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打綠薄荷葉

QQ里,清都山水郎說:嫁人得趁早啊!
我不知道這世界怎么了,為什麼聰明如我,美麗如我的女孩反倒為嫁頭痛。退役兩年,好多隊友出雙入隊,只有我,不死不活地守著書本與冰場。心裡落著沈岸,眼前晃著江均。
網上的清都山水郎說:嫁人要趁早。我笑,怎么像我老爸似的。
第一眼看到沈岸,以為那便是自己要找的人,樂顛顛跑過去,被人告之:使君有婦。偏我最缺的就是掠奪心,於是看著沈岸與早我一步的白小染出雙入對,私下裡惡毒地想:白也就算了,染上什麼都不是好顏色。虧沈岸是傻瓜。
網上的清都山水郎說:其實你也是傻瓜。這話說得跟江均說得一模一樣。我犟嘴:我就是要當愛情傻瓜,愛咋地咋地。
江均說:你別學東北話,虎了巴嘰的。
他總是這樣,在我最難受的時候,從來不哄我一下,反而往我傷口上撒鹽,遇到他我倒八輩子霉了。
那豈不正好,八輩子霉一下子倒完,剩下就全是好日子。
我做惡女狀:實在是嫁不掉,你收編我算了。
他掰了手指頭:1、2、3、4、……估計你正好要做十三姨太!
突然神色黯然,沈岸不是我的彼岸。而我與江均就像左手和右手。那么我的愛情在哪呢?
上網,對清都山水郎說:哪怕淋一場愛的雨,重傷風一下也好!
你知道嗎,蘇打綠是個語焉不詳的樂團
找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音樂來聽,我是學花樣滑冰時落下的毛病。那時被一段段古曲音樂弄得全是叛逆之心,於是便找搖滾找嘻哈音樂聽。不知從哪弄來一張蘇打綠的專輯,聽來甚好。不明就裡地聽,只是喜歡,沒道理。就像我喜歡沈岸。
江均說:簡直狗屁不通,蘇打誰不知道是白的,還綠,那我還說我是……我眯了眼,接口道:你是黃色的。這地球人都知道。
三歲那年,做花樣滑凍的父親不顧母親的反對,把我抱到了冰面上。從那天起,我就像一個小小的蛹,一點點羽化成蝶。直到遇到沈岸,我以為他是另一隻蝴蝶,可以在冰場上與我翩翩起舞。那時,我正缺個舞伴。
可是父親讓白小染捷足先登。誰都知道冰場上搭檔多是愛侶。沒等我找父親,父親先找了我。你的目標不是個柴米油鹽的家庭主婦,你是要當世界冠軍的。我倔強地說:世界冠軍有什麼用?如果它只會讓我痛苦話。
但是沒有別的辦法,他是主教練,金口玉牙,我只好與江均成了搭檔。可我沒辦法管住我的眼睛,冰場上,我的眼睛總是隨著沈岸的目光轉。江均說:你能不能專心點。話音未落,我被拋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冰上。
江均也重重地摔了出去,等他連滾帶爬地來到我身邊,咧著比哭還難看的嘴笑著說:我向老天爺保證,我不是故意的。
我說: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過好象你得送我去醫院。
陽光尚好,醫院裡到處都是潔淨的白,來來往往全是隊友們的笑臉,我甚至不願意出院了。
沈岸來了,帶了好大一束百合。從來沒離沈岸這么近過。他拿起我床頭的蘇打綠的專輯說:你聽這個?
你知道蘇打綠?
他嘿嘿地笑,只知道他們是個語焉不詳的樂團。
我在網上對清都山水郎說:他知道蘇打綠,卻不知道我的心事,這很好。
他的吻有薄荷葉的味道
時光是最利的劍。我們最終都沒有成為馳騁冰場的最美的蝴蝶,沈岸接了父親的班,繼續做教練。白小染當上了白領。我與江均背起了書包。隊伍解散那天,我換上了紫色的表演衣裙,對沈岸說:可以陪小師妹在冰上舞一回嗎?
老爸橫眉立目,開什麼玩笑,沒有配合過,會傷到的。
我不怕。反正前面沒有了比賽。你也再不是我的教練。
沈岸笑吟吟:我早就想與小師妹比劃比劃了。老爸輕輕嘆了口氣:點到為止吧!
沈岸換了絳紫的衣褲,貴氣得像王子。我看到白小染笑得很勉強,江均倒是拿起了DV機。
我在冰場上飛了起來,從沒這么輕靈過,像一隻冰蝶。遠遠近近地與沈岸擦肩而過。無限近,又無限遠。他彎彎繞繞地在我身旁,目光澄澈明淨,我滑過去,對他說:完成一次托舉吧!沈岸點頭。兩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向同一方向匯合,雙手緊握,我輕盈地起飛,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甚至場外的老爸也情不自禁地給了掌聲。落下的一瞬間,我故意摔倒,沈岸太想扶住我,倒在了我的身上,他的唇落到了我的唇上,有淡淡的薄荷葉的味道。我轉過臉去,淚落無聲。
那是次絕唱。老爸說:沒想到你們可以配合得那么默契,如果早點知道,或者又可以出一對申雪、趙宏博。可惜……
路過花店時,我進去買了盆薄荷,那樣,我就能每天都能聞得到薄荷葉的味道了。
我對清都山水郎說:那是我的初吻,我慶幸我給了我喜歡的人。
無心落水,順便看魚
江均不是塊滑凍的好材料,卻是個學管理的好材料。那些枯燥的課程他學得有聲有色。我從不知道他這樣聰明。
他說:那是,你的眼裡只有帥哥,膚淺這兩個字就是說你的。
沈岸卻平庸的下去,至少一段時間之內是這樣。他穿起了寬大的運動服,每天在冰場教那些細胳膊細腿的小孩子做最簡單的動作。見了我,興致勃勃地說哪個小孩子前途無可限量,那眼神與口吻像極了父親。
我問:白小染呢?他的神色黯然,說最近在給公司跑質量認證。
良久,我說:她終究是要墮入紅塵的。而你還在世外。
沈岸目光驚悸,像是從不認識我。我轉頭時,把那本蘇打綠的專輯留給他。我沒說我種了一盆薄荷的事。
出門時,碰到白小染,GUCCI女裝,窄版煙管褲,煙花燙的頭髮,高高挑挑地走路,像是個金色的高音DO。她對我輕輕一笑,然後說:陶然,你還真的像個學生了。眼裡滿是不屑。我一直就知道,如果我不是陶教練的女兒,她會把我置之死地。她從來都是最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女子。
江均恰到好處地出現,把我攬在懷裡,說:今晚我請你們去喝俄式紅湯吧!
江均與朋友合夥開了家俄式西餐廳。白小染妖嬈一笑,身姿扭成八段走掉了。
回到宿舍,我突然想手機可能落在了沈岸那,伸手卻在包里抓出了手機,上面掛著冰藍色的海豚掛墜。那是元旦聯歡會交換禮物時,沈岸送的。只一恍然,便沒了找他的藉口。
那盆薄荷在窗台上,葉子漸漸濃烈。江均說:女孩子養什麼花不好,偏養這味道怪怪的東西。
我摘了一片,使勁地按到他的頭上。薄荷的味道四溢。他說:原來是讓人在愛情里驚醒的。
我驚異於他的話。那為什麼你不驚醒呢?
他不理我,絮絮叨叨地開始說他的創業計畫,大有趕超李嘉城霍英東之勢。他說:然然,你等著,我要讓白小染羨慕死你……
我眼射飛刀,為什麼讓她羨慕?你是不是也喜歡她那妖精樣啊?
江均嘿嘿傻笑,興你喜歡沈岸,就不許我喜歡白小染?
我轉頭不理江均。他站起來,說:得,這下人得罪得狠了,不過吃醋是好現象!
我在網上給清都山水郎留言:我看到白小染眼如彎月,面藏殺機,我擔心沈岸的幸福。
我是有侵略性的一枝黃花
終於看到白小染出入江均的西餐廳,吆三喝四地里外張羅,儼然老闆娘的架式。江均則里里外外傻呵呵地咧著嘴。我站在北風裡,想到仍在冰場不知天日的沈岸,突然決定要做有侵略性的一枝黃花,在沈岸還沒被甩之前,把他搶過來。
我頻繁地出入冰場,穿寬大的運動服,手把手地教那些小孩子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滑,小小的連線,小小的滑步,只是不接沈岸追逐的目光。
月光下,踩著細碎的雪,抱著冰刀。沈岸說:陶然,你還是別來了,你的學業要緊!
我的目光咄咄逼過去:如果你說討厭我,我就再不來!
沈岸的目光躲了出去。我扔下冰刀,笨笨地跑過去,擁住他。好久,把涼涼地唇印到他的唇上。沈岸,我知道我愛你多久了嗎?我要做一枝黃花……
我坐在白小染對面,她的臉裊裊的咖啡香氣里氤氳模糊。她說:陶然,我一直很嫉妒你!你不爭不搶,卻擁有最多的東西。冰場上,你總是像潔白的天鵝,不食人間煙火。冰場下,沈岸喜歡你,江均也喜歡你。而我,無論怎么努力,都只能做配角。
沈岸喜歡我?我有些不能呼吸。
是的,你也喜歡他。這些陶教練都知道,怕影響成績,所以不讓你們在一起。你還記得蘇打綠的專輯嗎?沈岸不是也喜歡,是你喜歡他才喜歡的,他上網找了幾乎所有這個樂團的資料。見到你,卻只說語焉不詳……
這是個很好的結果,你搶走沈岸,我來接手江均。江均是績優股,從前我卻只想要沈岸的愛情,那終是飄緲的……
白小染羅里羅嗦,我卻不能思考。你說我老爸早就知道我喜歡沈岸,才不讓我們在一起的?
是的,你不知道你老爸的網名叫清都山水郎嗎?
我要你的蘇打綠、我的薄荷葉永遠在一起
抱著那盆薄荷,穿過大半個城站到沈岸面前。沒說話,只顧傻笑。
沈岸捏了捏我的鼻子說:傻丫頭,怎么不是一枝黃花?
因為我要你的蘇打綠,我的薄荷葉永遠在一起!
恣肆奔放的音樂響起時,我又聞到了薄荷的清香。
我給清都山水郎留言:像蘇打綠的音樂與薄荷持久的清香一樣,愛情里堅持一下,很有必要。我們做到了。
本篇文章摘自《許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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