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岳川

童會江,字岳川,又稱鄂川、鶴川(1886—1977),浙江省寧海人,1886年8月出生在寧海西鄉前童鹿山腳下一戶家境不俗的教師家庭。

人生起點

那是個滿清風雨如磐、時局飄搖的年代,也是一個黎明前的黑暗時期,但他好在,出生在一個詩禮傳家、家學淵源頗為久遠的書香門第里,確是他的一大幸運。作為晚清秀才出身的父親,乃是一位飽學之士。他一向頗為崇文重教,以那一時代知識分子特有的眼光,一定要把其子培養成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並為此設計了一條走科舉考功名之路。童岳川自小早慧聰穎,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自四五歲始,就在這個文脈已傳承數代的文人家庭里,接受父親正規而系統的國學啟蒙。誦讀四書五經顯然是那時的必修課,嗜書如命的他,尤對漢賦唐詩宋詞表現出特別濃厚的興趣。在前童,他家祖上在前清出了四代秀才,並以傳授為業延至數代,當屬本地名門望族。大家庭平時交往的大多是有學養的社會名流和士紳,送往迎來,賓客盈門。有時一些長輩來客常拿詩句或楹聯來考考小岳川,他往往稍加思忖便能出口成詩,語驚四座,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文學稟賦。先後在當地前童私塾、拱台書院和縣城學堂,接受了最好的基礎素質教育。他自幼從塾師讀經書,打下了敦厚紮實的舊學根底,為他日後在軍旅生涯和從政從教之途,塑造了“文人”的特質。

1908年7月,已20齣頭的童岳川,同那個時代有抱負的青年人一樣,需要走出家鄉,到外面更大的世界去看一看、闖一闖。在父親的安排下,他告別家鄉,負笈遠涉省城,被送入當時享有盛名的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浙一師前身)去求學。當時科舉剛廢,新式教育方興,他選擇了當時相當前衛的新學科——理科,而不是傳統的國文或歷史科。父親把他送到該校的初衷也是十分明確,無非是子承父業,讓這個授教家族有一個傳承者,使祖上的文脈能得以延伸。在清末的寧海,尤其在偏隅小鎮,能有這種眼光的家長,確屬鳳毛麟角。而讓他兒子選讀理化,更說明其父頗有順應潮流的現代眼光。 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當時雲集了全國著名的教育界精英和學術大師,如沈鈞儒、經亨頤、李叔同、魯迅等名師均在此掌長或執教,可謂是名家薈萃,名流雲集。他在杭求學的3年,親聆名師的教誨,遍受大師的薰陶,深受科學的浸淫,也對時代社會作了一些新的思考,為他日後的職業生涯作了一個很好的鋪墊。其間,他利用課餘夜間做私塾的家庭教師,賺取學費,以資業餘讀完浙江法政學堂之費用,並考取了民初的律師資格,但從未在律師界執業。不覺到了辛亥年的6月份,正值辛亥革命的前夜,他終於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畢業。從此,他開始邁入一個人生的新起點。

戎馬生涯

1911年,革命勃興,武昌首義成功。繼以民國肇始,革故鼎新,氣象萬千。懷揣著“教育救國”理想的童岳川,受族人時任寧海縣知事童建侯的舉薦,在當年11月份,在縣政府謀得一個科員的位置。儘管這段時間不長,僅呆了2個月,這畢竟是他步入社會的第一份職業。

翌年,到了民國元年。是年5月,他從父願,來到當時寧海縣最高學府西門的正學高國小堂初執教鞭,當了一名代課教員,當時潘天壽、柔石等人均為他短期的學生。不久,他得到了一個新的機會,經時任浙江陸軍講武學堂堂長童保喧的推薦,聘他到講武堂當教官。當時寧海人在浙江軍界頗有相當的勢力和人脈,如軍階較高的有力洋人葉頌清(時任浙軍12旅旅長、後為浙1師師長,北洋陸軍中將)、前童人童保喧(浙江首任臨時都督、後接任浙軍12旅旅長)、三門人章鏡波(浙軍團長)、寧海城關人薛炯(浙一師軍需處長)等,可謂將星雲集。於是在1913年1月起,童岳川始投筆從戎,轉入杭州在浙江軍界始履軍職。先是在浙江陸軍講武學堂當了一年的理化教官,1914年1月又轉任浙江陸軍12旅旅部書記(該旅旅長先是葉頌清,後由童保喧當年7月接任,均為寧海人),與黃壇嚴家嚴至良為同事。1916年8月,他復轉浙江民政廳任助理秘書,鏇改任浙江省省長公署科員。1917年5月調浙江實業廳任調查員。此為他在軍政界任職的初始經歷。 1918年10月起,他就一直在民國政府的軍界服務。或跟隨童保喧轉戰漳廈,或隨師長陳儀駐防徐州,或在南京總部中樞機構任職,後轉寧波地方軍事機關,其間跨度達23年之久。所從事的雖是後勤軍需官一類的工作,照現在的說法,就是“蹲機關”,沒有外放在一線作戰部隊。這緣於:一則他本人敦厚勤勉,上級信任他的為人,辦事可放心託付,因部隊軍需物資保障責任大,屬“肥缺”部門,同時也要保證廉潔奉公,所以部隊長官均以自己的近屬、同鄉充當部隊“內當家”,頗為放心;二是他所學的專業背景也有關係,軍需物資管理涉及武器設備、軍事器械、軍隊服裝、軍餉發放管理,均需要專業人才操持。這樣,他先是擔任浙江第一師司令部一等軍需,在同為前童人的童保喧(年齡相仿)麾下幹事。直到1925年10月,在徐州任總司令部三等軍需正的位置上幹了一年後回家。爾後1928年6月在革命軍總司令部參謀處擔任處員,1930年10月在南京擔任參謀本部總務所科員。次年6月受時任寧波防守司令王嗥南(1891-1938年)之邀(王系黃岩人,領陸軍中將軍銜),他在寧波防守司令部擔任上校軍需主任一職。王對他頗為倚重,視為股肱,所以他這段任職時間長達10年之久。1941年,正值抗戰最艱苦的相持階段,時局維艱。5月份駐守浙東的國民黨軍隊戰事失利,寧波防守司令部被撤銷,寧波鏇即淪陷,他隨軍退至閩北。長期的戎馬生活,加上戰事頻仍,本有書生意氣的童岳川身心俱疲,漸生倦厭軍旅勞頓之意。以前他也曾有幾度辭歸,均被軍中同僚好友遊說勸返。這次他堅萌辭意,始才正式退出軍旅生涯返歸故里。

詩人的名流圈

在他近一個世紀不凡的人生過往中,特別是他投筆從戎在軍界服務的這段日子,正值他人生“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黃金時期,這位“軍中才子”在戎馬倥傯之餘,寫下了許多精彩的詩篇。他的詩品極高,用詞曉暢,引典奇崛,屢有出彩的辭章詩句。他或興之所致與友人相互詩作唱和奉酬,或為時局變幻無常而感慨嘆息。既有壯懷熱烈滿腔激憤之愛國詩作,也有抒發人生感喟的懷舊之作,還有一些舒緩優美的詠景小詩,遺存下來林林總總約有數十首。

如果說前童的鐘靈毓秀與童年良好的啟蒙教育,為童岳川孕育了詩人的潛質,那么,其少年時期,則是開啟了他的詩情觸碰。求學時期是真正研求詩藝的開始。書香世家的傳統遺風,古鎮的山水靈氣,加上青春的激盪洋溢,為其研求詩歌韻律打下了紮實的基礎。

在詩情的涌動下,童岳川從讀詩進入了創作詩階段。在這個時期,他通過對舊體詩韻律的研究,已頗具相當高的古典文學修養。而後在杭州求學,乃至此後漫長的軍旅生涯,則是童岳川一生中詩歌創作非常重要的時期,特別是進入19世紀20年代,意味著他的詩藝進入到光彩照人的成熟期。他在軍中閒暇之餘,每以詠吟自遣,與諸名家唱和甚多。還是透過他與友人的一些篇章,讓大家了解他所交往接觸的名人圈吧。

作為童保喧的部屬,童岳川與其共事時間較長,受其影響也最大,倆人關係頗為貼近。這,顯然與兩人同鄉、同窗及共同的文學誌趣不無關係。無論在講武學堂,還是在浙軍第一師,意氣風發的童保喧將軍始終是他的上級。

在《童保喧日記》中,筆者摘錄幾段記載,以資說明。“民國四年(即1915年)12月13日,晴。上午八時起,小兒協浙本舊曆初十日為周歲之期,緣先於是九時半祀天。午後約禹玉、憫時、一秋、鄂川、普香共飲,夜作葉竹戲以消遣之,約及十時方散。”

又“民國六年(1917年)4月21日,晴。上午八時起,九時赴師部。十一時赴城站迎陸乾卿(陸榮廷)督軍,鏇赴督軍署午膳,約四時陪游湖。先往新旅館,次拜謁岳墳,瞻仰徘徊久之,出資百元交岳系購禮物代為祭焉。”

又“民國七年(1918年)4月2日,晴。上午十時起,王煦亭、趙郎卿統領過訪。午後同吳組群、倪普香、鄂川三人游湖,聯句甚樂,詩另錄。”童與仨友相互游湖唱和,其樂融融。又比如在廈門閩粵戰事期間,“民國七年(1918年)9月23日,晴。上午六時起,朱咨議自杭來,攜款萬元,代督軍來慰勞。黃公略團附、趙南團附亦均返廈,相見甚歡。鄂川亦自潮安返廈。鄂川於黃崗被俘,復在潮安大病,能生還亦幸矣。”

同年“10月26日,晴。上午八時起。昨接杭電,悉內子已知照容事,欲來廈雲。余去電慰之。午後李耀漢(閩省省長)派王肇基來見,並攜李書,言較明切。鄂川、雨辰過談,為家事,鄂川直言,心甚感之,然困難之處仍有未達也,夜仍住寓中。”

“1919年3月8日,晴。上午七時半起,習字如數,裘紀眉、周之鼎及鄂川均來廈,雜談久之。午後習字如數。讀《史記》三代世表、十二諸侯年表,夜寫家信數封。夜雨。”並賦詩一首:《宗兄鄂川自家返廈》朋舊家鄉至,轉贈遊子吟。南天如四月,北地尚重裘。堂上椿萱健,田中禾菽收。父兄更囑問,征戰幾時休?此首道出對軍閥之間連年混戰的厭倦與煩悶,透出對家鄉的無限思念。文中“鄂川”與“岳”均指童岳川,應該說,童保喧視童岳川為自家兄弟,情誼彌篤,關係非同一般。而童岳川現存《雜草》起筆為庚申年始,時間為1920年起,他與童保喧的唱和之作至今未曾發現,推測可能因戰事頻仍而散佚,引以為惜。

不過,童保喧在1919年英年早逝於廈門後,作為本族兩家世好,童將軍之幼子童協浙向來對童岳川執父禮,而童岳川也對他視同己出,關愛有加,對這位好友之子經常傾注父輩的關懷,曾作《寄浙侄》一詩以作教誨,其中有“讀書原不關聞達,入世休教害性情。大道分明信步得,迷途即自妄心生。茫茫慾海多艱困。”等詩句,體現作者的一片苦心,指點他的前程,說明如何做人的道理,要戒驕戒浮,秉持和傳承“四壁書聲小鄒魯,一庭和氣古唐虞。西園翰墨嗟凌落,當日家風想友於。”的童氏家風,一款世好兩家的情誼昭然若揭。

抗日陣亡將領孔墉,既為他在浙軍幕中同僚,也是他的一位至交文友。孔墉(1890-1939),字逖父,號映龍山主人,寧海城關人。1911年於邑人童保喧部任書記官,為童岳川在浙軍共事之同鄉兼詩友。他倆同為輔佐童保喧的幕僚,交誼甚深。倆人均喜豪飲,常在微醺之餘賦詩相互唱和。

如童岳川在丙寅年所作《孔君逖父應軍門周公之聘隨師三衢賦此奉贈》即是例證。他在詩中寫道:“相逢杯酒尚余醺,羽檄飛傳又送君。細柳只今尊構客,少陵當日屬參軍。桐江風月因人重,大東山川自古聞。此去嶺梅花正發,應教鞍馬帶清芬。”當時正值孔墉隨26軍軍長周鳳歧出師衢州,童岳川為好友遠赴征途送別而不捨之情狀躍然紙上。

他在《逖父以新詩見示次韻奉酬》中的另一首詩:廿載遨遊得幾人,清才高行有天真。嗤榮眼遏浮雲事,仗義胸羅金甲神。僅有詩歌千古業,相期雨露萬家春。嗟余少壯蹉跎甚,猶是棲棲寄此身。此詩反映詩人心境淡泊,視世事為浮雲。既嘆服文友的才情,又抒發對老友20餘年所結交的情分。

在《逖父解職去徐寄詩留別賦此奉用韻奉酬》中詩云:“秋風颯颯動征鞍,久聚從知小別離。官海浮沉同十載,桑田變化已千般。儒冠笑我毛將二,勁草逢君影未單。人事靡常天單努,一言相祝是平安。”及“木落淮南雁影綏,新詩來自曲江湄。音傳金玉駒難系,人隔簾落夢欲馳。剪燭追維風雨夜,分裾惆悵亂離時。歲寒正待陽回侯,千里相望有所思。”童岳川秉筆直抒胸臆,一股惜別濃情噴薄而出。

《孔墉詩文集》中也有幾首類似的詩,在《白門重逢童鄂川》兩章詩中,他寫道:天涯留得劫餘身,酌我葡萄未算貧。話到故鄉都是客,別來何事可如人。鵑聲啼破千山月,蝶夢驚回六代春。細數滄桑君莫笑,吾生三見海揚塵。又云:壯心尚在漫蹉跎,鸞鶴終看舞大羅。亂世何妨青眼少,故人漸覺白頭多。桃花似雪隨流水,鐵騎如山喚渡河。回首王州征戰地,不辭一醉為君歌。在這些嘆戰亂、抒壯懷、道友情的詩句中,足見當年的兩位寧海才子是何等的恣意相惜。

另兩人同在彭城(古徐州之謂)隨軍駐節,時常一起登臨當地名山古蹟,憑弔楚漢之爭古戰場,口占一些同題攬勝感懷之詩作,如《登雲龍山》、《戲馬台》、《燕子樓》等諸章,可謂雙子風雅相輝映,這裡不再贅述。

童岳川在他所交往的軍界將領或名流耆宿中,不能不提及民初以畫蘭名聞藝壇的斯道卿。斯道卿(1880-1958),名資深,字道卿,浙江諸暨人,久居杭州。初為陸軍將軍,中年後賣畫。擅長設色花卉,尤善畫墨蘭。他善畫,也工書法,尤擅於吟詠,人稱“三絕”,為早期西泠印社社員。1949年後為浙江文史館館員。他早年就讀於浙江武備學堂,辛亥革命中,他率先督隊攻入浙撫衙門,戎馬閒隙,以詩書畫自娛。1927年,他絕意仕進,一心致力繪事,平日以鬻畫自給。與童岳川同為浙江講武堂教官及浙軍同事,倆人吟詩作畫,互有筆墨應酬。1958年,斯以享年80歲病逝於杭州。童岳川聞老友故去,為此專撰輓聯一對《挽斯道卿尊人》以示悼念:五彥方式望鄉閭,桂籍累陰功韜略,柳營騰兩驥;倪雲林擅長金石,雞碑鏤絕筆縹緗,秘閣重千秋。實乃斯道卿文韜武略文武雙全一生精妙之評價。

童岳川還有一位叫黃菊裳的軍中好友。黃菊裳(1890—1951),幼名燦,曾用名公略,原籍瑞安麗岙。黃出身鐵匠家庭,少年發奮求進,曾獨宿扶雲尖苦讀。19歲中秀才,後因科舉廢,進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第一期騎兵科,與蔣介石、童保喧同學。後參加北伐,轉戰南北。1929年3月調任陸海空軍總司令部少將科長,1931年7月任參謀本部少將高參,屢在軍委會各機關間行走,最後官至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部中將高參。倆人相識在北伐,直至參謀本部機關共事,過從甚密。1925年,童岳川作了《丙寅秋總座陳公移撫兩浙王君峙青黃君菊裳隨節先行賦此奉贈》一詩:“陽和訊息到江州,南望煙雲半壁收。好伴旌旗移玉節,且從勞來贊新猷。湖山戀我瓜須代,朋舊關懷菊又秋。馬上憑君先寄語,便隨仙侶賦同舟。”他曾寫過一首《送黃菊裳歸雁宕》,詩云:“十年話雨付居諸,一旦休官歸故廬。似此風雲寧入世,令人感慨況分裾。霧林春好應停屐,雁宕溪幽待著書。獨是蟲沙無限劫,東山高臥意何如。”此詩是他希望好友在掛甲歸田後,官去一身肩負釋,寄情故鄉山水間的一劑心靈慰藉,其實也是他自己內心的一聲呼喚。

愛國民主人士

1941年,寧波淪陷後,不久他所在的部隊被裁撤。在軍旅宦海浮沉了近30年的童岳川,也許厭倦了軍界的生活,親身體會到官場之爾虞我詐和政府的腐敗,加之長久在外宦遊,思鄉愈加心切,在1943年2月,他毅然卸下征衣,回到前童老家居住。作為一位早年出闖世界、見識過大世面的前童人,由於他資歷頗深,學問極高,一返故里,即受族人的敬重,成了一名深孚眾望的地方士紳。蟄居家鄉期間,一朝脫離了數十年戎馬生活的他,感到有一種洗卻征塵後說不出的愜意。在家與妻兒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也難抑對家鄉美景的感觸,時常寄情于山水之間,留下了一組描寫前童周邊一帶如《塔峰曉日》、《石鏡寒泉》、《九頃塘蓮》、《學士橋柳》、《杏林春色》、《錦屏山》等十幾首的詠景詩,這些詩是他對前童留下的文化遺產,對挖掘前童旅遊文化頗有價值。他儘管深居簡出,但仍有人前來遊說他出來做事,被他以各種理由婉拒。他利用自己在軍政兩界的影響力和人脈關係,熱心參與前童地方公益事業。1944年2月至1945年1月參加了修本村族譜。1945年2月,還重操教鞭,擔任過一段時間前童國小校長。1946年,受同鄉時任寧海縣修志館總纂童一秋之邀,擔任修志館編纂,並在1947年1月至5月繼任一段短時的總編纂。他樂善好施,族裡常受其恩惠,周鄰婚喪紅白喜事均慕名邀撰,他從不推辭,常以筆墨酬客為樂,而鄉人均以獲贈到他的墨寶為榮。前童周邊鄰近村族也仰慕童岳川的名望,紛紛邀約他為本族修譜,如1948年為鄰近的上金村掌修過族譜。同時,他與緱城名紳錢韋紉、薛明光及寧海名中醫洪醉樵也均有不淺的交情。

直到1949年初,當時國民黨縣長鄔子勻慕其資望,多次邀其出來做事,早已歸隱故里絕意仕途的童岳川一直未允。後經親朋好友的遊說,加上他當時同情進步,傾向革命,心存為在押的前童籍諸青年牽累黨案欲施以援手的考慮,他始才應允,擔任過3個月的縣政府秘書。此間,曾為童衍孝、童連昌(均系寧海縣中共地下黨員)案利用自己的關係從中斡鏇說項,掩護他們的身份,為他倆順利開釋出了很大的力。另王家珂案,本已成鐵案,也因他以秘書職務之便利,有意拖壓下來,後王尋機逃脫。

他受當時縣政府的委託,與上金鄉鄉長婁清時等3人作為國民黨縣政府一方的代表,與浙東三五支隊馬青司令和台屬工委委員詹步行為代表的中共一方,進行和平談判。他作為頗有名望的士紳,也是雙方能接受的和談人士,與中共地下組織有過很好的合作。

歷經辛亥革命、軍閥混戰、北伐戰爭和抗日戰爭等幾個重大時期的童岳川先生,以自身的過往經歷,深感中國共產黨的偉大。他思想進步,同情革命,富有愛國之心,特別支持子女參加革命。他的兩個兒子在1943年抗戰時期就參加地下革命,並先後加入中共黨組織。一個女兒也在1949年入黨。在建國前他的家曾經建立了地下黨的交通站,為地下黨活動提供方便,曾掩護過台屬工委李輝等人,為解放事業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全國解放後,童岳川不顧自己桑榆之年,傾心為桑梓造福,積極投身到社會主義建設的洪流中去。以年邁體羸之軀,利用自己早年學習的專業知識,踴躍為家鄉的水利工程建設出謀劃策;他還總結諸如種棉經驗,探索紅茶製作法、玉米選種法等農業實用技術,向鄉人無償傳授;他思想開明,積極支持參軍、支前運動,並把他的幼子送去參軍。他在土改、肅反鎮反、抗美援朝及歷次政治運動中表現積極。黨和政府也給他以很高的榮譽,他以開明士紳的身份,先後當選為兩屆省人民代表和連續六屆縣人民代表,並被選為寧海縣第一屆人民委員會組成人員和縣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主席團成員,當過一屆縣政協常委,是一位值得敬重的“愛國民主人士”。

1977年1月11日,這樣一位親歷過辛亥、民初、北伐、抗戰等中國諸多重大歷史事件的老人,一位民主愛國者兼出色的詩人,前童“民國的最後一位文人”,終於走完了他92年不凡而傳奇的人生旅程。他生前胸懷高泊,詩書均有造詣。他儘管是從舊時代中走過來的知識分子,甚至他的詩作也囿於文人詩的局限,思想高度也可能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但從美學的角度上觀照,這絲毫無損於他作為那個時代較有見識和眼光的雅士風采,實為前童之驕傲。他留下諸多璀璨的詩篇,極大地豐富了寧海的民國地方特色文學長廊,必將成為寧海一道厚重的文化記憶和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

詩文詠家鄉

如果說,鹿山在前童人的心目中是一尊執戈佇立的守護神,那么塔山更被視作村落風水堪輿的天然屏障,童岳川對塔山自然有他自己的塔峰印象。他在《塔峰曉日》中吟唱道:“兩塔峰頭涌艷陽,剎時宇宙出昏黃。金光染得蒼松色,紫氣影影到草堂。”作為與鹿山遙對的塔山,也是詩人心目中的聖地,其奇崛之峰巒,在艷陽照染下,把東來之紫氣投射到自己的宅院。這朝之塔峰與夕之鹿阜,互呈犄角,相互映照,恰成異趣。

而《石鏡寒泉》則是一首描寫前童村之南石鏡山的小詩。這裡山明水秀,茂林翠竹,前童始祖童潢和六代世祖童釋卿的墓道均建於此,是一塊世外桃源般的風水寶地,特別能使文人引發詩興。而石鏡山下之精舍,也是詩人在孩提時代接受蒙學、誦讀經史之場所,更是他難以忘懷的人生出發地。童岳川對石鏡山有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以他詩人的敏感吟唱出一曲別韻:“壁岩自潤涓涓水,麗日光回鑠鑠金。不是忘情為鑑世,在山何似出山心。”

《學士橋柳》被人傳唱已久,緬懷文脈始祖,追憶啟蒙源流,那是何等的暢快淋漓:“相傳學士此優遊,今日猶留綠樓幽。蘊藉高明看雅度,輕裘緩帶比風流。”好一個童岳川版的“學士橋柳”,在習習風柳吹拂下,猶經典之翻唱,極盡才子真性情。

《斐溪秋月》則又是一首有特色的詠景小詩。詩云:“氣爽天高水淺清,靜觀明月感人生。澄潭現魄初無相,冷火忘情自在明。”由景入情,情景交融,感悟人生,分外明徹,不失為詩中小品之佳作。

他在《孝女湖蓮》中寫道:偶現塵寰為孝女,髟然妙法了金剛。化身自透澄淵水,放出彌天八寶光——將傳說中的孝女以禪意詮釋。

九頃塘蓮素有盛名,自成一景。而在詩人眼中的《九頃塘蓮》又該是一幅怎樣的圖景呢?他寫道:“九頃塘蓮舊善名,無人耕種自然生。淵深盈丈莖偏動,苞茁需時運處清。比德未教輸玉潔,現禾何必襯春明。昆池太液知多少,誰似溝溪最有情。”

其他諸如《鶴頂宿霧》寫出了“晚晴金色似籠紗,鶴頂崔巍霧作家”名句。他還留下了《望海歸雲》、《仙岩古洞》、《坐坪樵唱》、《洞口漁燈》、《冷潭秋月》、《角山夕照》、《錦屏山》、《杏園春色》、《樓巷秋聲》等10餘首組詩。這組詠景詩用典準確,文筆清新,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組詩似一幅水墨長卷,更是一組抒情小曲,點染出前童周邊地區的景致。這,無疑平添了前童瑰麗的人文意蘊,不失為古鎮的一張靚麗名片。

斯人已逝,詩篇永存。童岳川,以他那灑脫而高雅的詩文,稱譽一時。他創作的一首首雋永而飄逸的詩章,隨著前童的旅遊開發,將恆久不息地流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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