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長歌

《高陽公主·長歌》,趙玫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出版。

基本信息

【基本信息】

書名:高陽公主·長歌
作者:趙玫
ISBN號:7-5325-2948-7
價格:CNY20.30
發行地:上海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1
頁數:368頁
開本:21cm

【作者介紹】

女,1954年4月生於天津,回族,中共黨員。畢業於南開大學中文系,現任《文學自由談》雜誌編輯部主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天津市作家協會理事,天津市政協委員,天津市婦聯執委,天津市文學創作專業高級資格評審委員會委員,一級作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1986年開始發表作品,迄今已出版長篇小說15部,中、短篇小說集4部,散文隨筆集9部,《趙玫文集》4部,計500餘萬字。

【小說概述】

高陽公主,一個美麗、任性、驕橫的女性。她從李世民那裡遺傳得傲慢、不可一世的帝王血性,又從大唐盛世的物質生活薰陶中獲得無可比擬的雍容才情。然而再她接受父命、邁出宮闕、下嫁一個粗俗庸碌的男子之後,她在皇宮中編織的一切少女的夢想,被擊得粉碎。她無助而不甘,她絕望而抗爭,她不停地尋覓追逐她所想獲得的愛情,她有勇氣,有地位,有智慧去衝破一切阻隔,正視這種感情和欲望。但是同父異母的皇兄揮淚而去,丈夫的哥哥臨陣脫逃,最後終於在一個宗教信徒那裡,她獲得了長久而熾熱的愛情。但這一切違背封建綱常,而且即使她貴為公主,她依然難以改變情人被腰斬的結局。終於,她開始報復所有痛恨的男人……

【編者引言】

《高陽公主·長歌》是趙玫在她的系列歷史女性小說中“自己想寫要寫”的一部。小說的副題“長歌”。似乎就表達了作者的感情傾注。也許小說中所表現的理念,在部分讀者看來有些另類,但作者一貫的二此番更為激越的感情奔流,卻於“長歌當哭”中,展現了被政治聯姻與宗教戒律深深壓抑而強烈反彈的人性之偉力。趙玫,其實是企望從婦女問題一個最原初的命題來抒發自己對歷史的疑問。這尤見於她對史料刨根問底的穿透綜合與由此形成的以心理演繹為內涵的情節架構上。有關高陽公主的直接史料是相當有限的,然而作者以其女性的敏感,卻在兩點看似獨立的平實記載中,發現期間有非比尋常的疑問與聯繫;趙玫對於被史學家深深詬病的高陽公主滿懷同情。她所設計的情節,雖然是不可必其有,但情則不可必起無,且在史料上有若干線索可循。因著對錯置的政治婚姻的厭惡,她詩化了驚世之美與出世之才的那一段孽緣,她在展示女主人公熱烈而慘痛的心史同時,不僅代公主發出了“是誰把我逼到這罪惡深淵”的呼號,更將視點切入歷史的縱橫。趙玫筆下的高陽公主,作為唐代第一位以色慾而伏誅的貴族婦女,她的犧牲,獲得了“長歌當哭”的悲劇品格。這種極為有個性的歷史解讀,完全有理由成為歷史小說的一種有生命力的樣式。

【精彩片段】

最後的章節依然是屬於高陽自己的。
高陽在臨死之前依然能將那一切安排得很完美。
那個冬日的早晨,高陽很早就起了床。她支撐著瘦弱的身體。她在衣櫃裡選出一件白色的漂亮的絲裙穿在身上。那絲裙很薄,天卻很寒冷。但高陽不管那絲裙是不是很薄天氣是不是很寒冷。只要美。高陽在這樣的時刻只要她的美。
她仍然很美。
那薄薄的袒胸的長裙將她那儘管瘦弱但依然美麗的線條淡淡地勾畫了出來。
然後,高陽坐在銅鏡前,她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她不敢,也沒有心情。她怕鏡中那個蒼白的自己。
她開始精心地化妝。
在那個冬日的清晨她精心地打扮著自己。一邊打扮著一邊突然地想到,這一刻人們可能都已經各自準備著去赴死了。她想到這些的時候便覺得很欣慰。因為畢竟還有人相伴,她死得也就不再孤單。
高陽在她的臉上描繪著一幅最美的圖畫。
她想她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去死,而是為了去見她無比想念的吳王。
她想她也許會對吳王解釋些什麼,但也許不會,因為她堅信她的三哥是會原諒她的。他愛她。那是種唯有他和她才會有的一種生命的摯愛。那摯愛沒有任何附加的條件,那摯愛是一種生命里的默契和本能。
高陽公主要打扮好了去見恪。她要讓恪看到最美的她。
當一切終於停當,她最後一次站在她的銅鏡前。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個鏡中的她竟是那么美麗。
是的,連她自己都認為那個鏡中的女人太美了。
一個將要赴死的美麗的女人。
一個要與至親骨肉最後團聚的美麗的女人。
就要見到吳王的現實使高陽心旌搖動。她反覆在鏡子裡審視著,不希望她身上出現一絲的女人的破綻。一種小姑娘般的感覺,那感覺似曾相識,但是她卻怎么也記不起是在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感覺了。總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的心怦怦跳著。她的蒼白的臉上開始變得潮紅。她惟恐自己還不夠美麗。她太投注於那美麗了,以至在被禁軍押解著,離開她住過十多年的這座房子和庭院時,她竟顧不上留戀,哪怕是一絲一縷的,淺淺淡淡的留戀。
她甚至在走出家門時都不曾想到那兩個與她同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兒子。她從他們的房前走過時也沒有想到要透過窗欞去看看那兩個可憐的小孩。她從沒有把他們當做過至親骨肉。她覺得那些小孩無非是身外之物,像金錢一樣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走。她管不了他們。她連她自己都管不了了。她只能將這大千世界看到她生命終止的那一刻。
而在終止以前的那一刻,她還企盼著,那比生命更為重要的與吳王的告別。那才是她唯一的願望。
然後,高陽離開了她的房子。
高陽在離開她的房子之前,把她從後宮帶來的那銅鏡狠狠地摔在了石板地面上。
“當”的一聲。
銅鏡又緩緩彈了起來。再落下去。裂開。
那延宕著的決絕的聲響。
從此,她再也不要看到她自己。
然後,她依然儀態萬千地坐進了她的馬車。那馬車她已多日不坐,在馬車的角落裡已有蜘蛛織成的蛛網,那么細密的蛛網。她想這是她最後一次乘坐自己的馬車了。她想起這車輦曾經那么華麗,那是曾經寵愛過她的父皇給她的陪嫁。從此她乘坐著這輛馬車去見過很多的男人,很多的男人使臨死前的高陽感慨萬端。她慨嘆自己這悲悲喜喜恩恩怨怨的女人的一生。
長安城冬日的早晨蒙著一蹭淡淡的清冷的薄霧。那薄霧被高陽的馬車撞著,四散著,那霧的濕氣襲進來。馬車跑在清晨的長安街頭顯得很寂寞。那缺油的車軸在踏碎了早晨寧靜的馬蹄聲中發出令人心痛的吱吱嘎嘎的響聲。
高陽想,連這馬車也已經老了。老了,舊了,這是一駕早就該報廢棄的馬車了。連高陽都弄不清這馬車為什麼會堅持了那么久。
這時候,突然間地,一陣格外悅耳的鐘聲。
那鐘聲如歌般在長安城的晨霧中響著,飄散著。那么清澈,又是那么朦朧地。
高陽驟然之間被感動。
她靠近車窗,她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窗簾。她竟意外地發現她的馬車此時此刻竟走在弘福寺那紫紅色的高高的磚牆下。
突然間的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在這一刻,想不到她竟然與院牆內那不息的靈魂如此接近。
這是她很多天來第一次想到辯機。她想她與辯機畢竟是很多年來最親的人。而辯機已經遙遠,她不知道那個遙遠的辯機如今怎樣了。她覺得即或是像這樣認認真真地想著,她也無論如何記不起辯機的樣子了。
這時候她的馬車咯噔一下停了下來。
高陽不知道到了哪兒。她再度掀起車窗的窗簾,她於是看到了楊妃富麗堂皇的庭院。
那寬闊的屋檐向外伸展著。
高陽公主心中驟然充滿了溫情。那是種感動。她頓時想起了長年住在這裡的那個母親一般的女人。她想楊妃竟也早早地隨父皇去了昭陵。那是他們的共同的母親,她與吳王李恪的。而那個喪盡天良的高宗李治竟然不許她來為這個善良的母親一樣的女人送葬。
高陽滿懷著悲情和感動走下馬車。她緩緩地走進楊妃的客殿。她想,就算是最後一次走進來向楊妃告別吧。
高陽公主緩緩地走著。
那從容不迫的步履。
那些看守著吳王李恪的衛兵們不由得一振。他們痴迷地望著高陽公主,只覺得這個女人恍若是下凡的仙女。他們終於明白了,塵世間為什麼會有那么多男人心甘情願地被這個女人推進死亡的深谷。
高陽公主在禁軍們的押解下緩緩地走著。她留心看著這深深庭院內的一磚一石。她的腳步很輕,生怕驚動了什麼。她記得她曾經無數次地來過這裡,從幼年起,這裡為她留下了數不清的與恪青梅竹馬的記憶。
那往事依稀。而如今,她親愛的三哥終於又回到了這裡,回到了他幼時的這個美麗而靜謐的宮殿中。
高陽在清冷的晨霧中緩緩地向監禁著吳王的那個宮殿走去。她急切地想見到吳王,此生最後的一個親人。她要與最後的那個親人共舞。
然而她依然緩緩地走。
她無端地拉長著那急切的心情。
她緩緩地走著。依然是那副她高陽公主所特有的驕矜。雍容而又有些悲壯的。押解她的士兵們竟被遠遠地甩在了她的身後。
那是個光環。
光焰無比的。
那光焰在高陽公主的身邊神秘地燃燒著。那是無形的阻擋,誰也不能夠接近她。
如此地靜謐。
高陽突然間有了種很奇妙的感覺。
那是一種明知道去死但卻又很欣然的心境。
這時候,她在靜謐的晨霧中又聽到了一種清脆而又嗚咽著的若遠若近若隱若現的聲音。她知道那是什麼。如歌般的,她和吳王小時候曾經非常喜歡非常迷戀的聲音。
高陽公主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
她抬起頭便透過迷霧看見了那美麗的房檐上懸掛著的那一串串玉石的風鈴。
那一顆一顆造型不同但卻同樣透明圓潤的玉石,被優雅地串在了一起,優雅地掛在向上翹起的房檐上。美麗的風鈴和風鈴美麗的聲音,在這個冬日的早晨,為高陽歌唱。多么美好,高陽想,吳王和我就是在這令人感動的聲音中一天天長大的。
然後,在禁衛軍的簇擁下,高陽終於來到監禁著吳王的房子前。
她停在了門口。
她屏心靜氣。
她輕輕地推開了吳王的門。
在那溫暖的昏暗中。
高陽終於穿過那昏暗,終於看到了遠遠地站在房子中央的吳王恪。
恪身上是沉重的鐐銬。恪在被處死之前,依然是朝廷最最懼怕的敵人。
高陽公主看著黑暗中的恪。除了恪那英武的骨架、依舊炯炯的目光,高陽幾乎認不出那個昏暗中的男人了。
高陽站在那裡。她依然驕衿依然冷漠依然頤指氣使。她以女皇一樣的威嚴和天使一樣的美麗震懾了身邊所有的兵士。她就那樣高傲地站在那裡。在高陽逼視的目光下,士兵們終於摘去了吳王身上的鎖鏈,並惶惶地退出了恪的房間。
高陽走過去閂住了門。然後她靠在那木門上。她緩緩地扭轉身。她望著那繼續站在黑暗中的李恪,她已經淚流滿面滿心傷悲。
高陽站在那裡,默默地在心裡叫著三哥。她怕吳王最終不能原諒她。
然而高陽終於看見那黑暗中的李恪向她伸出了手……
高陽便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把她冰涼的柔弱的身體投到了恪的懷抱中。
李恪的房子被皇家禁軍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但是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生命卻對此渾然不覺。
李恪滿臉的鬍子。
高陽公主用她冰涼的手指去撫摸恪的瘦削的臉頰,撫摸著他被鐐銬磨破的那累累傷痕。高陽把她的頭靠進恪的懷中。她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不停地流下來。她傷心極了,她一遍一遍地說著:“三哥是我對不起你,是我……”
恪用他的大手按住了高陽的嘴。“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必說。”他抹去高陽的眼淚,他說此刻他只想把美麗的小妹妹摟進在懷中,只想把她冰涼的身體暖熱。
他們就那樣緊抱著。
好吧,什麼都無須多說。
高陽抬起她美麗的頭,她把那絕世的美麗印在恪的眼睛中。接著她又把冰涼的嘴唇朝向恪。她靠近著,期待著。那么柔軟的。那溫熱的氣息襲擊著恪,那無以逃避的熱烈包籠著。
李恪終於也把他的嘴唇貼了上去。
貼緊。那焦灼的尋找。滑動著的激情。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士兵的拍門聲。
那是種催促,在急切的節奏中。
時辰到了,最終的時辰。士兵們要把高陽押回到她自己的家裡去行那自縊的儀式。
是的,是的,死在催促著。
高陽在李恪的身邊說:“如此同你在一起,我便真的不怕死了。唯有死能讓我們永不再分離。”
他們就這樣彼此送別。世界早已不復存在。
然後,又傳來士兵的敲門聲。
那聲響驚心動魄。那已經不再是催促而是一種逼迫了。
終於。
李恪將他此生最後的激情留給了他身下的這個他終生愛著的女人。李恪癱倒在女人的身上。他在迷濛中被那女人輕輕地撫摸著,他覺得他被撫摸的時候就像有一股股清泉從身上流過。
不是末日。也沒有絕望。
他們躺在那裡。任木門被敲擊。任喘息慢慢地平靜。
時辰到了。
那時辰還是到了。最後的時辰。
高陽公主緩緩地坐起來,她整了整那件白色的長絲裙。
然後她站在了吳王的面前。
她看見吳王對她微笑著。
她於是很欣慰,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美麗的。她是懷著一種美麗的心情去赴那天國的長旅。
她讓自己踩在一把高高的木椅上,她讓她美麗的頭顱套在那根捆綁在木樑上的百色緞帶編織的繩索中。
她不要再回她的家。
她願意死也同她的親人死在一道。
她很鎮靜也很自信地做著這一切。
她很專注。
她把這當作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來做。
她做得很認真。
她不讓李恪來幫助。她只要李恪默默地注視著她。
然後,她向李恪最後一次伸出了雙臂。
她像個小女孩兒一樣被李恪緊抱著。
他們親吻。沒有欲望的那種。他們仿佛又重返了那純真的年代。
那么美麗的一種解脫。那么緩慢地,緩慢地,然後,一切就全都沒有了。
四周靜極了。
李恪走過去。
他把那依然溫熱依然柔軟的身體抱下來。他讓她躺好,躺得完美。然後,他從牆上懸掛的劍盒中,抽出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這時候,士兵們衝進門來。他們終於砸碎了那門,時辰太久了。他們虎視眈眈劍拔弩張地面對著恪。
李恪高舉著他的長劍,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士兵們。
士兵們退著,他們竟不敢直視吳王的眼睛。他們誰都知道李恪是無辜的。他們深知,在偌大的皇室中,唯有李恪才是真正的王。
士兵們還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經死去的高陽公主,他們已不必把她再押回她自己的家了。他們不敢相信那公主死都死得如此光彩照人。她躺在那裡,仿佛還在呼吸。她的胸膛依然豐滿她的肌膚依然光潔。他們根本就無從知道公主她在死前曾獲得了怎樣終極的快樂和幸福,那是她畢生的所求。
李恪就站在那裡,站在公主的屍體旁他高舉著他的長劍。
李恪如勇士一般,那是種曠世的英武。
士兵們為他們眼前這幅圖畫一般的悲壯景象震撼了。他們紛紛退卻。他們中有的人甚至哭泣。
李恪舉著長劍站在那裡。
士兵們等著他的怒罵。他們想他是有罵不完的話的。國恨家仇,此刻一定都充溢在吳王的胸中。
但是李恪沒有說一個字。這無聲是對長孫之流的輕篾。
他再一次深情地俯視著高陽。然後,他抬起頭,在士兵們的目睹下,大義凜然地拔劍自刎。
血像鮮紅的花朵般噴濺,將李恪身下高陽那白色的絲裙上染出一片片慘烈悲壯又淒艷美麗的圖案。
寧靜的高陽沐浴著吳王的熱血。
然後。
吳王緩緩地——
倒下。
倒在了高陽的身邊。
於是,一切都結束了。
這一次真的結束了。
兩具屍體被抬出去的時候,那陰冷的冬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
那是早春的第一場雪。

【作者後記】

在唐宮武則天、高陽公主、上官婉兒這三位非凡的女性中,唯有高陽公主是我自己想寫要寫的。
一個為了人性和愛而最終被自己的皇帝哥哥刺死的大堂公主。
愛的故事發生在巍峨壯美的宮殿和那本應清冷幽遠的佛家寺院中。在那裡,人性之愛是怎樣衝決著重重禁忌。於是愛才驚心動魄才被塗上了宿命的色彩。不忘1993年夏季黃昏的法門寺。從此法門寺永遠銘記。想不到那就是《高陽公主》的精魂所在。從此知道世間還有如此寧靜的處所。然而再高陽公主年代,寧靜的佛家空門中卻有著不寧靜的心性。那便是美麗非凡的大唐公主與佛教信徒欲望的故事了。在人性與信仰中衝突,被撕裂著,然後便是死亡。是死亡使一切終止。死亡是怎樣不可遏止的力量。於是我痴迷於這部小說中的各種各樣的死亡。死亡的樣式,或者很美麗,或者很屈辱,抑或淒涼而慘烈。而惟有在這部小說中,死亡是同愛聯繫在一起的。於是男人和女人,於是愛與死就都成為了永恆。
然後我還是要回過頭來,要說五年前的那個冬季,我為什麼非要把高陽公主的故事寫出來,為什麼一定要讓今天的人們知道她。
其實一直有強烈想寫高陽公主的欲望。一種難抑的思緒。自從1993年寫過長篇《武則天》後,這思緒就一直在糾纏著我。
高陽公主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這是我一直很想探究的。這也是這個女人為什麼會經久不息地誘惑著我的原因。
事實上最初想寫的,只是她身為人婦兒又在宗教禁規中和和尚辯機的相愛。這愛睏難重重。愛本身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二對於高陽公主和浮屠辨機這樣的女人和男人來說,要使他們的哎成為可能,又要衝破多少道無情的封鎖。高陽公主是當朝皇帝李世民最寵愛的女兒,又是當朝宰相房玄齡的兒媳,更是散騎常侍房遺愛的妻子。而高陽這個女人的這些身份還只是來自外部的,她應當因這身份的制約還有著另一重心理上的壓迫。那壓迫應當是一種更為深重的封鎖。而那個浮屠辨機呢?他的天然禁忌便是他是佛門之人,而且他還不是一般的佛門之人,而是對佛教頗有造詣頗有建樹的信徒和才子。這個年輕的矢志於宗教的編輯是唐代高僧玄奘的得意門生,他始終對他的信仰抱有一種非凡的熱情。他曾以優美的文筆撰寫了由唐僧玄奘口述的《大唐西域記》,並深得唐太宗李世民的賞識,這是史書上有過明確記載的。而一個佛門之人最本質的生存原則是他一定要超凡脫俗,其中之一是要遠離女人,遏制情慾,做到色空。如此一個佛界才學俱佳的年輕和尚,當然就更不應該糾纏於那塵世的兒女情長了。
然而他們還是相愛了。
這便是歷史所提供給我的一個史實。便是這史實讓我激動不已。其實這就是歷史震撼人心的魅力。這震撼在於這限制,這障礙,這壓抑,這艱辛,和這勇敢,這悲哀。
我於是了悟了這段歷史真實背後的本質。我知道那本質卻是就是愛。是高陽公主和浮屠辨機在貞觀年間他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便以他們最熾熱的愛情和最強烈的欲望衝破了這一重又一重的封鎖,將愛演繹得如火如荼。這是多么的了不起。愛本身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愛還要衝決重重障礙。
這就是高陽在於的女人為什麼吸引我。
在解釋高陽公主性格時,有三點我是特別注意的:一是她大小姐頤指氣使的傲慢天性;一是她傾城傾國的美麗;再一點便是她的強烈欲性。
然而高陽儘管享盡情愛,但她終究是權力的犧牲品。她難逃所有皇帝女兒們的厄運。她無論被怎樣地寵愛,她依然是作為皇帝賞賜給功臣的一項獎品而任由朝廷擺布。唐太宗當然不會考慮他的女兒是不是喜歡房玄齡的兒子。他把女兒下嫁到房家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房玄齡日後更加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位他效力。二高陽公主便是這效力的憑證,是繼續維持這效力的籌碼。高陽在這場皇室聯姻中是作為一個標誌而不是作為一個人。
而在這所有的與高陽有著牽涉的男人中,我最喜歡並且最欽佩的是最文武雙全最風流倜儻的,是吳王李恪。李恪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悲哀與壯麗。李恪同高陽公主一道都是太宗的孩子。他們也都天生都帶有皇家的血統。李恪這個男人令我激動。他是個值得讓人激動的男人。他一出現我就知道唯有他是真正可歌可泣的。他當是任何的愛情中最最吸引女孩子的那一種。所以我賦予他堅硬的稜角雄渾的體魄,還有一個男人所能有的最深的深情。我覺得李恪應該是比辨機更富男子氣的。辨機是真正的書生。而李恪不一樣。李恪是宮廷里孕育出來的一個溫文爾雅的又偉岸堅強的男人。他身上不僅流淌著唐太宗的血,還流淌著隋煬帝的血。所以李恪是真正的王孫貴族。李恪的不幸是他的庶出,而庶出對李恪來說卻是致命的。最終,他依然難逃權力爭鬥的厄運。
他的唯一把柄就是和高陽公主過從甚密。他和高陽過從甚密本來和政治毫無牽涉。但是這段情感的曖昧卻被國舅長孫無忌專橫的政治所利用,所以新、舊唐書都聲嘶力竭地位吳王鳴不平,說長孫戮李恪是“以絕天下望”,是“以絕眾望。海內冤之。”
寫完《高陽公主》是在一個溫暖的春天的早晨。那個早晨吹拂著很溫暖的春風。而重新改寫修訂新版的《高陽公主》竟也是在這樣的早春。很認真也是很辛苦的勞作,僅僅是希望我自己所喜愛的這部作品能更加完美。因為《高陽公主》是一部我自己想寫的,而且始終為之激動的作品。
一切終於完成之後,我有一種被釋放了的感覺。我衷心希望讀者能從我的書中讀出字裡行間我對世間所有女人的那一份真誠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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