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馬

鐵蹄馬

鐵蹄馬是蒙古馬的一種,因蹄質堅硬而得名,傳說曾是成吉思汗禁衛軍的專用馬匹,和烏珠穆沁馬、上都河馬並稱蒙古馬的三大名馬。這樣一種血統尊貴的草原馬種因為一些限制政策瀕臨滅絕。 內蒙赤峰市克什克騰旗的“鐵蹄馬”,在草原馬的排名中名列前茅。 內蒙古克什克騰是個名人輩出的地方。如果按照蒙古語的譯音,克什克騰又可以譯為“怯薛丹”,意思就是禁衛軍,指離部落首領最近的那些軍人;這片土地之所以能被稱為克什克騰,就是因為,這裡曾產生過無數蒙古最優秀的軍人。成吉思汗的元妃孛兒帖,也誕生在這一帶,她的父親是當年弘吉剌惕部的首領。 鐵蹄馬,與著名的烏珠穆沁馬、上都河馬,並列為蒙古馬的三大名馬,傳說曾是成吉思汗禁衛軍的專用馬匹。

基本信息

特徵

白岔鐵蹄馬的絕活是蹄質堅硬,不易裂縫,在亂石遍布的崎嶇山路上也如履平地,而且不但可以供人騎乘,拉車用挽也是一把好手,因此得了‘白岔鐵蹄馬’的美稱。”鐵蹄馬又稱踔蹄馬,蹄小而立,敦厚而圓,色如墨玉,無論在什麼道路上行走都無須裝蹄鐵(掛掌),特別適應在石頭較多的山道上行走,爬坡下樑不縱不跳,行走之平穩,是其他馬所不及的。鐵蹄馬身材短小,耳尖頸曲,鹿腹斜尻,後腿奇長,是典型的蒙古走馬型。據記載,1948年白岔區一匹鐵蹄馬從當時區政府呂家溝門出發,當天到了巴林左旗林東鎮,一日行程300公里。

傳說

鐵蹄馬 鐵蹄馬

鐵蹄馬,內蒙古馬類評選中,排名第三。傳說中,它曾是元朝皇家禁衛軍最好的馬,當年蒙古鐵騎縱橫天下,它戰功卓著。

在《克什克騰旗志》中,記載著這樣一段關於鐵蹄馬的傳說:“千里疾風萬里霞,追不上白岔的鐵蹄馬!”而當它參加比賽,“馬身一縱,頸一伸,四蹄甩開飛也似的向前追去。乍看如閃電,再瞧似鏇風,後蹄踢起的山石有碗大,在半空飛舞,看的人都驚呆了。同呼:‘真是鐵蹄一般!’”

鐵蹄馬最初出現在內蒙白岔溝。在一篇專門介紹鐵蹄馬的資料里,曾有著這樣的記載:“內蒙赤峰市克什克騰旗有一條白岔溝,溝長300餘里,溝內小山環抱,亂石遍布,道路崎嶇。但白岔溝里水草豐美,氣候宜人,正是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培育出了白岔鐵蹄馬。

內蒙古鐵蹄馬面臨滅絕危機 據稱系成吉思汗戰馬

2011年01月19日09:19 中國青年報

寶音達來(右)、阿拉騰和他們的鐵蹄馬。周欣宇攝

鐵蹄馬。舒泥攝

鐵蹄馬。舒泥攝

寶音達來的家,位於3個蒙古包中間。周欣宇攝

最後的鐵蹄馬

本報記者 周欣宇

策劃:綠鏡-內蒙古牧民借高利貸保護鐵蹄馬

寶音達來相信,自己的身體裡流淌著成吉思汗的血。他也相信,自己正在全力保護的鐵蹄馬,正是13世紀幫助成吉思汗大軍橫掃歐亞大陸的戰馬的後代。

這個49歲的蒙古族牧民,有著黑紅色的圓臉和敦實的身材,臉上總是掛著羞澀的表情和憨憨的笑容。只有當他跨上自己那匹烏黑的駿馬,揮起馬鞭,在揚起的沙塵中呼嘯著奔跑起來,才會顯現出蒙古族漢子特有的英武之氣。

“咋也得把這個種留下。現在不留,就絕了。這個事急呀!”寶音達來拍著大腿說,“鐵蹄馬要是真絕了,離所有蒙古馬從草原消失那天就不遠了!”

蒙古馬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

寶音達來的蒙古包,在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克什克騰旗白音敖包山下的貢格爾草原上。他家所在的牧場類型,蒙語稱之為“杭蓋”,有起伏的山,稀疏的樹,平緩的河流,茂密的草原,有千百年來與牧人作伴的牛羊和馬匹。

2010年年末的一天,一群馬正在山坡上安靜地吃草。不久前的大雪還沒有完全消融。覆蓋在枯黃草地上的白雪,被馬蹄踩出了一個個深窩。

這些馬,是寶音達來和他的老夥計、62歲的阿拉騰,借高利貸買來的。據他們掌握的情況,這種鐵蹄馬,目前只剩下最後的100多匹。

鐵蹄馬矮小粗壯卻耐力十足,與烏珠穆沁白馬、阿巴嘎黑馬、鄂爾多斯烏審馬並稱為內蒙古四大名馬。這種馬是寶音達來當馬倌的父親一輩子心心念念的寶貝。“它蹄子小而堅硬,不易裂縫,爬坡下樑不縱不跳,在亂石遍布的崎嶇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寶音達來介紹,在內蒙古,鐵蹄馬是唯一不需掛掌即可上路的快馬。

據記載,1950年,鐵蹄馬在當年118華里的那達慕大會上,58分鐘就跑到了終點。當地有民諺:“千里疾風萬里霞,追不上百岔的鐵蹄馬。”

《克什克騰旗志》里記錄了鐵蹄馬參加比賽的情景:“後蹄起的山石有碗大,在半空飛舞,看的人都驚呆了。同呼:真是鐵蹄般!”

當地人相信,鐵蹄馬有著高貴的血統。從很小的時候,寶音達來就從父輩口中得知,鐵蹄馬原本是成吉思汗禁衛軍的專用馬匹。“13世紀初,成吉思汗率領他的蒙古鐵騎橫跨歐亞大陸,鐵蹄馬超強的耐力在這場戰爭中顯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優勢。”寶音達來說著,臉色因為激動顯得格外紅潤。

關於成吉思汗的戰馬如何在這裡生根,當地流傳著一個傳說。元朝最後一個皇帝妥歡帖木兒被朱元璋軍隊逼得不斷北退,一直退到寶音達來的家鄉——克什克騰。軍馬中的一小部分流落民間,躲進地勢險峻的山區,也就是現在的克什克騰百岔地區。鐵蹄馬因此得以在當地繁衍。

然而這種名馬如今卻走到了滅絕的邊緣,這讓寶音達來心痛極了。“蒙古馬的數量急劇下降,如果再眼看著其中最珍貴的鐵蹄馬從草原上消失,我對不起祖宗啊!”寶音達來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個兩代馬倌的後代,6歲學習騎馬,從此再沒離開馬背。從祖輩代代相傳的記憶中,他了解到草原上萬馬奔騰的年代和人馬相依的過去。那讓寶音達來神往不已。

他身邊的現實卻是,馬似乎正在悄悄退出牧人的生活。人們不再像以往那樣離不開馬,草原上再也見不到萬馬奔騰的情景,反倒是機車、汽車一天天多了起來。

內蒙古農業大學副校長芒來的數據,似乎可以佐證寶音達來的觀察。1975年,內蒙古的馬匹數量為239萬。到了2002年,這一數字下降到91.4萬,2010年則急劇下降到不足50萬。而在這近50萬匹馬中,真正的純種蒙古馬只有不到10萬匹。

“在13世紀,蒙古馬好比今天的波音747,速度和效率遙遙領先於其他交通工具。”作為牧民的兒子,芒來30多年來一直從事蒙古馬研究。他還是內蒙古馬業協會的秘書長。

“蒙古馬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芒來感嘆。

我會一直保護你,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寶音達來心中,馬是最親密的朋友,是可以用生命相托的兄弟。

在馬背上長大的寶音達來,深諳與馬溝通的門道:蒙古馬對主人極其溫順,能以味道和聲音辨別主人。當陌生人接近時,它會發出恐嚇的聲音;一旦聽見主人的吆喝,又會立刻安靜下來。馬隨其主,性格暴躁的人馴養的馬,脾氣也急躁;反之,性格溫和的人馴養的馬,脾氣也溫順。

“當它們吃草時突然停下來,轉動耳朵,意味著危險出現在不遠處。如果它們不斷地打哈欠,則說明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寶音達來嘿嘿笑著,像說起心愛的兒女一樣,露出滿足的神色。

尤其令寶音達來不能忘懷的是,馬甚至救過他的命。他還記得,那是1985年一個冬日的晚上,圓圓的滿月掛在天上。

那天,寶音達來牧著馬群走了很遠。到了晚上,他又困又累,躺在雪窩裡睡著了。睡夢中,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坐騎用前蹄輕輕踢他。寶音達來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似乎一切正常,於是再次進入夢鄉。剛合眼,那匹馬又用蹄子踢他。憑藉從小養馬的經驗,他覺得肯定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趕忙起身查看,發現居然有一隻狼蹲在幾米外!

“這匹馬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寶音達來眼眶有些濕潤,“從此我不再騎它,養它到死。”

在寶音達來心中,馬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曾是祖父和父親全部榮耀和自信的來源。在祖父的時代,牧馬人是草原上最令男人驕傲的職業,最高貴、最勇敢的牧民才幹得了。而祖父就是牧馬人。最多時,他替全嘎查(村)的人放養著1000多匹馬。那時,馬群在四五十萬畝廣闊的草原上自由馳騁。

寶音達來的父親巴拉吉爾16歲就接過父親手中的套馬桿,當上馬倌,從此一輩子再沒離開馬。1966年,寶音達來4歲時的一天,他家所在大隊的一片草場著火,隊上的300多匹馬正好在火場內。當時在大隊當馬倌的父親被緊急叫到現場。面對熊熊的火勢,巴拉吉爾騎著自己的馬頂風躥過火牆。其他馬緊隨其後飛奔而出。最終,馬匹只是被燒掉了些鬃毛和尾毛,未遭損失。巴拉吉爾因此成了全嘎查的英雄。

因為感念這匹馬的功勞,巴拉吉爾不再讓這匹馬乾活,還一直善待它的每一個後代。2001年巴拉吉爾去世後,寶音達來延續著這個任務。他覺得,看著父親坐騎的後代,就像父親還在身邊。他常常撫摸著馬喃喃自語:“我會一直保護你,一直保護你的子子孫孫。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把馬留住,讓它們在草原上馳騁,在寶音達來看來,是對自己家族的承諾,是一件值得拼了性命去做的大事。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原本天馬行空的蒙古馬,早就失去了自由馳騁的空間。上世紀80年代末,草原實行草畜雙承包以後,到處拉起了網圍欄,遼闊的草原變成了一個個破碎的“棋盤”。在有限的範圍內,千百隻牲畜日復一日地在圈定的一片草場上覓食,導致草原迅速退化,逼迫牧民不得不忍痛割愛,把相依為命的大批馬匹驅向死亡。

不僅如此,在寶音達來所在的嘎查,原本廣闊的草原正被越來越多的農田、人工林、保護區、旅遊區和各式各樣的礦場所蠶食。現在,剩下來能供牧民放牧的地方已所剩無幾。

他家附近的白音敖包山上,長著植物界的活化石——沙地雲杉林。對敖包山下的牧民來說,這片林地自古就是他們的冬牧場。但是,現在這片林地已被劃為林場和保護區,馬群進去是要挨罰的。

也是從80年代開始,當地政府禁止牧民養山羊。到2003、2004年間,像內蒙古其他草原一樣,克什克騰的山羊基本滅絕了。不久後,政府再次要求禁養駱駝。而近3年來,“砍”馬成了新的政策。

“馬的生活空間一次又一次被擠壓。”寶音達來回憶,“達里蘇木(鄉)又給牧民發了幾次馬匹禁牧的通知,有些人頂不住壓力,就把馬處理掉了。”

而那些堅持養馬的人,則要面臨蘇木草原站的罰款。3年裡,寶音達來總共被罰了一萬多元。據說,還有被罰得更多的。

“隨著汽車、機車進入草原,馬的數量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在減少。如今再加上政策的壓力,也許不久以後,馬就要從草原上消失了。”怎么把蒙古馬,尤其是鐵蹄馬留住,成了每次見面時,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必談的話題。從父親一輩開始,他們兩家人就一起放馬。

“草原已經沒有了山羊,沒有了駱駝,如果再沒有了馬,我不知道這草原還算不算草原?”坐在自家的蒙古包里,寶音達來慢慢喝上一口奶茶說,“草原與五畜,和放牧的人,一向是一體的,缺少了任何一個,草原的文化,草原的生態,草原的精神,都會出問題。”

如果沒有馬,蒙古族男人就像沒了腿、靈魂和尊嚴

儘管已經擔心了幾年,寶音達來和阿拉騰一直沒採取什麼動作。而真正讓他們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的,是當地政府2009年下發的一紙通知。在這份通知上,克什克騰旗政府要求各蘇木,堅持馬匹全年舍飼圈養的原則,並要求不具備舍飼條件的牧民,在2010年11月15日前將馬匹全部出欄。

在寶音達來和其他牧民的觀念中,馬是生性自由、甚至半野生的動物,根本不可能被關起來。

“馬通常只吃新鮮的草尖,而且不同季節吃不同的草,往往十天半個月才回家一趟,哪個牧民能圈養得了?”阿拉騰露出不屑的神情,“所謂的圈養,就是讓馬從草原上消失。”

阿拉騰馴養的賽馬,曾經多次在那達慕上獲獎,因此他在當地被稱作“敖亞齊”,也就是在馴馬和相馬方面具有特殊本領的人。寶音達來也承認,阿拉騰比自己更懂馬。

他們知道,是必須採取行動的時候了。老哥倆兒合計,最多到2011年,克什克騰旗所有的地方,都將嚴格執行限制養馬的政策,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鐵蹄馬。

如今,純種鐵蹄馬只剩下100多匹,集中在克什克騰百岔地區。百岔屬於農區,一家只養一兩匹馬。為了過上安穩的生活,當地人可能很快就把馬全部處理掉。

“再不行動,恐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鐵蹄馬了!”寶音達來和阿拉騰擔心,本已瀕臨滅絕的鐵蹄馬將一夜間從草原消失。

他們決定儘快趕到百岔,買回幾十匹馬,形成一個馬群,讓鐵蹄馬的種群在庇護下延續。

成年鐵蹄馬的價格和普通馬相當,每匹大約4000元。寶音達來每年放牧的收入大約4萬多元,日常花銷之外,還要供一個孩子上高中和一個孩子上大學,沒有什麼富餘。阿拉騰已經62歲了,是3個孫子的爺爺,手頭也不寬裕。

但在這兩個牧民看來,保護鐵蹄馬,是命里注定的事,不管有沒有條件和能力。

寶音達來至今記得父親講的一個故事:巴拉吉爾13歲那年,騎馬去親戚家的路上,碰上幾個穿日本軍裝的人。他們嘴裡說著八格丫路,不由分說,過來就搶走了他的馬。巴拉吉爾哭著跑回家,向母親訴說了自己的遭遇。母親趕忙托人四處尋找,幾天后,終於在離家幾百公里的地方找到了那匹馬。

“只是,它已經奄奄一息了。”說起這段從父親口中得知的往事,這個魁梧的蒙古族漢子突然抽泣起來,“日本人騎它騎到再也走不動了,才把它扔在了路上。”

寶音達來解釋,蒙古人相信人與馬之間奇特的聯繫,父親當時還是少年,所以祖母無論如何也要為他把馬找回來,否則可能讓這個少年“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在全家的悉心照顧下,那匹失而復得的馬最終活了過來,並且又活了十幾年。直到老死後,它的頭被主人割下來,按照習俗供奉在離家不遠處一個地勢較高的山坡上。

“如果沒有馬,蒙古族男人就像沒了腿、靈魂和尊嚴。”寶音達來這樣總結馬對於蒙古族男人的意義。

他和阿拉騰決定豁出去了——借高利貸買馬。他們借了6萬元,預定的借期是3個月。如果到期還不上,有兩個辦法:一是放貸的人來抓牛羊去抵債;二是延長貸期,但利息翻倍,此前的利息則算成本金。

懷揣著借來的6萬元,去年8月初,寶音達來和阿拉騰跑到離家100多公里的百岔溝,挨家挨戶尋找鐵蹄馬。

幾天后,兩輛租來的大卡車,跋涉了一天一夜,終於將16匹鐵蹄馬運到了阿拉騰家的草場上。一打開擋車板,這些遠道而來的純種馬,立即鬃毛抖擻,嘶叫著,箭一般沖向草原。

16匹馬中,有兩匹是今年剛剛出生的小馬駒。寶音達來說,收了它們的媽媽,就得把馬駒也收過來,否則離開母馬的照料,兩個小傢伙可能會早早夭折。

“儘管依靠16匹馬延續一個品種並不現實,但這是當時我們兩個能力的極限了。”寶音達來憨憨地笑著,好像並不為高利貸的事發愁。

他們想好了,哪怕把自家的牛、羊都賣掉,也要留住這些已在草原上生活了千百年的鐵蹄馬。

如果沒人回響,這次那達慕就作為為蒙古馬送行的輓歌

在這之前,面對馬在草原上日漸減少的現狀,寶音達來和阿拉騰早就覺得應該做點什麼。2009年夏天,他們決定把養馬的牧民聯合起來,一起想辦法。

他們打算在當地成立一個“馬文化協會”。不過對於有多少人回響,兩人心中並沒有底。

“以前哪個牧民家也缺不了馬,馬是草原上唯一的交通工具。可現在,連牧人們都開始覺得馬沒啥用處了,除了參加那達慕賽馬。”寶音達來說,在他所在的嘎查,如今養馬的牧民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即便他本人,兩年前也買了一輛機車。如果在天氣好的日子出門辦事,他便會選擇騎機車。

當年8月,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商量,馬文化協會面向兩人各自所在的嘎查招募會員,“如果能吸引到十幾、二十幾個人就算成功”。

沒想到,訊息一傳出去,僅僅幾天的功夫,居然有240多個牧民報名加入協會。這些人,總共養了3000多匹馬,幾乎遍及整個克什克騰旗的每個嘎查。

報名的踴躍程度令老哥倆兒喜出望外。為了慶祝馬文化協會的成立,也為了增進會員間的了解,他們決定組織一次那達慕大會。

活動原定一天結束。然而牧民的反應再次令他們始料未及。當天一大早,遠近的牧民騎著馬,趕著羊,一波又一波地向活動地點湧來。寶音達來記得,每個牧民臉上都掛著笑容,比過年還高興。

寶音達來和阿拉騰趕忙召集熟識的會員,從各自家裡拿出帳篷、桌椅和餐具,一趟接一趟地運送到活動現場。

最終,活動整整持續了3天,還有人覺得不盡興。寶音達來估算,大約有6000多人參加了活動,光是參加各種比賽的馬就有300匹,成了克什克騰幾十年來最大的一次那達慕。

“我們扎了100多頂帳篷,宰了幾十隻羊招待客人。”說起當時的盛況,寶音達來的聲音還有些激動。

這次活動所需的物品和費用,大多靠會員自願提供。有人從家裡挑出一匹好馬,作為賽馬比賽第一名的獎品。為了招待客人,有人主動宰了自家的幾隻羊。作為主辦者,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各自花了1萬多元。

這筆錢主要用來製作發給會員的紀念品。那是一個屏風形狀的木質紀念牌,上面刻著兩匹白色的駿馬,綠色的草原和蔚藍的天空。圖案的背面,分別用蒙古文和漢文寫著:“生於成吉思汗十萬駿馬群中的兩匹黃膘驍駿頗受聖主的寵愛,已成為全體蒙古民族的精神象徵。”

寶音達來回憶,在決定舉辦這次那達慕之初,他心中原本有著深深的悲傷。“當時的想法是,如果沒什麼人回響,這次那達慕就作為為蒙古馬送行的輓歌。”看著在山坡上吃草的鐵蹄馬,寶音達來的聲音有些哽咽。

可是,在那3天中,牧民們對馬的不捨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他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不能沒有蒙古馬呀!”

“是什麼使蒙古馬讓牧民們如此地魂牽夢繞?時代的車輪真的要把蒙古馬從馬背民族身邊帶走,讓他們視為生命的蒙古馬在自己的手中消失?”一個當時在克什克騰旅遊、恰巧參加了這次那達慕的北京女孩,在日記中這樣記錄下自己的困惑和思考。

沒有馬的草原,是沒有靈魂的草原

寶音達來和阿拉騰逐漸意識到,他們要對抗的,不僅僅是一種動物走向衰落的命運,更是草原上傳統生活方式的失落。而他們要保護的,也不僅僅是一個物種,而是草原文化的靈魂。

寶音達來的家,位於沙地雲杉林附近一字排開的3個蒙古包中間。左邊的蒙古包屬於他的叔叔、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賀西格陶克陶。這位世界知名的蒙古學者,從1961年考上中央民族大學後離開草原,在北京已經生活了50年。但他至今保留著每年夏天回草原住上一段時間的習慣。他還有一匹心愛的紫紅色駿馬,養在寶音達來的馬群里。

而寶音達來右邊的蒙古包,住著他的弟弟寶音巴特爾一家。由於剛剛在附近蓋了磚房,寶音巴特爾就要搬離蒙古包了。

如今,草原上曾經隨處可見的蒙古包,已變得少之又少。據寶音達來估計,今年冬天,整個克旗只剩下20多個蒙古包,絕大多數牧民已陸續搬進了定居房。

倔強的寶音達來卻選擇了堅守。“蒙古人把馬駒、馬奶桶放在蒙古包里的西首;馬鞍朝北;套馬桿放在蒙古包的西側,而且中段一定要朝向蒙古包。”這些祖輩傳下來的規矩,讓他覺得住在蒙古包是自己唯一的選擇。

對寶音達來的姑父、62歲的烏力擊而言,保護蒙古馬也是他的唯一選擇。 這位老政協委員是克什克騰旗有名的勞動模範和致富能手。2002年,因為旗里推行山羊禁牧政策,老爺子為給其他牧民做表率,一下子把自家養的2000多隻山羊全賣了。

“儘管當時經濟上受到很大損失,但為了保護草原,我是心甘情願的。”這位有著深灰色眼珠的老牧民說,“但山羊和馬在牧民心中的分量完全不同,如果連馬都不養,那還叫蒙古族嗎?”

在他的觀念中,馬與蒙古人的興旺、發達聯繫在一起。在蒙古文化中,馬是五畜中的吉祥物,是被供拜的東西,像神一樣。如果馬消失了,蒙古文化也就沒有了。

在烏力擊看來,喜歡馬是蒙古人流淌在血液里的天性,“就像漢族人,即使沒地,也要在磚縫裡種幾棵小蔥”。他現在養著幾十匹馬,幾乎不賣,只在數量太多實在養不過來時才不得不賣掉幾匹。

“草原文化成就了馬文化,而蒙古馬文化又支撐著草原文化的生命力。”烏力擊一字一頓地說。在他的理解中,馬是草原人記憶深處的文明使者,是草原文化中的精靈。蒙古人愛馬如命,因為蒙古人生長在馬背上,蒙古民族就該和馬榮辱與共。

“蒙古馬的性格和行為影響著蒙古人對人和世界的看法,換句話說就是蒙古馬影響著蒙古文化。”寶音達來若有所思地點頭附和道。

他舉例說,蒙古人馬多的時候,不數自己有多少匹馬,而是數有多少“兒馬子”(種公馬)。牧民們認為,兒馬子是值得信賴的,只要兒馬子沒少,馬群里一匹馬也不會少。

父親給他講過一個故事:有個牧民發現兒馬子連續幾天回來時都一身大汗,就跟著馬群一探究竟。結果發現兒馬子在山上和老虎打架,虎爪總是拍到兒馬子的馬鬃,然後纏在裡面。老虎一掌拍過去,兒馬子就有點歪,虎爪收回來,兒馬子就被拉回來。這個牧民以為馬鬃礙事,晚上把馬鬃打掉了。第二天,兒馬子又去跟老虎打架,沒想到老虎一掌拍過來,就把兒馬子拍到山溝里。原來正是馬鬃保護了兒馬子,讓老虎拍不到他的要害。

寶音達來說,牧民每年春天都要打馬鬃,卻從不打兒馬子的。但並非每個牧民都知道這個故事,有的牧民認為不給兒馬子打馬鬃的原因是,打馬鬃時要把兒馬子按住,這樣會滅它的威風,對兒馬子不利。

“有能力的人也有個性、做男人要頂天立地保護好自己的妻子兒女、不滅英雄的威風,這些馬群中的規則,潛移默化在蒙古人的價值觀當中。”他說。

答案在風中飄

一個偶然的機會,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借高利貸保護鐵蹄馬的事,被北京兩個環保組織知道了,他們的故事感動了一些關心草原的人。在志願者的幫助下,寶音達來拿到了16000元捐款和44000元借款,還上了當初借的6萬元高利貸。

但寶音達來一點也沒感覺到輕鬆。他知道,馬需要成群才能繁殖,又有防止近親交配的天性,至少需要三十幾匹馬才能形成一個比較健康的馬群。而當時,他們只有16匹鐵蹄馬,從種群繁衍的角度遠遠不夠。

老哥倆兒商量後,一咬牙又借了3萬元高利貸。這次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再添幾匹母馬,並找到一匹滿意的兒馬子。

去年9月底,貢格爾草原最繁重的秋季打草工作已近尾聲。阿拉騰和寶音達來約好,再次一起出門買馬。兩人租了一輛大卡車,在克什克騰旗南部的芝瑞、烏蘭布統一帶轉悠了一整天,又拉回7匹鐵蹄馬。

老哥倆兒合計著,這23匹馬每年可以繁殖幾匹小馬,等數量增加,慢慢拆分成幾個馬群,或許能夠滿足健康繁殖的需要。

11月初,馬文化協會的200多個牧民聯名給克什克騰旗政府寫信,請求“收回將馬匹全部出欄的成命”。芒來教授把這封信轉發給了自治區有關領導。

不知是這封信的作用,還是因為貢格爾草原連降大雪導致公路不通,時間到了,查馬的人卻沒有來。

12月中旬,寶音達來接到芒來的好訊息:內蒙古馬業協會已經請示自治區領導,不久就要下達保護鐵蹄馬的政府檔案。

儘管一直沒看到芒來教授所說的政府檔案,今年1月15日,寶音達來等來了幾個特殊的“客人”。他們“代表克什克騰旗和達里蘇木政府”,前來詢問“養馬是不是有困難”。寶音達來猜測,芒來所說的檔案可能已經成真。

現在,寶音達來每天都籠罩在複雜的情緒中:如果政府真的下達檔案,鐵蹄馬或許能夠被暫時保護下來。但是,除了保住少量的名馬活標本,曾經輝煌的蒙古馬,明天又在何處?

他時常回憶起那場盛大的那達慕結束時的情景:比賽後,馬和騎手們漸漸散去,草原恢復了原有的寧靜,遠處卻又似乎還迴蕩著蒙古馬急促的馬蹄聲和雄渾的嘶鳴,這聲音挾裹在風中,飄散而去。

瀕危

這種傳奇般的動物面臨絕種的危險。鐵蹄馬不是野生動物,怎么會在寬廣無垠的大草原上消失,甚至絕種呢?一開始,聽北京天下溪諮詢中心的呂妍和周維講起內蒙克什克騰旗“鐵蹄馬”故事的人,都不敢相信她們說的話。

鐵蹄馬 鐵蹄馬

然而,這種“藍血”蒙古馬真的有可能瀕臨滅絕,不管它是不是長著“鐵蹄”。因為草原覺得它沒有用了。那些蒙古馬最開始從農區消失,現在除了極少數的地方有人用馬拉車、耕地之外,幾乎沒有地方需要馬。 本來牧民養馬,是不在乎它們有用無用的。馬、牛、綿羊、山羊、駱駝,五畜,他們想養多少就養多少。因此,馬即使無用,他們也會養著,因為馬是草原精神的象徵,是草原自由寬廣博愛的表現。但馬的新政策首先要求將馬全年圈養起來,接著又要求一家最多只能養一匹,而且必須是騸過的公馬。等這匹馬老了,死了,自然不會繁殖出下一代來。這樣,馬就像窮困潦倒的男人一樣,由於娶不了媳婦,自然難以繁衍。出自克什克騰旗政府的政策說,馬會破壞草原,因此必須全年圈養。而且馬也已經沒什麼放牧的用處了,因此一家一戶最多只能養一匹馬。如果發現馬沒有圈養,其他人有舉報的權利。“旗生態辦公室”、旗草原站一旦發現誰在養馬,就可以對其實施罰款。一匹馬發現一次,罰款300元。

克什克騰分為林區、農區和牧區,相對來說,農區和林區的政策執行起來要嚴格,而鐵蹄馬的主產區恰恰是在克什區騰南部的一個白岔溝里,這個地方主要是農區。當地人為避罰款,開始大量出讓鐵蹄馬。

其實這個地方的鐵蹄馬過去也不是由農區的人們養著,當年這裡有北京軍區紅山軍馬場,但現在這個軍馬場也消失了,所養的馬改在農戶家裡寄養。而限制養馬的浪潮,正從南向北,從農區向牧區,不緊不慢、不依不饒地推進著。

最多到2011年,克什克騰旗所有的地方,都將很嚴格地執行限制養馬的政策。而鐵蹄馬的數量本來就在逐年下降,最多幾百匹,如果沒有人去及時把其收留,很可能在一夜之間從克什克騰草原上絕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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