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懲淫

狐懲淫

《狐懲淫》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

簡介

《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說集。全書共有短篇小說491篇。題材非常廣泛,內容極其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之巔峰。

原文

某生購新第,常患狐。一切服物,多為所毀,且時以塵土置湯餅中[1]。 一日,有友過訪,值生出,至暮不歸。生妻備饌供客,已而偕婢啜食餘餌。 生素不羈,好蓄媚藥,不知何時,狐以藥置粥中,婦食之,覺有腦麝氣。問 婢,婢雲不知。食訖,覺欲焰上熾,不可暫忍;強自按抑,燥渴愈急。籌思 家中無可奔者,惟有客在[2],遂往叩齋。客問其誰,實告之。問何作,不答。 客謝曰:“我與若夫道義交,不敢為此獸行。”婦尚流連。客叱罵曰:“某 兄文章品行,被汝喪盡矣!”隔窗唾之。婦大慚,乃退。因自念:我何為著 此?忽憶碗中香,得毋媚藥也,檢包中藥,果狼藉滿案,盎盞中皆是也。稔 知冷水可解,因就飲之。頃刻,心下清醒,愧恥無以白容,展轉既久,更漏 已殘。愈恐夭曉難以見人,乃解帶自經[3]。婢覺救之,氣已漸絕。辰後, 始有微息。客夜間已遁。生哺後方歸[4],見妻臥,問之,不語,但合清涕[5]。 婢以狀告。大驚,苦詰之。妻遣婢去,始以實舍。生嘆曰:“此我之淫報也, 於卿何尤[6]?幸有良友;不然,何以為人!”遂從此痛改往行,狐亦遂絕。

異史氏曰:“居家者相戒勿蓄砒鴆[7],從無有相戒不蓄媚藥者,亦猶人 之民兵刃而狎床第也[8]。寧知其毒有甚於砒鴆者哉!顧蓄之不過以媚內耳! 乃至見嫉於鬼神;況人之縱淫,有過於蓄藥者乎?”某生赴試,白郡中歸,日已暮[9],攜有蓮實菱藕,人室,並置几上。又 有藤津偽器一事[10],水浸盎中。諸鄰人以生新歸,攜酒登堂,生倉卒置 床下而出,令內子經營供饌,與客薄飲。飲已,入內,急燭床下,盎水已空。 問婦,婦曰:“適與菱藕並出供客,何尚尋也?”生憶餚中有黑條雜錯,舉 座不知何物。乃失笑曰:“痴婆子!此何物事,可供客耶?”婦亦疑曰:“我 尚怨子不言烹法,其狀可醜,又不知何名,只得糊塗裔切耳[11]。”生乃告 之,相與大笑。今某生貴矣,相狎者猶以為戲。

據《聊齋志異》鑄雪齋抄本

注釋

[1]湯餅:湯煮的麵食,今俗稱“麵條”一類食物。

[2]惟,通“唯”。只有。

[3]自經:上吊自殺。

[4]哺,哺時,即申時,約當黃昏之時。

[5]但含清涕;此從二十四卷抄本,底本“含”字字跡不清。

[6]尤:責怪。

[7]砒鴆(zhen 朕):兩種毒藥。砒,砷(shen 申)的舊稱。鴆,傳說 中的一種毒鳥。雄的叫運日,雌的叫陰諧,喜吃蛇,羽毛紫綠色,置酒中能 使人中毒而死。

[8]畏:此從二十四卷抄本,原作“異”。

[9]日已暮:此從二十四卷抄本,原無此句。

[10]一事:一件。

[11]臠(luán)切:切成肉塊。

譯文

一書生買了一處新居,經常遭到狐的侵擾。一切衣服器物,多被毀壞,並且經常把塵土撤在湯餅里。一天,有朋友來拜訪,恰巧書生有事外出,很晚也沒回來。書生的妻子就做了飯菜款待客人。客人吃完以後,她才和丫鬟一起吃剩下的飯菜。

書生平日行為不檢點,喜歡在房裡偷藏春藥。不知什麼時候,狐把春藥放到了粥里。婦人吃時,聞著有一股麝香味,就問丫鬟,丫鬟說不知。婦人吃完後,覺著慾火中燒,一霎也忍耐不住;自己強行壓制,欲望更加強烈。想到家裡再也沒有別的男人,只有客人留宿,就跑去敲客人的房門。客人問她是誰,婦人就如實告訴了他;客人問她要乾什麼,婦人不回答。客人告罪說:“我和你丈夫是知己朋友,不敢有這樣的禽獸行為。”婦人還捨不得走開。客人就斥罵說:“我朋友的文章道德,都被你喪盡了!”隔著窗戶朝她吐唾沫。婦人非常羞愧,這才回到自己房裡。於是想道,我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忽然想起吃飯時碗裡的麝香味,莫非是丈夫的春藥?她趕忙查看紙包里的春藥,果然亂七八糟撒了一桌,瓦盆、酒杯里都是。婦人平時知道喝涼水可以解除,於是喝了下去。一會兒便覺得心裡清醒,羞愧得無地自容。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過了很久,已經更盡,更加擔心天亮後難以見人,就解下衣帶上了吊。丫鬟發覺後把她救了下來,已經沒了氣息。到了辰時,才有了微弱的呼吸。客人早已在夜裡離去。

書生直到黃昏後才回家,見妻子躺在床上,問她怎么了,她不回答,只是眼含清淚。丫鬟把她上吊的事告訴了他,書生大吃一驚,就苦苦追問原因。婦人把丫鬟遣開,才把實情告訴了丈夫。書生嘆息說:“這是對我淫慾無度的報應,怎能責怪你?幸虧遇到了好朋友,要不的話,可怎么做人?”就從此痛改前非,狐患也就絕跡了。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 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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