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骨

傾骨,蓮閣小說《謀歡:囚仙戀》中人物,青丘狐族,疑為沙狐,生性直率高傲,擅使雙劍,暗戀北冥星君。因受仙公主一案牽連慘遭滅門,背負世仇。

基本信息

人物簡介

傾骨:狐族貴族之女,父輩與五長老交好,致使受仙公主一案牽連,慘遭滅門。年長若怡5歲,性格直率高傲不懂收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因外出遊玩僥倖躲過滅門慘案,性格冷傲,常與大長老等當權者針鋒相對,暗戀北冥星君。

於小說正文第一卷《那時年少》:第九章《信不信,悉聽尊便》首度被銀夫人提及;第十一章《傾骨》正式出場;第四十三章《傾骨之死》被大長老借睚眥之手殘殺;相關番外《傾骨:我那么直率,卻不敢承認對你的愛》。

作者相關

蓮閣,幻情作者,曾用筆名“凝郁”、“Devil黯霜”,因名中“連”字常被誤寫為“蓮”,索性將其化為筆名。2012年首次接觸網文,被碼友稱為:寧肯裸考也不裸更的存稿狂魔。已完本幻情作品:《妖妃當道》、《奈何情深》等。

基本資料

姓名:傾骨

出自:《謀歡:囚仙戀》(作者:蓮閣)

種族:青丘狐族,疑似沙狐

品階:魔狐(狐族品級由下至上:靈狐——妖狐——魔狐——仙狐——天狐)

性別:女

身份:狐族貴族之後,後因家族敗落淪為婢女

實力:擅使雙劍,同輩中天資較高,僅次於蘇扶搖、金若璃、弦乘月、金若怡。

官配:無,暗戀北冥星君

師父:未知,疑似紫鴆仙侍。

人物關係

與金若怡(女主)

傾骨與金若怡自始自終都處於一種極其尷尬的關係之中。

傾骨與金若怡均屬仙公主一案的受害對象,且同為受北冥星君袒護方能在青丘留得一席之地(傾骨由北冥星君身側紫鴆仙侍照顧,金若怡由北冥星君身側寒鸞仙侍照顧)。兩人擁有共同的仇人(大長老)與共同的暗戀對象(北冥星君),在青丘擁有同樣的可悲待遇。作為彼此當時僅有的同伴,兩人相依為命的同時又有許多罅隙,多次爭吵、冷戰,但從未反目,傾骨內心的極度矛盾使得她對金若怡十分詭異,惡劣卻關心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顯示出了她直率性格的另一面,而這種態度也使得金若怡雖平日與傾骨關係甚僵,卻在傾骨因北冥霄袖手旁觀的態度重傷而死後對向來尊敬愛慕的北冥星君大發雷霆。

與北冥霄(男主)

傾骨對北冥霄(北冥星君)一直有種隱晦難言的感情。

傾骨作為青丘眾多聽著北冥星君傳奇成長起來的少女,其心底一直有對北冥星君的仰慕,而北冥星君以神祇之姿將她從滅門之痛中救出的時候,這種感情便滋長泛濫,由原來的憧憬變成極度渴望。但北冥星君本人卻對此一無所知(亦或者故意視而不見),使得她長久以來經受暗戀之苦。但基於她本性中善良的一面與紫鴆仙侍的善意引導,即便傾骨最後的死亡與北冥霄的觀望態度脫不開關係,但傾骨並未因愛生恨,致死都深深痴戀著暗戀一生卻毫無回應的北冥星君。

與花菱陌

傾骨對花菱陌的敵視情緒從未掩飾。

荼蘼仙子花菱陌作為當時眾人眼中的北冥星君準妻子,尚未露面便受到了傾骨的仇視與嫉妒。傾骨曾為此數度刺殺花菱陌,卻終未得手。雖然眾人眼中的花菱陌與北冥霄乃是一對仙侶,但花菱陌本人卻明白自己在北冥霄眼中與常伴北冥霄身側的兩位仙侍並無區別,故而名不副實卻遭受傾骨毫不掩飾的仇恨心理的花菱陌對傾骨也極不友好,基於花菱陌在後文與熾夜仙居夜二少主關係密切,且熾夜仙居與魔界交好,魔尊身側睚眥受大長老利用殘殺傾骨之事很有可能與花菱陌有關,根後文記敘,北冥霄將花菱陌留於身側原因為花菱陌雙生姐姐之死與他有關,而這或許也說明了急於擺脫花菱陌從而接近金若怡的北冥霄對傾骨所處境界袖手旁觀的原因。

與紫鴆仙侍

傾骨與紫鴆仙侍的關係文中並未明確表示,僅在番外有所提及。

從寒鸞、紫鴆皆擅使劍,且青丘並無擅長用劍前輩可猜測,傾骨擅用雙劍很有可能與早年間受紫鴆照顧有關。但傾骨死後,紫鴆曾在金若怡為此對北冥霄大發雷霆時勸解金若怡,可見紫鴆對傾骨並無感情,亦或者關係甚差。從傾骨與金若怡、與花菱陌等人的關係可以推測,對於北冥星君的貼身仙侍,傾骨的態度或許並不友好,而向來穩重端莊的紫鴆對此會做出何種回應,則不得而知。

與大長老集團

傾骨與大長老集團的關係素來緊張。

因為仙公主一案,大長老害傾骨家破人亡,故而傾骨與金若怡難得的幾次對話都與殺大長老報仇有關,可見傾骨對大長老之恨。而大長老因忌憚時任靈月祭祀銀夫人與北冥星君貼身仙侍紫鴆對傾骨的庇護,雖未立刻動手卻仍對傾骨懷有殺心。兩方關係一直極端惡劣,卻因銀夫人與北冥星君的介入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北冥星君與銀夫人之子將注意力轉移至金若怡後,這種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不知收斂的傾骨並未及時發現,故而很快被大長老假借魔尊仇陌觴身側睚眥之手殘殺。鑒於此前傾骨攜金若怡行刺時花菱陌曾不慎掉落繡有“觴”字的絲帕,可推測此次殘殺或許與花菱陌有關。

相關正文

初次出場《第十一章.傾骨》

若怡正煩著,便見一背負雙劍的女子自不遠處的灌木叢後走來。

“金若怡?”她皺著眉凝視若怡。

若怡有些拘謹的點了點頭。

眼前的女子一身藍色粗布衣服,背負的一對長劍並無劍鞘,寒光灼人,與月羽畫莊相關仙公主一案的書卷對一位名為傾骨的狐族的描述相吻合。

“跟我走。”傾骨受仙公主一案牽連,已被貶為侍婢,但神態依舊高傲。

若怡抿著唇凝視了她一會兒,並為動身。

“你在等什麼?”傾骨顯然有幾分怒意:“難不成,今晚你想在這地方過夜?”

若怡見她兇巴巴的卻並無惡意,這才向她挪了幾步。

傾骨轉過身,任憑若怡在她身後跟著,也不管若怡是否願意提起,便把話題挑到了仙公主一案:“聽說你的父親和母親都被關在北冥天機陣,你音信全無的這幾年去看過他們嗎?”

提起仙公主一案,若怡並無什麼印象,只得答到:“以前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多少了。”

“記不清多少了?”傾骨的音調忽的一挑:“那可是家恨,你就這樣用忘記來逃避嗎?”目光中的恨意毫不掩飾。

“我沒有逃避。”若怡抬頭,看著比她稍稍高些的傾骨,有幾分惱怒:“我是真的記不起來了!沒有人告訴過你嗎,隨便提起別人不願意提起的話題很讓人討厭!”

“你就是在逃避!”傾骨冷冷的應了一聲,樣子依舊很高傲,她比若怡大五歲,個頭比她高出一些,她昂著頭的高傲樣子讓若怡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最好閉嘴。”若怡提高了音調,她很少和別人吵架,但是這一次,她似乎忍不住想向傾骨表明什麼:“如果你的雙親被關起來,你會為了逃避說你不記得是怎么回事兒了嗎?”

“關起來?”傾骨忽的悽然一笑,冷冷的看著若怡,又重複了一邊:“關起來?呵,你以為是關起來那么簡單?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就因為那件事!”

若怡微微一愣。

據月羽畫莊的書卷記載,受仙公主一案波及的狐族都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但是具體是怎樣懲罰,若怡並不知道。

她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的父母被關起來了,所以便以為別人也只是關起來那么簡單。只是……想不到傾骨的父母竟然已經不在了。

傾骨的目光依舊冷冷的,很倨傲:“行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若怡點點頭,現在的確不是吵架的時候。

“跟我走。”傾骨的態度依舊硬梆梆的。

很快,若怡就跟著她回到了那個黑乎乎的屋子旁。傾骨想都沒想就推門而入。

“餵……”

“進來。”傾骨沒有給若怡說話的機會。

若怡有幾分無奈的跟了進去。

傾骨回身帶上門,裡面一片黑暗,那些亮晶晶的眼睛便又圍過來了。

若怡想起那惱人的魔音,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後退一步,捂住了雙耳。

“你退什麼?沒骨氣!”傾骨嫌棄的瞥了若怡一眼,拍了拍手,一團橙色的火便浮在她的身側,照亮了她的周圍。

若怡學著她的樣子也施法召喚了一團狐火。可惜她的靈力不如傾骨充沛,再加上剛剛被大長老折騰出了一身的傷,那狐火的光顯得很蒼白。

“廢物!把火熄了,跟緊我。”傾骨又硬梆梆的甩了一句。

若怡撇撇嘴,熄了狐火,走到傾骨身後。

“別在我身後藏著,站到我旁邊來!”

若怡的心底憋了口氣,頗為不滿的走到傾骨左側。

便見傾骨唰的抽出雙劍,在那團橙色的狐火的環繞下一步一步向黑暗深處走去。

那些亮晶晶的眼睛隨著傾骨的前進而一步步向後退去。

忽的傳來一聲呼嘯,一隻身形碩大的紅狐向若怡猛地撲來。

不待若怡有所反應,傾骨已經人隨劍動,飛旋而至,劍鋒所及,那紅狐慘叫著摔到地上,彈了一下便抽搐著不動了。

“只知道原地杵著嗎?”傾骨口上依舊不客氣。

許是她的煞氣驚到了周圍的狐狸,若怡看見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向後退縮著。

在傾骨的冷嘲熱諷與護送下,若怡穿過了那長長的黑暗的屋子。

傾骨將雙劍往背後一掛,拽了若怡不由分說的往裡面走。

裡面便是因犯錯而被降為婢女的狐族居住的地方。若怡緊跟著傾骨,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

很顯然,那些狐族並不喜歡傾骨。其實,若怡也不是很喜歡她,她太傲氣,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裡面正在分果子,傾骨把若怡一個人留在一處空地上,轉身邊走了。她才剛剛離開,便有幾個草原狐圍上來,讓若怡緊張的連忙暗暗凝結了靈力。

“別緊張~我們就是來和你聊聊天~”

“就是就是,你跟著那個怪物,多無聊?”

然後是圍著若怡的一圈草原狐的輕笑。

若怡向傾骨離開的方向看去,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走著,那樣的背影讓她想到了獨自離開納蘭府的自己。

“喂,小姑娘,你想什麼呢?我們說話你聽不見?”

傾骨雖然兇巴巴的,人也很傲氣,但是若怡能感覺到,她是有意保護自己的。

自己初來乍到還是少惹事的好,這般想著,若怡便順著那草原狐的話側過耳朵:“你說什麼?我耳朵時靈時不靈的,聽不清楚。”

“原來是個廢物!”

若怡聽見了帶著鄙夷的聲音。

同樣說她是廢物,傾骨的語氣間是更多的恨鐵不成鋼,而她們……

“大小姐不是說這丫頭的耳朵好著呢么?”其中一個草原狐滿臉不信的看著若怡:“你可別耍花樣!”

大小姐?

大長老的女兒么……既是如此,這些草原狐,定然對她不懷好意!

若怡為擺脫糾纏,故作迷茫的抬眸望著她們。

“真是掃興!”

她們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散去。

說話間便見傾骨背著雙劍回來,依舊沒給若怡好臉色,冷冷的扔過去一個蘋果。

若怡接住,見傾骨開始吃東西,才咬了一口。

很酸,也很澀。

“吃不慣就不吃,餓死你。”傾骨一眼便看穿了若怡的心思,一句話把若怡換別的東西吃的想法扼殺乾淨。

若怡有幾分無奈的繼續吃蘋果。

傾骨的性子有幾分古怪,再加上說話從不留情面,在這個小集體內顯得格格不入。不過她似乎習慣了,並不把她們的疏離看在眼裡。

有傾骨護著,若怡雖說很無聊,但並不會被別人欺負。

晚上,傾骨讓若怡睡她的床,自己隨便在地上鋪了草蓆。

地上很涼,若怡有幾分心疼,想讓傾骨在床上睡,反被她嗆了一通,末了還是傾骨睡在地上,她睡著傾骨的床。

夜深後,若怡咬破食指,以自己的血為墨,指為筆,凌空畫了只紙鳶。期間她的血不小心滴到九玄斂音鈴上,惹得鈴音大作,把她嚇白了臉色。

好在那些狐狸都是這兒的婢女,勞累了一天,睡的格外的沉,若怡等了許久,直到確認沒有人被驚醒才放飛了紙鳶。

紙鳶帶著她的希望飛往月羽畫莊,誰料穿過那漆黑的屋子的時候卻被狐狸撲了下來。

若怡是沒有膽量獨自穿過那片黑暗的,再者,即便紙鳶飛過了那黑屋子,能否穿透青丘與外界的屏障也是未知數,若是被大長老發現,恐怕連月羽畫莊都要受到牽連。

無奈之下,若怡只好躡手躡腳的回去。

回房的時候,傾骨似乎動了一下。把若怡驚得身子都僵住了。

雖說她對自己很是照顧,但是她的脾氣實在是難以捉摸。若怡不知道如果傾骨知道自己不急著為家人沉冤昭雪反而想著逃跑會不會跟自己生氣。

好在傾骨似乎只是翻了個身,並沒有醒。若怡這才小心翼翼的爬回床上。

當她睡著,已經是深夜。

青丘的夜漆黑一片,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少了北極星的清輝,若怡的心裡總覺得不安。故而睡的並不十分安穩,夢魘連連。

第二日,天還沒亮若怡便被傾骨拽了起來,硬是拖到無人的僻靜地方練習法術。

若怡今年十六歲,距離仙公主一案已經八年了。這八年來,傾骨每天早晨都會在啟明星升起來之前去練劍。若怡能感覺到她對復仇的渴望,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底竟是毫無動容。

“你還記得么?你十四歲那年,一年之間連續闖了十八次北冥天機陣。那時的你,可比現在努力多了!”見若怡依舊不思報仇,傾骨有幾分憤怒。

若怡垂眸。

十八次嗎?原來她曾經那么努力……

不過,說來可笑。她對十四歲之前發生過什麼一無所知,或許,這就是她連續闖陣十八次的懲罰?

“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了?竟變的這樣不求上進!”傾骨的雙劍向地上一擲,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若怡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惹得傾骨橫了她一眼,轉身便走。

對此,若怡只是苦笑。

大長老似乎很忙,並沒有像若怡想像的那般來找她的麻煩。

北冥星君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寒鸞和紫鴆更是沒有回到若怡的身邊,若怡的心越來越亂,想著那魔族之人的話,越發的擔憂起來。

他……不會真的出什麼事情吧?

最終結局:《第四十三章:傾骨之死》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憤怒的睚眥撲向驚慌的金若璃。

金若璃定是沒有想到睚眥會脫離大長老的掌控,故而根本不曾設防,若怡毫不懷疑,被冒犯了的睚眥定會送她去死。

可是她沒有。

在金若璃的侍從四散而逃、睚眥以雷霆之勢發出無可避免的致命一擊的一瞬,若怡見到了久違的銀光。

她向來覺得那銀光很暖,像漆黑寂夜裡最絢麗的星光,如幽深隧道中唯有的北極星光那般給她勇氣與希望。

而這一瞬,她卻覺得那銀光太過刺眼,惹得她的眼睛疼的似是溢出了淚。

傾骨雖是受了重創,已是傷了魂魄無力回天,但終究尚且有一絲氣力,眼睜睜見星君尊上不曾理會她的生死反倒替金若璃擋下一擊,頓覺心口疼得發緊,原本便被血水糊住的嗓子更是又鹹又緊發不出聲來。

若怡有些踉蹌的退了一步,幸好扶搖至後扶住她的背,她才沒有摔倒在地。

一瞬的停頓後,便見睚眥周身迅速的結滿了閃耀著銀光的各式結界。

那當是若怡此生見過的最瀟灑的一次施法,從沒有誰能在如此凶獸面前這般從容的同時完成數十個難度極大的結界,且將這一切做的從容不迫,毫不忙亂。

“睚眥,魔尊生時你生死相隨,如今他去了,還望你勿要離棄,再陪他一程。”華麗結界畫好,北冥霄緩緩開口,隨後自袖裡抽出一柄通體幽黑、周身流轉著血色光芒的黑曜石玉劍,將其放入困住睚眥的結界內,淡聲道:“進來吧。”

仇陌觴與北冥霄素來勢同水火,若怡本以為睚眥會將那玉劍毀了,誰料它竟極其恭敬的對著那劍拜了拜,化作縷縷魂魄鑽入劍中。

北冥霄凌空召回劍,將其收回袖中,這才向若怡走去。

劫後餘生的金若璃尚未回過神來,只是直直的凝著北冥霄的身影。

因著與睚眥的一戰,若怡身上染上了些許血漬。昔日北冥霄為她施的護體的法術早已因著時日流逝而失了效用,故而她身上的每一處傷都要自己用這魔狐之軀硬扛著。

許是她肩上的血跡太濃了些,北冥霄略皺著眉,抬手去撫,若怡心下正煩,索性抬手撫開。

北冥霄微微一怔,續而注意到她臉上的不悅,似是解釋:“我沒想到你會受傷。”言下之意便是他早已到了,只是懶得出手罷了。

若怡便有幾分憤怒的實話實說道:“那不是我的血!”言畢似有所指的看向已是奄奄一息的傾骨。

“嗯。”便見北冥霄的臉上恢復了以往的平和態度,隨後竟是忽視了傾骨,頗為和煦的笑了笑:“你既無礙,那我便回去了。”

見北冥霄果真要走,若怡忙拽住他的衣袖:“尊上!”饒是心裡悶悶的,亦是不得不退讓幾分,勉強換了副平和的心態,央求道:“傾骨傷的那么重,您若是走了,她怎么辦?”

“她如何,與我何乾?”

卻是一句話噎得若怡半響回不過神來。

便見本就頗為灰心的傾骨猛然咳出血來。

“你連金若璃都肯救——”

“她和金若璃不一樣。”

接下來便是死寂。

自北冥霄確認了若怡身上的血並非她的,他的唇角便一直勾著那抹淡然和煦的笑,至此都不曾改變絲毫。

若怡滿臉的不信,似是她眼前這人並非她往日敬仰的北冥星君,而是個談笑間殺人於無形的殘忍殺手。

扶搖自一旁立著,頗為機警,看北冥霄的目光依舊頗為敵視,看那架勢似是隨時準備與他拚命。

金若璃則是愣愣的站在原地,腦海里除了北冥霄與北冥霄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再沒剩下什麼。

最後,還是若怡打破了死寂。

“我一直以為你是整個天界最值得尊敬的仙……看來我錯了。”

如此頹然失望的話惹得北冥霄頗為無奈,只是含笑道:“原來你只當我是高高在上的仙。”

徒換得若怡憤憤的推開他,撲至傾骨身旁去擦傾骨眼角的淚。

見她這般不快,北冥霄的眉略緊了緊,卻再沒說什麼。對於扶搖狠狠瞪他的那眼也只當是沒看見。

傾骨受傷本就極重,再因著北冥霄那番頗為冷漠絕情的話寒了心,一時間攤在地上竟是連維持魂魄不散的力氣都沒有了。

卻忽覺傾骨竟是輕輕的勾了勾手指。

之前扶搖已經傷了元氣,若怡便只得獨自盡了全力替傾骨維持生命。

傾骨畢竟是為睚眥所傷,心脈內丹俱毀,若怡渡過去的靈力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除了延長傾骨的痛苦再無它用。

“她已傷及心脈,便是我尚要耗費許多靈力才能替她撿回命來,你便是把自己累死也救不得她的。”北冥霄終是見不得若怡做這般毫無用處的努力,開口欲攔,卻被若怡狠狠的剜了一眼,只得帶了幾分無奈的搖搖頭,環胸依了棵樹不遠不近的看著。

金若璃終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向來凌人的氣勢竟斂的乾乾淨淨,小心翼翼的上前向北冥霄福了福身:“多謝尊上出手相救……”

說著便有越發的緊張,呼吸都有幾分不穩。

北冥霄照例溫煦一笑:“大小姐客氣了。”

這淡淡的一笑便惹得金若璃的臉頰的紅越發的明顯,小巧的耳垂幾乎滴出血來。

若怡又氣又怨,給傾骨渡著氣險些入魔,幸虧扶搖強提了靈力助她穩住了氣息,若怡才將紊亂的靈力堪堪壓住,臉色卻越發的慘白了。

北冥霄便輕輕的擰了擰眉。

“尊上素來繁忙,今日能與尊上相遇算是有緣,不知可否能請尊上賞臉往鄙處淺飲杯茶水,略微歇歇?”金若璃一席話說的小心翼翼,頭深深地埋著,緊張的卷著衣角。

只聞他依舊溫和的應了聲:“好。”若怡的靈力便再度亂了。

輕握著的傾骨的手亦是頹然墜地。

番外《我那么直率,卻不敢承認對你的愛》

一.

她與他的初識,是在血水浸透千尺紗帳的深夜。

在那之前,她只能聽長輩以一種近乎崇拜的語氣講述關於他的傳奇。

是的,傳奇——與他相關的一切,在她、她的玩伴、她的族人、甚至世人眼裡,都是傳奇。

他年僅十九便修成仙身,舉手投足儘是貴氣,漠而不冷,傲而不驕,惹無數仙姬為之芳心暗許。

他初列仙班便得向來以性格溫和卻難以交心的“斜月之星”交好,僅三月便習得其全套方寸劍法,便是號稱萬年難遇的奇才的“斜月之星”尚且修煉幾年的高深法術也是短短几日便熟記於心,且用得得心應手,如此資質,令各路仙家為之汗顏、為之驚嘆,直呼不信。

所有的不可能在他做來都成了順理成章,便是向來不肯收徒的天機聖翁亦是為他破了自家規矩。他不僅是天機聖翁唯一的親傳弟子,且青出於藍勝於藍,不僅可同天機聖翁一般看見天書字跡,而且可堪破天書寓意,心知天地輪迴興旺衰竭的所有奧秘。

就是這樣一位傳奇般的仙人,是整個青丘所有少女為之憧憬、嚮往的夢幻一般的存在。

在她至那夜之前的整整十四年的人生里,她關乎未來良人的所有幻想都與他相關,卻永遠與他沒有絲毫關聯。

他站的太高,高的她便是努力仰望都看不見他的一片衣袂。

少女的夢總是不切實際且帶了幾抹桃紅,在她關乎他的夢中,她無數次的幻想著他與她的初識,甚至每當翻看話本遇著才子佳人的故事,便會下意識的將自己與他套入其中。

聽說青丘花狐的一支分支中一位大小姐曾於外出遊歷時遠遠的見過他一面,那時這花狐恰好逛至崑崙,正見青丘五長老與人於崑崙上對弈,便上前朝拜,哪料略一抬眸卻見著一位神祇(qi,音同“奇”)一般的人物,正以食指並中指夾了枚白子,沉思間幾欲落子卻又幾度猶豫,修長的指並著其間夾著的溫潤的棋子遲遲不能落下,惹得花狐的魂險些被勾了去。

便是因著這樣淺淺的一眼,那花狐回去後眼中便再容不下他人,只是心心念念的求著家中長輩變著法的去見那高高在上的北冥星君,求而不得、屢求屢失之下竟尋了抹祥雲,往南海普陀山尋了觀世音大士,千嬌百媚百年狐,青燈古佛了餘生。

因著那花狐的遁入空塵,她便越發的堅信他是完美得近乎無暇的神聖人物,以至於遠遠的不曾為他所知的一眼便會令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為之棄了多彩紅塵,清心寡欲了卻餘生。

於是,她關乎他的少女的夢便越發的燦爛、越發的唯美起來。

然,縱使她假想過千萬種初遇,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真能見他這般活生生的出現在她身前,更不曾想到,他與她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在這樣一種場合、以這樣一種身份相遇。

此時的她已不再是曾經那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大小姐,反是因外出遊玩而僥倖得以活命的罪臣之女。

房裡瀰漫著血腥的味道,她甚至可以透過這層層血腥,看見她的家人被殺戮、被蹂躪的慘狀。

他便端坐在這樣滿是血氣的屋子裡,身下墊著柔軟的白虎皮坐墊,端了杯尚騰著裊裊熱氣的茶,淡淡的飲著,便是見她進來了,也不曾有些許的改變,依舊淡淡的從容的飲完了他的茶,淡淡的拭了唇角,待做完需要做的一切才將視線落至她的身上——以一種平靜卻令人覺著驚心動魄的目光。

他那明明是精緻得有幾分柔美的五官,因著那溫和卻疏離、內斂卻強勢的氣場竟顯得溫潤如玉且毫不女氣。她無數次幻想過他的容貌,卻不曾想過,他竟可以生得這般出塵俊逸,使她之前所有的幻想都黯然失色。

他的身後立著一對雙生少女,如傳說中那般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和截然相反的氣質——一個溫婉如水,一個冷若冰霜。

“你就是傾骨吧?”身著紫衣的溫婉仙侍淺笑嫣然。

她靜默著,尚停留在之前的震撼之中。

“聽說你爹爹與五長老交情頗好?”紫衣仙侍聲調柔美,糯糯的聲線如水一般化開。

她依舊靜默著,一雙向來凌厲明淨的眼只是釘在他的身上——那樣普通的一襲白袍,穿在他身上竟顯得美得窒息,那樣素淨的白色,因著是穿在他的身上,便是立在如此骯髒的血色中都變得毫不突兀。

“尊上,莫非她是啞巴?”見她久不回應,紫衣仙侍眸中多了幾抹疑惑。

於是她便因著紫衣仙侍的這句話,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了他的聲音。

“滿地的血,她怕是被嚇壞了。”他的語速很緩,從容且淡漠,明明是極有磁性的嗓音,明明是含笑溫和的語調,卻帶著幾分無法忽視的冷意。

其實她一點都不怕。

本是怕的,卻因著他的存在驅散了所有的懼意。滅門之災固然恐怖,但有他在,她相信她會安然無恙。

只因這番初見,令她發覺原來他比她聽說過的那個傳說中的他更令人讚嘆。

她無條件的堅信著,終有一日,他會替她報了如今的滅門之仇——不然,從未謀面的他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見他終於從鋪了柔軟白虎皮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踏上了那滿是凝固的鮮血的地。

他一步步緩緩走來,雪白袍角掃在地上,散著柔柔的細碎銀光,竟盪開層層血水,令他從這般髒亂的地上走過卻未曾沾染絲毫污穢。

他終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修長手指撫上了她的發,唇角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你,是願意留下來為父輩報仇,還是願意隨他們離開?”

她仰頭看著近在咫尺且正柔和的揉著她的發的向來只能在幻想中接觸的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活下來,還是死去?

如此簡單的問題,簡單的幾乎毋庸置疑的答案,她卻無從開口。

“真是難為你了,這么小便要承受滅門之痛。”

她便從他的語氣、從他的聲音、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憐惜。

便因著這淡淡的憐惜,她心中一顆不該發芽的種子便在這殺戮與仇恨凝結的夜晚,隨著她為父輩報仇的名為仇恨的種子一併破土而出、在無盡的夜色中如藤蔓一般迅速滋長,遍布了她的整個靈魂。

那年,她十三歲,豆蔻年華,愛恨滋長。

二。她與他的第二次相遇,已是三年之後。
那夜之後,他自作主張的替她做出了她本就想做的決定:活著。背負著為父輩沉冤昭雪的重任,活著。
他走了,留下她站在滿是血水的一片狼藉中,身邊只剩下原本跟在他身後的紫衣仙侍。那時,她天真的以為她是不同的,雖不能與他日日想見,終究身邊永遠暗暗護著他的貼身侍女。
然,她不知道的是,六年後,不同的時間,相似的遭遇,他派出了他身邊的另一位仙侍,以同樣的謹慎、更多的細心,默默地保護著另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那個年少她五歲的女孩,奪走了她一直以為終將屬於自己的:他的心。
她與他第二次相遇的時候,他依舊是她記憶中那一襲白袍泠然勝雪,以一種似是掌控著所有變數的從容態度,無聲的坐於她房中的木椅上,身下照舊是柔軟卻威嚴的白虎皮。
他似初遇時那般執著一盞清茶,溫和的水汽緩緩的蒸騰著,柔柔的撲上他的面龐,使得她覺著她的視線中有些朦朧,他也因著那份朦朧有幾分不真實。
“你好像,並不著急報仇?”與上次不同的便是,這次,首先開口的並非紫衣仙侍,而是他自己。
她深深地望著他,語氣溫軟:“有尊上在,報仇雪恨指日可待。”
她心知他與五長老交情極好,仙公主一案不僅將她全家牽連其中,更是使五長老含恨入獄。這些年,他一直在暗暗調查當年之事,在她看來,她信任他的方式,便是不插手,不打擾,默默地看著他完成一切。
然,他的目光卻因著她的回答略微寒了寒,帶了幾分慍怒的將茶重而不狠的置於案上,略略垂眸間不怒自威:“紫鴆?”
紫衣仙侍應聲而出,淺淺的福了福身:“尊上有何吩咐?”
“你伺候的好主子!”他的語氣依舊不重,卻帶了股無形的威壓。
紫衣仙侍略略一怔,隨即重重跪下身去,深深的埋著頭:“屬下有罪,請尊上責罰。”
便見依舊立於他身後的藍衣仙侍緊緊握住劍柄,咬了下唇欲言又止,他卻神情淡漠,似是無意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最終卻是頗為嚴厲的落在紫衣仙侍身上:“好好地一個千金,卻被你帶得這般不求上進。傾氏一族僅存的血脈敗在你手裡,你該如何擔待?”
紫衣仙侍默然,只是深深的低著頭。
她卻覺得雙頰恥得滾燙,立於他身前便覺無邊恥辱。
他的話,句句落在負責暗中保護她的紫衣仙侍身上,卻無一不是重重的責怪著她。
她便猛然醒悟,她的責任,終究要自己承擔,哪能因著他的另眼相看便自以為是的壓到他的身上?
好在他至此便斂了怒意,淡然起身,以目光示意紫衣仙侍起身,喚了流雲冷然離去。
她獨自一人立於原處,看著他帶了一身的冷意飄然而去,便是向來留下、陪伴她於暗處的紫衣仙侍亦是隨他離開,心底有什麼一直以來暗暗滋長的東西驟然枯萎。
那一瞬,她終於明白,原來之前所有的守護都不過是出於一位上仙對無辜蒙冤的狐族尊者之後的同情與憐憫,所有的暗寓都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他做的不過是替她的長輩呵護她,助她安全長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意味。
終究是她太過於可笑,終究是她錯了他的意,終究是她辜負了他將她護大的心,終究是她自以為是的兒女情長毀了她與他本可以融洽的關係。
自那日起,她便幾近瘋狂的練起了雙劍。
不僅因著傾家的仇只能由她傾骨親自去報,亦是因著她明白,便是她的不思進取惹怒了他,她的心底一直渴望著他的垂憐,幻想著他的注意。
傾氏的雙劍向來名滿天下,她身為傾氏之後,自是自小便習得雙劍精髓。雖之前學藝不精且之後荒廢了許多時日,但終究是刻在骨血中的千年傳承,用心重學的速度格外的快,使得她的雙劍很快便有了青出於藍勝於藍、雛鳳清於老鳳聲的架勢。
然,無論她多努力,終是無法再見他一眼。
他的離開默然無聲,便如他的出現那般令她難以控制。一切的一切向來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她,除了等待他的再度出現,不能做任何事情。
接下來的兩年間,她將一切心思都放在了練劍上,一對雙劍舞得密不透風,便是家父在世的時候,亦是不能做到她這般境界。
可他,卻再未出現。
她一直知道,天界有位荼蘼仙子向來與他雙宿雙棲。可她心底那關於他的幻想卻從不曾因此而淡去絲毫,即便知道他的身側已有了荼蘼仙子的存在,她靈魂深處關乎對他的渴望依舊放肆的不住叫囂。
她的心中那與仇恨共同滋長的名為愛的藤蔓依舊長得從容且放肆,從未因著現實的殘忍而收斂絲毫。
或許,這便是十六歲的愛。
明知是錯,明知沒有結果,卻依舊愛得固執、愛得瘋狂、愛得毫無理智可言、無怨無悔,寧可遍體鱗傷。

三.

時光流逝,她心底的藤蔓兀自滋長,他卻只停留於那短短的兩次相見的記憶間再未多出一分。

時間可以使很多東西被磨滅、被遺忘,但她明白,有種心思是時光磨不滅的,只會如同陳年的酒釀,越是經時間發酵越是濃郁、越是難以淡忘。

忘得掉的都是故事,忘不掉的才是執念。

他是她的執念,她一直都知道。

當她再度見到他身邊的紫衣仙侍,時間已是五年後。

她以為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得以再度見他,卻見紫衣仙侍孤身一人含笑走來,溫婉笑著:“幾年不見,你竟是這般大了。記得初見的時候你才那么小,須得別人處處照顧,轉眼竟是已可以照顧別人了。”

照顧別人么?

她的心底便莫名的微微一疼,似是預感到了什麼。

那日,紫衣仙侍來之前,她便隱隱聽聞大長老似是從人界捉回了一隻小狐狸,而那小狐狸,正是五長老之後,同受仙公主一案牽連而被迫隱姓埋名的金若怡。

關於若怡,她是知道不少的。

若怡年少她整整五歲,仙公主一案時,若怡才八歲。那日,她是因著恰好外出而避過一劫,若怡則是不知得了哪家相助,竟從天將將其押往天牢的途中逃走,不久後便聽聞族內靈月祭祀之子竟一改往日調皮樣子,忽的收斂懂事了許多。

那時她只當靈月祭祀之子無緣無故便忽的成熟了許多,卻未曾想到靈月祭祀之子的忽然成長竟是因為靈月祭祀暗暗收留了整個天界正在通緝的五長老之女。

同為罪臣之女,她至今仍記得那日的家中慘狀。

那時,若怡才八歲,是比她還小的年紀,卻親眼目睹了那樣一番血雨腥風。

她不知道的是,若怡雖是一直在青丘,卻並未見到青丘內那最慘烈的一戰,因為那一戰,至始至終若怡的生父五長老都將若怡護在結界裡,若怡什麼也看不到,亦是什麼都聽不見,外界的所有嘶喊與血泊都與她無乾。

畢竟是他的仙侍傳來的訊息,畢竟是他的意思,她便是萬分不願,亦是不得違背絲毫。

他沒有逼她,她卻被逼的毫無退路,只得忍著心底的絲絲鈍痛按著他的意思,一步一步走下去,親自從原本安逸的寬闊大路走上懸崖絕壁。

她知道,他的要求,她不可能拂逆。

她初見若怡的時候,正是朦朦朧朧的雨天。

她背負著雙劍,雙手緊握成拳,在細密柔軟的雨簾中定定的凝視著眼前那頗為狼狽的躺在泥濘中的年少女孩。

她親眼看見向來冷漠決絕的魔尊仇陌觴在若怡的身前頓了步子,俯下身,將若怡撈入懷裡,替若怡擋住風雨。

那一瞬,她的心淺淺的雀躍了一下。

若是魔尊看上了那小狐狸……該多好?

最好是將那小狐狸帶回魔界去,讓那小狐狸永遠的離開青丘。

她這般想著,便見仇陌觴抬起若怡的下顎,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和卻霸道的態度冷冷的將唇覆了上去。

她的心便在那一瞬忽的安定了許多,似是認定這向來懶得接近女子的魔尊只要是吻了那小狐狸,那小狐狸便定然要隨著魔尊往魔界去,永遠的離開青丘,永遠的離開仙公主一案,也會永遠的離開他。

然,魔尊卻在下一刻鬆開了那奮力掙扎的小狐狸。

她的心便又提了起來。

在魔尊離開、若怡呆呆的環抱著雙膝坐在雨中的那段時間,她似是想了許多。

想起了她聽過的與他相關的一樁樁傳奇、想起了她與他那刻骨銘心且喚起她心中愛恨情仇的初遇、想起了他身邊那時刻相守的荼蘼仙子、想起了他如今認真呵護著的與曾經的她有著相同待遇的若怡。

直到魔尊又回到了那裡。

若怡依舊坐在雨中,雙目迷茫而無神。

魔尊自後摟住若怡,難得溫和的吻落在若怡的鎖骨上。若怡猛地回過神,掙扎著欲離開,卻被魔尊輕輕一帶被迫得跌入魔尊懷中。

“願意跟我走嗎?”魔尊這樣問。

她期待著若怡的回答,希望若怡應一聲“願意”,似是若怡應了這話,不僅若怡會離他而去,荼蘼仙子亦會離他而去,整個三界無數傾慕他的女子都會將他遺忘,她便能站到他的身側,與他看同樣的風景,品味同樣的孤冷。

而她等來的,卻是少年清冷調皮帶著調侃的一聲輕咳。

她回頭,便見他的同門師弟楚辰正恰到好處的勾了唇角,含笑看她。

她的心便猛然一緊,似是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已盡數被這少年窺了去,且很快便要告訴她心心念念的他。

“師兄讓我來再確認一句,你可當真能替寒鸞照顧好那小狐狸?”楚辰的嘴角依舊勾著笑。

這是位愛笑的小仙,笑的乾淨、笑的簡單、笑的讓人心裡舒坦,不似他的笑,總顯得有幾分深沉,有幾分憂鬱,有幾分難以捉摸。

然,就是往日看來那般簡單明淨的笑,如今,在她看來卻含著無法忽視的嘲諷與不屑。

其實楚辰的笑一點都沒變。

畢竟是被他心心念念小心護著的師弟,不曾看過多少勾心鬥角,哪裡會看破她那小小的心思?

她卻有幾分尷尬的冷了臉色:“我答應尊上的,自會做到。”

“我也說你定會做到,偏生師兄就是不放心,非讓我來提醒你一下。”楚辰的嘴角弧度依舊,頓了頓向魔尊處一指:“你看,那有個紅眼睛的。你要知道,我與他可是殺父之仇,你若不快些把那小狐狸招到身邊護著,哪天師兄替我收拾那紅眼睛的傢伙時若是傷了小狐狸,可是要把賬算到你頭上的。”

與他的師弟有殺父之仇嗎?

如此的話……

她眼底便淺淺的有了一絲算計。

楚辰傳過話便喚了貔貅離去,獨留她一人隱在灌木後,深深的望著眼前幾乎傾入一處的兩道身影。

她親眼看著若怡掙扎著,卻爭不開魔尊的束縛。她眼見魔尊似是附在若怡耳邊說了什麼,驚得若怡俏臉煞白。

她本是不願上前的,她本是希望那該死的小狐狸被帶到魔界去的。

但她終是沒能狠下心來。

畢竟同受仙公主一案牽連,她與若怡,終究是同病相憐。

看似無意,她晃了晃灌木枝椏,惹得周圍樹葉沙沙作響。

她看著魔尊終於鬆開那小狐狸,迅速消失,看著尚留在青丘的小狐狸,心裡一陣陣難熬的惆悵,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悔恨。

四.

最終,她還是負了雙劍自灌木叢後走了出來。

“金若怡?”她皺著眉凝視那小狐狸,介里掩住眼底的波瀾。

若怡有幾分拘謹的點了點頭。

她忽覺若怡那對過於清澈的杏眸似是看透了她刻意隱藏的心事,態度便有幾分冷硬,略抬了抬下顎,高傲道:“跟我走。”

卻見若怡並不動身。

“你在等什麼?”她便覺著自己似是受了冒犯,少不得有幾分怒意:“難不成,今晚你想在這地方過夜?”

若怡這才向她挪了幾步。

她看著若怡那對不同於其餘狐族的杏眸,心中的怒意便越發的狠了。

狐族的眼,分明該是瀲灩的桃花或是柔媚的丹鳳,為何偏生她便是水杏?

那般清澈通透的眼眸,讓她下意識的想到了他的目光。

她愚笨,看不懂他眸光深處的心事……那若怡呢?這有著不同眼眸的若怡呢?若怡可否看得懂?

態度便越發的冷硬,說話也頗不留情面。

那小狐狸看似拘謹懦弱,爭吵起來卻毫不留情。她口上占不得絲毫的便宜,心下便越發的煩悶。

回至暗黑長廊,回至潦倒住處。

一路上她都未曾給那小狐狸好臉色,卻迫於他的意思,因著不想忤了他的心思不得不時時護著若怡。

那時她並不明白,其實,那對與眾不同的杏眸真的是不同的。

不同之處便是,那小狐狸當真第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所有心思,卻漠然選擇了忽視,只當她是生性傲氣罷了。

那時她也並不知道,在她將小狐狸帶回住處後,在她出去的時候,曾有那么多狐族對小狐狸說著她的壞話,那小狐狸卻寧可被當作聾子,硬是裝聾作啞的留在了她的身邊,與她立於同一戰線,用尚且什麼都肩負不了的童稚身軀對抗著狐族的所有不公——對若怡本人的不公,以及對她的不公。

她們因仙公主一案而同病相憐,在這暫時被黑暗與陰霾籠罩的青丘相依為命。卻亦因著北冥星君的插手而各懷心思,對彼此有著源自心底的淡淡牴觸。

就是以這般尷尬而詭異的關係,她與若怡或是肆意張揚或是小心翼翼的在這片本應屬於她們、卻被別人掠奪的土地上固執且堅強的成長。

那時她還不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唯一擔心著她的人,是若怡。亦是不知道,她的死,會令向來如她一般小心翼翼與他相處的若怡與他兵刃相交——即便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當關乎他的噩耗傳來,當她孤身一人替若怡擋住無數追兵,靠著一對雙劍冷然立於逃離青丘的必經之路,她的心底是疑惑的。

她怎能為一個自己本該討厭的人,做出如此搏命的傻事?

然,她確實這般做了。便是自己都覺著不可思議,亦是替那小狐狸將一切都擋下了。

她畢竟是有血有肉的真真切切的活著的一直狐,而非人世話本里那些吸人精氣、只知修煉的狐。

她終究有她的愛恨情仇。

畢竟,在那些晨光熹微的清晨,當她手把手的教那小狐狸如何舞動雙劍、如何憑著手中雙劍自保的時候,她便已經在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時候把那小狐狸當作了親妹妹。

畢竟孤苦伶仃,畢竟相依為命。

所以,當災難來臨,她替若怡擋下了一切——即便最終未能擋住,即便若怡終是被抓了回來,她畢竟盡了全力。

事後她想,便是她那時預料得到,她這日拼了全力亦是沒能保住的這小狐狸終將奪去他的心,她亦會盡她所能,為這小狐狸拚死相互。

而那日,她用性命護著的小狐狸終究還是被捉了回去,由大長老親自綁上了紅紗轎,派了最貼心的人押往魔界。

而她的他,則在小狐狸被送到的前一天夜裡已然失了音訊,便是紫鴆,也說不清他究竟去了哪裡。

他便那樣留下一灘濃重的屬於仙身的泛著燦然金色的光芒的血莫名消失了。

在他失蹤、小狐狸被送去魔界的日子裡,她的腦子裡是從未有過的亂。那是當年自家遭了滅頂之災都不曾有過的驚慌。

她說不清那驚慌是因何而起,說不清心裡化不開的擔憂是擔憂他還是那隻小狐狸。

終是有一天,當她的心已因著他與那小狐狸的遭遇被蹂得千瘡百孔,脆弱得不堪一擊,那小狐狸被大長老帶了回來。

隨後便傳來他為魔尊所傷,所幸傷口並非致命的訊息。

那一瞬的失而復得令她欣喜若狂,卻終究因著向來對若怡冷著臉色帶了幾抹寒意,故而便是若怡那小狐狸見了她,亦是看不出她面上絲毫的喜悅。

再後來,她們因著懷疑是他身邊時時相伴的如花美眷倒戈相向,向魔界透了風聲,故才令他為魔界算計,故而相約著一併往天界去,試圖刺殺與他相伴的仙侶:荼蘼仙子花菱陌。

然,終是未能成功。

她向來是不懂他的,故而不明為何他分明知道是那花菱陌出賣了他,他卻依舊對花菱陌百般包容。

而那小狐狸,或許是懂的。

在後,小狐狸便因著些本與她們無關的事兒被查出五長老之女的身份,抓到天界去了。

那時她才隱隱的明白,原來當日那小狐狸被送往魔界時,她擔心的,竟不只是他。

她的劍便舞得勤奮了許多,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一次的努力,究竟是為那小狐狸,還是為他當年那一句話,亦或者,只是為了求得立於他身側的資本。

因著分不清對自己來說,究竟是那妹妹般的小狐狸更重要一些,還是那一往情深的他重要一些,她便將自己的心思掩的更深了些。

未曾見他的時候,她便暗暗想著,若是有一天能與他相見,定會一訴衷腸,然,初遇的那夜,她卻親眼見他踏了一地的血水遠去,卻終究未能將心思表露一字。

十四歲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想著,待她及笄之時,定會約他相見,將這些年來的心思盡數道與他聽,然,待她發上加簪,她卻少了勇氣,終是獨自度過了那本該驚心動魄的成年禮。

及笄之後,她本是想著,待她敵得過他身邊那位仙侶,有了立於他身側的資本,她便親口問他他的心思,卻因著那小狐狸的到來,終是迷了眼、亂了心,因著再看不懂自己對他的心思究竟有幾分,即便手中雙劍足以將荼蘼仙子擊敗,亦是未能鼓起勇氣,不得不將這計畫中的事情再度推遲。

此後,她與那小狐狸幾番分和、在這青丘幾度祥難,卻終是未能鼓起勇氣,再與他見面。

直至她踏了輪斜陽飛升魔狐境界、無端入獄又莫名釋放,他都未曾再度出現。

他似是就此便從她的生命中漠然淡去,她卻帶了幾許迷茫,固執又懦弱的苦守著曾經的執念,任憑日月輪迴,不曾近一步,亦是不曾遠一分。

五.

好在她與他的緣,並未在她最美好的日子走到盡頭。

她終是得以又見他一面,卻是如初遇般在血色之中。

她依舊是當日的她,他看似亦是依舊是當日的他——然,也只是看似。

她目光所及依舊是血,卻不再是別人的血。

她的血。

她自己的血。

她看見了小狐狸眼中的心疼與驚怒,也看到他眼中的淡漠與溫雅。

一如既往的淡漠溫雅。

此次出行,她本就覺得格外蹊蹺。

琉璃狐早已絕跡多年,偏生大長老卻道近些日子發覺了琉璃狐的蹤跡,令自家女兒領了她與那小狐狸等一眾狐族前往荒野尋找。

之前她雖未曾發覺什麼蹊蹺,小狐狸與靈月祭祀之子的臉色卻是並不太好的。

那小狐狸的耳朵向來比她敏銳,靈月祭祀之子又是狐族數一數二的御音翹楚,雖年少她七歲卻比她更早飛升魔狐,故而他們面上有異,此行便定然有異。

只可惜,他們也蒙在鼓裡,而她更是不知該從何防備。

睚眥本是魔尊隨身伴著的凶獸,與它相敵,自是兇險異常。此番相遇難免凶多吉少。

那凶獸像是早已受了蠱惑,偏生挑著她與小狐狸攻擊。

小狐狸畢竟是魔尊用心護著寵著的,睚眥便是受了蠱惑亦是本能的不敢傷小狐狸性命,她卻不同,她何時與魔尊有過交情?

故而,睚眥對著她胸膛的那下,真真是用了全力,力求一擊必殺的。

而他,沒有在獠牙穿透她的胸膛的前一瞬出現。

若是僅僅如此,或許,她便是死,也不會太難過。

他向來性子清冷,雖說對人溫和,骨子裡卻終究是淡漠的。

真正讓她難過的,是睚眥終是衝破控制、沖向大長老之女的那一瞬,他,那時時刻刻為她心中念著、想著、這么多年不曾淡去的他,卻出現了。

為救她最恨的人的女兒,出現了。

那一瞬,她的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昏暗,似是這么多年她苦苦支撐的謊言終被挑破,似是她這些年自欺欺人的幻想終被毀滅。

瀑瀉而下的銀光,恍惚了流年,閃耀了記憶,卻在那一瞬,只剩心痛。

隱隱的似是聽聞極其細碎的破碎的聲音。

淅淅瀝瀝、細細碎碎、卻難以忽視。

她的心口發緊,朦朧間看到的一切似是淡了七彩、只余黑白灰的單調線條。

——為何寧願救她,卻不救我呢?

她不明白。

他救得,分明是傷了他忘年之交的大長老的獨女。

讓那惡毒女人死了不好么?讓大長老作繭自縛、自作自受。

可他卻救了。

她向來是不懂他的,這次便顯得越發的迷茫。

——為何?

那片不再蒙了血色的黑白世界中,她隱隱看見他在說著什麼。

耳鳴,聽不真切。

只見那凶獸睚眥竟斂了戾氣,溫順的化作魂魄鑽入他手中握著的什麼東西。

眼花,看不清楚。

她眼中的東西似是蒙上一層紗、又是一層紗、層層疊疊,模模糊糊,使得一切都只剩下那么淺淺的一個輪廓。

但他的身影卻在這朦朧間越發的真切、清晰得便是以往身體尚好時都不曾看得這般清晰、細緻。

隱隱的,她見著他清瘦的影似是立到了誰的身前,略略頷首,溫和的替誰擦著肩上的血,卻被一把撫開。

“那不是我的血!”終有聲音衝破她耳畔的嗡鳴。

她便瞭然——原來是那小狐狸,原來是若怡。

恍惚間似是想起前些日子小狐狸被查明身份、帶往天界的時候,似是被搜出了一幅畫。

畫上那栩栩如生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他。

她的唇角便勾勒了一抹淒冷的笑。

——那小狐狸、果真也將他放在了心坎上。

錯便錯在……為何那小狐狸的心思終是為他所知,她卻時時懦弱著、膽怯著,不敢讓他知道一絲一毫?

原來……終是敗給了自己的不夠坦誠么?

她的耳邊那嗡鳴的聲音便漸漸的低了下去,大把靈魂從身體中抽離的感覺是輕飄飄的,卻又是寂靜的。那原本單調的黑白灰間終是有什麼越發的明亮清晰、卻依舊是一襲白,令她致死都不肯放手的一襲清瘦冷傲的白。

“你連金若璃都肯救——”

她聽見了小狐狸看似祈求卻壓著怒意的聲音。

“她和金若璃不一樣。”

她聽見了他一貫低沉溫柔的嗓音,

眼前的所有顏色便隨之化作了一望無際的死寂的黑。

眼角似是有什麼溫軟清涼的東西糯糯的滑下,那是她在習慣以冷硬直率的態度面對一切後再沒擁有過的東西。

她曾天真的以為,那向來讓女子越發惹人憐愛的東西,她再不會擁有了。

卻還是因他,流下一滴、一滴、又一滴。

眼前的黑暗,一望無際。

她眨著眼,卻已經分不清睜眼與閉眼的區別。

忽覺一道異常詭異的光劃破天際,像極了廣寒宮那絢麗的極光。

大把流逝的靈魂似是被什麼擋住,流淌的越發艱辛。

卻終是依舊在流逝、再慢,也在流逝。

三魂七魄,終究會有盡頭。

——若怡。

——妹妹。

她在心底這般淺淺的念著,只因已經失了開口的力氣,開不得口。

她極其艱難的略略勾了下手指,觸碰到若怡微涼的手。

那般心安,卻終究覺得少了些什麼。

原來,這些年那藏在心底的秘密,只是屬於她的秘密。

與她有關,卻與他無關的秘密。

她感覺到了若怡的回握——小心翼翼。

她便覺實在可惜。

靈魂的流瀉,終是即將走到盡頭。軀殼內的靈魂,亦是即將乾涸。

死亡從未離她這般近,近得便是不伸手,都可以觸碰的那樣清晰。

“尊上素來繁忙,今日能與尊上相遇算是有緣,不知可否能請尊上賞臉往鄙處淺飲杯茶水,略微歇歇?”

瀕臨死亡,她的耳畔卻忽的格外安靜。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的隨風輕吟都清晰而溫軟的傳入耳廓。

當然,還有大長老獨女那帶了十足的緊張與期許的聲音。

她便聽見他那一如既往的溫和低緩的聲音:“好。”

於是,隨著這聲清淺的“好”,伴著這銘刻於心的聲音,她體內最後的靈魂脫離了軀殼。

手,頹然墜地。

耳畔再度陷入死寂。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