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大詩人群

西南聯大詩人群

40年代,人們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尖銳、複雜的歷史衝突:民主和專制、光榮和恥辱、個人和時代,在經歷了幾年的中斷和停滯之後,新詩再次加入到了世界詩歌的潮流之中,敏銳地感應著時代的變動和人們內心深處的渴求和矛盾,在歷史的漩渦之中準備著新詩發展中的又一次高潮。 當時,在兩大詩歌中心之一的昆明西南聯大,出現了新詩歷程中的一個少見的奇觀:當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在遍地硝煙之中,在因為物質的匱乏而出現的經商熱潮之中,竟然出現了相對寧靜的校園裡對精神的堅守,培育出了一批戰亂中的校園詩人,出現了"師長輩"(聞一多、朱自清、馮至、李廣田、卞之琳等)和"學生輩"詩人(穆旦、鄭敏、杜運燮、袁可嘉等)並存的特殊現象,以其特殊的風貌,給這一時期的詩歌打上了不可磨滅的烙印,並對以後的新詩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西南聯大詩人群及馮至的《十四行集》

(一)西南聯大詩人群產生的時代背景

1937年夏,陷於戰火之中的華北三所著名的高等學府北大、清華和南開大學啟程南下,在西南邊陲重鎮昆明,更名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同上海新文化中心西遷重慶一樣,三校的南下意味著中國的學術和文化中心自1926年以來的第二次非同尋常的大遷徙,歷史的機遇把中國新詩史上的主要代表集中到了這簡陋而豐富、狹小而廣闊的天地之中,中國的成名的、未成名的、成型的、未成型的詩人們,一起進入了生命和藝術道路上少見的"沉潛"狀態。
首先是生命的沉潛。經歷了戰亂中的流亡,對現實、自然、災難、個人和人類,詩人們有了更加豐富的生命體驗和思考。西南聯大的學子們,從民族危機和個人的內心都痛切地體驗到了生存的流亡感,其中的一部分詩人,如穆旦等人,還經受過戰爭的九死一生的考驗,這樣,大家都陷入了生命的沉思狀態之中。
其次是藝術的沉潛。這一時期,詩人們進行了最廣泛的吸取,他們的藝術探討的觸角既伸向了中國的古代詩歌傳統,同時也開展了對西方文學經典的學習和研究,以更加開放的姿態,和當代的世界詩潮進行直接的交流,並且,在以艾略特、瓦雷里、里爾克、奧登等為代表的西方20世紀的現代派詩歌那裡,找到了和他們的內在生命要求相適應的詩的觀念和形式。
就西南聯大學生輩的青年詩人而言,他們所處的文化環境是開放的,也是複雜的:一方面,他們從聞一多、朱自清、馮至、卞之琳等前輩詩人身上,繼承了繼續探索新詩現代化的歷史使命,並感受到了他們的人格和洋溢的詩情;另一方面,當時在聯大任教的英國當代著名詩人和理論家威廉.燕卜蓀,則把他們帶到 了一個新的西方現代主義詩歌的世界。如果說,在西南聯大學生髮起的這場新的旨在探尋詩歌現代化道路的運動中,朱自清等人扮演的主要是師長和監護人的角色,那么,學生們從燕卜蓀那裡接受的卻是一個別有新意的西方現代派詩歌的藝術世界,從那裡,他們學到了詩歌的"現代感"。
這樣,對"詩和思"的融合的追求,就出現了在中國新詩史上的並不多見的"沉思的詩"。他們認為:詩是"知性"和"感性"的融合,是"經驗的傳達而不是單純的熱情的宣洩",首先要把外在的生活經驗,化為內在的生命體驗,達到一種主觀化,並進而感悟更深層面的底蘊:即可以稱為詩性哲學的東西,才能創作出真正現代意義上的詩。
最早實現了這樣的詩歌理想,並且顯示出鮮明個性特徵的,是老詩人馮至和他的著名的《十四行集》。

(二)馮至和他的《十四行集》

早在20年代,馮至就以《昨日之歌》裡面的《蛇》等詩作的浪漫主義歌唱被魯迅譽為"中國最優秀的抒情詩人",同時期的《北游及其他》,也是當時的深沉、成熟之作,顯示了馮至的那種沉思和早熟的敏感氣質。馮至曾經在德國留學,深受著名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雅斯貝爾斯的思想影響,深深迷戀充滿存在主義氣息,追求內在的沉靜和執著的德語詩人里爾克。到了40年代,馮至在行程幾千里,經歷了許多生命的死亡和掙扎之後,來到了大後方的西南聯大,獲得了一塊生命的棲息地,這時,存在主義的精神氣韻和詩人在40年代的處境和心境就發生了一種奇妙的契合,並體現在他著名的《十四行集》中,從而使這部詩集成為在新詩史上不可多見的個人的"精神筆錄",並且在意象和語言上,具有一種中年人的情調和眼光,反映了大時代的背景下中國知識分子對操守和人格的內省和堅持。
《十四行集》(1942年桂林明日社第一次出版),由27首詩組成,被譽為中國新詩史上"最集中、最充分地表現生命主題的一部詩集,它是一部生命沉思者的歌,它使中國現代新詩第一次具有了形而上的品格",成為另一個新的現代主義詩潮產生並走向成熟的信號。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詩篇有《我們準備著深深地領受》、《我們聽著狂風裡的暴雨》、《我們站在高高的山巔》、《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語聲》等。
《十四行集》的藝術特色:
1、善於從身邊的日常生活和自然中發現內在的哲理。在馮至這一時期的詩中,蘊含著對個體和人類的生存狀態、人的生命的形而上的體驗和思考。無論是歷史上不朽的人物,還是無名的村童農婦,無論是遠方千古名城還是飛蟲小草,無論是個人生活還是許多人的共同遭遇,凡是和馮至的生命發生深切關聯的,他都寫出了一首詩。
2、在形式上,採用的是對西方十四行詩的變體。馮至的《十四行集》雖然採取的是西方十四行詩的形式,實際上卻並不嚴格遵守這種詩體的傳統規律,而是利用這種結構上的特點保持自己語調的自然,具有自己獨特的風格。
3、完全採用現代白話口語,用一些日常的具體事物,對一些不易確定的感悟給以定形,在從"流動"的意象向和"凝定"的意象的轉化中獲得一種有法度的美。人們通常把《十四行集》中的最後一首看作是馮至詩的藝術宣言"從一片泛濫無形的水裡,取水人取來橢圓的一瓶,這點水就得到一個定形",詩人以一種定形的方法,將自己的感情,所思、所想,均凝定在具體的可把握的形象里,前者如風、雲、水、空氣、飛鳥等,後者如山、路、泥土、樹、塔、殿堂、茅屋、水瓶等。
4、在情感的把握上,注意拉開詩歌和直接情感的距離,獲取和表現那些經過沉澱與升華的人生的經驗,避免急於描寫和呼喊出自己看到和想到的東西。詩人常常將他所經常看到的原野的哭聲這一極為普通的景象,經過悟性的處理,上升為人類對於一個"絕望的宇宙"的痛苦,成為一種人生體驗的象徵。如《我們聽著狂風裡的暴雨》:
我們聽著狂風裡的暴雨,/我們在燈光下這樣孤單,/我們在這小小的茅屋裡,/就是和我們用具的中間,//
也有了千里萬里的距離;/銅爐在嚮往深山的礦苗,/瓷壺在嚮往江邊的陶泥,/它們都象風雨中的飛鳥,//
各自東西。/我們緊緊抱住,/好象自身也都不能自主。/狂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只剩下這點微弱的燈紅,/在證實我們生命的暫住。//
顯然這首詩要表現的是一種強烈的生命"微弱"和"孤單"的感覺。從自然里來的一切東西都要回到自然中去,生命雖然"緊緊抱住",但卻"都不能自主"。這種對人的生存困境的終極性思考,帶有存在主義哲學的色彩,但作者卻將其哲學的沉思融入了日常最普通的生活情境中。"
《十四行集》所體現的藝術追求,超出了詩人自己的預料,產生了籠罩一時的影響。許多具有現代意識的青年詩人,都從中找到了自身創作的營養。如九葉詩派中的一些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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