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火鍋》

《鴛鴦火鍋》

《鴛鴦火鍋》是一部網路小說,作者是清風滿天星,本書已完結。

基本信息

作品概況

《鴛鴦火鍋》《鴛鴦火鍋》
《鴛鴦火鍋》是一部網路小說。沒有伴奏的愛雖然清醇,但畢竟時間一長,就少了些氛圍。

作者:清風滿天星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作品狀態:已完成

作品內容


這場雪來得突然,又似早就注定。早晨一起床我向外一望,讓一片白色嚇了一跳。我故意賴在床上直躺到11點。她從她那兒來電話催我,接電話的同學挺熱情地喊我,我不好意思不接。前些日子我們早就約好,無論如何要觀看這場《中國歌壇二十年經典歌曲回顧演唱會》。名字又長又壯觀而且非常誘人。她一慣迷戀歌舞。本來我們倆人就是通過歌舞認識的。那次我們作家班和她的學校搞聯歡,我隨便唱了一首歌,便把她引到我的身邊。我離開妻已經半年,正外於水深火熱,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對她的需要都是不可避免。

約好三點鐘在北體門口碰頭。票她早已提前買好,演唱會要七點半開始,完全不用這么早地在那兒傻等。可她不,她說她早已瞅好一家重慶飯館,就在北體對門,她一定要和我去吃鴛鴦火鍋。她說鴛鴦火鍋時字咬得特準,又曼妙動聽,令我怦然心動。

天下著曖昧的雪,讓我提不起勁頭。北京的雪天沉重而又灰暗。分明是讓漫天的灰塵有了藉以墜落人世的機會。擁擠的電車上,我就象一條墜網之魚,無可奈何地和其他同類被這走走停停的電車所主宰。無可奈何地被自己製造的東西所控制,這就是人類的悲劇。我看見一位步行的外地客一直在我們的電車前面。它倆之間的比賽仿佛早有預謀。我站在電車前部,車外的一切仿佛在一個模糊又真切的夢中。我想要看一個人或一個物體卻看不清楚,車前面颳雪的那對玩藝兒不停地來回舞動,笨拙又可笑,然而那“擦、擦”的聲音卻一直在我的耳畔響著,如同一根粗糙的石杵不停地撞擊著我的心壁,發出緊張而又無奈的回聲。她在敲定吃鴛鴦火鍋的同時還特彆強調,她和我之間的事應該在吃飯時好好談一談,快放寒假,時間緊張,讓我不要錯失良機。我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要談呀,她嬌嗔地說你不要裝傻,這事已到了不能開玩笑的程度。我不知道這不能開玩笑的程度是什麼程度。我其實知道她對我是真心真意。但我一直故意不去想這個問題。她今天的咄咄逼人實在令我無法逃避。

接著發生的一件事情令我預感到我和她這個吃火鍋看演出的美妙夜晚不會幸福。我這幾天感冒,鼻子不通,又加上心情煩躁,我上車後就一直用力地“哼”。我鼻子噴出的帶著細菌與病毒的氣息不幸就吹到了我面前的那位四十歲的女人頸邊。這位四十歲的女人令我可憐又令我厭惡。幸好我鼻子不通,否則她那刻意雕飾的髮型、厚不堪言的脂粉口紅所散發出的氣味兒一定會讓我痛不欲生。那女人回頭瞅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懶得理她。她只好用力向外躲了躲。我無法拒絕不斷擠上來的人流,無奈和她幾乎貼到一起。我的扶著欄桿的手臂就不時碰到她的頭髮。她終於發怒了,刺耳地責問我:你這人怎么啦?幹嘛碰我?我勇敢地說,你讓我把手放哪兒呀?放上面蹭著你頭,放下面又碰著你腚。我的話不緊不慢,得意而又狡黠。周圍的人鬨笑不止,她立時滿面通紅,氣急敗壞地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呀?我真想惡毒地說,是呀,我的確有愛滋病,你要採取措施。可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我想儘量保存一個好心情去和她吃鴛鴦火鍋。我不再理睬她,把眼瞅著在模糊中不斷變幻景物的車窗。


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紛紛揚揚的雪中,她竟是和他一起站在北京體育館門口。

她就站在那幅巨幅廣告之下。她微紅的臉飛揚的眉和飄逸的風度令廣告畫上的美女黯然失色。冬天的風撩起她乳白色的風衣,與她飛動的披肩長發形成幾道要命的平行線。這些平行線會把許多男人的心切成細小的碎塊。他有些拘謹地站在她身邊,一臉謹小慎微的笑,而她則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和她同班,一直對她鍥而不捨。這是她說的。我眯著眼看著她和他斜著站在那兒,感到這倆人倒是挺般配的一對。我正想著呢,她看到我便發出一聲美悅無比的驚叫,直飛過來。全身的肌肉、頭髮、衣服形成一股清澈動人的青春之水,以不可陰擋的氣勢洶湧澎湃而來。我目光中那竭力射出的旁觀的冷漠立刻變成兩片可憐的雪花,在這股生命之水中消失無蹤。

她在我面前站定之後,她的熱灼欣喜的目光令我卑微。我謹慎地後退一步,她想攬住我胳膊的企圖立刻落了空。她不滿意地說:你怎么才來?但我從她眼裡卻看不到一絲不滿。她的目光對她語言的背叛令我感動。我沒有回答,而是含蓄地說,你的同學也來了。這時他小心地奔過來,向我打招呼。她仿佛無視他的存在,絲毫不顧忌他的感情向我說,我沒讓他來,是他在這兒和我偶然碰見的。

我不懷好意地說,偶然碰到的更富有戲劇性。必然就是在偶然中產生的。

我的話說完後他的臉驀地紅了。我在猜想是不是他故意跟蹤她造成了這次偶然。

她真有些生氣地說,你這人怎么了?說話這么陰陽怪氣的。

我說,是嗎?大概是天氣的原因吧。這雪下的,我感冒了。

她立刻吃驚地說,什麼?感冒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在電話里告訴我?

她的吃驚讓我吃驚。她的急切真讓我甜蜜又幸福。我儘量平淡地說,告訴你乾什麼呀?你又不是七仙女,朝著話筒吹口氣我的感冒就好了。

她幽怨地說,你根本就不把我當一回事。她說完後竟然眼圈有點兒紅,淚光瑩瑩地低下頭去。

我看見他十分尷尬地帶著僵硬的笑。我從他的笑容中讀到了他刻骨鉻心的痛苦。我同情他,就說,既然碰巧來了,咱們就一塊玩一玩,一起吃飯後看演出。

他眼中立刻閃出興奮的光。我想他對這也許早已企盼已久。他害怕地看看她的臉,柔和地說,這合適嗎?這行嗎?

她分明有些生氣,搶白他說,既然知道不合適你還問什麼?

他羞窘地嘿嘿地笑。我能猜想到他此刻內心的感愛。我為我想像到他的痛苦無奈與惱恨而同情他。我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說,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她是嫌你不實在呢!

她有些惱急地說,雪天我不想逛,不是早就說好我們去吃鴛鴦火鍋嘛!

他有些明白,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吃鴛鴦火鍋呀,那我就不摻和啦。

我說,別呀,三個人吃也行呀!其實,你們才有資格吃鴛鴦火鍋呢。

她很明顯地狠狠挖了我一眼。我清楚這話對她的傷害。我裝作沒看見她的仇恨。但他還是知趣地走了。他在風雪中消失。雪在飛。我想他一定在哭。我就問,你為什麼對他這么殘酷?他對你可是一片痴情。

輪到她不回答我的問話。她盯著我,恨恨地說,你今天下午怎么了?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下了場雪你就變成另一個人啦?

我說,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真對不起。可我無法讓自己擺脫這鬼天氣。他是一片真心,你不應該傷害他。

她認真地說,難道你就忍心傷害我?你不覺得讓他跟我們在一起是不是對他的一種惡劣的殘酷?是不是對我的一種粗蠻的傷害?

我低頭不語。天漸漸黑下來。路兩邊的各家店鋪已陸陸續續亮起五顏六色的燈。雪花在燈光中幻成各種各樣的形狀與顏色,仿佛忽隱忽現的一群精靈。

她嘆了口氣,說,我和你吵什麼?今天我們應該高高興興地吃火鍋,高高興興地看演出。

我覺得自己真的對不起她,就儘量露出高興的樣子說,是呀,我們還傻站在這兒乾什麼?去吃鴛鴦火鍋吧。


她摟著我的胳膊走入了我們早就預謀已久的那家飯館。我們的到來顯然使飯館裡的人吃驚。她們本來是在閒談,說笑,我們這么早就推門而入讓她們有點猝不及防。她們迅速地站起來用一雙雙各具特色的眼睛看著我們。我們毫無懼色。至少我們讓她們看上去是自然而正常地走進並且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挺有風度地面對面坐下。

匠心獨具的裝修、整潔的器具、一律淡紅色工作服的服務小姐、柔和的桔黃色燈光,裊裊的音樂,讓我感到溫馨又親切。這種感覺讓我與外面的環境和這之前的心情徹底絕緣。我盯著她的眼睛。她眼睛裡的情意深不可測卻又觸手可及。我在與她的對視中心旌搖移。我的手不知不覺地伸過去。這只是下意識的動作,連我也不知我要抓住些什麼。所以當她那柔軟但有些涼的小手滑進我的手心時,我吃了一驚。我縮回手的時候,服務小姐剛好把所謂的鴛鴦火鍋擺在我和她之間。我和她相視一笑。

火在我們中間氣焰囂張地燃起來。它拚命地吻著橫亘於我們之間的那個被隔成兩半的火鍋,但火鍋內的湯卻無動於衷。我們選定的各種肉、菜、海鮮規矩地躺在盤裡,寂寞而又悽美。她說,別急,到時候湯自會燒開,你想吃啥涮啥。我說,我哪裡急了?分明是你急了。她好看地笑起來,我注意到飯館裡那個最漂亮的小姐對她的笑妒恨萬分。因為館裡唯一的一個男服務員正朝著她的笑發獃。

在這樣一個酒店,面對這樣一個火鍋,縱然是有過那樣的天氣,有過那樣的心情,我和她也不知不覺地熱情洋溢。我的臉開始發燙,她的臉開始發紅。她早把風衣脫下來搭在高背椅上,乳白色的背景下,她翠綠色的羊毛衫新鮮悅目,蒼翠欲滴。那紅紅的俏臉更是春意盎然,風情萬種。我盯著她的目光毫無顧忌。她不好意思地說,看什麼呀,這么赤裸裸的。我的心頭涌過一陣電流,不懷好意地說,是我赤裸裸的嗎?難道咱們不是都喜歡真實?她盯著面前熱汽騰騰的鴛鴦火鍋,無話可說,跳動的火焰肆意地浮在這張如此動人的臉上,一點也不懂得惜香憐玉,隨意地就在她的眉毛、鼻子、嘴唇、雙眸、臉頰間變幻不定,明明暗暗地親吻不止。這么一個馬上就要沸騰的玩藝兒竟會令她著迷,令我好奇。它仿佛一座將要噴發的火山,或者一個神秘的深淵,進入它的湯中之後,將會是一個餘味無窮的世界。

我盯著她說,發明這鴛鴦火鍋的人真是一個天才!絕對的天才!這其實就是一個世界,一個陰陽合一的世界。

她微笑著說,你們作家的感覺真是令人驚奇,也駭人聽聞。我倒想聽聽這驚世駭俗的發現。

我說,難道不是嗎?你看,這一半是辣椒紅油的濃湯,代表男,代表陽,代表猛烈熱情,代表葷的欲望和進攻;而這清水微鹽的淡湯,代表女,代表陰,代表平和溫柔,代表素的溫情和防守。

她嘻嘻笑道,其實,葷和素都是一種欲望,一種不同程度不同方式不同表現的欲望罷了。這根本是統一的,而決不是對立。你為什麼偏把它們對立起來呢?她說完話就撫摸著筷子,挑釁地望著我。

我說,從本質上來說是對立的,從偶然和特例上說是統一的。不信,你看,在同樣的火焰下,這濃湯的一邊首先沸騰起來,而那淡湯的一邊卻仍然平靜。

她說,這不過是火燒的不均勻罷了。她把火鍋轉了一圈,位置對調。但濃湯仍舊沸騰,淡湯還是無動於衷。她紅著臉說,這是怎么一回事。我說,這就是天地的造化,這就是無數奇妙中的一種。不研究這些了,我們開始往這沸湯中填冷卻劑吧。

各種各樣的魚肉菜放入之後,鴛鴦火鍋復歸平靜。但我知道,它不久之後還會沸騰,因為有火,所以我們才得以一次次地不斷嘗到我們所希望的美味。

她舉著酒杯向我說,來,為我們乾杯。

我說,為今晚乾杯。

她杯中是飲料,白色的液體純情又透明。我的杯中是啤酒,濃郁又苦澀。

我們都一飲而盡。她沒有注意我的話與她的話的意思的不同。

她喝乾後得意地把酒杯朝向我,一個迷人的笑在我的面前燦然開放。我在這笑容面前驚惶失措。

她說,今晚上,你高興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真的,我高興而且感激。她那歪頭詢問的生動樣子讓我想起和她一塊兒在天壇回音壁時的情景。她那天肆無忌憚地喊我的名字。我們分別在最東邊和最西邊,兩座配殿阻隔著我們。眾多嘈雜的聲音中我分辨不出哪是她的聲音。我聽到一個人喊我的名字後吃了一驚。那正是妻的喊聲。緊接著一個稚嫩的喊聲讓我更加駭怕,這竟是我女兒的叫聲。我不知道她的喊聲經過回音壁後為何會變成妻的呼喚。我內心受了觸動,呆呆地站在那兒不敢回答。出來後她興趣盎然,而我則喪魂失魄。她說她聽到了我喊她的聲音,我想我根本沒有喊她。

我會因為和她一起而忘記妻嗎?一口無意吃進的去的辣椒、胡椒、茴香和其它亂七八糟的調料讓我苦不堪言。我想吐卻又不能吐無法吐吐不出來。我用力咽下去。.

怎么啦?她見我扭曲的面孔、眼中的淚水驚詫地問。

我說,沒什麼,我只是吃多了調料。

她笑起來。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不管什麼都吃。

我說,是的,我太不小心啦。


面對她幸福動情的樣子我有深深的內疚。我不得不殷勤地為她挾起一個鵪鶉蛋放到她那一邊。她朝我一笑,投桃報李,也把一塊豆腐放進我的那半。她知道我愛吃豆腐,尤其是嫩豆腐。我們在各自那一半里尋找對方所賜予的美食。然而我們的筷子游來盪去,好長一會兒卻找不到對方誠心的賜予。我們一次次地把挾錯的其它東西懊喪地丟入湯中再找,結果是又一次次地找錯。

我說,火鍋雖然不大,但刻意找一種東西卻真難呀。

她說,難是不難,但其它東西太多了,我們又看不見。湯要是清澈見底的就好了,一撈就準。

我說,世間哪有清澈見底的湯?若是湯它就渾濁不清,這樣它才會有味道。要是煮在清水中的食物,歷歷在目的樣子,會激起誰的食慾呢?

她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她突然問我,生活是不是這樣一鍋湯?不,是同一鍋里的兩種湯?

我說,別對生活感興趣。

她瞪大眼睛望著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生活和我們現實中的某種東西聯繫並等同起來。生活是不可比擬的。如果比擬得太具體了,它就會令人失望。

她問,為什麼?我說,因為現實中的每樣東西都是有缺點的,而生活則不允許有缺點,至少是我們每個人都不希望生活有缺點。如果我們知道生活的這種缺點是與生俱來的,是不可改變的,那我們會馬上傷心失望呀。

她說,我真服你,什麼都能說得這樣讓我心服口服。我們,真是一種孽緣。

什麼,孽緣?我見她低頭不語的樣子差點跳起來。她突然而來的憂傷仿佛使我看到了我曾經打碎的一件美麗的陶瓷女神像。這是我最喜愛的一件藝術品,可我在欣賞它的時候失手把它摔碎了。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我說,你為什麼說是孽緣呢?難道我們做錯了什麼?

她很快抬起頭來,且臉上滿了笑。妻是不會這樣由陰轉晴的。妻每次生起氣來令我恐懼。我非要把自己的尊嚴摔碎磨成面灑在妻的面前妻才會原諒我。這種痛苦的過程令我對妻小心翼翼。然而人的怨氣總會莫名其妙突如其來。我和妻的衝突就象生活中的春夏秋冬一樣正常而不可避免。

她說,我們沒有做錯什麼。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認為愛上一個有妻子有孩子的人就是罪過,是孽緣。

我說,你現在還這樣認為嗎?

她說,你明知故問。愛不愛你是我的事情。愛不愛我是你的選擇。你如果愛我勝過愛你的妻子,你就應該離開她而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不能肯定或否定。生活就是這樣,常常把一些你無法回答卻又非回答不可的問題摔在你面前,冷著面孔讓你做出選擇。沉默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能對她說我既愛你又愛妻嗎?我能說我既不想離開妻也不捨得你嗎?我即使說出來後又會有什麼用呢?這只是我的願望,但願望是絕對不等同於現實的。我知道女人的愛,女人的愛從來就是自私的。不光是女人的愛,男人的愛也是自私的。為什麼人一旦愛起來時對對方的感情要求會那么專橫而苛刻呢?而對自己愛情的轉移和變換總是找上那么一些無法改變的理由和無法選擇的藉口呢?既然人不是一成不變的,為什麼又要求從屬於人的感情一成不變海枯石爛始終如一呢?她有權利向我說這些話。她也許躊躇了好久才借這吃鴛鴦火鍋的機會大膽地開口。女孩即使在她最心愛的男人面前也保持著應有的矜持和羞澀。這就是她們的魅力。矜持就好象女孩手中一柄永遠高擎的傘,這把傘擋塵擋雪擋雨也擋陽光和清風。這傘使她們美麗無比又讓人看不到她們的真實面孔。夫妻之間也需要適當的矜持,這會使愛情更加美妙而生動。

我有些軟弱地看著她,聲音溫和地說,能不能不談這件事情。能不能除鴛鴦火鍋和即將到來的美妙的歌聲之外,讓我們不要再接觸其它現實的東西?

她目光炯炯地盯著我,理直氣壯地說,你是逃脫不了的。你必須說清楚你的真實想法。我多少次問,你都敷衍過去。今天晚上你必須回答。

我看著紅亮的沸湯,從裡面挾了一片羊肉給她。她不拒絕,接過就吃。她竟然沒有覺出這肉的其辣無比。也許她是硬把這不習慣的辣味習慣。這又何必呢。不能因為愛我便不拒絕我不合適的給予呀。

我苦著臉說,你讓我無可奈何。我真的不知如何對你說。你知道,現實和理想是兩碼事,生活也許能夠把現實和理想控制起來,統一起來,但是,生活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人們的理想總是高於現實,現實永遠不能與理想齊肩.

她看定我,好象對我的話無所反應。等我說完後,她才說,我不管你怎么說,我只是聽我想聽的話。你說吧,你如何對待我和你的妻子。

我的心格登一下子緊張無比。我覺得她的聲音是太響了點。我向四周望去,才發現周圍的餐桌上已圍滿了人,他們正忙著大吃特吃,誰也沒有注意我們的對話。我想,中國就是吃窮了,人們把自己的一生都當半生不熟的菜統統吃了。但我無論怎么憤慨,無論我去想什麼,我都得回答盯著我的那雙眼睛。我決定用醉來解決問題。我猛地灌下一大杯啤酒,冰冷的液體直入我的胸腔,嗆得我淚水直溢。我正想要這個效果,我要我的痛苦清晰逼真。我就借著這痛苦說,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說完後我又倒滿一杯又一飲而盡。

她不明白我的企圖。她驚惶失措地阻止,並且焦急地說,別這樣呵,別這樣呵。我答應你,我再不問你啦。可是,你別再這樣喝了,而且以後也不許你喝多酒。

她的樣子與語氣又讓我想起妻。在柔合的燈光下,我分明發現了她眼中與妻一樣的情意。我真幸福,又真痛苦。為什麼痛苦與幸福總是形影不離。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與妻的那次爬泰山。我那次是生平得了第一次過千元的稿費,我便激烈地慫恿妻去登泰山。妻終於同意,但不非常高興。住宿在泰山腳下的紅門旅社,我們為了看日出幾乎一夜未睡。我最後一次看錶指針正指著三點,我們乾脆不再睡覺,我擁著妻說這說那。四點整,我便拉著妻起床登山。天很黑,妻害怕地偎在我懷裡,只顧低頭看路。而我則東張西望,有時弄點兒聲響故意嚇妻。那山路真幽深呀,黑沉沉的古樹林和無盡頭的小路讓我有一種楔入歷史的感覺。我和妻終於沒有看成日出,我們到達玉皇頂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半。當我在回馬岸看見霞光滿天萬分失望,妻卻沒有特別表示。如果不是想盡了辦法哄妻騙妻,甚至威脅妻,加上我在後面推著妻,說什麼妻也不會登上泰山頂的。妻甚至發誓說她再也不會來泰山啦。花錢賣罪受,爬泰山的人都瘋了。

她在音樂聲中一口一口地喝飲料。憂鬱深沉的薩克斯穿透我的靈魂。我不知我是在喝酒還是在啜飲這份無邊的憂傷。我們的沉默、冷清與火鍋的愈加熱烈歡騰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的眼睛都在空洞地不知望著什麼。

她終於離開我去洗手間。我舒口氣,輕鬆地想起我和妻的那次為吃飯而吵架。那次從泰山頂下來後,我們疲累已極,我就擅自叫了幾個菜。妻等菜端上桌之後一問價格,立刻心疼地埋怨我,並且要退回去兩個,服務員堅決不同意。我感到難已容忍妻的這種行為,就很難聽地說了妻一句。妻就和我吵起來。從此以後,我和妻從未在外面共同享受過一頓浪漫的美食。我曾經多么羨慕電視上和現實中那些擁著嬌美女人吃飯跳舞的男人。現在我也終於如願以償。我卻不爭氣地懷念和妻在小方桌上安靜地吃飯的時光。我不敢把這一頓飯的價格去和妻為生活的努力做比較。


她回來的時候,我已去付了帳。她詫異地看著我,怎么,這就走?我說,快到時間啦,我們誰又吃不下什麼。她去穿風衣,服務小姐過來把熊熊燃燒的火焰熄滅。我們跨出店門的時候我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那讓我無限遐想的鴛鴦火鍋正淒涼地縮在殘羹剩飯之中,徒然讓我傷感。我知道,它被洗涮乾淨之後,將會再次堂皇地擺在那兒,在火焰之上歡騰不已。但是,坐在它兩邊的卻不會是我和她了。

雪還在下著。離開演還有半個小時。我想進去坐著等,她卻說那樣多無聊呀。她領我進了北體旁邊的一家服裝店。她對各種服裝興趣盎然,我站在門邊遙望著服裝店內的一切,似乎離我很遠。一件粉紅色的呢子大衣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突然想起妻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起她想要這么一件呢子大衣。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認真地打量著。她圍過來,興奮地問我,怎么,你覺得這衣服好嗎?我下意識地說,挺好,買回家她一定非常高興。我驀地住了口。我意識到我是不應該說這些的。我抬眼看她,她已是滿臉淚水。
我明白她的感受。難道我能沉默下去?我只有裝著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問她,你怎么啦?

沒什麼。她淡淡地說著,非常自然地把淚抹掉了。

我沉重地說,我們看演出吧,快開始了。

紛紛揚揚的雪中,我們一前一後地向那扇大門走去。我們要在眾多的人中找到我們的位置,然後充當熱情或冷漠的看客。

我們入場時候碰到一件趣事:看演出的一對青年男女在檢票時,那男的才發覺他的票丟了。而再去買票顯然已來不及了。我不知道這對情侶後來怎么樣了。我們真的不知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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