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舊時光:在越南的光影中旅行

在這之前,一直沒有抽菸的習慣,一切的開始都只是嘗試,也是對自己的不滿。 她要的是一些能觸動她的影像,而不是一張矯情不自在的臉。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有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和她道別,他們各自奔赴這一趟未知的旅程。

內容簡介


一個女攝影師帶著對《情人》的痴迷三次進入越南,從北到南的獨自穿越,沒有定下歸期也沒有設定路線,通過細膩的文筆從一個女性的角度出發,描寫在旅途中看到的發生的聽到的情感故事和細節,帶著淡淡的傷感和孤獨,以行走記錄的方式把這些發生在越南的情感小故事串聯在一起,其中穿插了越南的風土人情、人文歷史、社會生活等因素,使這些記錄變得更有立體感,也讓讀者感受到這個國家帶來的浪漫氣息。

編輯推薦


這一年,面對人生的曲折,感情的糾結,每一次的旅行,都是一段逆轉人生的過程,看旅行蛻變的女孩,如何由柔弱變堅強。
河內、西貢、美奈、峴港、大叻、芽莊……這些地方連起來就像是一幅情感紀念地圖。
他和她,也許就是現實中的你我。
行走於人生和風景的人們啊,那些不能如願的愛,是否還潛藏在心裡,只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作者簡介


七月娃娃,新浪草根名博、旅遊名博,騰訊名博,大粵網旅遊體驗師、自由撰稿人,新聞學碩士。旅行十年,多次踏足祖國的名山大川和亞洲各國,對越南這個國度特別情有獨鍾,最近兩年喜歡私人路線,崇尚隨心所欲的旅行,帶著愛上路,記錄旅行中每一個精彩瞬間是我旅行的宗旨。

目 錄


自序 旅行,不只有那溫柔的情意
開篇 愛與告別
Chapter 1 河內,私奔在陌生的城市
Chapter 2 街角,憂傷隨風而去
Chapter 3 河內之夜,繁華開遍
Chapter 4 沙壩:夢開始在低頭霎那間
Chapter 5 下龍灣,孤獨的邂逅
Chapter 6 順化:只願為你守著約
Chapter 7 會安:念念舊時光
Chapter 8 西貢:只為與你相遇
Chapter 9 西貢:穿越時光的愛戀
Chapter 10 美奈:路過誰的風景誰的心
Chapter 11 大叻:等一個人等一段故事
Chapter 12 芽莊:四島上的流年
附:穿越越南:再見時光之旅

試 讀


自序
旅行,不只有那溫柔的情意
十年前,我坐上了綠皮火車前往京城,開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孤獨的旅行。那時候,沒有任何旅行的概念,沒有錢只有時間。旅行的初衷,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完成年少時候一個未完成的夢想,哪怕一生只有一次。隨著歲月增長,一切的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
不過是想看看這個被人誤解的世界,看看那些幸福的人群。
沒有帶相機,沒有做記錄,記憶中的第一次,在不斷的經歷中被淹沒,只剩下零碎的片段。但卻從此喜歡上了在路上的感覺,夜晚的車子,睡夢中突然被搖醒,恍若隔世的錯覺,在車廂的框框聲中蔓延。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走過的地方沒有隨著歲月而增加,性格里那些懷舊的因素總是不斷湧出,促使我不斷遊走在那些去過仍然懷念的地方。越南、雲南、江南,某一個地方的某一個小城,去了無數次,下一趟旅途,仍然會在記憶中尋找。
有朋友問我,你可不可以像旅行家一樣,有點創新,有點抱負。很遺憾我成不了旅行家,從不帶相機出發,到用上了小卡片和單眼,最後又回歸手機拍照,生命是一場輪迴,旅行也是。一個地方,四季不同,每一條街巷,都有精彩的瞬間,文化的滲透,不是一兩天或者一個月就能體會出來的。至於抱負,倘若旅行變成一種功利,我想我不會再愛它。這也是我沒有下決心辭職去旅行的原因。
旅行不是生活的全部,旅行,不只有那溫柔的情意。一直在路上,會有想像不到的艱辛和困惑。
總是會有人問我,你一個人去旅行,不害怕嗎?你經常一個人去旅行嗎?對於這個問題,我有太多搖擺不定的想法。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跟我愛的人同行,也希望跟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同行,但每個人的生活都存在太多不能確定的因素,你不能強求別人來順應你的時間和喜好,你也沒有必要為了迎合別人而強求自己。所以,一個人旅行,大多數時候,並不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個性,而是不得已。
於是,我開始享受這種結果,慢慢地習慣這種方式。我發現,當一個人孤獨的時候,才是思考的時候,我會在旅途中因為想念家人而突然中止行程,也會因為天氣情況改變路線,當然更多的時候,我會因為留戀一個地方的某一樣東西,在那裡停留。隨心所欲,是我享受一個人旅行的最重要的理由。
也有人問我,像我這樣性格柔和的人,怎么會愛上這種飄離不定的生活。我很感謝別人對我的評價,但是,看過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偏偏這樣的俠客,具有相當不錯的內功。溫柔的表象,才容易跟人相處,剛烈的內心,才能克服更多的困難。
這么多年來,走過的地方不多,旅行的方式開始有些變化。那些旅行社或者旅行書上介紹的地方和景點,我已經失去了興趣,我開始尋找一些不收門票的地方,這些地方,或許是一個城市的角落某一條街道,或許是一個平常人的故鄉,一個沒有人提起的小縣城……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我只在乎寫出來的文字能有人真心與我共鳴,而不是讓人瞠目結舌之後忘記。
越南去了四次,對這個國家愛恨交加,去四次,能寫下一本書,對於我來說無非是一件幸運的事情,這些文字參雜我太多情感,以至於自己有時候讀起來,也還是會揪心。其實不只是越南,我們跟一個地方結下不解之緣,總是有原因的,成長的環境,情感的經歷,還有個人性格喜好等因素,讓一個地方冥冥之中成了一生的牽掛。
這就已經足夠,回憶起自己走過的路,沒有太多波瀾壯闊,都是一些平常的人和事,一點都不後悔,生活就是這樣,細水長流。
當你心裡堅持某一個信念的時候,你不會成為那個容易動心也容易忘情的人,你終究會像我一樣,到最後發現,能堅持到最後的,絕對是那些比一見鍾情更讓人珍惜的情感。
開篇 愛與告別
相遇。
相愛。
然後離別。
旅行,是一場愛與告別。
初會,西貢。

她第一次來西貢,正值夏季,濕熱的潮氣從西貢河畔撲面而來,跟朋友簇擁著從渡輪上下來,靠在江邊的欄桿上互相嬉戲和抽菸。
她不知道自己那會是怎么喜歡上抽菸的,但其實一點都不上癮。每一個愛上抽菸的女孩,大概都有一顆非常脆弱的心,借嘴裡噴出的煙霧掩蓋臉上的無助和無奈。
不可思議的是,當她覺得抽菸已經不再是一種展示自己個性的道具的時候,她開始厭惡一切烏煙瘴氣,卻除了抽菸的男人。
那一年,大學畢業,工作還沒開始。她用積攢了四年的零花錢買了到西貢的機票,帶著年輕的夢和背叛的心。讀過關於這個城市的故事,看過關於這個國家的電影,腦海里呈現的都是那慢吞吞的情節里撲面而來的潮濕的氣息。
她來,是為了一個人,也是為了了卻一樁心事。
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坐飛機,在飛往西貢的班機上她和夥伴們異常興奮,打擾了周圍正襟危坐的紳士們和淑女們。
西貢,陌生的異鄉,她卻聞出了熟悉的味道。那一年,她十八歲,在香港一個小演唱廳里,一個小型的拉闊演唱會,她與三十歲的男人唱了一首讓她難忘的歌曲。
那時候,總覺得在自己的城市裡,沒有讓人留戀的東西。畢業典禮父母來參加,跟她合拍了近幾年來唯一的一張合照,相片裡的笑容很勉強。晚上帶著學校的行李回家,看見父親在書房裡擬離婚協定書,她生氣地衝進去把離婚協定書撕了個粉碎,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那天下午,帶著行李直接上了前往胡志明市的班機……
似乎已經謀劃已久,似乎只是為了演一場戲。
西貢,華麗而孤獨的城市。
三個女孩住在Tau Hu運河附近的一個公寓裡,逼仄的房屋並沒有影響她們玩的欲望,不過是逃離。她們交了三天的租金,在平西市場買了一堆後來幾乎沒用過的生活用品。
這大概就是蓄謀已久的畢業旅行吧,一場關於荒蕪和重生的旅行。
然而到最後,這裡卻成了所有愛的記憶。像做了一個夢,她至今覺得那是一個夢。
她想,如果從此可以不再回去。
重遇,堤岸。

傍晚,跟在學校一樣,一個人在街上閒逛,吵雜紛擾的街道,一如她對西貢的想像。路過一家掛著燈籠的酒廊,聽到熟悉的廣東話,突然想進去坐坐。
她知道自己是懷有目的而來。幾年前那個在舞台上牽著她的手唱歌的男人,最後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他去了亞洲很多國家,過著居無定所的漂泊生活,然後留在西貢的堤岸,白天畫畫,晚上在酒吧唱歌。
可是酒廊還沒有開門,站在門口望著周圍燈紅酒綠的裝飾,再看看自己一身學生的打扮,這樣進入酒場,顯得太過招搖了。
她希望他能認出自己,又希望他看到跟十八歲那一年不一樣的自己。
在一家私人開的服裝店裡,她為自己添置了一身稍微成熟的裝束。走在街上,看到路邊的玻璃窗中的自己,很土氣,像農村里走出來打工的女孩,但是她很滿意。
把衣服收在背包里,在旁邊的士多店裡買了一包煙,一包包色彩鮮艷的煙盒整齊地擺放在木架子上,賣煙的老頭子會說中文,坐在巷口裡,黃色的塑膠拖鞋非常顯眼,看不清楚他的臉。在這之前,一直沒有抽菸的習慣,一切的開始都只是嘗試,也是對自己的不滿。
教會自己抽菸的男孩,就住在對面的男生宿舍里,如今早已經不知去向。
華燈初上,江上的油輪也剛點上燈火。同伴們都去看無聊的水上木偶劇,她一個人來到了酒吧。
在酒廊里,她的裝束並沒有引起別人的特別注意,只是稍微顯得稚氣的臉,讓一些不懷好意的成年男子對她吹起了口哨。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她原本的那些躁動和狂妄突然收斂,她低下頭走在角落的過道里,找到了一張無人的桌子。
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膚色、口音各異,穿著奧黛的服務員在來回穿梭。她要了一杯冰水,躲在角落裡,隱隱隱約地聽到隔壁約會的情人們說著放肆的情話。
男子出現的時候在酒吧的後面引起了一片轟動,等他的舞姿在舞台上揮灑的時候,她在炫目的燈光中陶醉,這是她第一次看他跳舞。
那是一張俊俏的臉,臉上寫著跟她一樣的不屑與叛逆。那是一張熟悉卻變得滄桑的臉,只有那閃爍的眼神,讓她看到了三年前自己在舞台上的風采。

霎那,心動。

一曲過後,鼓起勇氣,把穿著整齊的服務生叫了過來,寫了張紙條遞了上去,可是整個晚上,他只在舞台上唱著那些動感的歌曲,對她的點歌無動於衷。
他或許早已經忘記她了吧,三年了,偶爾在父親那得到過他的音訊,她一直以為這就是自己最初的愛情,但是這思念卻從未得到過回應。未曾說過的愛,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
開始失落。她的目光游離於各種人之間。
在這樣寂寞的夜裡,她想起了家。想起小時候父親推著腳踏車送她去幼稚園,兩人在路上一直哼著歌,歌聲把她送到校園裡。
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在這人人歡樂的場所里,點了兩瓶最便宜的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並沒有人在意,整個酒廊里只有她是獨自一人的。
西貢的堤岸,是華人的聚居地,這裡仍然持續著歷史沿襲下來的雜亂和喧譁,到處都能聞到燒香的味道,沿路都是寺廟,虔誠的信徒幾乎每天都來膜拜。
信仰,原來有這么強的力量,讓一個人,可以忘記一切仇恨。
她無法理解父母之間的爭吵,但是,她深切地感受到他們對她的愛。這個時候,竟然會想家,想母親做的一碗湯,想父親夜歸時的腳步聲。
抬頭的那一剎那,碰到了他的目光,恍惚間又低下了頭,心底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油然而生。一如當年在香港,她和他初遇的剎那。
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那個坐在後排的高個子男生,每天放學走出校門的時候,男生扶著腳踏車等我,兩人各自騎著自己的車子,一路無語,直到分叉路口互相道別,她轉身而去,卻感覺背後有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直目送……
在紙醉燈迷的舞台上,似乎又看到了這雙清澈的眼睛,這個眼神讓她憶起了少年的男生。他的目光變得親切起來,仿佛每一個動作都是在對她述說著童年的甜蜜。他跳完舞,從侍應生那裡接過一條小毛巾擦了擦汗,大家以為節目即將結束,各自把注意力收回到坐在對面的情人身上。
然而他拿起麥克風,朝著她坐的方向說:“最後這首歌,獻給那些坐在角落裡孤獨的人……”他用英語說完,再用越南語說了一遍,綿軟的聲音讓她耳根酥軟。《I will always love you》的音樂響起,他的歌聲像流水般流暢,那是多年前父親為了炫耀自己的歌喉在單位的聯誼晚上唱給母親的歌曲。在這個異鄉的夜晚,竟然有人為她輕輕吟唱。
歌唱完畢,舞台上的他收拾東西準備離去,她的心失落之極,儘可能以他察覺不到的目光追隨著他。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她的時候,她驚慌失措,迅速將自己的目光收回,裝作很專注的樣子擺弄著手中一直未曾點燃的香菸。他從她身邊走過,帶著無奈的表情。她看著他走向後台。
歡呼過後是一陣喧鬧,周圍聽到很多粵語鄉音。
深夜,帶著香味的吻。
眼眶又濕潤了,不知道為何而來,在西貢的夜裡獨自哭泣,遠走他鄉,只為邂逅一個這樣的男子。
少年男孩在一次車禍中喪生,她從學校趕到男孩住的弄堂里,聽到了一片哭聲,隔著窗紗看到了掛在牆上的微笑的稚氣臉……海風吹過這個無名的小鎮,吹走了美好的時光。
卸了妝的男子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是在她點燃香菸的那一刻。他走過來,輕輕地為她掐滅了煙火。他伸出手邀請她,一如當年他把她請上舞台,她惶恐地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到他的手心裡。
來西貢所有的目的,就為了這場相遇,她等了三年。
那一晚他帶著她去了他的地下音樂室,在那裡,靜靜地坐在一邊聽他和他的朋友敲打著樂器。她和他的眼光一時交錯一時碰撞。這個時刻,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忘記了少年時的疼痛,忘記了畢業的無助和無奈,忘記了父母的爭吵和分離。
他再次為她彈奏起那首《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時光倒流,回到了那個最初讓她心動的夜晚。然而男子終究是再也記不得她,在他看來,他應該為這個同樣來自中國的女孩,演唱一首自己最喜歡的歌曲。
在這個被繁華都市遺漏的角落裡,住著太多像他一樣追逐靈魂的孩子,他們大多數是華人,在這裡生根,沾染了這裡讓人窒息的陰鬱氣息,然而骨子裡卻都是浪漫的。
半夜,當大街上人影稀疏的時候,他牽著她的手從河邊上走過,男子中文已經說得不是太好,她們沒有多餘的話語。遠處駛過一隻亮著燈火的漁船,他握緊她的手,貼著她的耳邊說:“你看,那艘船駛去的方向,那便是我的家……”
家的方向,她那顆想家的心繼續糾結著。
在他的工作室里,堆滿了演出的服裝,他為她騰出一張舒服的沙發,沖了一杯熱咖啡。滴漏壺裡慢慢漏出黑色的汁液,他往杯子裡倒了些鮮奶遞給她。她喝了一口,嘴邊留著白色的汁,他走近她,吻了她……
他說:“累的時候,別抽菸,喝一杯咖啡,越南的咖啡好喝。”
他從抽屜里拿出幾袋包裝的越南咖啡,放在她的書包里。
他很快熟睡了,因為天氣太熱,她躺在他的身邊,醒著,望著他起伏的胸膛,有時候去摸摸他長長的睫毛。半夜的時候他摟住她,窒息的吻,汗濕透了她那身還帶著製衣廠味道的衣裳。
天很快就亮了。起身穿好衣服,在匆忙中離開了他的住所,回頭望了望那個還亮著灰白燈光的視窗,想像著身後仍有一雙清澈的雙眼望著她直到她消失在霧色中。
是該離去的時候了,這個伴隨著她的夢終於要醒。
西貢的清晨是那么孤獨,那些在夜晚裡鬧騰著的靈魂突然安寂,回到旅館,大家仍然在熟睡,無數個未接電話。
這是她一意孤行來到西貢的第三天。在一個逼仄的地下室里,跟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纏綿的夜。
這樣的開始,卻是她初戀的結束。
離開,只為了回歸。
在旅館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白天。晚上再次去酒廊的時候,沒有遇到他。十一點整,正是昨晚音樂響起的時候,她在酒廊里瘋狂地尋找著昨日的身影。可惜,除了看到一些陌生的人在扭動著身子外,她一無所獲。想到男子的住所找他,可是她竟然完全記不得昨晚的方向,只記得被他拉著,感覺到他的心跳,在黑夜裡,她只看到男子清澈的眼睛,心裡像一頭小鹿。
在酒廊門口躑躅,找到藉口跟別人要了他的電話,然後沿著街道走回旅館。
覺得自己象突然間長大那樣,做了一個決定,不再去尋找,晚上在旅館裡收拾裡衣服,沒有跟同伴繼續前往美奈,她第二天坐飛機離開了西貢,回家。
假期結束後,待在家中休息了幾個月,然後開始找工作。日子過得平淡如水,有時候會想起在西貢的一個夜晚,和一個男子相遇的夜晚,是相遇也是重逢,他的吻濕濕熱熱的,他的身體熾熱又剛烈,像極了那裡的天氣……
似乎從那時候開始,對越南這個國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一個愛的國度,這份陌生又熱烈的愛,或許能讓一個人重生,也能讓一個人墮落。
但是改變,就在那一剎那間,他指著遠處的燈火,告訴她,那兒是家。
似乎是在暗示,他不屬於她,而她也不屬於這裡。
幾年過去了,再次前往越南,在三亞坐遊輪去到了會安,看到路邊的掛著的色彩鮮艷的燈籠,忽然會懷念起那個夜晚,那杯加了奶仍然有點苦澀的咖啡,那個吻,那首歌,那個眼神,那手心的溫度,那擁抱的粘濕的汗水。
在出發前回了一趟老家,一個臨海的小鎮。夜裡失眠,在收音里聽到一個男子為一個寂寞的女孩點的一首歌曲。歌曲名字叫《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歌聲帶著她的思緒到了遙遠的地方,回憶著那個輕歌曼舞的晚上,那個和她交會的眼神。
她輕輕地走出家門,在這個南方的小城市裡徘徊,夜裡的小城靜靜的,走著走著,走到了和少年分手的分叉路口,她在那裡駐足,象當年等待他轉身那樣望著他騎車遠去的方向,然後失戀般地痛哭起來。
許多年後,她才明白,這些最初的愛情對於她來說是那么的重要。
也許會漸漸淡忘那些在小城裡度過的少年時光,會忘記在越南西貢一個小酒廊里,那個有著清澈目光的男子為她獻唱的那首《I will always love you》。不知道如何向別人解釋這種情感,逝者如斯,那個曾為她專門演奏的男子,那個吻著她淡淡奶味的嘴唇的男子,或許早已經結婚生了孩子。他的妻子穿上奧黛,一如那些西貢街頭飄過的女子,輕盈美麗,猶如仙子。
她並沒有後悔那個彷徨的夜晚,拿到男子的電話後,在撥通與不撥通之間,選擇了離去。
生命就是這樣充滿無奈,暮色降臨的時候,城市中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在十字路口交錯而過,沒有人知道自己將會遇見誰或和誰一起,歲月把所有的可能變成了不可能,在時光交錯中,一些感動和回憶漸漸地遠離,而幸福的生活,沒有人會拒絕。
謹以此文,懷念那些在越南在路上,遇到的人。願大家,在愛的長河裡,生生不息。

1河內,一個人的私奔
走出去,你才知道這世界有多大。
心胸要有多寬廣,才能容納這五彩繽紛的人間。
旅行,還是逃避?
已經很久沒坐過火車了,少年時代那種最初的旅行夢想漸漸磨滅,取而代之的是安逸與舒適。這次的方向是南寧,坐上火車,回到最初的旅行。
車廂的溫度跟室外差不多,這是南方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
從廣州到南寧,夜班車,傍晚出發第二天清晨到達,其實她一直我喜歡這樣的旅途。一覺醒來,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或許曾經來過,但終究已經忘卻。斜坐在窗前等待火車啟動,汽笛聲長鳴,帶著哀怨般的情緒。
在去越南的前一個晚上,收拾好行李,L突然從背後抱住她,濕潤的眼睛貼在她的後頸上,他細軟的髮絲就如他們第一次親吻擁抱那樣,讓她感到全身酥軟。只是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力氣轉過身子回應他的愛。
她執意要遠行,L知道她這次離開便再也不會回來。避開他,把最後一樣東西用砂紙包好塞在衣服裡面,那是他們去峴港的時候,在會安買的無花果木製成的一對木偶,木偶的背部用刻刀笨拙地刻著他們的名字的開頭字母:J和L。
他的電話里閃過另一個男人的信息,她只有裝作沒看見,繼續收拾行李。看見他出去陽台打了一個電話,游離的眼神不時穿過紗窗停留在她身上,她不再看他。
這如同決裂般的分離,讓人想要窒息。
早上分開的時候,他們相擁而泣,“還會愛我嗎?”他使勁地點頭,臉上是孩童般單純的表情,“讓他送你去火車站吧。”L的手指指向遠處等待了許久的黑色轎車,他的手指仍然是這么纖細,這是一隻專門用來撥動音符的魔杖。他的撩撥,總是讓她回憶起五年前,在西貢堤岸,那個傷感又浪漫的夜晚,一個叫不出名字的越南男孩,輕輕的彈唱。
這次分離,他們將結束“同居”的生涯,各自奔赴自己的未來。知道他的事情已經有半年多了,她可以理解,他們的愛情。
這次越南之行,終於狠下心做告別。
幾乎不想再去回憶這段痛苦的日子。痛苦有時,快樂無盡,她這樣安慰自己。
讓奔波來代替沉重的想念,但她總是毫無戒備,在一次次地出發中,把記憶碎片一塊塊拼了起來。
終於發現,旅行對於一個受傷的人來說,並不是救贖。
真正的放下,是不再逃避。
越南,前世今生。

旅途記憶最精彩的,往往不是你去到哪裡,而是你遇到的風景或者人,而且天時地利人和,遇到對的風景和對的人,這些記憶才會珍藏在你的生命里,一點一滴拼接起來,有血有肉。
常常感嘆,真正的旅行沒有想像中那么精彩,其實旅途真的非常辛苦,那些被圈點過的景點到頭來並沒有那么壯觀,但是世間萬物都如此,很多東西需要用你的想像和熱情去點亮,完美的事物是不存在的,不要苛求一段完美的旅程,只需要在旅途中心裡盪起的一點小漣漪。
一直以來,對越南這個地方充滿了迷戀,五年前的那次畢業旅行,這個國家在她心裡有著絲絲縷縷無法磨滅的惆悵,並沒有因為一些感傷的記憶而對它失去興趣,反而對它更加牽腸掛肚。
曾經喜歡一些邊緣作家對越南的一些邊緣性的描繪,蒐集了有關越南的小說和電影,那些拖沓的情節並沒有讓她對這個地方失望,記憶里只有片刻的對於越南的回憶,夜裡,酒廊的歌聲,還有濕透了衣裳的汗水,一個帶著奶味的吻……她沉迷於這濃烈的熱帶氣息,也無法抗拒那些古樸的環境帶來的對童年的回憶。她的思緒無時不飄離在那吵雜繁瑣的街道上。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國度並不是不想飛速發展,而是它更願意停下腳步,等待那些走得慢的人,正是因為歷史和文化養成了這裡的人們慵懶的作風,於是,只好縱容他們。於是,讓一些習慣了懶散的人對它欲罷不能。
仿佛前世就在這裡度過,這也許是很多人對一個地方孜孜不倦地愛著的原因。
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她仍然對越南充滿熱情,喜歡它的嘈雜,喜歡這裡的每個城市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河內的紛擾煩亂順化的頹廢懷舊,完全沒有改變她對這裡的初衷,她可以用自己的幻想去勾勒現實的樣子,然後把對她的記憶完美到讓自己痴迷的地步。
這種愛,在幾年前那次西貢的迷惘而短暫的旅途開始點燃,在兩年前的一次偶然的郵輪之旅之後,變得更加強烈。
那次郵輪之旅,她是作為媒體採訪,參加這艘郵輪的首航儀式的。獨自一個人連夜趕到了三亞,揣著護照。那是她第二次去越南,跟第一次一樣,只是稍作停留。
不過心境早已經不一樣,少年時候的那場懵懂又浪漫的逃離,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一次傷痛,而那個為她唱歌的越南男子,或許尋找過她,或許早已忘記。
時過境遷,傷痛仍然纏繞,但心境早已不同。
她在這趟郵輪旅途中遇到了L。
海上,並蒂蓮盛開。
第二天的中午才報到。她漫遊在三亞,感覺被這個城市拋棄,沒有人認識她,沙灘上堆滿了來度假的人,城市規劃不算好,除了沙灘和酒店,三亞暫時沒有讓她留下太多印記。
是在暫存行李的時候遇到L的,他姓林,所以簽名的時候他就畫兩棵樹,非常有個性。以至於後來他在填表格寫名字的時候,她對他的名字仍然感覺非常陌生。仿佛他與生俱來就是那個她生命中熟悉的陌生人。
這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烏黑的長髮綁在後面,沒有染過顏色。皮膚非常乾淨,穿著白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哈倫褲子,他是作為旅遊達人而被邀請的。她後來才了解到,這個不怎么愛說話的男孩子,竟然擁有那么高的人氣。最讓她吃驚的是,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舞蹈高手,他的拉丁舞跳得相當帥氣,他的鋼琴也彈得很棒。他纖長的手指,是專門為音樂和舞蹈而生的。
她被他的氣質吸引,循著他的氣味,就想跟他靠近,於是走到他跟前。
兩個人互相吸引,原來氣場如此重要。
L幫她安排好行李託運,便與她作伴等待這次郵輪之旅的出發,郵輪開往越南會安,在峴港抵達,然後車子會送大家到會安古城參觀,停留半日然後折返。
她便是因為這一次,而對越南一發不可收拾。
晚上還沒有登船,他們的行李已經被運走,身上只剩下相機和隨身物品。在三亞灣他們迎接郵輪的首航,各家電視台和平面媒體都來爭相報導,有個韓國演員正在接受電視台的專訪,L湊近她的耳邊說:“她看起來還沒有你好看。”她心裡開了花,就像當年酒吧里的男子向全場的觀眾說,他要把歌送給一個角落裡的姑娘。
他們一直沒有閒下來,一路拍下了很多照片,這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也毫不避忌,除了拍下一些重要場面的圖片,他們互相為對方留影。
在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她已經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L很出眾,他的長髮和他的哈倫褲,就像是他的招牌。又或許對他過於關注,她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他身上移開。有人說,在世界上,會有一個跟自己一摸一樣的人,跟自己有一樣的想法,過著自己一直期望的生活。她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覺得他就是那另一個自己,他們尋尋覓覓,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相遇,或許離開或許在一起。
忙完後總是會尋找對方的身影然後相視而笑,心領神會,恍惚中那就是自己的影子。
郵輪,歡樂時光。
登船之後護照被收去,各自的房間也已經安排好,行李已經全部運送到房間裡。她跟L住在隔壁,房間是兩張床的,似乎真的是心靈相通,也沒問她,男孩就把行李搬了過來。他們看著對方,像傻瓜一樣笑。
L對她說:“我是不是撿到了一個大便宜?”
兩情相悅,不如兩心相知。
旅行對於她來說,不再是艷遇的藉口。
她享受孤獨。
與L,就如失散多年的兄妹重聚,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剎那,就注定的緣分。
那一晚喝了很多酒,卻沒有醉,自助餐很豐富,是郵輪專門給媒體準備的豪華大餐,他們吃到了來自越南的春卷。蘸著酸酸甜甜的汁,一口咬下去,吃到了裡面胡蘿蔔做的餡。
郵輪上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是外籍人士,大多來自東南亞,L的英語非常好,他一邊跟身邊的外國朋友周鏇,一邊不忘給身邊的她翻譯,讓她不至於被冷落。
很多旅行家,總是在強調不懂英語也可以走世界之類的籠絡讀者的話,其實很不著調,如若你不了解一個地方的人和它的文化,旅行便失去了意義,而若想去了解,語言便是一個重要的途徑。
只是越南這個國家比較特別,她絕對相信那些在攻略里說,到越南不會英語也能生活自如,是一種比較靠譜的說法。大家的母語都不是英語,所以交流起來會更小心翼翼,而且肢體語言更加豐富,雙方交流會變得更加順暢,甚至無聲勝有聲。
晚上是郵輪上的歡樂時光,他們到舢板的溫泉池裡泡澡,然後化了濃妝去參加party,她給L也化了一個重彩的眼影,不過是換了一件淺綠色的V領的T恤,他看起來那么特別。
讓她吃驚的是,在晚會上,在一群西方男子的挑逗下,L竟然被送上了舞台。L的拉丁舞非常出色,他隨著音樂扭動柔軟的身軀,不斷地有人邀請他喝酒和跳舞,他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從人群中走出來,他們端著酒杯到頂樓喝,告別了舞台上的喧囂,聊各自的理想,也聊到感情。他結婚了,然後離婚了,為了自由,選擇了現在這種生活,這種勇氣讓她望塵莫及,而她,始終撇不開世俗的困擾。
半夜她們微醺著扶著回到房間睡覺,鞋子也沒脫,妝也沒卸,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晚上幾乎沉寂,輪船停在海岸上。他們背靠著背互相取暖,感覺對方體溫的存在,卻不會產生欲望。她喜歡睡覺的時候特別安靜的男人,他就如一個熟睡的嬰兒。
會安,短暫的旅途。
第二天被人吵醒,來參加首航的媒體和嘉賓紛紛離開郵輪。這一天,他們的航程才剛剛開始。白天在三亞的亞龍灣曬了一天的太陽,十一月的天氣,水有點冷了,只有L完全不顧及別人的看法,脫了衣服便下海,然後在集合時間神奇般地回到了隊伍中。她被他的調皮逗樂了,看著他向大家道歉,卻又忍不住要火上澆油讓遲到的人表演舞蹈,L光著膀子在沙灘上給大家獻了幾個草裙舞的動作,她笑得前俯後仰。
晚上他們重新登船,這次是真的要出發了,汽笛聲響,輪船向越南行進。
整個航行開始變得安靜起來,過道里只有服務生跟人打招呼的聲音。
依舊是住在一個房間裡,房間的空間太小,轉身便能碰到對方,掀開窗簾,外面是寂靜的海。
半夜船偶爾晃得厲害,太累的身體總是不合時宜地開始暈眩起來,直到手機搜不到訊號,兩人才昏昏睡去,第二天被電話叫醒,告知船靠岸了,看看手機,已經自動調了當地的時間。
昨天晚上睡得這么沉,但她仍感覺到他在背後抱住了她,她們像一對連體胎兒,在母親的子宮裡蜷縮著,傾聽著彼此的心跳,感覺安全。
有專門來迎接她們的越南小姐,奧黛卻因為身體太豐腴而顯得有點擠,“這奧黛穿在你的身上,那才襯得出美來。”這是L對她最美好的讚美,她覺得終究會有一天,她為這個男子船上最美麗的奧黛。
L說話的聲音很小,對人都會儘量用敬語,有時候會讓她無所適從。他其實是一個靦腆的男子,她可以看出內心並不安定的L,把她當作了身邊的人,只有自己信任的人的跟前,他才顯露出他可愛的個性。
會安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導遊把他們一行人扔到一條熱鬧的街上,就任由大家放肆,喝酒泡妞的去了酒吧,買禮物的都到小士多店裡去換越南盾了,她揣著用100塊人民幣換來的三萬多塊錢,不知道如何花出去。他們在街上遊蕩,看著各色人群,發出會心的微笑。
走到一家院落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六塊錢人民幣的咖啡,坐了一個下午,然後在主街上逛了一圈,在一家店裡買了明信片寄給對方。看著這明晃晃的建築,時間仿佛被定格在幾個世紀之前。
這個時候的會安,遊客很少,三三兩兩齣來的,都是些來自西方的白皮膚的遊客。
離開之前,在一家賣燈籠的小店門口,要了兩個椰子,非常清涼的椰子汁,他們互相吸著對方的椰汁,清甜的果汁從嘴巴甜到心裡,這便是她對越南的最初的味道的記憶。
維持了兩年的感情,也從這次越南之行開始。

喘息,陌生的城市。

從回憶的傷感中緩過神來,列車已經在晨曦中靠站。
收拾東西,最後還是把木偶留在了L的家裡,她擺在他房間的書桌上,他便把它拿到了床頭的柜子里。
像往常一樣,匆匆洗了個澡,上網,查看郵件。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每天在家裡,和L,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不說話,然後相擁而眠。
郵件里,有一個熟悉的地址,一個台灣男孩,叫Leo,他們未曾見面,但卻很熟悉。
他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也是L。
他一直不相信她會選擇一個人旅行,在他的眼裡,她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出門的時候一定會丟三落四,甚至會把自己弄丟。
Leo在網上給她留言,要不我隨你一起出發吧?她沒有回應,不太習慣跟一個陌生人上路,縱使他在很多寂寞的夜裡隔著遙遠空氣與她做伴,像長輩一樣稱她閨女,偶爾會用溫暖的字句打動一下她游離的內心,然而她不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不會輕易一意孤行。
她喜歡他的表達方式,那種淡淡的口吻,不過分,不會逾越友情的界限去撩撥人,總是在適當的時候戛然而止。暖暖的回味,如同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
Leo告訴她,他有女朋友,住在一起,但很久未曾親密過。想分開,卻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
大多數情侶,雖然有著浪漫的最初,但終究敵不過現實的壓力,相見的最初總是美好,越了解越讓人無法接受。喘息著,只為了不願意捨棄那被這場情感吞噬掉的青春年華吧。
Leo把自己的越南計畫發給她看,她一直放在收藏夾里沒有打開,那天晚上收拾行李,對話框跳出來他的護照掃描件,她看了一眼相片,濃密的頭髮,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一下子記住了這張臉。比她想像的年輕許多。
他來自台北,跟女友一起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接的是商業攝影的活兒。女友提出分手,但是他們一起經營的公司還有一起買的房子,不知道如何分配,不想虧欠女友太多,分手意味著一切重來,他覺得有些崩潰,自己曾經那么努力去經營這份感情。
選擇到越南,喘一口氣,這裡不需要太多花費,但可以暫時避開一下。他們的目的幾乎一致,但她對於Leo總是有點抗拒,或許見面會打破之前積累起來的美好想像,為何要見面,見面對於友情來說,是一種奢侈,她寧願這份淡淡的情感,如空氣一樣圍繞,不需要觸摸。
簡單,只為清空自己,裝下新鮮的空氣。
這趟旅行,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她討厭出行時帶著沉重的行李。
她想在一個地方住下來,過一段洗衣做飯的旅行生活。需要一雙拖鞋和一雙球鞋,一根可以綁住長發的發圈,很少的衣服,很多的書。她對旅行的要求非常簡單。
去越南這個國家,好處就是不管任何季節都不用帶厚衣服,不管任何時候出發只需要準備一件薄薄的外套。對於她來說,在旅途中留影並沒有太多意義,所以不需要在海邊穿長長的裙子戴顏色鮮艷的草帽,一件白襯衫或許從頭到尾一直陪伴,行李里全是一個色系的衣服,淡淡的,色彩最重的一件便是駝色的風衣和土黃色的長裙,永遠的牛仔褲。
她要的是一些能觸動她的影像,而不是一張矯情不自在的臉。
Leo把機票的信息發給她,從台北飛到南寧,他提前了兩天前往。
這兩年,旅途中唯一牽掛的一個人,只有L。因為牽掛,她幾乎沒有自己出發過。有牽掛的旅行只會被自己的情緒左右而丟掉了一些快樂。她慢悠悠地拖著箱子坐上了前往南寧的列車,一個晚上的行程,漫長又短暫。在火車上昏昏入睡,沒有吃晚餐,靠在枕頭上就睡著了,半夜被凍醒,起來找被子蓋,然而聽到周圍的鼾聲,再也無法入睡,打開燈開始看小說,等待著列車員過來換票。
幾年前的越南之旅,西貢匆匆走過,已經定格在記憶里。
再一次孤身前往,已經時過境遷。
火車進站,手機的信號開始穩定,嘩嘩地收到一堆的信息,接到L打來的問安電話。熟悉的聲音,不再熟悉的氣息。
Leo在簡訊里說他在中山路住下,昨晚吃了一碗並沒有太多驚喜的粉餃。
火車站的早晨依然讓人覺得窒息,到處都是流浪的人。她背著沉重的背包,走過幾條路,來到中山路預定的酒店裡。躺下就睡著了,拉上窗簾,竟然忘記了是白天還是黑夜,這一覺睡得好沉。
中午醒來帶著相機走了一下共和路的騎樓,開始有點厭倦帶著相機上路的狀態,旅行和攝影始終分不開,但是曾經有一段時間,太專注於得到一張完美的圖片,放棄了很多旅途中的快樂。坐在街邊吃糍粑,突然想,要不要見一下這個“糾纏”了自己半年多的男人?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很快恢復了理智。
仍然感覺不到飢餓,在陌生的城市裡漫步,思緒很快又折回到分手的傷痛中,想起離開前,L那纖長的手指,指著遠處的轎車,“讓他送你”,她像一個被丟棄的靈魂,讓人厭惡地扔在寂寞的街道上。
好奇有時候會驅使人做出一些不尋常的舉動,就如同吃了迷魂藥一般,糾纏不休,甚至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所有身份。然而,對陌生事物保持興趣的人,往往都有一顆善良純真的心。
7個小時,穿越國境。
入冬後的南寧比想像中寒冷,從中山路坐車到琅東車站,買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前往河內的國際班車車票,票價148元,可以坐七個小時。
南寧是一個讓人無法定義的城市,她在記憶里找不到任何標記,雖然已經到過這個城市不止一次,如今對它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琅東車站那一趟可以開往越南的國際班車裡。她把車票收好,回到酒店等待第二天未知的旅程。
早上從酒店到琅東車站,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公車慢悠悠地穿越這座城市,車上的乘客好奇得觀望著這個清晨獨行的女子,把碩大的背包卸下來放在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來跟車子一起搖晃。
琅東車站,在最後一刻趕上了9點的班車。
把行李安置好後拿出耳機和書,應付長時間的旅途,她已經習以為常,在路上總是無法入睡,習慣帶著一種警覺,會害怕一不留神,靈魂就被丟棄在了荒野。
背後有人拍她的肩膀,猛然回頭看到了一張微笑的臉。她在驚訝中認出了那雙深邃的眼睛。
男人站起來個子很高,伸出右手,攤開手掌,能看清楚他的掌紋。他們握手寒暄,他說他能預感到她會坐九點的班車,眼睛裡閃出自作聰明的孩子般的神情,微笑不語。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再和他說話。
一路上都在聽歌,手機里存儲的老歌,從第一首唱到最後一首,來來回回無數次。偶爾在渾沌中睡去,卻仍然聽到在耳邊響起熟悉的鏇律我改不了這個毛病,常常在睡去的時候,被突然的急促的吉他聲吵醒,然後便開始失眠。
到達憑祥的時候,Leo過來叫她下車吃飯,睜開雙眼,車窗外仍然是邊境混亂的模樣。班車的票價是包含午飯的,當然是便餐,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對她來說正好,旅行的時候吃少而簡單的食物,才能減輕腸胃的負擔,但是又不能不吃,這148塊錢花得太值得。
Leo特地給她加了一份菜,遞到她的面前。然後解釋說,他走的路線其實不一樣,並無要糾纏的意思,他希望打消眼前這個女孩對他的警惕和尷尬。
吃完飯換了一張當地的電話卡,很便宜,15萬越南盾的電話卡在河內一直沒用完,大概跟她出來不怎么聯繫別人的原因有關,害怕旅途中的牽掛,乾脆就讓自己消失一段時間。
車子經過友誼關的時候他們又下車寒暄,Leo幫她把行李搬下車子,叮囑她接下來要換一個有用的拉桿箱子。
對她來說,並不是不知道拉桿箱更適合一個柔弱的女孩,這趟出來與其說是為了氣別人,不如說是懲罰自己,再不是少女時期的那種懵懂無知了,可偏偏還是會在感情的路上磕磕碰碰,除了自己的原因,還能責怪誰?
Leo說他剛剛換了工作,趁這個機會出來走走,在友誼關入關的時候,她堅持不再與他同道,在關口為了省事花了10塊錢走後門,最後卻仍然和他走到了一起。
他笑她沒有做好功課,她只好尷尬地轉移話題。
河內,暫別。
她說我們就此分開吧。車子從友誼關向河內出發。
車子進入越南的國界之後,道路明顯變窄了,周圍的景色跟廣西境內並無太大的區別,她開始有點睡意,朦朧中在車窗玻璃中看到坐在后座上的他的身影,臉的輪廓很清晰,靠著椅子閉上眼睛,不敢再打量他,閉上眼睛,這張臉終究會成為記憶,然後模糊。
下午三點左右到達河內,車子上的人吵嚷著便下車了,各自提著行李走散,只有她和他站在原地,觀望著這個未知的世界,該走哪個方向,完全不知。
沒有下載地圖,也沒有預定酒店,被扔在那裡,哪裡就是要面對的世界。
曾幾何時她對這種感覺一直迷戀。當機車呼嘯而過,背包沉重地開始壓著她的肩膀的時候,她突然迷惘了,站在無人認識的街道上,有一種想投靠的願望。
然而她終於開口跟他道別,她說已經訂了旅館,與他握手,感謝他一直以來的支持。Leo有點無奈地接受,兩人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走,這種告別確實有點愚昧。她回過頭跟他招手,他仍然站在原地,對著她喊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
感覺背後被一雙眼睛拉扯著,就像多年前在故鄉小鎮那個騎車少年的目光,步履變得有點沉重。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有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和她道別,他們各自奔赴這一趟未知的旅程。相遇然後分別。她依稀記得他的名字,Leo,第一個字母是“L”,這個輕輕翹舌便能發出動聽音符的字母,牽動著她的心。這是一個年輕的名字,他卻比他的名字更多一份沉著和自然,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泉水一樣清澈,滑過她的心裡,激起漣漪。
然而,她終究狠下心來,她需要一段孤獨的旅程來忘記傷痛。
從來沒有可以代替的愛。
就這樣說再見,有什麼不可以?
這個時候的越南,大概就是激情過後的喘息,潮濕而悶熱。
她想起我和L的最後一次親密,在半年前。那天晚上出了一點小意外,他們所居住的城市從來沒有遇到過地震,躺在床上,忽然感覺晃動了一下,她抱住身邊熟悉的男子,縮在他的懷抱中,L緊緊地摟住她,像摟著一個失意的孩子。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擁抱過了,在去往會安的郵輪上,他們曾經為這樣的擁抱而感到世間的溫暖。
電視裡很快出現地震的報導。L給她遞過一杯清水,她看著他慌亂的眼神,抱住他親吻他。這是他們在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中最後一次親密。然後L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他愛上了一個男人。
那天是她的生日。七月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不過是一次小地震,然而外面卻是雷鳴閃電。杯子從她手中滑落,水倒在男人矯健的身體上,然而她並沒有歇斯底里,安靜地穿上衣服,在夜裡聽他彈奏《kiss the rain》,琴聲漫無邊際,淹沒了她所有的悲傷。
分手並不等於分開。她打開手機,看到L發給她的旅館地址。她輕輕地刪掉。
眼睛濕潤了。天氣卻晴朗。
冬天的河內,傍晚的天空一片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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