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的時代

出生於1961年,曾力在中國南部的廣西省柳州市長大,給他留下最深記憶的是附近的高山和那個地域所駐紮的工廠。 1949年,北京舊城區四個中心區都布滿了一種樣式的建築,大部分四合院住宅都坐落在密集的狹窄的胡同里。 另一方面,曾力對北京的建築環境的迷戀也可以在他所創作的一系列關於工廠煙囪的作品中被發現。

內容介紹

曾力—現代中國的考古學家
在過去的5年中,那些定期參觀中國當代藝術群展的人,經常會注意到一組組北京公寓正面的大副彩色照片,同環繞在它周圍的繁華豐盛、抓人眼球的繪畫、裝置和錄像作品相比,這組充滿細節的照片總是可以因為它的樸實無華以及對人們所熟識的日常主題的事物的呈現,從其他作品中脫穎而出。而“曾力”這個名字會讓有些參觀者聯想到那個同名的北京著名舞美設計師,後者為人民藝術劇院所做的新穎的舞台設計以及和張藝謀的合作都讓他獲得了很高的國際聲譽。而我也是最近才驚訝地得知,那個舞美設計師和這個攝影師原來是同一個人!當我第一次在北京見到曾力時,我又驚訝地發現我在展覽上所看到的那些照片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事實上,在過去的10年中,曾力已經製作了數不清的成千上萬張照片,它們分別記錄了:北京受到動遷威脅的胡同、過去5年中在不斷變化中的住宅、中國城市中心的重建,以及中國具有歷史性意義的工業體系的痕跡。
這些照片為北京及其它城市的日常城市構造的變遷提供了一個詳盡細緻的記錄,那些胡同、標準化的公寓建築(公房)以及早期熙熙攘攘的的工廠都已經讓位於高樓大廈和琳琅滿目的大商場。當曾力告訴我他拍攝這些影像的經歷時,他說他被一種緊迫的需要附身了,他有一種迫切的願望去創造一個持久的視覺記錄,記錄這個正在迅速消失的城市面貌和外部環境,在這裡,我瞥見了一種不同尋常的熱情,一種我從未期望過會在像他這樣背景的人身上發現的熱情。
出生於1961年,曾力在中國南部的廣西省柳州市長大,給他留下最深記憶的是附近的高山和那個地域所駐紮的工廠。他家住在市郊的一家化工廠所屬的職工住宅區內。曾力在柳州一直念完高中,然後離開,去北京中央戲劇學院學習舞台美術設計。1986年畢業後,他主要工作於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成為中國最受讚譽的舞台和服裝設計師之一。1997年他因為擔任張藝謀導演的《圖蘭多》(佛羅倫斯,隨後在北京)的舞美設計而贏得了很高的國際聲望,2001年,他再次同這位著名的電影導演合作了《大紅燈籠高高掛》的舞劇版本。因為中國的藝術團體相對還是比較封閉,他也參與了與他同時代的重要藝術家和建築師組織的一些項目。例如,蔡國強在2004年組織的不同尋常的“金門碉堡藝術館——18個個展”,曾力參展的作品叫“武戲”,由20個人在掛著一張中國地圖前的舞台上表演京劇,它混合了中國傳統京劇曲目中一些具有諷刺意味的著名的戰鬥場景。
曾力舞美設計的視覺豐富性與他照片的樸素內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揭示了藝術家完全不同的個性的另一面。他回憶起,大概在1997年,他意識到照片可以被用來快速地記錄這個戲劇般的變化——現代化進程正在掃蕩著北京近郊。那時,他在離北京市中心偏西北角的方向有一個工作室,經常坐公共汽車或騎車到昌平,在那裡,明十三陵就位於天壽山下一個三面環山向南開口的小盆地內,他去的地方,是明朝1409年至1644年,明朝16個皇帝中13個被埋葬的地方,這極大地激起了他的歷史好奇心,他回憶起那時說,其中只有一個陵墓被修復,其他剩下的大部分都已經埋在廢墟里。當北京市政府宣布,將修復所有陵墓,將這個地方發展成一個國際旅遊景點的計畫時,曾力覺得他應該在它被革新“破壞”之前拍下這個地方。他買了一個專業的相機在這個地方拍下了他最初的一批照片。之後他就持續這樣做下去,總是設法搶先一步於任何為明十三陵所進行的大規模的修建項目,這些項目的開發都是為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所預期的大量人流。
從他的工作室到昌平來回的這段日子裡,曾力說,他無法不讓自己去注意到北京老城區加速消失的步伐。系統拍攝北京老城區的這個想法逐漸在他腦海里形成。這種願望在2001年變的更加強烈了,當人們瘋狂地慶祝北京被選為2008年奧運會所在地時,曾力意識到,老城很多有歷史意義的破敗的地區將會被市政府推倒,以努力趕在大量湧入的遊客和世界媒體之前讓城市的面貌煥然一新。
當然,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北京已經經歷了一場持續的在城市保護和城市改革的壓力之間的鬥爭。1949年,北京舊城區四個中心區都布滿了一種樣式的建築,大部分四合院住宅都坐落在密集的狹窄的胡同里。伴隨北京的人口增長,一些胡同已經被拆卸改建成新的六層樓高的多層建築。一直到80年代末期,政府對北京如潮水般湧入的人口增長採取的對策是在城市的外圍建造新的標準化的居住小區,在這個漫長的過程里,因為建築保護只是被市政府放在一個次要的位置,這種做法並沒有保護胡同,持續性地物理性的破壞已經達到一個危險的地步。到80年代末,胡同只剩下一個衰敗的不健康的口碑,不斷被政府官員描述成影響首都市容的地區。1990年,北京市政府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動遷計畫,拆除舊房約820萬平方米,動遷居民達40萬戶。
當然,胡同的狀況也可以從不同的視角來理解。城市政府官員認為它們是令人難堪的一個早期的幾乎是封建時代的遺物,完全不適合作為現代中國首都心臟的形象,他們把四合院僅僅當作是一些快要倒塌了的牆、腐蝕了的柱子、漏水的屋頂、陷於癱瘓的下水管道系統、原始的廁所設施、安裝不合適的暖氣和通風設備,而且還缺少陽光。加上這些四合院住宅令人絕望的擁擠,有時候一家三口住在同一個單間裡,這些情況都讓很多政府規劃人員對此作出結論,認為胡同是一個應該被拆除的恥辱。
而對胡同里的居民來說,這些明顯的不便利在某種程度上也被住在這些地方所產生的鄰里之間親密而生動的生活方式所彌補。也得感謝這些最早是為了用來抵制北京惡名卓著的沙塵暴而設計的狹窄的弄堂,使得胡同只能便於步行而不歡迎汽車。居住的不同尋常的擁擠帶來了一種至關重要的持續流動著的街道生活。當生活條件變的十分困難的時候,幾乎出現了一些貧民區的時候,胡同的社會結構還是十分顯著地穩定,大部分居民都有工作,而且公共設施也十分便捷友好,最關鍵的是,幾代人都住在同一個胡同里的家庭,不可避免地會和鄰居的家庭之間會發展出一個十分緊密的有些特殊的關係網路。正是這種在另一種標準化的公寓式居住方式中絕對不可能被再現的,尤其親密的人脈關係,給胡同生活提供了最真實的吸引力。
90年代北京所宣揚的“住房重建”的口號正是為了提高胡同居民的生活質量。因為這是由私人房地產開發商所支配的北京城市重建的工程,無論如何,重建對那些很大程度上不能承受修復工程之後的市場標準化租金的原胡同居民來說,就意味著永久性的遷移。曾力經常會收到從胡同的居民或古建築保護單位打來的電話,告訴他推土機已經決定下一步推倒哪一塊地方,然後他就會飛快地帶上他那碩大的相機奔赴那裡。他的一些照片展示了爆破的過程。他在拍攝過程中遇到的大部分的胡同居民都很支持他的工作,因為他們意識到像他們自己的房子一樣的建築將會在整個北京迅速地消失。而另一些人,曾力回憶說,他們會停下來然後很懷疑地問他:“你為什麼要拍這些照片?這裡沒什麼好看的東西。”
在21世紀最初的幾年裡,湧現了一批追蹤北京胡同拆遷的攝影師。有別於他們,作為少數人之一,曾力將他的工作範圍從胡同拓展出去,包括了更大範圍內自60年代之後北京首都住宅建築的變化。他開始系統地拍攝了表現不同風格的一代接一代的民用建築。它們包括了:60年代至70年代間最典型的標準化六層無電梯公房,那是一個國家對房屋供給資源匱乏的年代;80年代12層樓的小高層建築隨著政府讓市場主導房地產業的決策而出現的;而在90年代的經濟繁榮中,豪華奢侈的高層建築開始占據了北京的天際線。
曾力所採取的方式和他所做的,顯然並不是為了突出那些建築學意義上的具有重要性或創新性的建築,而是為了給各個時代最具典型性的住房構造存檔。他的攝影作品,經常使用一種十分直接的視角,有意地避開那些不同尋常的拍攝角度或戲劇性的構圖方式,這使得最初的時候他的作品並沒能引起那些北京藝術家們的極大熱情,那些藝術家們在90年代中期之後就將更多的熱情投注在理論化或概念化的攝影手法中。曾力反而發現,最欣賞他的觀眾卻是在中國建築師當中,那些人很快地意識到,曾力的攝影無情地照亮了那些已經被極大地失去了嚴肅關注的中國日常生活形態。曾力對那數以百萬人生活在其中的無聲無息普遍存在的建築物的視覺揭示,也可以被看作是對中國近代建築史的一場猛烈的重新書寫。
另一方面,曾力對北京的建築環境的迷戀也可以在他所創作的一系列關於工廠煙囪的作品中被發現。曾力把這些煙囪看作50年代至60年代間,為了儘快儘可能地實現工業化自負的目標而引發的中國發展動力的強制性符號,這個目標加速了全國範圍內或大或小的工廠的建立,甚至在北京,這箇中國的首都。一些以前的工廠的煙囪到現在還在使用,但大部分只是被當作是工廠曾經所在地的標誌,作為提醒人們,中國歷史上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的紀念碑。
就像那些曾經星羅棋布遍布北京的小工廠現在都已經消失了那樣,那些曾經在同一時間裡出現的龐大的鋼鐵廠現在都已經被關掉或被重置到對環境敏感度底的地區。曾力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照片是那些在首剛鋼鐵廠的基地上拍攝的,曾在中國經濟發展中占領頭位置的首剛鋼鐵廠建立於1919年,在北京西郊,離開天安門廣場只有18公里,在1949年之後迅速地發展成中國最大最著名的鋼鐵生產基地,擁有職工超過10萬人。最近,首剛的生產對北京造成的巨大的環境污染報響了警鐘,結果是,政府決定,這個廠的鋼鐵生產到2010年底將全部搬至河北省。甚至有訊息傳來最近官方決定將首剛那個巨大的200萬平方米的工廠改建成一個像798工廠那樣的藝術區。
對曾力來說,正是由於深信這樣的工業實體構成了中國現代史的一個視覺部分,才讓他決定到中國的西南部貴州省去拍攝那個著名的占用農耕地的水城鋼鐵廠。在1949年前,這個山區事實上沒有任何工業,除了它的自然資源之外,是中國經濟發展最落後的省份之一。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以及戰略上的決定,深入內地,建設新的工業化廠房,中央政府出資建設煤礦、化工廠、冶金廠,同時還包括一條連線貴州到它鄰近省份的鐵路。到1960年,首家地方鋼鐵廠在貴州省省會貴陽開張了。水城鋼鐵廠是最能代表中國雄心的鋼鐵廠,完全依賴本國資源自己建造,沒有任何形式的外來援助。
水城工廠到今天還在運行,但考慮環境污染的因素它已經不再生產鋼鐵了。曾力說他能夠獲準在那裡拍攝照片要感謝北京工人出版社的編輯們。他將他拍攝中國歷史上的工廠的極度渴望告訴了他們,他們為他給管轄部門寫信。曾力自嘲地說,縱然這些編輯都知道他會繼續他的普通的毫無戲劇性的拍攝風格,他們也還是暗自希望他能夠偶爾意外地拍攝一些漂亮的照片好給他們出版社用。
工業區內人口銳減的富有表現力的照片、被廢氣的廠房,關閉的鼓風爐,這些都暗示了曾力對中國在半個世紀裡崛起為工業化超級強國的史詩般的神話的迷戀。他將他的迷戀與導演王兵分享,王兵的代表作是長達9個小時的紀錄片《鐵西區》(2003),揭示了遼寧東北瀋陽的大工業時代在今天留下的遺蹟。值得重視的是,這兩個攝影師和導演所描繪並提供的這種歷史過程的本土化案例,所揭示的問題卻並不僅僅是在中國發生,而是在全球範圍內:源於19世紀的歐洲和美國的勞動密集型工業體系的下滑使它被迫去適應一個高科技時代、以電腦為主導的生產和全球化市場。例如,同樣的歷史過程也可以在這些地方看到:美國東北部衰敗的老工業城市“鐵鏽地帶(RustBelt)”,在俄國,那裡曾經強有力的蘇維埃鋼鐵業幾乎完全幻滅;而德國的魯爾谷(the Ruhr Valley)也曾經是歐洲鋼鐵生產的中心。
如此看來,曾力的攝影作品,看起來十分接近貝歇夫婦的精神(伯得?貝歇和希拉?貝歇,Bernd & Hilla Becher)。從50年代晚期之後,這對德國夫婦已經創造了大量十分可觀的視覺記錄,記錄關於正在消失中的歐洲前工業文化的遺蹟。在他們準確的、客觀的,刻意 “非藝術化”的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大批讓人稱嘆的鼓風爐、冷卻塔、石灰窯、煤礦通道、穀物升降機和工人們的房子,包括了從18世紀30年代到19世紀60年代間大量的社會活動。貝歇夫婦的照片風格也很接近於為曾力所熟知的德國早期的“新即物主義(New Objectivity)”人像攝影大師奧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的風格。他的照片,與他們一樣,致力於提醒人們,這個被數不清的成千上萬的人所居住著的社會和世界是可以多么快地消散,一個新經濟和技術時代的突然到來會讓它消失。
回過頭去看他過去所拍攝的照片,曾力承認他個人作品的觀念在穩步地拓展。從明朝十三陵古墓的歷史性構造開始,他將他的視野擴大到包含了中國城市的日常建築,又到中國歷史上的工廠。現在,他說,他打算帶著他的相機到農村去,去收集一些視覺記錄,關於21世紀現代化進程所帶來的強勁浪潮對中國傳統農業領域的衝擊所發生的重大改變。可以預知的是,這些曾力正在平靜而耐心地創造著的照片,也將會在中國改革的無與倫比的的歷史全景中獲得一席之地。
---- 克里斯多佛?菲利浦

作者介紹

曾力
1961 生於中國廣西柳州
1988 畢業於中國北京中央戲劇學院
現居北京,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舞台美術師
個展
1995 "衣缽"裝置作品展,國際藝苑美術館,中國北京
1994 "椅子與風景",明十三陵,中國北京
聯展
2003 第5屆聖保羅國際建築與設計雙年展,巴西聖保羅
2002 平遙國際攝影節,中國平遙
首屆廣州當代藝術三年展,廣東美術館,中國廣州
2002上海雙年展,上海美術館,中國上海
2001 第1屆梁思成建築設計雙年展,中國美術館,中國北京
第4屆深圳當代雕塑藝術展,何香凝美術館,中國深圳
"十字路口:城市公共環境藝術方案展",成都現代藝術館,中國成都
1999 布拉格國際舞台美術展,捷克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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