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君子蘭事件

瘋狂的君子蘭事件

1984年10月11日,君子蘭被命名為長春市市花。隨後,長春市提出發展“窗台經濟”,號召家家都要養3盆至5盆君子蘭。當時,長春市家家戶戶都以養君子蘭為榮,珍品君子蘭的市價超過萬元甚至10萬元,價格往往是長春人月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君子蘭被稱為“綠色金條”。1985年6月,政府採取行政手段抑制超高的花價,君子蘭花價貶值約99%,史稱君子蘭事件。

基本信息

簡介

君子蘭原是非洲南部的一種野花,後傳入歐洲和日本。20世紀30年代,日本將此花贈送給溥儀,作為珍貴花卉種植在偽皇宮花苑中。民間少有栽培。

上世紀40年代中期,君子蘭從長春等地逐漸向全國普及。80年代初,長春君子蘭一度炒作成風。如今,普通君子蘭價格幾十至數千不等。業內人士估算,考慮到當時購買力水平,君子蘭價格已較炒作高峰時貶值數十倍。

相關事件

君子蘭被命名為長春市市花之後,長春市家家戶戶都以養君子蘭為榮,珍品君子蘭的市價超過萬元甚至10萬元。而1985年6月,似乎一夜寒冬,君子蘭價格一落千丈,垃圾堆里隨處可見君子蘭。而君子蘭遭遇“黑色之夏”,源於四篇評論和長春市政府出台的一系列政策。

長春市和君子蘭,似乎有解不開的緣。20多年來,蘭中君子在春城,命運起伏。

2008年10月7日晨,剛剛將養花大棚遷入新址,68歲的郭鳳儀坐在成片的綠葉間,喝著茶水,目光始終不離盆中的君子蘭。“整天就是這么看,40年都不膩。”

上世紀60年代,君子蘭在民間還很少見。用現任吉林省君子蘭協會副會長郭鳳儀的話說,這種花在當時是毒草,養它,被認為是有資產階級思想;而買賣,則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但郭鳳儀不管這些。1968年,他花180元買了一盆君子蘭。代價是賣了瑞士手錶和腳踏車。當時的目的只有一個,養君子蘭能掙錢。

興起

80年代初,市場供不應求,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一盆好蘭,價格往往是月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

1978年前後,長春開始有了買賣君子蘭的市場。很多上了年紀的長春人總結出最初的君子蘭情結:君子蘭,名字響亮,觀賞價值高。但它核心的魅力在於,巨大的市場潛力。

郭鳳儀回憶,上世紀80年代初,市場供不應求,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一盆好蘭,價格往往是長春人月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

逐步攀升的價格引起了政府的注意。1982年,長春市出台君子蘭“限價令”,規定一盆君子蘭售價不得超過20 0元。

“巔峰”

端一盆君子蘭,不用走完整條街,價格就能漲三次。

在郭鳳儀看來,1982年春舉行的“搶救國寶大熊貓君子蘭義展”給君子蘭的命運帶來了轉機。“義展門票收入1 7000多元,我們把錢送到農業部,一位副部長接待了我們。”

郭鳳儀說,當時義展共接納觀眾約2萬人,開始原定門票0.5元一張,後來前來賞花的觀眾隊伍排起了長隊,門票也隨之漲到1元。郭鳳儀說,這次義展,讓長春市領導看到了民眾對君子蘭的熱情。

隨後,長春市提出發展“窗台經濟”,號召家家都要養3盆至5盆君子蘭。1984年10月11日,長春市通過《關於命名君子蘭花為長春市市花的決定》,君子蘭正式成為市花。此後,限價令也不了了之。

市花的身份,讓君子蘭在市場上“艷壓群芳”,天價紀錄屢屢刷新。

55歲的養蘭人李健回憶,當時,長春市民宅的窗台上,隨處可見君子蘭。“紅旗街是早期的君子蘭馬路市場,端一盆君子蘭,不用走完整條街,買家給出的價格就能漲三次。”

1985年1月,一位港商到長春鳳冠聯營花卉發展公司參觀,看中了一盆名叫鳳冠的君子蘭,提出用一輛豪華皇冠轎車交換,被花卉公司總經理郭鳳儀拒絕。

“那輛皇冠車在當時約值9萬元。可皇冠每天可以生產,我用錢能買到,而鳳冠是我多年精心培育的結果,況且沒了它,公司還怎么拿鳳冠命名?”郭鳳儀還有一點顧慮,當時省級的領導幹部才坐上海產的車,他要是坐了皇冠,太出風頭。

風頭更盛的是當時另一宗交易。吉林君子蘭協會秘書長牛俊奇介紹,1985年初,長春一王姓養花大戶將一盆君子蘭賣給了哈爾濱客戶,價格是14萬元,創造了1985年之前君子蘭交易之最。

長春市君子蘭產業辦公室資料顯示,按當時倫敦金融市場牌價,14萬元可買40多兩黃金。有人算過,一株君子蘭頂多不過二三十片葉子,1兩黃金可塑成17.5平方米的金片,按此可製成幾十盆“金花”。君子蘭“綠色金條”的稱號也因此得名。

綠色金條

用君子蘭換冰櫃彩電,一盆草最高能炒到十多萬,大街小巷“人人養蘭,人人說蘭”,甚至引起了持槍、開車搶花窖的惡性治安案件。一種植物竟能在商品意識重新萌動的年代無比詭異地開出經濟泡沫“惡之花”。

這真應了牛頓的話:“我可以計算天體運行的軌道,卻無法計算人性的瘋狂。”

人人都知道一盆花不值那么多錢,但改革初期,剛剛嗅出“金錢是沒有臭味的”人們,因為各有各的利益,無人點破這件“皇帝的新裝”。這無疑是貧困已久的普通民眾對財富渴望的一次妖魔式釋放。

“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這場漩渦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傾家蕩產。

這就像全民擊鼓傳花的遊戲,泡沫破滅的那一刻,聲落花落,最後接花者就是最倒霉的人。

如今,回放這段歷史的母帶,不難發現這個原本簡單的市場邏輯為什麼扭曲。

包括公款消費在內,畸形的投機把一盆草變成“綠色金條”,再到“綠色殺手”,這中間瘋狂的不僅僅是市民、市場、還有“市長”。

市場邏輯本很清晰,君子蘭價格漲落很平常,奇貨價高不足怪,幾個大戶的操縱也翻不了溏,市場很熱,但還不至於發燒抽筋。因為價高到沒有購買力的普通百姓無人接盤時,市場自然就冷下來。可真正把“99度”水燒開的是政府的不當介入。先是限價,後又號召家家養花三五盆,甚至命名君子蘭為長春市市花。

市場完全失控時,政府又不得不緊急叫停,君子蘭經濟大泡沫歸於虛無。

“把約翰的還給約翰,把彼得的還給彼得”,能找市場的不找市長,這在80年代中期還是很奢侈的超前理念。

歷史總是驚人相似。這樣的泡沫事件像感冒病毒一樣,每過一段周期,就會在不同的地區大爆發。“人性既然不變,而且各地相同,那么歷史———對人類的以往活動記錄———便能幫助人們預測未來,對比現實”。馬基雅維利早一語中的。

一個現實的例子是,近年普洱茶創造了一個個神話,能買一幢房子卻買不起一斤普洱。我們再次看到了地方政府全力 “推”,眾商家合力“挺”,投機者乘機“炒”,顧客“跟”著感覺上的圖景。

既然,人的本性無異於橡樹林中的各種野獸,人生來就是貪婪的,那我們就能肯定,君子蘭事件在以後無論,還是會再發生。

人是逐利的,市場變幻莫測,供需兩股力量總是暗流涌動,所以市場的瘋狂是無人能預料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理性、冷靜,等著風浪過去。而政府則應恪守監管之責,必要時予以調控,最忌諱的就是甘當推手,把泡沫越吹越大。

長春,君子蘭。聯繫這兩個名詞,很多人會想起20多年前那場“瘋狂”。小小君子蘭,在當時的長春動輒數萬甚至十幾萬元,它是人見人愛的“綠色金條”;然而不多久,這場風波在行政高壓下消於無形,人們的印記中,它重回“喜歡在春天綻放的花兒”。如今,回顧那段歲月,最清晰的音符是一聲嘆息。

傳奇:皇冠車換不到一盆君子蘭

陽春的午後,郭鳳儀坐在自家花窖里,桌上的一壺清茶與滿地的君子蘭,像往常一樣陪他度過這個下午。

長春養蘭界,無人不曉郭鳳儀,因為這個名字與一段君子蘭佳話聯在一起。“那是20多年前的事。”68歲的郭鳳儀笑著說,1985年1月,一位來長春的香港客商提出,用一輛最豪華的皇冠轎車,換郭鳳儀一盆最好的君子蘭“鳳冠”,卻被拒絕。

“當時出於兩方面的考慮。”郭鳳儀回憶,“一是我不知道這盆‘鳳冠’究竟值多少錢;二是當時腦子裡還有階級觀念,認為香港客商是資產階級,不想讓這盆花到他們手裡。”

歷史具有驚人的嘲諷。拒絕香港客商的郭鳳儀,心中想著階級差別。可他沒想到,1985年下半年風雲突變,“鳳冠”貶值了,郭本人作為新興資產階級代表人物,亦被有關部門審查。

序幕:長春發展“窗台經濟”

記者採訪郭鳳儀的日子是4月17日,23年前的這一天,天津的“長春君子蘭展”剛落幕。

對於這些時間節點,與郭鳳儀一同接受採訪的長春養蘭人牛俊奇記得分外清楚,他們都是長春君子蘭由盛至衰的見證者。

郭鳳儀說,改革開放後,君子蘭交易在長春日益活躍。1979年,他賣了瑞士表,用180元買棵“二年生的花苗”,“這價錢轟動了長春養蘭界。”

上世紀80年代初,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為此,長春市出台“16條”,要求每盆君子蘭售價不超200元。1982年,“16條”讓長春君子蘭市場陷入低潮。這年,郭鳳儀做了一件讓人津津樂道的大事,在長春養蘭人看來,“老郭做的那件事,成全了君子蘭。”

“1982年開春,我牽頭舉辦了搶救國寶大熊貓的君子蘭義展捐款活動。”郭鳳儀說,把君子蘭往熊貓身上靠,是為讓花展通過政府審核,“義展門票收入17000多元,我們把錢送到農業部,一位副部長接待了我們。”

這次義展,讓長春市領導看到長春市民對君子蘭的熱情。長春市提出,發展“窗台經濟”,號召市民家家戶戶利用現有條件,養植君子蘭。

君子蘭漸漸進入燦爛時節。

潮起:一盆好蘭能買幾套房

那段歷史,長春市民穆先生有著深刻的記憶,“錢太好賺了,想賺小錢,就在市場東頭買苗再到西頭賣。”

“實情是這樣。”牛俊奇說,1984年起,長春幾個主要君子蘭市場分布在長春站附近、朝陽公園、老圈樓、光復路、永春路、紅旗街、萬寶街、清華路等地段,拿著鈔票採購君子蘭的人們在市場裡比比皆是。

1984年下半年,長春市政府的態度愈加鮮明:支持民眾靠君子蘭發家致富,每戶至少要栽3到5株。同年10月11日,君子蘭成為長春市花。隨後,長春市召開新聞發布會,取消原來所有的“限價令”。這座城市領導的遠大構想是:利用君子蘭發展經濟,賺取外匯。

終於,市場裡風光無限的君子蘭等來了明媚的政治春天。1984年12月4日,《長春君子蘭周報》創刊發行,頭版頭條引用當時的國務委員陳慕華一句話:大力發展花卉事業。

隨著高層的認可,各種君子蘭經濟實體紛紛開張,天價君子蘭的傳聞不絕於耳。“我手裡賣過的君子蘭最高價是5萬元,朋友中也有賣十多萬元一盆的。”郭鳳儀說。

一個可資參考的數字是,郭鳳儀說那時長春的樓房價格大概每平方米280元。

瘋狂:有人為君子蘭掉腦袋

這段時期,君子蘭被譽為“綠色的黃金”。有人曾仔細比較兩者,發現極品君子蘭的價格已超出金價。

城市瘋狂了。國務委員親臨長春花展;省市領導紛指養君子蘭致富的遠大前景;電視台節目片頭用了君子蘭;掛曆連帶封面13頁都是君子蘭彩照;香菸、肥皂、服裝、家具等等商品,都忙不迭地打上君子蘭的圖案或字眼……

資本瘋狂了。短短几十天,長春出現十大公司和40家花木商店,向外省市拓展的分公司、子公司不計其數,最高潮時有5000多人去各地搞君子蘭展,來回都坐飛機……

企業瘋狂了。長春機械廠號召職工走君子蘭致富道路,全廠1700多名職工家家開養;長春洗衣機廠投資數十萬元,在辦公樓頂上蓋了600平方米空中溫室……

藝術瘋狂了。歌唱家王潔實、謝莉斯為君子蘭一展歌喉;畫家范曾為君子蘭作畫;作家萬憶萱為君子蘭賦詩;書法家啟功為君子蘭題字;大師侯寶林為君子蘭說相聲……

外地瘋狂了。正面例子是香港某電視台免費為長春君子蘭提供廣告,日本請求長春再舉辦君子蘭展一定讓他們參加;負面例子是鞍山市立山區檢察院一位方姓檢察員帶著三個兄弟,配備槍枝開著越野吉普,殺向長春強搶君子蘭……

社會瘋狂了。長春工商部門當時統計,每天走進長春各君子蘭市場的高達40萬人次,占全市人口的五分之一,這還不包括走街串巷無證經營的人。市場裡,粵語、閩南語、湖南話、上海話……

家庭瘋狂了。吉林省農機廳一位技術員家裡養了兩盆好蘭,他的弟弟來搶奪時殺死了女主人……

郭鳳儀和牛俊奇的陳述中,上述都是極端狀況。更多普通市民,則是掏出微薄的薪水與極大的熱情,享受著那段歲月的波瀾壯闊。直到如今,很多長春人還有著類似回憶:拿著君子蘭到商店直接換東西。

瘋狂背後,藏著1985年前後長春君子蘭市場難以數清的成交額。官方統計每年1700萬元,但這個根據繳稅總額統計的數字,可能遠低於實際。

破滅:三篇社評“澆死”君子蘭

1985年6月間,風靡大江南北的君子蘭,在夢想成為“君子蘭王國”的發源地長春,步入黑色之夏。

起因來自吉林某省級報刊的三篇社評,牛俊奇一直保留著這幾份已發黃的報紙。1985年6月1日、7日、13日,該報頭版刊發《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再談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不能靠挖國家牆腳來哄抬君子蘭花價》三篇社評。

這三篇社評,矛頭直指人們購買君子蘭的動機,以及君子蘭交易所衍生的腐敗現象和治安問題。由此得出結論:奇高的君子蘭花價應當平抑下來。

1985年6月10日,更高級別的《人民日報》,在二版顯要位置刊發《“君子蘭”為什麼風靡長春?》,文中將“君子蘭交易”稱為“虛業”,並提出“四化建設要我們多乾實事”。

“很明顯,這些報導是聽從於背後的行政指令。”一位受訪者說。

社會輿論,將攀至巔峰的君子蘭送上了斷頭台。長春市的“高壓政策”如期而至,郭鳳儀說最狠的規定是納稅額需達到交易額60%,君子蘭市場交易立即陷入冰點。

牛俊奇回憶看到那些報導時的感覺,是“不滿和憤怒”,這種感覺決定了他在當時的處理方式,“把兩千多粒花籽拿回家,剩下的花不賣了,都凍死吧!”

回歸:它是“春節綻放的花”

很難一一探尋熱衷於君子蘭交易的人們,那時到底如何撫平了心緒。

總之,高價的君子蘭消失了,平價的交易幾乎沒有了,大家的“發財夢”破滅了,全面的審查開始了,個別的倒霉者坐牢了。

這場風波,留給長春的惟一良性印記,就是有人憑此挖到第一桶金,從此走上發家之路。這少數幸運兒,卻難以彌補這座城市多年後的遺憾。

直到1990年,長春君子蘭交易才漸甦醒。君子蘭已被長春市定為一項重點發展產業,其產量和質量均占全國鰲頭。在結束不久的長春君子蘭花展上,長春君子蘭品質被國外專家譽為“世界第一”。

但是,產業化後的君子蘭,在日趨成熟的市場經濟面前,可能重溫舊日輝煌嗎?

吉林省君子蘭協會副會長郭鳳儀說,“考慮到和未來貨幣購買力的差距,君子蘭比那時實際上貶值了大約100倍,我們再不會回到那時候。”

至於在當今的普通民眾心中,君子蘭早不是什麼“綠色的金條”,它是一種喜歡在春節綻放的花兒,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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