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三十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回:袁紹起七十萬大軍攻打曹操,曹操軍中無糧,許攸向袁紹獻計攻取許都,但袁紹認為許攸子侄作奸犯科,不予採納,許攸一氣之下投奔曹操,勸說曹操襲取袁紹糧草囤積地點——烏巢。

回目

戰官渡本初敗績 劫烏巢孟德燒糧

簡介

袁紹將七十萬,敵操七萬兵。紹不聽田豐、沮授不宜速戰的交戰的意見。
第一次交鋒,操軍大敗。兩家在官渡對峙,各施攻術。
袁紹派性剛好酒的淳于瓊守烏巢屯糧之所;不聽許攸分軍擊許昌的建議,反疑責許攸,許攸棄紹曹操,獻計曹操領兵燒烏巢,操從之。
沮授急諫袁紹派重兵守烏巢,紹不聽。
操領張頜、高覽敗而投操。
操從許攸計,作速戰起兵,大破紹軍。獲許都及軍中諸人與紹暗通之書而盡燒之,不予追究。
沮授不降;操殺而厚葬之。

正文

《三國演義》第三十回《三國演義》第三十回

卻說袁紹興兵,望官渡進發。夏侯惇發書告急。曹操起軍七萬,前往迎敵,留荀彧許都。紹兵臨發,田豐獄中上書諫曰:“今且宜靜守以待天時,不可妄興大兵,恐有不利。”逢紀譖曰:“主公興仁義之師,田豐何得出此不祥之語!”紹因怒,欲斬田豐。眾官告免。紹恨曰:“待吾破了曹操,明正其罪!”遂催軍進發,旌旗遍野,刀劍如林。行至陽武,下定寨柵。沮授曰:“我軍雖眾,而勇猛不及彼軍;彼軍雖精,而糧草不如我軍。彼軍無糧,利在急戰;我軍有糧,宜且緩守。若能曠以日月,則彼軍不戰自敗矣。”紹怒曰:“田豐慢我軍心,吾回日必斬之。汝安敢又如此!”叱左右:“將沮授鎖禁軍中,待我破曹之後,與田豐一體治罪!”於是下令,將大軍七十萬,東西南北,周圍安營,連絡九十餘里。
細作探知虛實,報至官渡。曹軍新到,聞之皆懼。曹操與眾謀士商議。荀攸曰:“紹軍雖多,不足懼也。我軍俱精銳之士,無不一以當十。但利在急戰。若遷延日月,糧草不敷,事可憂矣。”操曰:“所言正合吾意。”遂傳令軍將鼓譟而進。紹軍來迎,兩邊排成陣勢。審配撥弩手一萬,伏於兩翼;弓箭手五千,伏於門旗內:約炮響齊發。三通鼓罷,袁紹金盔金甲,錦袍玉帶,立馬陣前。左右排列著張郃高覽韓猛淳于瓊等諸將。旌旗節鉞,甚是嚴整。曹陣上門旗開處,曹操出馬。許諸張遼徐晃李典等,各持兵器,前後擁衛。曹操以鞭指袁紹曰:“吾於天子之前,保奏你為大將軍,今何故謀反?”紹怒曰:“汝託名漢相,實為漢賊!罪惡彌天,甚於莽、卓,乃反誣人造反耶!”操曰:“吾今奉詔討汝!”紹曰:“吾奉衣帶詔討賊!”操怒,使張遼出戰。張邰躍馬來迎。二將鬥了四五十合,不分勝負。曹操見了,暗暗稱奇。許褚揮刀縱馬,直出助戰。高覽挺槍接住。四員將捉對兒廝殺。曹操令夏侯惇、曹洪,各引三千軍,齊沖彼陣。審配見曹軍來沖陣,便令放起號炮:兩下萬弩並發,中軍內弓箭手一齊擁出陣前亂射。曹軍如何抵敵,望南急走。袁紹驅兵掩殺,曹軍大敗,盡退至官渡。袁紹移軍逼近官渡下寨。審配曰:“今可撥兵十萬守官渡,就曹操寨前築起土山,令軍人下視寨中放箭。操若棄此而去,吾得此隘口,許昌可破矣。”紹從之,於各寨內選精壯軍人,用鐵鍬土擔,齊來曹操寨邊,壘土成山。曹營內見袁軍堆築土山,欲待出去衝突,被審配弓弩手當住咽喉要路,不能前進。十日之內,築成土山五十餘座,上立高櫓,分撥弓弩手於其上射箭。曹軍大懼,皆頂著遮箭牌守御。土山上一聲梆子響處,箭下如雨。曹軍皆蒙楯伏地,袁軍吶喊而笑。
曹操見軍慌亂,集眾謀士問計。劉曄進曰:“可作發石車以破之。”操令曄進車式,連夜造發石車數百乘,分布營牆內,正對著土山上雲梯。候弓箭手射箭時,營內一齊拽動石車,炮石飛空,往上亂打。人無躲處,弓箭手死者無數。袁軍皆號其車為“霹靂車”。由是袁軍不敢登高射箭。審配又獻一計:令軍人用鐵鍬暗打地道,直透曹營內,號為“掘子軍”。曹兵望見袁軍于山後掘土坑,報知曹操。操又問計於劉曄。曄曰:“此袁軍不能攻明而攻暗,發掘伏道,欲從地下透營而入耳。”操曰:“何以御之?”曄曰:“可繞營掘長塹,則彼伏道無用也。”操連夜差軍掘塹。袁軍掘伏道到塹邊,果不能入,空費軍力。
卻說曹操守官渡,自八月起,至九月終,軍力漸乏,糧草不繼。意欲棄官渡退回許昌遲疑未決,乃作書遣人赴許昌問荀彧。彧以書報之。書略曰:“承尊命,使決進退之疑。愚以袁紹悉眾聚於官渡,欲與明公決勝負,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紹軍雖眾,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濟!今軍實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公今畫地而守,扼其喉而使不能進,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斷不可失。惟明公裁察焉。”曹操得書大喜,令將士效力死守。
紹軍約退三十餘里,操遣將出營巡哨。有徐晃部將史渙獲得袁軍細作,解見徐晃。晃問其軍中虛實。答曰:“早晚大將韓猛運糧至軍前接濟,先令我等探路。”徐晃便將此事報知曹操。荀攸曰:“韓猛匹夫之勇耳。若遣一人引輕騎數千,從半路擊之,斷其糧草,紹軍自亂。”操曰:“誰人可往?”攸曰:“即遣徐晃可也。”操遂差徐晃將帶史渙並所部兵先出,後使張遼許褚引兵救應。當夜韓猛押糧車數千輛,解赴紹寨。正走之間,山谷內徐晃、史渙引軍截住去路。韓猛飛馬來戰,徐晃接住廝殺。史渙便殺散人夫,放火焚燒糧車。韓猛當不住,撥回馬走。徐晃催軍燒盡輜重。袁紹軍中,望見西北上火起,正驚疑間,敗軍報來:“糧草被劫!”紹急遣張郃高覽去截大路,正遇徐晃燒糧而回,恰欲交鋒,背後張遼、許諸軍到。兩下夾攻,殺散袁軍,四將合兵一處,回官渡寨中。曹操大喜,重加賞勞。又分軍於寨前結營,為掎角之勢。

200年 官渡之戰200年 官渡之戰

卻說韓猛敗軍還營,紹大怒,欲斬韓猛,眾官勸免。審配曰:“行軍以糧食為重,不可不用心提防。烏巢乃屯糧之處,必得重兵守之。”袁紹曰:“吾籌策已定。汝可回鄴都監督糧草,休教缺乏。”審配領命而去。袁紹遣大將淳于瓊,部領督將眭元進韓莒子呂威璜趙睿等,引二萬人馬,守烏巢。那淳于瓊性剛好酒,軍士多畏之;既至烏巢,終日與諸將聚飲。且說曹操軍糧告竭,急發使往許昌教荀彧作速措辦糧草,星夜解赴軍前接濟。使者齎書而往,行不上三十里,被袁軍捉住,縛見謀士許攸。那許攸字子遠,少時曾與曹操為友,此時卻在袁紹處為謀士。當下搜得使者所齎曹操催糧書信,徑來見紹曰:“曹操屯軍官渡,與我相持已久,許昌必空虛;若分一軍星夜掩襲許昌,則許昌可拔,而操可擒也。今操糧草已盡,正可乘此機會,兩路擊之。”紹曰:“曹操詭計極多,此書乃誘敵之計也。”攸曰:“今若不取,後將反受其害。”正話間,忽有使者自鄴郡來,呈上審配書。書中先說運糧事;後言許攸在冀州時,嘗濫受民間財物,且縱令子侄輩多科稅,錢糧入己,今已收其子侄下獄矣。紹見書大怒曰:“濫行匹夫!尚有面目於吾前獻計耶!汝與曹操有舊,想今亦受他財賄,為他作奸細,啜賺吾軍耳!本當斬首,今權且寄頭在項!可速退出,今後不許相見!”許攸出,仰天嘆曰:“忠言逆耳,豎子不足與謀!吾子侄已遭審配之害,吾何顏復見冀州之人乎!”遂欲拔劍自刎。左右奪劍勸曰:“公何輕生至此?袁紹不納直言,後必為曹操所擒。公既與曹公有舊,何不棄暗投明?”只這兩句言語,點醒許攸;於是許攸徑投曹操。後人有詩嘆曰:“本初豪氣蓋中華,官渡相持枉嘆嗟。若使許攸謀見用,山河爭得屬曹家?”
卻說許攸暗步出營,徑投曹寨,伏路軍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軍士忙報入寨中。時操方解衣歇息,聞說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於地。攸慌扶起曰:“公乃漢相,吾乃布衣,何謙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乎!”攸曰:“某不能擇主,屈身袁紹,言不聽,計不從,今特棄之來見故人。願賜收錄。”操曰:“子遠肯來,吾事濟矣!願即教我以破紹之計:”攸曰:“吾曾教袁紹以輕騎乘虛襲許都,首尾相攻。”操大驚曰:“若袁紹用子言,吾事敗矣。”攸曰:“公今軍糧尚有幾何?”操曰:“可支一年。”攸笑曰:“恐未必。”操曰:有半年耳。”攸拂袖而起,趨步出帳曰:“吾以誠相投,而公見欺如是,豈吾所望哉!”操挽留曰:“子遠勿嗔,尚容實訴:軍中糧實可支三月耳。”攸笑曰:“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操亦笑曰:“豈不聞兵不厭詐!”遂附耳低言曰:“軍中止有此月之糧。”攸大聲曰:“休瞞我!糧已盡矣!”操愕然曰:“何以知之?”攸乃出操與荀彧之書以示之曰:“此書何人所寫?”操驚問曰:“何處得之?”攸以獲使之事相告。操執其手曰:“子遠既念舊交而來,願即有以教我。”攸曰:“明公以孤軍抗大敵,而不求急勝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攸有一策,不過三日,使袁紹百萬之眾,不戰自破。明公還肯聽否?”操喜曰:“願聞良策。”攸曰:“袁紹軍糧輜重,盡積烏巢,今撥淳于瓊守把,瓊嗜酒無備。公可選精兵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彼護糧,乘間燒其糧草輜重,則紹軍不三日將自亂矣。”操大喜,重待許攸,留於塞中。次日,操自選馬步軍士五千,準備往烏巢劫糧。張遼曰:“袁紹屯糧之所,安得無備?丞相未可輕往,恐許攸有詐。”操曰:“不然,許攸此來,天敗袁紹。今吾軍糧不給,難以久持;若不用許攸之計,是坐而待困也。彼若有詐,安肯留我寨中?且吾亦欲劫寨久矣。今劫糧之舉,計在必行,君請勿疑。”遼曰:“亦須防袁紹乘虛來襲。”操笑曰:“吾已籌之熟矣。”便教荀攸、賈詡、曹洪同許攸守大寨,夏侯惇、夏侯淵領一軍伏於左,曹仁、孫典領一軍伏於右,以備不虞。教張遼、許褚在前,徐晃、于禁在後,操自引諸將居中:共五千人馬,打著袁軍旗號,軍士皆束草負薪,人銜枚,馬勒口,黃昏時分,望烏巢進發。是夜星光滿天。且說沮授被袁紹拘禁在軍中,是夜因見眾星朗列,乃命監者引出中庭,仰觀天象。忽見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之分,大驚曰:“禍將至矣!”遂連夜求見袁紹。時紹已醉臥,聽說沮授有密事啟報,喚入問之。授曰:“適觀天象,見太白逆行於柳、鬼之間,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恐有賊兵劫掠之害。烏巢屯糧之所,不可不提備。宜速遣精兵猛將,於間道山路巡哨,免為曹操所算。”紹怒叱曰:“汝乃得罪之人,何敢妄言惑眾!”因叱監者曰:“吾令汝拘囚之,何敢放出!”遂命斬監者,別喚人監押沮授。授出,掩淚嘆曰:“我軍亡在旦夕,我屍骸不知落何處也!”後人有詩嘆曰:“逆耳忠言反見仇,獨夫袁紹少機謀。烏巢糧盡根基拔,猶欲區區守冀州。”卻說曹操領兵夜行,前過袁紹別寨,寨兵問是何處軍馬。操使人應曰:“蔣奇奉命往烏巢護糧。”袁軍見是自家旗號,遂不疑惑。凡過數處,皆詐稱蔣奇之兵,並無阻礙。及到烏巢,四更已盡。操教軍士將束草周圍舉火,眾將校鼓譟直入。時淳于瓊方與眾將飲了酒,醉臥帳中;聞鼓譟之聲,連忙跳起問:“何故喧鬧?”言未已,早被撓鉤拖翻。眭元進、趙睿運糧方回,見屯上火起,急來救應。曹軍飛報曹操,說:“賊兵在後,請分軍拒之。”操大喝曰:“諸將只顧奮力向前,待賊至背後,方可回戰!”於是眾軍將無不爭先掩殺。一霎時,火焰四起,煙迷太空。眭、趙二將驅兵來救,操勒馬回戰。二將抵敵不住,皆被曹軍所殺,糧草盡行燒絕。淳于瓊被擒見操,操命割去其耳鼻手指,縛於馬上,放回紹營以辱之。

夜襲烏巢夜襲烏巢

卻說袁紹在帳中,聞報正北上火光滿天,知是烏巢有失,急出帳召文武各官,商議遣兵往救。張郃曰:“某與高覽同往救之。”郭圖曰:“不可。曹軍劫糧,曹操必然親往;操既自出,寨必空虛,可縱兵先擊曹操之寨;操聞之,必速還:此孫臏圍魏救趙之計也。”張郃曰:“非也。曹操多謀,外出必為內備,以防不虞。今若攻操營而不拔,瓊等見獲,吾屬皆被擒矣。”郭圖曰:“曹操只顧劫糧,豈留兵在寨耶!”再三請劫曹營。紹乃遣張郃、高覽引軍五千,往官渡擊曹營;遣蔣奇領兵一萬,往救烏巢。且說曹操殺散淳于瓊部卒,盡奪其衣甲旗幟,偽作淳于瓊部下收軍回寨,至山僻小路,正遇蔣奇軍馬。奇軍問之,稱是烏巢敗軍奔回,奇遂不疑,驅馬徑過。張遼、許褚忽至,大喝:“蔣奇休走!”奇措手不及,被張遼斬於馬下,盡殺蔣奇之兵。又使人當先偽報云:“蔣奇已自殺散烏巢兵了”。袁紹因不復遣人接應烏巢,只添兵往官渡。
卻說張郃高覽攻打曹營,左邊夏侯惇、右邊曹仁,中路曹洪,一齊衝出:三下攻擊,袁軍大敗。比及接應軍到,曹操又從背後殺來,四下圍住掩殺。張邰、高覽奪路走脫。袁紹收得烏巢敗殘軍馬歸寨,見淳于瓊耳鼻皆無,手足盡落。紹問:“如何失了烏巢?”敗軍告說:“淳于瓊醉臥,因此不能抵敵。”紹怒,立斬之。郭圖恐張郃、高覽回寨證對是非,先於袁紹前譖曰:“張郃、高覽見主公兵敗,心中必喜。”紹曰:“何出此言?”圖曰:“二人素有降曹之意,今遣擊寨,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損折士卒。”紹大怒,遂遣使急召二人歸寨問罪。郭圖先使人報二人云:“主公將殺汝矣。”及紹使至,高覽問曰:“主公喚我等為何?”使者曰:“不知何故。”覽遂拔劍斬來使。郃大驚。覽曰:“袁紹聽信讒言,必為曹操所擒;吾等豈可坐而待死?不如去投曹操。”郃曰:“吾亦有此心久矣。”
於是二人領本部兵馬,往曹操寨中投降。夏侯惇曰:“張、高二人來降,未知虛實。”操曰:“吾以恩遇之,雖有異心,亦可變矣。”遂開營門命二人入。二人倒戈卸甲,拜伏於地。操曰:“若使袁紹肯從二將軍之言,不至有敗。今二將軍肯來相投,如微子去殷,韓信歸漢也。”遂封張郃為偏將軍、都亭侯,高覽為偏將軍、東萊侯。二人大喜。
卻說袁紹既去了許攸,又去了張郃、高覽,又失了烏巢糧,軍心皇皇。許攸又勸曹操作速進兵;張郃、高覽請為先鋒;操從之。即令張郃、高覽領兵往劫紹寨。當夜三更時分,出軍三路劫寨。混戰到明,各自收兵,紹軍折其大半。
荀攸獻計曰:“今可揚言調撥人馬,一路取酸棗,攻鄴郡;一路取黎陽,斷袁兵歸路。袁紹聞之,必然驚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動時擊之,紹可破也。”操用其計,使大小三軍,四遠揚言。紹軍聞此信,來寨中報說:“曹操分兵兩路:一路取鄴郡,一路取黎陽去也。”紹大驚,急遣袁譚分兵五萬救鄴郡,辛明分兵五萬救黎陽,連夜起行。
曹操探知袁紹兵動,便分大隊軍馬,八路齊出,直衝紹營。袁軍俱無鬥志,四散奔走,遂大潰。袁紹披甲不迭,單衣幅巾上馬;幼子袁尚後隨。張遼、許褚、徐晃于禁四員將,引軍追趕袁紹。紹急渡河,盡棄圖書車仗金帛,止引隨行八百餘騎而去。操軍追之不及,盡獲遺下之物。所殺八萬餘人,血流盈溝,溺水死者不計其數。
操獲全勝,將所得金寶緞匹,給賞軍士。於圖書中檢出書信一束,皆許都及軍中諸人與紹暗通之書。左右曰:“可逐一點對姓名,收而殺之。”操曰:“當紹之強,孤亦不能自保,況他人乎?”遂命盡焚之,更不再問。
卻說袁紹兵敗而奔,沮授因被囚禁,急走不脫,為曹軍所獲,擒見曹操。操素與授相識。授見操,大呼曰:“授不降也!”操曰:“本初無謀,不用君言,君何尚執迷耶?吾若早得足下,天下不足慮也。”因厚待之,留于軍中。授乃於營中盜馬,欲歸袁氏。操怒,乃殺之。授至死神色不變。操嘆曰:“吾誤殺忠義之士也!”命厚禮殯殮,為建墳安葬於黃河渡口,題其墓曰:“忠烈沮君之墓。”後人有詩讚曰:“河北多名士,忠貞推沮君:凝眸知陣法,仰面識天文;至死心如鐵,臨危氣似雲。曹公欽義烈,特與建孤墳。”操下令攻冀州。正是:勢弱只因多算勝,兵強卻為寡謀亡。
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官渡之戰乃是漢末乃至中國史上有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也是曹操與袁紹爭奪北方霸權的轉折點,官渡一戰之後,曹操終於一反之前對袁紹的劣勢,為自己統一北方奠定了基礎。
在日後討論袁曹時,我們常常說到袁紹與曹操的個人能力,以袁紹不如曹操,或者以荀彧的四勝和郭嘉的十勝作為例證。只是這些更多是因為曹操勝利而為之找的證據而已,假若袁紹勝利,相信我們也能看到史學家找出無數個證據來證明曹操的失敗是必然的。自然,這也不能錯怪史學家們,因為歷史學往往就是一種尋找勝利秘密的學問,而實際上,歷史充滿著偶然,而官渡之戰就是一個偶然事件。
要談論官渡之戰,先從雙方戰前的大環境來看,經過多年的征戰,北方局勢基本明朗,原來的呂布,袁術,公孫瓚等主要勢力已經被殲滅,北方主要形成了以袁紹和曹操兩大集團對峙的局面。而在這種情況之下,雙方的實力對比最為重要,而以曹操與袁紹的實力對比來說,曹操明顯不如袁紹。
在探討這個問題之前,我們要明白實力的定義,雖然說領導者的個人能力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是這種能力很難作為具體數字來體現,而且即便有這樣的能力,也需要領土,軍隊,人口,糧草等物質來實施之,即便天縱奇材,沒有實力也白搭,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世界上不乏天才被庸才打敗的情況,並非智不如人,是力不如人也。所以在實力計算上,通常應該把領導人的個人才智忽略比較適當。況且,袁紹成為東漢末年的首屈一指的力量,除了他的家族之外,他的個人能力也發揮了作用,若說其不如曹操或許是,但是假若說他一無是處,就不妥當了。
同樣的情況,荀彧的四勝說和郭嘉的十勝說我們除了對其中軍隊戰鬥力的評價可以借鑑之下,其他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荀彧和郭嘉的這些說法更多是一種辯論技巧和對本方信心的鼓舞,但是假若因為這樣就能夠打敗袁紹,那就大錯特錯了。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袁紹滅公孫瓚,奪得幽州大部,加上自己本就有的冀州,外加并州和青州部分,正所謂四州之地,其中以冀州實力最為雄厚,袁紹將自己的大本營經營多年,在東漢時期已經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州,曹操在得冀州後清查戶口認為冀州仍然可得三十萬眾,這在戰亂人口流失嚴重的東漢已經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了。而曹操方面,擁有兗州,豫州,徐州等地,這是東漢末年戰亂的主要地區,幾個地區甚至反覆受到戰火殃及,如曹操的大本營兗州在曹操與呂布拉鋸時軍隊因缺糧而罷兵,軍隊都已經如此,平民可想而知。曹操即便興屯田起了一定效果,但是比之袁紹還差了許多,在人口和軍隊數量,後勤補給程度上,袁紹比之曹操有相當大的優勢,這袁曹雙方都有著共識,所以袁紹方面的謀士田豐沮授都提到以消耗曹操民力為主的戰略,而曹操視袁紹為第一大敵,其手下謀士在辯論時也對袁紹兵多將廣這點予以承認。實力上的差距使得曹操面對袁紹要畏懼三分。
不單如此,在政治上曹操也沒有太占優勢,雖然挾天子令諸侯占了部分優勢,但是正如我前幾章所說,挾天子令諸侯只是令比自己弱小的勢力和獨立勢力歸順行了方便,但是對於強大的對手來說,這點就毫無用處。袁紹對這個不喜歡的皇帝並不買帳,沒有挾天子也建下了如此大的家業,挾天子來說,對袁紹並無作用。曹操一度是袁紹從屬,之後又是長期的盟友,在聯盟地位中也處於低一級的地位,連大將軍之位也讓給袁紹,對於袁紹,曹操在政治上也沒有壓倒性優勢。
而從周邊來看,袁紹驅除公孫瓚周邊沒有大敵,北方匈奴與之交好,公孫度離之太遠,主要面臨曹操,而曹操則不同,四面環敵,袁術,呂布,張繡,張楊,劉表,劉備這些諸侯都先後是他的對手,就在曹操與袁紹對峙時期,在後方仍要擔憂劉表是否會北上。
正因為處於多方的劣勢之下,曹操才一直想著打破這樣的態勢,而在與袁紹結盟的同時,加緊攻伐其他勢力,在滅了呂布和袁術這兩個他與袁紹的共同敵人之後,曹操下一步的目標就是在袁紹之前將可能的敵人擊敗或收編。在這點上曹操做的相當的成功,張楊被其部將親近曹操的楊醜所殺,而雖然楊醜又被親近袁紹的眭固所殺,但是曹操派部將史渙擊敗眭固,收河東,外加他派鍾繇入關中,撫鎮馬騰等人,西邊便不用擔心了。東南方向,上一章已經說到,孫策之死使得江東無心無力北向,而在荊州方向,他順利再度收編張繡,不但壯大了自己的實力,又使劉表狐疑,在之後袁曹對峙中,劉表不幫助任何一方,而這就是曹操的勝利。這些問題,曹操政治手腕遠多於軍事用兵,而在政治手腕失敗,如眭固一事,曹操能果斷用兵,這樣,曹操在袁曹對峙前,漸漸扳回了一些劣勢,而袁紹方面,在曹操占據黎陽等地後,袁紹也準備出兵,這次出兵的決策受到了沮授等人的反對,引發了一次論戰,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曹操作好了對袁紹的整體防禦準備,不過袁紹出兵的決策大體並非錯誤,沮授田豐等人也並非單純的反對出兵,(之後田豐就勸說袁紹出兵許都)只是認為不合時機而已,這一定程度也說明了曹操戰略的成功。袁紹和曹操開始對峙,但是一件突發事件改變了這種情況。
突發事件便是指的劉備在徐州再度自立,(演義中描寫成劉備占據徐州後向袁紹求援導致袁曹戰爭,事實上並非如此,袁紹與曹操的戰爭爆發和劉備自立應該並無直接關係,甚至在劉備自立之前。)劉備在徐州的自立使得曹操原本相對安定的後方加入了一個釘子,曹操面臨著兩線作戰的局面,這樣一來對於袁紹便最為有利,假如他果斷出兵的話,然而他並沒有聽從田豐的建議,這是他決策中第一次失敗也可以說官渡決戰前最大的一次。
隨著劉備被擊潰,曹操再度回到前線,與袁紹對峙,而隨著顏良文丑先後的戰敗,袁曹兩軍開始了相持階段,也就是這個時候,曹軍開始出現危機。
袁軍與曹軍最大的區別便是袁軍兵多,糧多,戰鬥力稍微不足,而曹軍兵少,糧少,但有戰鬥力。而且曹操往往能聚集大軍後對袁軍一部進攻。袁紹在顏良文丑遭到失敗後,明顯放棄了分兵的打算,而率大軍與曹操相持,這是相當明智的選擇,此外,派遣劉備與劉辟等人聯絡,騷擾曹操的後方,應該說,袁紹這樣的決策是比較得當的。曹操的特點便是放他一點空間便會找出一些機會來,之前沮授所提到的打持久戰,派奇兵長期騷擾,消耗其糧雖然是好策,但是假若不給曹操壓力,將其主力牽制在官渡一帶,那很容易造成奇兵被曹操尋機殲滅的結果,而將曹操主力拉入消耗戰中,再派兵騷擾效果好的多,也最適合發揮袁軍的特點。曹操在拉鋸戰中陷入了苦境,三國志記載“太祖與紹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應紹,軍食乏。”這便是袁紹主動對峙的效果,在軍糧匱乏的情況下,軍心嚴重動搖,日後曹操在袁紹帳中發現無數曹軍將領暗通袁紹的書信。(曹操仿光武故事將其全部燒毀。)連曹操本人信心也動搖了,試圖後撤,但是在軍心動搖的情況下後撤,很可能就是一個大潰敗。到此時,袁紹可以說已經將之前的不利局面全部扭轉過來,只要曹軍一撤,袁軍直追,很可能是個輝煌的大勝利。
然而,歷史在這裡轉了一個彎,許攸因進言袁紹不從,(關於許攸的派偏師偷襲許都之事雖然是奇計,但是並不穩妥,偷襲許都必要分兵,分的太多隻怕對曹操的對峙不利,分的太少打不下許都,反傷士氣,假若勝負未顯還可以試試,在如此大的優勢之下到是不必行險。)而家人獲罪下獄的情況下投奔曹操。其實此事也奇怪,許攸是袁紹的重要謀士,通曉大多數機密,居然能輕易到曹營而袁紹遲遲沒有發覺,也太過大意了,這或許就是戰爭的戲劇性吧。
曹操在絕望之下,得到許攸指點,偷襲烏巢得手,而袁紹在此又犯了一個大錯誤,他不派主力救烏巢而是攻打曹操本營,結果烏巢被燒,曹操本營也沒打下,軍糧被燒一事導致了袁軍的大內訌,張郃投降曹操,數萬大軍在糧食被燒,大將投敵的雙重打擊下軍心嚴重動搖,曹操乘機進攻,袁紹軍崩潰,袁紹在八百騎兵衛護下逃出。
官渡一戰從袁紹占據絕對優勢到崩潰只有一天時間,只因為一個謀士的逃離,只因為一個決斷的錯誤,雖然我們可以找出如烏巢離本營太遠等因素。但是在我看來,這只能說明戰爭的偶然性和戲劇性,在戰爭中,除了戰略戰術之外,運氣這一因素真的是相當大的存在。
就在偶然的官渡之戰結束後,曹操終於一反頹勢,對袁紹占據了上方,不過,離真正的一統北方,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要走。
附:官渡的人數
官渡的雙方人數一直是個謎,演義中數字那自然不可信,而史書上也找不到明確的數字,雖然有稱袁紹率精卒十萬,騎萬匹,但是這是在袁紹正式進攻曹操發起的兵力,不代表這是官渡之戰袁軍兵力,而從官渡曹操坑殺七萬袁軍的記載來看,(坑殺對於曹操到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曹操連供應自己的糧食都沒,根本無法收降,留下必然鬧事,而放他們回去等於是幫袁紹馬上恢復戰鬥力,那時袁紹再殺來曹軍全部完蛋,所以只有坑殺一法,白起在長平之後坑殺趙軍是一樣的道理。)官渡袁紹軍應該是在七萬之上,十萬之下。也有專家認為是五萬左右。
而關鍵的是曹軍的人數,曹軍的人數是個謎,我們只知道曹操是以少勝多,但是具體是多少就不得而知,有說袁軍是曹軍的十倍,袁紹十萬左右,那曹操大致數千人,並以三國志武帝本紀中“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為證。但是這可能性太小了,曹操起兵便有幾千人馬,入主兗州人馬更壯,尤其收降幾十萬青州黃巾後,之後雖然連年征戰,外加人口減少,糧食匱乏(這應該是曹操兵力減少的主要原因),但是作為僅次於袁紹的第二大勢力,絕對不至於只有一萬不到的地步,須知,荊州江東在大戰時也能調集幾萬兵力,此時的曹操比他們應該不差。尤其不久前張繡還率眾投降並加入了這次戰役。另外,袁紹與曹操對峙後期發展是分營屯兵,袁紹連營數十里曹操與之相當。假如以十分之一的兵力,肯定無法辦到,而且曹操在官渡接連用兵或者分兵,比如遣徐晃偷襲袁紹糧車,自己率軍擊敗文丑,于禁就曾經率五千人出擊,還要包括派遣曹仁攻打劉辟等人,尤其曹操最後率五千步騎偷襲烏巢,這必然是優中選優出的精兵,而同時剩餘的兵力能抵擋袁紹軍主力的衝擊,也不至於太少,曹軍在官渡戰區動用的兵力肯定不止一萬。
那“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是指什麼呢?我認為這或許是某一個階段曹操防禦的兵力,曹操常常會分兵襲擊,甚或如攻打劉備時那般快速行軍來回,而且考慮到傷者如此之多,也可能是一次作戰後緊接著便來防禦袁軍,而防禦的袁軍也是先頭部隊,並非全部部隊,而到了築營對峙後,雙方的部隊漸漸聚集到官渡,這才出現了袁紹被坑殺七萬這樣的數字。而與之對峙的曹操在官渡的兵力絕對不會太少,雖然戰史上不乏以一對十的防禦或者進攻的戰例,但是那更多的是因為被迫的情況下,任何一個將領都希望帶兵多多益善,曹操再托大也不至於就以這么少的軍隊來應付袁紹。
曹軍在官渡期間三國志雖然沒有總兵力的詳細描述,但是對於部分兵力卻有著記載,其中於禁便記載至兩次,一次是作為先鋒。帶二千人在延津防禦,而曹操率主力至官渡,並於此時東征劉備,另一次是和樂進一起率領五千人主動出擊,攻破袁紹的別營多處,之後回到官渡,而另外便是曹操兩次用兵,一次延津不滿六百騎破文丑,一次便是烏巢五千眾。
先說曹操,陳壽在武帝本紀中寫到破文丑時曹軍“時騎不滿六百”,但是這不滿的六百騎並非指曹軍只有六百人,而是指只有六百騎兵,正如所謂文丑所率的五六千兵也並非全是騎兵,如曹軍探子所言:“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可知文丑所率的也是以步兵為主,只是騎兵在前而已。
而烏巢的五千人我們已經分析過,這是曹軍大致選出的精兵,因為是偷襲,重質不重量,不能太多,過多一來易被袁軍看出問題,二來也妨礙機動性,正如李靖偷襲突厥只用三千騎兵,但是唐軍主力為十幾萬之多,所以這五千人只能說是曹軍的精幹,但是絕非曹軍的大部分主力,這樣一來曹軍的總數還是不得而知,只能得出絕對超過五千人這樣的估計。
反倒是于禁的記載中更有價值,第一次于禁守延津,率眾兩千,而此後曹操率主力東征劉備,也就是此時袁紹拒絕了田豐的攻打許都計畫,如此可知,此時袁軍主力並沒有對於禁展開進攻,記載中對於禁的進攻應該是袁紹部分部隊的進攻而已,于禁的這兩千部隊更象一種牽制性的部隊。
重點在於,第二次于禁攻打袁紹別營時,和樂進合兵有五千人之多,這是曹操攻打烏巢的兵力了,當時用兵的最大特點便是部將獨立率軍的人數絕對不可能帶領超過主公的部隊,換一種通俗的話說,主力是不可能由部將統領的,于禁雖然是曹操的心腹大將,但是也不可能率主力出擊,這樣來看,曹操能分出五千人給於禁,那自身至少在一萬軍以上,于禁隨後便率軍回到官渡和曹操合兵,這樣來看,曹軍總數至少在二萬左右,這已經是相當保守的估計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當曹操攻呂布之時,袁紹可以全師襲許都而不襲,一失也。當曹操攻劉備之時,袁紹又可以全師襲許都而不襲,是再失也。迨呂布已滅,劉備已敗,然後爭之,斯已晚矣。然苟能以全師屯官渡而拒其前,以偏師襲許都而斷其後,未嘗不可以取勝,而紹又不為,是三失也。既已失之於始,諒不能得之於終,此田豐之所以知其必敗耳。
項羽與高帝約割鴻溝以王,而高帝欲歸;若非張良勸之勿歸,楚、漢之勝負,未可知也。今袁紹與曹操相拒於官渡,而操以乏糧而欲歸;若非荀彧勸之勿歸,袁、曹之勝負,亦未可知也。讀書至此,正是大關目處。如布棋者,滿盤局勢,所爭只在一著而已。袁紹善疑,曹操亦善疑。然曹操之疑,荀彧決之而不疑,所以勝也;袁紹之疑,沮授決之而仍疑,許攸決之而愈疑,所以敗也。曹操疑所疑,亦能信所信。韓猛之糧,不疑其誘敵;許攸之來,不疑其詐降,所以勝也。袁紹疑所不當疑,又信所不當信。見曹操致荀彧之書,則疑其虛;見審配罪許攸之書,則信其實;聽許攸襲許都之語,則疑其詐;聽郭圖譖張合之語,則信其真:所以敗也。一敗於白馬而顏良死,再敗於延津而文丑亡,猶小敗耳。至三敗,而七十萬大軍止存八百餘騎。前者“十勝”“十敗”之說,不於此大驗乎哉!
凡用兵之法,以糧為重。然於己之糧,有棄之者矣;於人之糧,亦有棄之者矣。或兩軍相當,我棄我糧以誘敵,敵爭取我糧則必亂,敵亂則我勝,我勝則糧仍歸我,是棄未嘗棄也。或大敵猝至,我欲堅壁,堅壁則必清野,清野則必自焚其積,不焚則糧為敵資,焚之則敵無所取,是非棄我糧,實斷寇糧也。若夫糧之在敵,可劫則劫之,劫之而我因糧於敵,是敵糧皆我糧也。不可劫則焚之;劫之不盡,則我小受其利,而敵未必大損,焚之則敵之大損,即我之大利,是焚勝於劫也。總之以少攻多,以弱攻強,非用奇不能取勝。故高帝有給漢糧之蕭何,不可無燒楚糧之彭越。曹操有能應糧之荀彧,不可無請燒糧之許攸。
高帝踞床跣足而見英布,是過為傲慢,以挫其氣;曹操披衣跣足而迎許攸,是過為殷勤,以悅其心。一則善駕馭,一則善結納。其術不同,而其能用人則同也。光武焚書以安反側,是恕之於人心既定之後;曹操焚書以靖眾疑,是忍之於人心未定之時。一則有度量,一則有權謀。其事同,而其所以用心不同也。帝王有帝王氣象,奸雄有奸雄心事,真是好看。
袁紹兵多,可分之以襲許昌;曹操兵少,安能分之以襲鄴郡,並取黎陽乎?故許攸之獻計袁紹,是欲以實計破曹操,使曹操不及知之;荀攸之獻計曹操,是欲以虛聲恐袁紹,正欲使袁紹知之。此兵家虛虛實實之大不同者。<三國>一書,直可作<武經七書>讀。
韓信、陳平,初皆在楚,而項羽驅之入漢;許攸、張合,初皆事袁,而本初驅之歸曹。良可嘆也。其驅之不動者,在楚唯有范增,在袁惟有沮授而已。嗚呼,如增、如授,能有幾人哉!

李贄總評

本初自非孟德敵手,即聽許攸之言,亦無用也,勿遂以成敗為攸一人口實,方是具眼者。要知國破家亡訊息,止看袁本初所作所為,便是樣子。
老瞞將私書燒卻不究,此安將士妙訣。若一點.便人人自危,自此反多事矣。此正老瞞大奸處,非大度也,讀者要辨。
 

鍾敬伯總評

本初不聽許攸之言,其敗宜也。孟德步步奸雄,私書盡焚,彼正欲用人,故假作大肚腸,以安將士。此正老瞞大奸處,非真大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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