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高登十一歲喪父,母親勉力供其求學。他讀書勤奮,為潛心鑽研《易經》,深居梁山,結廬白石庵。二十歲時,他入太學,與太學生陳東、張元千、徐揆等結為至交。
公元1125年(宣和七年),金兵進犯京師,高登與陳東等聯名上書,請誅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彥、朱勔等人,此事得到朝中不少大臣回響。
公元1126年(靖康元年),李邦彥、張邦昌等大臣,主張全部接受金兵提出的議和條件,尚書右丞兼東京留守李綱極力反對,積極贊成姚平仲夜劫金營的建議。不料劫營風聲走漏,姚軍反為金兵擊敗。事後,李綱被罷黜。二月四日,高登與陳東在宣德門上書,請求罷去李邦彥太宰職,再用李綱,城外軍事交給种師道。京城軍民聽說太學生上書,主動趕來聲援,一時數萬人匯集於宣德門,打死宦官數十人,開封府尹王時雍急忙調遣數萬騎兵,準備捕太學生入獄,欲行鎮壓。高登與陳東等十位太學生屹立人前不動。欽宗怕出事,迫不得已宣布再用李綱。
之後,吳敏、張邦昌繼李邦彥任相,吳敏極力開脫李邦彥的罪責,力圖再用李邦彥。高登憤然上書,指出李邦彥罪大惡極,不可再用,如若聽從吳敏所請,“天下之人將以陛下為不明之君,人心自此離矣。”翌日,他又再次上書,請罷吳敏、張邦昌,逐王時雍。為此他接一連寫了五本奏章,但都得不到答覆,只好作南歸的打算。不久,忽然聽到意外的訊息,朝中有旨,張邦昌、李邦彥都調離京城,出居遠郡,趙野、李梲、王孝迪等小人也相繼被罷斥。高登十分高興,認為已是可以傾腹盡言的時候了,又振筆直書,提出吳敏、王時雍也應罷斥,黃琮、楊次山、祖秀實等人應重用。高登在奏章之中,力褒忠良,怒斥奸邪,以國家興亡為念,提出強國、強兵、強民的良策,直諫皇帝昏庸的危險,力排和議,力主“內修政事,外攘夷狄”,但都未被採納。
當金兵進逼京城之時,國子監六館諸生都很恐懼,打算逃跑。高登慨然與林邁等請隨駕,入隸於聶山軍帳中。等到金兵退走後,居心叵測的吳敏卻唆使學官虛構罪名,誣陷高登,使高登負冤被摒斥回鄉。
公元1132年(紹興二年),高登雖人在家鄉,仍念念不忘國事,振筆寫了十條政見,上呈朝廷。那時,呂頤浩、秦檜任左右相,高登的政見,仍得不到採用,在廷對時,高登極意盡言,毫無隱諱,考官不滿其正直忠諫,先任他為下州文學,後來又改任廣西富川主簿,都是小官職。廣西憲司董棻知道高登是不可多得的人材,派他負責桂林六郡司法工作兼賀州學官。高登到任,便切切實實地為當地學宮辦了好事。本來,學宮有田地,有房屋,後來,太守變賣學田去買馬。高登據理力爭,要求退回學田。太守問:“賣馬和培養人才,哪一項急要?”高登義正詞嚴回答,學校是禮義之地,是培養人才的地方,當然比買馬更重要。太守說:“你敢對抗上級長官!”高登毫不怯讓地認為:“治理國家,就靠禮與法,兩樣都不要,哪還談得上什麼!”太守抗辯不過,只好退回學田。
任期滿時,當地屬官和百姓都懇求將高登留任,而無結果,就暗暗籌集五十萬金,托郡守轉贈高登。他們對太守說:“高君為官清廉,離去官職之後,恐怕清貧難度,請太守勸他接受我們的心意。”高登堅持不收。把這筆錢交由太守買書贈給學宮。為此,高登寫了《辭饋金》一詩:“可取無取未傷廉,每念易污惟皓皓,不如買書惠泮宮,聊助賢侯采芹藻。”途經廣東,廣東轉運使連南夫留他主持新會縣的賑災工作,他為民秉公辦賑,使數以萬計的災民免餓死。當地的老百姓感戴萬分,也紛紛請求讓高登留任。
公元1138年(紹興八年),他奉命到政事堂接受審察。政事堂是議論和審查政務的處所。高登在這裡寫上了萬言的奏疏和《時議》六篇——《蔽主》、《蠹國》、《害民》各二篇。他在《時議》序文中寫道:“方今賢才未用,有蔽主者焉,二府多具位之臣,盈廷多罔上之議,作《蔽主》上下二篇。財用未足,有蠹國者焉,太倉給冗食之兵,良田膳游手之民,作《蠹國》上下二篇。兆庶未寧,有害民者焉,冗官起貪殘之念,募役長戕賊之奸,作《害民》上下二篇。”高宗看後,覺得言之有理。不料秦檜看到了文中抨擊自己的劣跡,懷恨在心,棄置《時議》不理。兩個月後,高登被降為靜江府古縣縣令。
在古縣任職期間,高登秉公處事,疾惡如仇。古縣有個大富豪,名叫秦琥,在鄉里橫行霸道,號稱“秦大蟲”。高登上任時,秦大蟲有意迎合高登,倡議搬遷學館。高登初以為他有改惡從善之意,給他補學官之缺,並逐漸誘導他重新做人,誰知秦琥並非真心從善。有一次,秦琥有所託付,欲通關節,高登辭卻了。秦琥散布惡言中傷高登。恰好秦琥被人揭發挪用學錢之罪,高登當面申斥。秦琥非但毫無認罪之意,而且當場放肆咆哮。高登毫不容情地繩之以法,秦琥羞忿而死。
因權相秦檜的父親曾經在古縣當過縣令,廣西經略胡舜陟想為秦父建祠堂,高登拒絕道:“秦檜當宰相胡作非為,此祠不可建!”胡舜陟大怒,調別人來代理高登職務,高登也因母病請假離職。之後,胡舜陟便平平順順地建起了秦祠,還親自寫記。反過來,他又提秦琥事,誣陷高登專殺之罪。朝廷下詔捕捉高登入靜江府獄。此時,高登母親病死在船中,高登途中草草為母收埋,又急急乘船北上,上書請求辭官回鄉贖罪。高宗覺得其情可憫,而秦檜卻心狠手辣,欲置於死地而後快。這時,高登有箇舊友,當了右侍郎,當面對高登說:“丞相(即秦檜)說過,只要你拜見拜見丞相,你終身就不愁什麼了。否則,你老是上書也沒有用。”高登凜然答道:“我只知有君父,不知有權臣。”之後,秦檜奏稱:“按舊法規,沒有辭官贖罪例,要維持原詔,關入靜江府獄。高登早已看透了秦檜在朝舞權弄柄的險惡本質,當回家葬母料理喪事完畢便坦然登程入靜江獄。
高登昭雪出獄後,在歸途之中,廣漕司鄭鬲、趙不棄留他在歸善縣代理縣令。那年秋季,高登為試院出考題,高登便摘經史要語命題,叫考生直言時弊,指摘閩、浙水災的根源。曾任宰相被貶到潮州的趙鼎,見高登如此剛正耿直,不畏權貴,十分敬佩,並與他長談終日。不料,此事被郡守李仲文馳報秦檜,秦檜震怒,連同前事加罪,取了特旨,把高登編管容州(除去名籍,貶到廣西容州入軍籍監管)。鄭鬲、趙不棄也受株連降職候處。同時,還將這件事通報南方諸省,以為考官警戒。
高登在容州,平日種蔬菜,栽竹木,毫不介意,但一聽到有關國家、朝廷的政事,即使是小小錯失,也常常蹙額發愁;如若聽到朝廷計策上的重大失誤,甚至慟哭不止。
容州地方窮僻,一聽到太學生出身的高登謫居在此,數百人拿著經書來拜他為師,聽他講課。高登也樂以忘憂,一見到有那么多人前來從師,十分高興地悉心為他們講學論道。
公元1159年(紹興二十九年),高登久病,病況日益沉重。當他自感身體難以康復時,曾作了一篇《埋銘》,內中寫道:“耳聵目昏,顏凋發禿,有兒歸葬,蟠山之麓。”八月十三日,高登病逝,享年五十六。著述《家論》、《忠辨》等篇,有《東溪集》數卷。
公元1169年(乾道五年),當時任簽書樞密院事的梁克家,在中書省刑房找出紹興二十六年朝廷下給高登的赦書。公元1172年(乾道八年),受任為右丞相的梁克家援引赦書上奏宋孝宗,請求撤銷編管高登於容州的文書。公元1191年(紹熙二年),當時任漳州知府的朱熹,又上書宋光宗(見宋熹《乞褒錄高登狀》),重新提起為高登昭雪事,光宗下詔書,寫道:“故容州編管人高登追復原官,仍贈承務郎。”同年,福建安撫使、福州知府趙汝愚批准建高東溪祠,朱熹撰寫了《高東溪先生祠記》,祠建成之後,先後寫了《謁高東溪祠文》、《又謁高東溪祠文》,還題寫一副對聯:“獲鹿感魚千秋稱孝子,朋東仇檜萬古識忠臣。”和兩通橫額:“忠孝兩全”,“百世師表”。
宋史記載
高登,字彥先,漳浦人。少孤,力學,持身以法度。紹興二年,廷對,極意盡言,無所顧避,有司惡其直,授富川主簿,復命兼賀州學事。學故有田舍,法罷歸買馬司,登請復其舊。守曰:“買馬、養士孰急?”登曰:“買馬固急矣,然學校禮義由出,一日廢,衣冠之士與堂下卒何異?”守曰:“抗長吏耶!”曰:“天下所恃以治者,禮義與法度爾,既兩棄之,尚何言!”守不能奪,卒從之。滿秩,士民丐留不獲,相率饋金五十萬,不告姓名,白於守曰:“高君貧無以養,願太守勸其鹹受。”登辭之,不可,復無所歸,請置於學,買書以謝士民。
授靜江府古縣令,道湖州,守汪藻館之。藻留與修《徽宗實錄》,固辭,或曰:“是可以階改秩。”登曰:“但意未欲爾。”遂行。廣西帥沈晦問登何以治縣,登條十餘事告之。晦曰:“此古人之政,今人詐,疑不可行。”對曰:“忠信可行蠻貊,謂不能行,誠不至爾。”豪民秦琥武斷鄉曲,持吏短長,號“秦大蟲”,邑大夫以下為其所屈。登至,頗革,而登喜其遷善,補處學職。它日,琥有請屬,登謝卻之,琥怒,謀中以危法。會有訴琥侵貸學錢者,登呼至,面數琥,聲氣俱厲,叱下,白郡及諸司置之法,忿而死,一郡快之。
帥胡舜陟謂登曰:“古縣,秦太師父舊治,實生太師於此,盍祠祀之?”登曰:“檜為相亡狀,祠不可立。”舜陟大怒,摭秦琥事,移荔浦丞康寧以代登,登以母病去。舜陟遂創檜祠而自為記,且誣以專殺之罪,詔送靜江府獄。舜陟遣健卒捕登,屬登母死舟中,藁葬水次,航海詣闕上書,求納官贖罪。故人有為右司者,謂曰:“丞相①雲嘗識君於太學,能一見,終身事且無憂,上書徒爾為也。”登曰:“某知有君父,不知有權臣。”既而中書奏故事無納官贖罪,仍送靜江獄。登歸葬其母,訖事詣獄,而舜陟先以事下獄死矣,事卒昭白。
登謫居,授徒以給,家事一不介意,惟聞朝廷所行事小失,則顰蹙不樂,大失則慟哭隨之,臨卒,所言皆天下大計。其學以慎獨為本,有《東溪集》行世。
人物性格
高登幼年失去父親,致力學習,用法度來約束自己。紹興二年,在朝廷上接受皇帝詢問,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回答,知無不言,無有什麼顧忌迴避的,主管部門厭惡他的正直,就授予他富川主簿一職,接著又命他兼任賀州學事。州學過去有田舍,州里出台法令將其撤掉交由買馬司經管,高登請求恢復過去的制度。太守說:“買馬、養士哪一個更急迫?”高登說:“買馬固然緊急,然而學校是禮義誕生的地方,一旦廢棄,讀書人與堂下卒有什麼區別?”太守說:“你這是違抗長官!”高登說:“治理天下所依仗的標準,只有禮義與法度罷了,既然兩者都可以拋棄,還說什麼!”太守不能改變他的想法,最終聽從了他。任期結束,士民乞求他留任沒有如願,就相約饋贈錢幣五十萬,不留姓名,告訴太守說:“高君貧困沒有什麼來養家,希望太守勸他全部接受。”高登想不接受它(或贈金),未被允許,又無法歸還,(就)請求把錢放到學府里,(用來)買書以答謝百姓。
廉潔奉公
高登被授予靜江府古縣縣令,經過湖州,湖州太守汪藻安置他在賓館裡。汪藻想留他一起修訂《徽宗實錄》,堅決推辭,有人說:“這可以作為升官的階梯。”高登說:“只是我意下不想這樣。”就出發了。廣西駐軍首領沈晦問高登如何治理縣事,高登條列十餘事告訴他。沈晦說:“這是古人的做法,今人奸詐,恐怕不可行。”回答說:“忠信可在蠻貊之地推行,說不能行,是誠心不到罷了。”豪民秦琥雄霸鄉里,挾持官吏把柄,號“秦大蟲”,邑大夫以下都被他屈服。高登到達,他頗有改變,高登也喜其變好,增補他擔任學職。一日,琥有私人請求,高登拒絕了他,秦琥心生怨憤,企圖通過誣陷來中傷高登。恰逢有人控告秦琥侵占州學錢財,高登喊秦琥來到,當面責備他,聲氣嚴厲,喝令他下去,告訴郡中及主管部門按法律處置他,秦琥氣忿而死,全郡的人們都為此感到快意。
沉冤昭雪
駐軍首領胡舜陟對高登說:“古縣,是秦太師父親過去治理過的地方,實際上太師就出生在這裡,何不建祠祭祀他?”高登說:“秦檜做宰相不像樣,祠不可立。”舜陟大怒,抓住秦琥一事,調荔浦丞康寧以代替高登,高登因母病離去。舜陟遂建起秦檜的祠堂並自己寫了記,並且用專權殺人之罪來誣陷高登,朝廷下詔押送高登到靜江府監獄。舜陟派遣健卒逮捕高登,恰逢高登母親死在舟中,高登把她草草葬在水邊,航海回朝廷上書,請求納官贖罪。故交中有擔任右司一職的人,對他說:“丞相說曾經在太學認識你,如果你能見一見他,終身的大事將不必憂慮,上書是徒勞的。”高登說:“我知有君父,不知有權臣。”不久中書衙門上奏說按照慣例沒有納官贖罪的,仍舊押送高登回靜江監獄。高登歸葬其母,事情結束後來到監獄,而舜陟先因事下獄死了,冤情最終昭雪。
晚年生活
高登被貶官閒居期間,教授學生來維持生計,對家事全不介意,只是聽說朝廷所行事有小過失,就皺眉不樂,有大過失就隨之慟哭,臨死,所說的話都是天下大計。其治學把慎獨作為根本,有《東溪集》刊行於世。
高登詞作
多麗
人間世,偶然攘臂來游。何須恁、乾坤角牴,又成冷笑俳優。且寬心、待他天命,謾鼓舌、夸吾人謀。李廣不侯,劉E12F未第,千年公論合誰羞。往矣瓦飄無意,甑墮EA5E回頭。真堪笑,直鉤論議,圓枘機籌。
幸斯道、元無得喪,壯心豈有沈浮。好溫存、困中節概,莫冷落、窮里風流。酒滴真珠,飯鈔雲子,醉飽臥信緣休。歸去也,幅巾談笑,卒歲且優遊。循環事,亡羊須在,失馬何憂。
阮郎歸(過武仙懸,謁許宰不遇,作此寄之)
武仙花縣謁鳧仙。急招橫渡船。重門心理掩訟庭閒。虛檐群雀喧。
金屋畔,玉闌邊。新春桃李妍。主人情重客無緣。銷魂空黯然。
驀山溪(容州病起作)
黃茅時節,病惱南來客。瘦得不勝衣,試腰圍、都無一搦。東籬興在,手種菊方黃,摘晚艷,泛新篘,誰道乾坤窄。
百年役役,樂事真難得。短髮已無多,更何勞、霜風染白。兒曹齊健,扶□一翁孱,龍山帽,習池巾,歸路從欹側。
行香子
瘴氣如雲。暑氣如焚。病輕時、也是十分。沈疴惱客,罪罟縈人。嘆檻中猿,籠中鳥,轍中鱗。
休負文章,休說經綸。得生還、已早因循。菱花照影,筇竹隨身。奈沈郎尫,潘郎老,阮郎貧。
漁家傲(紹興甲子潮州考官作)
名利場中空擾擾。十年南北東西道。依舊緣山塵撲帽。空懊惱。羨他陶令歸來早。
歸去來兮秋已杪。菊花又繞東籬好。有酒一尊開口笑。雖然老。玉山猶解花前倒。
好事近(黃義卿畫帶霜竹)
瀟灑帶霜枝,獨向歲寒時節。觸目千林憔悴,更幽姿清絕。
多才應賦得天真,落筆驚風葉。從此綠窗深處,有一梢秋月。
好事近(再和餞別)
送客過江村,況值重陽佳節。向晚西風蕭瑟,正離人愁絕。
尊前相顧惜參商,引十分蕉葉。回首高陽人散,負西樓風月。
好事近(又和紀別)
飲興正闌珊,正是揮毫時節。霜乾銀鉤錦句,看壁間三絕。
西風特地颯秋聲,樓外觸殘葉。匹馬翩然歸去,向征鞍敲月。
浪淘沙(王宰母生日,寓居道州,勉其來富州)
璧月掛秋宵。丹桂香飄。廣寒宮殿路迢迢。試問嫦娥緣底事,欲下層霄。
蘭玉自垂髫。拜命當朝。神仙會裡且逍遙。分取壺中閒日月,來伴王喬。
西江月
渺渺西江流水,翩翩北客征帆。清秋月影浸人寒。雲淨碧天澄淡。
飄泊道途零落,疏慵鬢髮B560F065。從來涉世戒三緘。只好隨時飲啖。
南歌子
菊捻黃金嫩,杯傾琥珀濃。良辰何處寄萍蹤。短艇飄搖一葉、浪花中。
鳳闕游娃館,幽坡賞梵宮。當年樂事總成空。目斷天邊想像、意可窮。
好事近
富貴本無心,何事故鄉輕別。空惹猿驚鶴怨,誤松蘿風月。
囊錐剛強出頭來,不道甚時節。欲命巾車歸去,恐豺狼當轍。
宋詞鑑賞
好事近
飲興正闌珊,正是揮毫時節。霜乾銀鉤錦句,看壁間三絕。
西風特地颯秋聲,樓外觸殘葉。匹馬翩然歸去,向征鞍敲月
“飲興正闌珊,正是揮毫時節”。詞作開首落筆即充滿毫氣,頗見突兀。臨別之際,彼此把酒話別,更何況是酒逢知己。“闌珊”,道出他們的盡興豪飲,氣氛熱烈。然而,光飲酒還不能盡興,還不足以抒發朋友間的情感,席間不禁要提筆揮毫。詞人認為臨別豪飲之際,正是“揮毫”的絕佳時節。這亦表明詞人與朋友在臨別之際,絕無“兒女共沾巾”之態。席間揮毫,於豪放之中,又添了一層高雅之氣。使人聯想到杜甫《飲中八仙歌》中所描寫的情形:“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次二句“霜乾銀鉤錦句,看壁間三絕”,揮毫的內容是繪畫、書法、賦詩。“霜乾”,字面上看當指經霜多載的古柏樹幹,實應為傲霜挺立的古柏,杜甫《古柏行》有“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作畫者不畫別的單畫凌霜挺立的古柏,不僅表現了他的超俗的藝術品味,也表露了他的豪邁性格。詞人讚美之意自在其中。“銀鉤”,是指書法筆姿之遒勁多姿。《晉書·索靖傳》:“蓋草書之為狀也,婉若銀鉤,漂若驚鸞。”白居易詩有:“寫了吟看滿卷愁,淺紅箋紙小銀鉤”(《寫新詩寄微之偶題卷後》)。詞人的朋友不僅繪畫出色,書法也令人讚嘆,富有個性,這與前句的“飲興”之豪舉互為映襯,表現灑脫豪健之風格。“錦句”,是指朋友作畫、寫字後,還即席賦詩,寫出的詩也是佳辭妙句,錦繡文章。朋友把這繪畫、書法、辭章高懸壁上,詞人看罷,更是喝彩讚嘆,稱之為“三絕”。詞作的上片,詞人著意描繪臨別之際飲酒揮毫,吟詩作賦,品評書畫,豪放而不粗俗,高雅而不故作姿態。
下片轉而描寫送朋友上路。“西風特地颯秋聲,樓外觸殘葉”。此時正值深秋時節,西風肅殺,秋葉瑟瑟,餞別的酒樓外,颯颯秋風正吹打著深秋時節為數不多的樹上殘葉。“颯”,為風聲,宋玉《風賦》有:“楚襄王游於蘭台之宮,宋玉景差侍,有風颯然而至。”屈原《山鬼》亦有“風颯颯兮木蕭蕭”句。在此用以強調秋聲之蕭瑟。“觸”字用得頗見特色,風本無形,把風吹樹葉形容為觸,使得字面更富音響,更顯傳神。上片首二句雖極寫樓外蕭瑟秋景,卻正映襯樓內熱烈的氛圍,樓外的景致並沒有給人以肅殺之感,似反更給前文的豪情增添了新的特色。末二句:“匹馬翩然歸去,向征鞍敲月。”寫友人在暮色中,隻身匹馬翩然而去,詞人的朋友酒興似並未稍減,在馬上還興致勃勃地吟詠詩歌。這末二句一方面用“翩然”、“敲月”等詞語,寫出友人灑脫、豪爽、飄逸的風采和氣質,完成了對友人的正麵塑造;第二方面也刻畫了自己對友人敬重、關注之深情,詞人於送別友人之際,於路口殷殷注目的情態也可感覺到。這二句與唐代詩人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末二句:“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有同工異曲之妙,二者都表現了詩人對友人悠悠不盡之情。
《宋史·高登傳》
高登,字彥先,漳浦人。少孤,力學,持身以法度。宣和間,為太學生。金人犯京師,登與陳東等上書乞斬六賊。廷臣復建和議,奪种師道、李綱兵柄,登與東再抱書詣闕,軍民不期而會者數萬。王時雍縱兵欲盡殲之,登與十人屹立不動。
欽宗即位,擢吳敏、張邦昌為相,敏又雪前相李邦彥無辜,乞加恩禮起復之。登上書曰:“陛下自東宮即位,意必能為民興除大利害。踐阼之始,兵革擾攘,朝廷政事一切未暇,人人翹足以待事息而睹惟新之政,奈何相吳敏、張邦昌?又納敏黨與之言,播告中外,將復用李邦彥,道路之人無不飲恨而去。是陛下大失天下之望,臣恐人心自此離矣。太上皇久處邦彥等於政府,紀綱紊亂,民庶愁怨,方且日以治安之言誘誤上皇,以致大禍,倉皇南幸,不獲寧居。主辱臣死,此曹當盡伏誅,今乃偃然自恣,朋比為奸,蒙蔽天日。陛下從敏所請,天下之人將以陛下為不明之君,人心自此離矣。”再上書曰:“臣以布衣之微賤,臣言系宗社之存亡,未可忽也。”於是凡五上書,皆不報。因謀南歸,忽聞邦昌各與遠郡,一時小人相繼罷斥,與所言偶合者十七八,登喜曰:“是可以盡言矣。”復為書論敏未罷,不報。
初,金人至,六館諸生將遁去,登曰:“君在可乎?”與林邁等請隨駕,隸聶山帳中,而帝不果出。金人退師,敏遂諷學官起羅織,屏斥還鄉。
紹興二年,廷對,極意盡言,無所顧避,有司惡其直,授富川主簿。憲董弅聞其名,檄讞六郡獄,復命兼賀州學事。學故有田舍,法罷歸買馬司,登請復其舊。守曰:“買馬、養士孰急?”登曰:“買馬固急矣,然學校禮義由出,一日廢,衣冠之士與堂下卒何異?”守曰:“抗長吏耶!”曰:“天下所恃以治者,禮義與法度爾,既兩棄之,尚何言!”守不能奪,卒從之。攝獄事,有囚殺人,守欲奏裁曰:“陰德可為。”登曰:“陰德豈可有心為之,殺人者死,而可倖免,則被死之冤何時而銷?”
滿秩,士民丐留不獲,相率饋金五十萬,不告姓名,白於守曰:“高君貧無以養,願太守勸其鹹受。”登辭之,不可,復無所歸,請置於學,買書以謝士民。歸至廣,會新興大飢,帥連南夫檄發廩振濟,復為糜於野以食之,願貸者聽,所全活萬計。歲適大稔,而償亦及數。民投牒願留者數百輩,因奏辟終其任。
召赴都堂審察,遂上疏萬言及《時議》六篇,帝覽而善之,下六議中書。秦檜惡其譏己,不復以聞。
授靜江府古縣令,道湖州,守汪藻館之。藻留與修《徽宗實錄》,固辭,或曰:“是可以階改秩。”登曰:“但意未欲爾。”遂行。廣西帥沈晦問登何以治縣,登條十餘事告之。晦曰:“此古人之政,今人詐,疑不可行。”對曰:“忠信可行蠻貊,謂不能行,誠不至爾。”豪民秦琥武斷鄉曲,持吏短長,號“秦大蟲”,邑大夫以下為其所屈。登至,頗革,而登喜其遷善,補處學職。它日,琥有請屬,登謝卻之,琥怒,謀中以危法。會有訴琥侵貸學錢者,登呼至,面數琥,聲氣俱厲,叱下,白郡及諸司置之法,忿而死,一郡快之。
帥胡舜陟謂登曰:“古縣,秦太師父舊治,實生太師於此,盍祠祀之?”登曰:“檜為相亡狀,祠不可立。”舜陟大怒,摭秦琥事,移荔浦丞康寧以代登,登以母病去。舜陟遂創檜祠而自為記,且誣以專殺之罪,詔送靜江府獄。舜陟遣健卒捕登,屬登母死舟中,藁葬水次,航海詣闕上書,求納官贖罪,帝閔之。故人有為右司者,謂曰:“丞相雲嘗識君於太學,能一見,終身事且無憂,上書徒爾為也。”登曰:“某知有君父,不知有權臣。”既而中書奏故事無納官贖罪,仍送靜江獄。登歸葬其母,訖事詣獄,而舜陟先以事下獄死矣,事卒昭白。
廣漕鄭鬲、趙不棄辟攝歸善令,遂差考試,摘經史中要語命題,策閩、浙水災所致之由。郡守李仲文即馳以達檜,檜聞震怒,坐以前事,取旨編管容州。漳州遣使臣謝大作持省符示登,登讀畢,即投大作上馬,大作曰:“少入告家人,無害也。”登曰:“君命不敢稽。”大作愕然。比夜,巡檢領百卒復至,登曰:“若朝廷賜我死,亦當拜敕而後就法。”大作感登忠義,為泣下,奮劍叱巡檢曰:“省符在我手中,無它語也。汝欲何為,吾當以死捍之。”鬲、不棄亦坐鐫一官。
登謫居,授徒以給,家事一不介意,惟聞朝廷所行事小失,則顰蹙不樂,大失則慟哭隨之,臨卒,所言皆天下大計。後二十年,丞相梁克家疏其事以聞。何萬守漳,言諸朝,追復迪功郎。後五十年,朱熹為守,奏乞褒錄,贈承務郎。
登事其母至孝,舟行至封、康間,阻風,方念無以奉晨膳,忽有白魚躍於前。其學以慎獨為本,所著《家論》、《忠辨》等編,有《東溪集》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