨不得安生。
喜事辦得像喪事,村里人弄不明白。
哭過了,鬧過了,還得在一個鍋里耍稀稠。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日子就這樣沒滋沒味地熬下去。
一日酒後,玉柱張牙舞爪回到家裡,不論分說拉過李芳,一個重重的耳光打過去,兇巴巴地說:“你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一輩子就和我在一根褲腰帶上捆綁著。現在嫌我油腔滑舌、遊手好閒了,早幹啥去了?我說大壯是騾子你們就信?是你家先看上我的,現在後悔晚了。你不老老實實給我抱窩下崽,我天天打你,我就這德行,老天爺我也不怕!”
李芳沒有反抗,黯然神傷地坐在那裡,一任眼淚和嘴角的血液放縱地流下來,只覺得胸腔里透心地痛。
那一天,李芳回娘家了,再也不願回來。
後來,玉柱去了多次李家嶺,保證書寫了,毒誓發了,響頭磕了無數遍,爹娘一旁不停地勸說,李芳死活不應一聲。
直到一個多月後,李芳的爹娘硬是把閨女又送回來了。
李芳嫁過來半年了,從不多出門,也不和鄰居來往。偶爾有人去串門,也沒見過李芳的笑容,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於是村里傳出很多閒話。
有人說,玉柱娶了模樣俊俏的女人,終日哭喪一樣難受,怕是有什麼大病,中看不中用,以後沒有好光景。
也有人說,這女人生氣回去,在娘家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好不容易送回來,硬是不和玉柱上床,這哪兒兩口子是過日子啊。誰知道她操的啥心。
鮮花插到牛糞上。玉柱也真不是男人。
更有人說,或許她心裡壓根就沒看上玉柱,是玉柱壞了良心,搶了大壯的婚事,讓這女人背了心債,無臉見人。
李芳在村人眼裡似乎是個謎。
不過這個謎很快就不存在了。李芳終於走出家門,開始和村里人打交道,見誰都主動打招呼,一臉的熱情和親近,像變了個人似的。
李芳最想接觸的還是大壯的家人。
大壯家的人像躲瘟疫似地躲著她。隔牆鄰居,視而不見,避而疏遠。
一天晚飯後,李芳再次叩開大壯家的門。大壯娘剛把門拉開,李芳就搶先說:“大娘別關門,讓我進去只說幾句話,聽完後再把我轟出來,我一輩子也無怨無悔了。”
大壯娘手沒挪開,神情猶豫。
李芳說:“您不想讓我進去,站在這裡您聽我說幾句也行。”
大壯娘低下頭沒有說話。
李芳說:“這樁婚事我壓根就沒同意,我看上的是大壯哥,爹娘看上了玉柱,強壓著把我嫁過來了。這裡邊有誤會,一兩句話說不清。如今豆已爛在鍋里,生米做成熟飯,日子總得過下去。我對不住大壯哥,以後我會想辦法補上來。”
李芳說完就走了。
大壯娘看著李芳離去,好大時候才緩過神來,回到屋裡一直在品味她的話。
大壯家慢慢開始接納李芳了。
李芳有空就常到大壯家串門,最多的是和大壯娘嘮叨家常,相處很融洽。
一次大壯娘說:“玉柱從小沒了爹娘,沒人管教,瘋野慣了,身上是有不少毛病。你嫁過來有些時日了,收起心好好和玉柱過吧。男人的脾性是順毛驢,靠女人去哄。男人的心是冰,靠女人去暖,暖久了,就化了。等他身上的毛病慢慢改過來了,不愁沒有好日子。”
李芳憂鬱地說:“我啥都明白。他這個人心孬,他的毛病是在心眼裡、在骨頭裡,不好改不過來。女人嫁給這樣的男人就是倒了天大的血霉,一輩子別想在人前抬起頭來。他戲演得太真,怨恨爹娘信了他的鬼話,看走了眼。也怪我命苦,走到這一步,我只能認命了。”
大壯娘嘆道:“唉,俺家大壯命更苦啊。當初要是尋上你這個好媳婦……。”
李芳急忙打住說:“咱不說當初這件事。大壯哥是個好人,比起玉柱強天上了。我和大壯哥有緣無份,是我虧欠大壯哥了。我心裡正盤算著補上這個愧疚,也免得我一輩子煎熬。”
大壯娘一聽,急忙說:“你想和大壯偷偷好?千萬可不能想這事,啊,這會害了大壯呀。”
李芳說:“大娘,您想偏了。我是想把我表姐菊花介紹給大壯哥。人的模樣沒說的,溫順善良,最配我大壯哥了,那可是個過日子的好媳婦,您見了保準滿意。”
“喔。”大壯娘眯眼笑了。
李芳跑前跑後,事情辦得很順利。
第二年的春月里,菊花熱熱鬧鬧地嫁給了大壯。
菊花嫁過來後,李芳的日子似乎見了亮色。不久菊花有了身孕,李芳也跟著就有喜了。
玉柱有點人模人樣了,滿村子地跑,見人就道喜。不免還要到處蹭幾杯小酒喝,不時還和幾個好賭的酒肉朋友,聚在一起擲幾把骰子樂呵樂呵。
久賭成癮。
玉柱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徹夜不歸成了家常便飯。李芳掂著大肚子吃穿都不便了,終日還是見不到他的影子。
多虧有了大壯娘的照應,李芳還算沒受多大委屈。
冬日,天氣很冷。
新年就要到了,村裡有了歡快的節日氣氛。
一天夜裡,即將臨產的李芳正在憂愁發呆,突然兩個村幹部找上門來了。
李芳不知所然。
聽完村幹部的話,李芳幾乎暈倒過去。
原來玉柱賭博輸急了,趁著夜色,去偷生產隊倉庫里的糧食,被巡邏的民兵抓住了,關在村部里,讓李芳去一下。
村幹部頭前走了。
李芳無奈去了大壯家。
氣氛很凝重。大壯一家火急火燎也拿不出好主意。
大壯爹恨恨地說:“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連媳婦都不要了,賭急了去偷,枉做一回人!”
大壯娘嘆道:“這孩子咋做出這樣的事啊。”
大壯不吭聲。
菊花對大壯說:“快想想辦法,把他弄回來呀。等到天明就丟大人了。不念他的好壞,芳的臉以後往哪兒擱啊。”
大壯想了好一陣子,說:“念在親戚的份上,我去一趟吧,興許人家能給我面子。”
大壯爹一旁說:“把辦喜事剩下的兩盒煙拿上。”
大壯去到村部,見了幾個幹部,挨個遞煙,又瞟了一眼被捆綁的玉柱,又看看旁邊的一口袋糧食,說:“他家屬就要生孩子了,來不成,托我來了。打算咋處置他啊?”
隊長說:“人贓俱獲,這事不小,不能輕易算了。”
村長說:“做賊是人人痛恨的事,既然抓住了,就要重罰。剛才商量個意見,退回贓物,賠償經濟損失,明天開會批鬥。”
大壯懇求說:“既然我來了,就給我個面子吧,饒了他這回。”
村長說:“我怎么向大伙兒交代啊。”
大壯接著說:“念他貧農成分,又是初犯,給他一個悔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要是批鬥了,他家屬會接受不了,免不了要傷到快要出生的孩子啊。”
村長挨個看了看在場的幾名幹部,說道:“大壯說的也在理兒。不過也不能不了了之啊。”
隊長說:“不給他點懲罰,他不長記性,以後還偷。”
大壯說:“該罰還得罰。”
村長說:“看在大壯的情面上,批鬥免了,處罰不能免。可像他這樣刁蛋淨光,罰款誰出?”
大壯說:“我替他出。”
經過協商,大壯交出二十元罰款,用於修理玉柱偷竊時損壞的倉庫門窗。
大壯帶玉柱回家的路上,說:“喝酒賭博,現在又學會偷,你算占全了。二十塊錢算我借給你的。你給我聽著,以後好好過日子,不要再做丟人現眼的事。如果對不住李芳,惡習不改,小心我揍你。”
玉柱不停地點頭。
年前,菊花先生下一個胖小子,接著李芳生下個丫頭。
春節過後,到了孩子滿月的日子,大壯家威望高,村里來賀喜的人很多,家裡熱鬧非凡,忙得不亦樂乎。
玉柱家很冷清。
玉柱不在乎這個,樂意到大壯家幫忙。有人見了就問:“你家不給孩子過滿月?”
玉柱說:“我家是個丫頭片子,有啥好過的。我要是想給孩子過滿月,比這排場大了。”
眾人撇嘴笑開去。
喜宴上,玉柱好不容易逮住一回大吃大喝的機會,放開了海吃海喝,還沒等客人走完,早已醉意熏熏了。臨走又抓起兩盒煙夾起兩瓶酒,打著飽嗝螃蟹似地回家了。
李芳看到玉柱的樣子,氣聲說道:“沒成色。沒錢給人家隨禮,去幫個忙,就喝成這樣子,丟人不丟人?”
玉柱梗著脖筋說:“丟人?丟啥人了?我給他家幫忙,就應該吃他喝他。誰讓他家比咱日子強,以後還要吃他喝他。”
李芳懊惱地說:“你真是沒臉沒皮的人。人家的好日子都是血汗和力氣換來的,也不容易。咱家欠人家的夠多了。大壯哥給你墊上那二十元錢,你還沒還上呢。”
玉柱說:“還他?我就沒打算還他。”
李芳憤憤地說:“人家大壯哥幫了你,又給你墊罰款,你為啥不還人家?”
玉柱昂著頭說:“他應該給我墊。他家的媳婦還是咱幫他說的呢,就沒個報答?”
芳羞惱,斥責道:“不知好歹的癩皮狗。你啥時候能活出個人樣啊!有本事你也給孩子辦個滿月,讓別人也看看你的能耐。”
玉柱反譏說:“你有能耐咋不生個小子哩?”
“提不起來的爛豆腐!”李芳再也不想說了,一旁哄孩子餵奶去了。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很漫長。
長夜難熬,玉柱又開始不進家了。後來把女兒手上戴的銀鐲也偷出去輸了,氣得李芳大哭一場。
一天玉柱酒醉回家,李芳問他鐲子的事。“孩子的鐲子呢?這是她外婆送來的祖傳銀鐲,你弄哪兒了?”
玉柱嘴言醉語說:“老子手背,把他輸了。”
李芳氣涌心頭,說道:“輸了你給我找回來!”
逼急了,酒壯人膽。玉柱居然借著酒勁打了李芳。
李芳擰著身子哭了整整一夜,誰也勸不住。
……。
第二天晚上,大壯找到玉柱說,“跟我到村頭去一趟,給你說個好事。”
玉柱不知道啥事,就跟著去了。
在村頭的樹林裡站定,大壯轉身就是重重的一拳。
玉柱冷不防挨了一悶拳,倒在地上,弓著身子問:“你,你為啥打我?”
大壯說:“因為你不是個男人。又去賭幾回了?”
玉柱站起來說:“這礙你啥事?”
大壯上去又是一嘴巴。“你說話不算數,我可說話算數。吃酒賭博,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管的男人,就該打!”
玉柱捂住臉,說道:“你管不著。”
大壯再次掄起胳膊,玉柱趁勢蹴下身子,抱頭不語了。
大壯說:“我就要管。你這種人沒人管教不行。以後你改不了惡習,不好好過日子,賭一次我打你一回。好日子都是乾出來的。讓老婆孩子跟著遭罪,算熊男人!”
又隔幾天,大壯娘去見了李芳,掏出一雙鐲子,說:“大壯出錢又把鐲子贖回來了,給孩子帶上吧,這是個護佑,保孩子平安吉祥。”
李芳一驚,眼淚湧出來。
……。
沒酒沒賭的日子少了刺激和樂趣,過得無滋無味。玉柱酒癮賭癮難耐的時候,揪心地難受,可想想大壯板著的面孔,摸摸身上的傷痛,只好強忍下來。
玉柱心裡恨大壯管得太寬了。
“挪過一天是一天吧,眼下只能裝孫子了,以後找個機會狠狠治他一下。”玉柱心裡想。
玉柱似乎開始踏踏實實過日子了,再也不醉酒找事,再也不去賭博,任憑誰拉他都不去,惹惱了他就大罵一通,“別拉我下水,老子再也不乾那下三路的事了。”
李芳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
……。
又是一個夏天到了。悶熱。
村里出事了。
這事出的荒唐、恥辱、蹊蹺。
村裡有個習慣,一到夏天,晚飯後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到村前的小河裡去洗澡。村里人雖沒有太多的忌諱,但赤身裸體洗澡的事還是很有分寸的。男人一個區域,婦女孩子們一個區域。最講究的是那些年輕姑娘們,她們洗浴的地點在上游,較為偏僻和安靜,那裡有一片蘆葦園子,月光泄下來的時候,可以做些遮擋。
祖輩傳下來的習俗,村里人自覺遵循。
可在那一晚出事了,前未所有。
姑娘們洗完澡,嬉笑著走到岸邊,還沒顧上穿衣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影,悄悄從蘆葦園裡探出頭,打亮手電的光線,在姑娘們身上來回晃動……。
姑娘們悽厲的驚叫聲傳過來,下游洗澡的青壯年男子知道出事了,一撥撥呼啦啦跑了過去。
黑影鬼一樣鑽進了蘆葦帳里。
蘆葦園子不大,村里人很快把蘆葦園圍了起來。有人送來了鐵杴、木杈等家什,有人送來了手電、礦燈。
男人們都進了蘆葦帳,開始了嚴密地搜尋。
搜尋的結果,沒有找到那個人,卻找到了遺留在蘆葦園裡的一件灰布上衣。隊長拿過上衣,用手電照著仔細端詳一陣,壓低聲音說:“咋會是他的?下流、無恥,絕饒不了他。”
在場的人大驚失色。因為都知道那是大壯的衣裳。
有人悄悄說:“剛才看見大壯了,只來打個照面就悄沒聲息地回家了。”
眾人開始議論,“真是看不透啊!”
第二天,幾個村幹部找到大壯家。
大壯一家好像已經知道了幹部要來,個個神情抑鬱,蔫蔫地耷拉著頭不說話。
村長開始發話,“大壯,你咋能做出這見不得人的事啊。你把昨晚的事說說吧。”
大壯說:“我的良心我知道。我啥事也沒做。”
隊長把那件灰布上衣扔在地上,“這難道不是你的?”
大壯說:“是我的。村里就我這一件灰白色上衣,我不知道它咋丟到葦園了。”
村長問:“你昨晚沒去那裡?”
大壯說:“去了。到哪一會兒就回來了。”
隊長說:“你總得給個說法啊。”
大壯說:“我不知道怎么說,也說不清楚。”
大壯的媳婦菊花說:“昨個晌午我把他這件上衣洗了,搭在院裡晾曬,不知道咋跑到哪兒去了。”
大壯娘哭哭啼啼地說:“這是誰在作孽啊,把屎盆子硬上俺頭上扣啊。”
大壯爹惱怒,拍著桌子說:“查,你們下勁查清楚,查出來是誰,讓他斷子絕孫!”
這時候李芳走進來,說道:“村長,我說兩句吧?”
村長看看她,點點頭,“嗯,說吧。”
李芳說:“昨天下午大壯哥發燒,昏昏沉沉在家睡了半天,晚飯後還在家躺著。昨晚我抱著孩子,一直在這裡和菊花、大娘乘涼說話。後來外邊吵得熱熱鬧鬧,我們都一起去了。大壯哥剛到葦園邊,說頭疼堅持不住,他還說了一句,這事不好找到人,回去吧。後來我們就一塊回來了。”
村長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芳說:“我敢對天發誓。”
菊花說:“我們幾個真的在一塊。”
隊長說:“家屬,鄰居,還是親戚,你們說的話誰信啊。”
“這就怪了。”村長沉思一會兒,問:“大壯,你咋說這事不好找到人?”
大壯說:“做這種事的人早有準備。”
隊長說:“他有準備也要把他挖出來,遊街示眾,開會批鬥。村上啥時候出過這種侮辱祖宗的事,壞蛋流氓!”
村長嘆道:“祖上留下的好規矩不能壞了,我們慢慢查。”
大壯對著眾人說道:“查吧。如果最後查不出來,有我的衣裳在哪兒證著,我認了。怎么處置我都無話可說。”
大壯娘忙止住道:“傻孩子,這事你咋往自己身上攔啊。”
菊花和李芳不解地看著大壯。
因沒有足夠的證據,還有李芳的力證,加上大壯一家的為人,這事沸沸揚揚在村里折騰一陣子,毫無結果地平靜下來了。
事後幾天,玉柱對李芳說:“這事沒有查清楚,他大壯也洗不清身子。這回是你作證救了他,要不他早里外不是人了。這算和他幫我那回扯平,以後誰也不欠誰的了。”
李芳說:“大壯不是那種人,這事肯定不是他幹的,一定是有小人陷害他。”
……。
一天晚飯,大壯又把玉柱叫到村外的樹林裡。
玉柱怯怯地問:“叫我來有事?”
大壯說:“我給你一件東西。”說著,從腰裡摸出來,狠狠摔在地上。
玉柱伸頭去看時,被大壯一腳踹翻在地,很重,嘴角有粘乎乎的東西流出來。
玉柱捂住臉說:“你,你乾么又打我?”
大壯說:“你心裡比誰都明白。你給我說清楚,乾么要做這傷天害理的事?”
玉柱說:“沒,沒有啊。不是我呀!”
大壯揪過來又是一嘴巴,“你還嘴硬!你仔細看看這是啥?”
玉柱低頭看去,不敢犟嘴了。
大壯說:“你還想抵賴?本想你戒了酒癮,改了賭博,改邪歸正了,裝模作樣像個人了,誰知你還是一肚子壞水!你偷了我的衣裳,去看人家姑娘洗澡,虧你能做得出來。我剛到葦園邊上,就看見你瘋狗一樣跑過去,不是我把你跑丟的一隻鞋子撿起來藏好,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玉柱蔫了。
大壯對著玉柱吼道:“這是入不得祖墳、身敗名裂的事,我不把這事攔下來,你小子死活不值幾個錢,以後李芳和孩子還咋過?你害我不說,還誠心把她們也害到絕路上嗎?滾!以後你再做黑心事,我把你的心挖出來!”
玉柱剛走幾步,大壯又喝住他,“滾回來,把鞋子拿走,你剩下一隻咋穿!”
玉柱回頭抓起地上的鞋子,跌跌撞撞地走了。
玉柱在家蒙頭睡了一整天。
也許是懺悔,也許是自醒,也許是後怕,也許是被大壯打怯了,從那一天開始,玉柱夾起尾巴做起人來。身上的陋習和毛病徹底革除,人勤快了,也會掐著算著過日子了。
……。
轉眼幾年過去,收入不見增長,日子依舊貧窮。兩個家庭有了活潑可愛的孩子,多了幾分歡樂,可孩子們到了該入學的年齡,家庭的花銷開支越來越大,時常窘迫。
冬天到了。生產隊有個差事,能掙幾塊錢補助。
那時候,上級為了關愛村裡的五保戶、軍烈屬,每年都要下發一定數量的煤票,以示政府的溫暖。生產隊輪番派差,發一些補助,讓青壯年男子把過冬取暖的無煙煤拉回來,送到那些五保戶、軍烈屬家中,這是一項政治任務。
隊長找到了玉柱,說:“輪到你了,明個兒去吧,拉回來送到五保老人長壽叔家裡。”
玉柱問:“啥條件啊?”
隊長說:“老規矩,都一樣。工分照記,自己出車,生活自理,補助三塊錢。”
玉柱骨碌幾下眼睛,心裡早有了合計,這是一個不划算的差事。就擺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說:“隊長,你看我這兩天不舒服,這拉煤出力的活去不成啊。下次我一定去,這回能不能換個人?”
隊長說:“都輪過來了,換誰?”
玉柱抬頭呶呶嘴,“讓他去,他欠錢。”
隊長說:“你說大壯?你這個人就是鬼心眼多。我去跟大壯說說,不行了還回來找你。”
大壯聽了隊長的話,當時就爽快地答應下來。
隊長前腳走,玉柱後腳就到了。
玉柱問:“隊長找你有事?”
大壯答:“去拉煤。”
玉柱說:“你答應了?”
大壯說:“這有啥啊,不就是出點力嘛,還能掙三塊錢的補助哩。”
玉柱說:“這不划算啊,弄不好白出力還賠本。”
大壯說:“在家不也是掙工分嘛。省著點,能落錢,孩子上學等著買衣服呢。再說都不想去咋行啊。”
玉柱竊喜。
拉煤的地方在北山,有四十里山坡路。如果不耽擱誤事,起個早搭個黃昏就回來了。一天必須趕回來,如果在外隔夜,吃飯住宿就真要賠本,還要耽誤第二天的工分。
大壯帶上菊花準備好的烙饃、一大瓶子開水,天不亮就上路了。趕到礦上天已晌午,拉煤的人很多,排了長長的一隊。等到裝好媒,已經是下午半晌了。大壯看看天色,匆匆吃了乾糧喝點水,就卯著勁往回趕路了。
這條路走過不止一回了,今天的車子似乎太沉重,越走越不順利。等到好不容易拉上一個坡頂,大壯已是滿頭大汗了。在歇息的時候,大壯發現車子壞了。
日頭已經落下去,暮色將要漫過來。大壯在荒涼的山崗上無可奈何,搓手蹦腳地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陣陣寒風颳過,凍得渾身打顫。
後來遇到一位拉腳大哥,大壯幾番央求,好心大哥幫忙,拿出工具,好一陣子才算把車修好。
大壯千恩萬謝。
大壯拉起車子走了幾里地,感到腿腳發軟,渾身無力,像散了架似地難受。勉強又走幾里,頓覺眼冒金星,天鏇地轉,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恍惚中,大壯看到了路邊有一家孤零零的乾店,硬撐著把車子拉過去。在後園停好車子,一臉橫肉的老闆把他領到前廳。大壯讓店主做了一碗麵條,匆匆吃下,要了一間宿舍就躺下歇息了。
半夜時分,大壯酣睡中做了個夢,夢見一雙柔軟的小手順著他的大腿一直往上摸,直摸得他心性迷亂。接著有兩坨肉乎乎的大奶,在他胸脯上不停地抖動,癢得他忽地坐了起來。
不是夢。被窩裡真地鑽進一個女人。
大壯大驚,叫道:“你是誰?你咋進來的?”
“大哥,別害怕。想做嗎?很便宜。”看不清面目,女人的聲音很柔。
大壯驚問:“你說啥?”
女人說:“做一回,便宜。”
大壯拒絕說:“你快出去,我沒錢。”
女人說:“沒錢也行。明天卸點煤。”
大壯說:“你咋能做這些事啊。”
女人說:“我也是無奈呀,丈夫有病,兩個孩子養活不起,才來這裡做這事的。有一點辦法誰會來掙這錢啊,這個店裡有好幾個女人哩。”
大壯很痛惜地感嘆一聲,最終還是把女人攆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壯看看自己的車子完好無損,又看看乾店後院堆積的煤堆,心裡明白許多,急忙打發了店錢就離開了。
一路雖經波折,大壯還是順利地把煤拉了回來,圓滿交差。
幾天后,大壯在飯市上說起這件事,大伙兒聽得津津有味。
大壯說:“當時是感冒發燒了,實在扛不住,只好在那個乾店住下了。誰知半夜就有女人摸進被窩,三塊錢就賣一次,那騷勁,真是誘人啊。”
有人問:“大壯哥,你真沒做?你就能把住?”
大壯說:“把不住也得把,那是黑店,咱折騰不起啊。”
有人不解,“黑店?”
大壯說:“你們想想,荒山野嶺的,一家孤零零的乾店,他們做的是皮肉生意啊。要不他後院成堆的煤哪兒來?都是可憐的女人們賣身子掙的。那賣出去都是錢啊。”
有人說:“三塊錢便宜啊。”
大壯說:“三塊錢能給孩子買身衣裳、書包哩。”
眾人聽完鬨笑,。
有一個人聽得上心,玉柱。
大伙兒陸續散去後,玉柱問:“大壯哥,真有這事?你不是編瞎話逗大伙兒開心吧?”
大壯說:“編瞎話乾么?這是真事。那店裡有好幾個女人哩。”
玉柱又問:“你說的地方在哪兒啊?”
大壯說:“兔兒嶺知道吧?過來再走三里地,就在路東,七八間門面,寫著梁家乾店,很好找。”
“喔。”玉柱點點頭。
又過幾天后,隊長又找到玉柱派差,是給軍屬老李老清家拉煤。這回玉柱欣然接受。
玉柱去拉煤,當天沒回來,也住進了那家乾店。大壯沒說瞎話,晚上果然有女人摸進來了。
玉柱經不起女人的撩撥,沒把住,很快就把事做了。
女人向玉柱要錢。
玉柱說:“身上的錢不夠三塊。”
女人說:“只好卸煤了。”
玉柱說:“那就少卸點吧。”
第二天一早,玉柱到車前一看,頓時傻眼了。五百斤的煤車,卸去一個大窩。玉柱想去說叨幾句,轉身看見健壯如牛的老闆正在瞪他,嚇得沒敢吱聲,拉起車子走了。
玉柱一路尋思,也沒想出個應對好主意,把煤拉到李老清家,草草卸下,匆忙就奔家去了。
誰知玉柱剛到家半個時辰,隊長就找上門了,說:“玉柱你咋弄哩?李老清說你拉的煤不夠。你得和我一塊去看看。”
“不可能。”玉柱佯裝不知,嘴硬,其實心裡很亂。為證實自己的清白,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去了。
隊長找來一桿大稱,當著很多人的面,一籮筐一籮筐把煤稱了,結果只有三百八十斤。
隊長問:“玉柱,那一百二十斤弄哪兒了?”
玉柱囁喏說:“可能是車板不好,路上漏了。”
在場的人交頭私語。
李老清老人極為不滿,大為惱火,大聲嚷道:“俺兒子在外保家衛國,可俺在家燒點煤也不給夠,分明是有人搗鬼,怎能這樣對待軍屬?這是政治問題。”
眾人一聽,深沉下來,用異樣的目光看玉柱。
玉柱更是怯亂。
隊長說:“玉柱,你說咋辦吧。”
玉柱低頭說:“我做事不細心,錯在我身上,我願賠償。”
李老清老人不依不饒。
隊長一陣子說合,最終達成協定,玉柱賠償損失,扣除工分和拉煤補助,這事才算摁下來。
玉柱灰溜溜地回家了。
幾天后,飯市散去,只剩下大壯和玉柱兩人了。
大壯問:“出事了?”
玉柱說:“出啥事?”
大壯說:“聽說煤拉丟一百多斤?”
玉柱臉一赤一紅,沒出聲。
大壯說:“你咋不小心漏了啊?”
玉柱嘴硬,說:“一不留神漏了。”
大壯說:“是你把不住,心漏了。這回賠本了。”
玉柱無語。
大壯說:“你啊,還是把心用不到正經地方。圖自己一時快樂,坑苦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像這人的一生,好歹機會都有,就看自己咋去把握了。”
說完,大壯揚長而去。
玉柱傻沮喪地蹲在那裡。
……。
冬去春來,時光流轉。兩家的日子就在這四季輪迴中慢慢熬過來了。
孩子們趕上了好年景,一晃大學都畢業了。
大壯的兒子和玉柱的閨女,從小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學,又在同一所大學畢業,後來同時受聘於南海市一家中外合資企業,一年時間,就升到了高層管理,用他們的心血和才智,闖出了燦爛的榮耀和前程。
兩個孩子從小青梅竹馬,形影不離,早就談上了。兩家人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兩個年輕人不說,大人們心裡明白,那是早晚的事。
春節前,兩個孩子回來了,打算趁假期把婚事辦了。
等孩子們把想法說出來,大壯喜悅,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早該辦了。不過,這事得讓他玉柱來跟我說。”
兒子不解,問道“爹,這是何意啊?”
大壯說:“我有話跟他說。這不關你們的事,該準備你們只管準備吧。
閨女回家給李芳說:“娘,這事好像大壯伯不太樂意,非讓我爹去說,這怎么回事啊?”
“沒事閨女,你大壯伯他樂意。我知道你大壯伯要對你爹說啥。你不用擔心。”李芳說著,叫過來玉柱說:“你去吧,讓你過去說事哩。”
玉柱轉著脖筋,說:“我不去。”
李芳說:“你不會把孩子們的終生大事也壞了吧?”
玉柱說:“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對不起人家的事,背個良心債,壓得我一直抬不起頭。現在我咋有臉去啊?”
李芳說:“都是你做的好事。現在知道沒臉了?不去也得去。”
閨女不解,大聲嚷嚷說:“你們這是咋回事啊?”
“爹,再有什麼解不開的事,你不也是為了我嘛。”閨女說。
在閨女的再三催促下,玉柱無奈,還是拉下老臉去了。
玉柱去了,就問大壯,“該過去的都過去了,咱人都老了。孩子們的事也到這一步了,心裡哪兒還結著疙瘩?”
大壯說:“有件事我得說清楚。”
玉柱說:“你說吧。”
大壯說:“你就不怕俺家這孩子是個騾子?”
玉柱羞得無地自容,站起身就走。臨走嘟囔著說:“都幾十年過去了,還提這事,讓孩子們知道了,我還咋活啊。”
菊花說:“你就別再糟踐他了。這么多年來,他也改差不多了。再說沒有他當初從中使壞,哪兒有咱倆的事,哪兒有咱這么好的孩子啊。”
大壯哈哈大笑,悠悠說道:“我是讓他長記性,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讓他慢慢地想著走。”

作者簡介

葉劍秀,男,1960年1月出生,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先後出版過紀實文學集《為警無言》、長篇小說《野太陽》、小說散文集《黃土厚韻》,現任魯山縣作家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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