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辨

隴其有《古文尚書考》,已著錄。 曹溶《學海類編》摘錄別行之本也。 陸稼書先生問學錄卷之一

古籍簡介

《學術辨》·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清朝陸隴其撰。

四庫提要

隴其有《古文尚書考》,已著錄。是書凡上、中、下三篇,皆辨姚江之學。上篇發其端,中篇實其病之所在,下篇究其弊之所極。已載入《三魚堂集》中。此曹溶《學海類編》摘錄別行之本也。

原文選載

陸稼書先生問學錄卷之一
儀封張伯行孝先甫訂受業諸子仝校
陳幾亭謂顏山農以口舌陷狴犴羅近溪變產脫之山農視近溪家為外府取用無厭論學或不合則披其頰在近溪因失所宗抑情忍辱亦人所難而山農之妄取苛求悉動於氣人慾橫流視彼制欲者不應愧死乎山農事見於鄒南皋所撰近溪墓碑幾亭之論非過也蓋陽明致良知之學苟無程朱格物之功則所認為本心者未必是本心所認為良知者未必是良知自必有弊而況山農近溪專以自然為主其弊又曷可勝道哉
余冬序錄論進言之法曰呂伯恭雲解人之怒須委曲順其意然後徐以言語解之其怒方息若他人正言彼之不是我卻以為是是激之也田蚡正怒灌夫而竇嬰乃言夫名冠三軍宣帝正怒蓋寬饒而鄭昌乃言寬饒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義之節故二人卒不免死此皆不善救人者也魏文侯與士大夫坐問曰寡人何如君羣臣皆曰仁君也翟黃曰君非仁君也君伐中山不封君之弟而封君之子非仁君也文侯怒翟黃趨出次至任座[任座事出劉向新序]座對曰仁君也君仁則臣直黃之言直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乃復召翟黃秦王與中期爭論[此事出戰國策]不勝秦王怒人為說秦王曰此悍人也適遇明君故也遇桀紂必殺之矣王因勿罪唐穆宗時崔發驅曳中人因系獄台諫申救皆不聽李逢吉從容言曰崔發驅曳中人誠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發下獄積憂成疾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務念上愍然曰比諫官但言發冤未嘗言其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為不赦之即釋其罪故勸人不可指其過須先美其長人喜則語言易入怒則語言難入觀上數事可驗矣又按陳幾亭曰凡性躁者乘怒雖有智不及生必使緩之而後智出如敬翔之於朱全忠往往以術緩之緩之而後可以正諫翔助逆之人耳然諫法可取觀燕泉所述則知當婉其辭視幾亭所述則知諫又當寬其時合而用之其庶幾乎雖然此皆為諫者言也若受諫者則豈可曰若者激若者驟而不之聽耶雖盛怒時聞逆耳之言亦當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〇燕泉幾亭所述亦是救之末流之法又不若番吾君教公仲連進士之法為得其本
余冬序錄曰范純仁凡薦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議其人不知自純仁所出或曰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純仁曰但願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知出於我耶潘良貴除考功郎遷左司宰相呂頤浩從容謂良貴曰旦夕相引入兩省良貴正色對曰親老方欲乞外兩省官非良貴可為也退語人曰宰相進退一世人才以為賢耶自當擢用何可握手密語先示私恩若士大夫受其牢籠又何以立朝即日乞補外賢宰相如范純仁決不肯以術牢籠人士大夫如潘良貴之賢亦決不為人所牢籠矣此一條吾輩書諸紳則鬧熱之際可以自安又曰昔杜預在鎮數餉遺洛中貴要或問之曰吾恐為害不求益也宋林大中落職歸客或勸大中通韓侘胄書曰縱不求福盍亦免禍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禍可懼而免耶陸務觀有言禍有不可避者避之得禍彌甚此一條吾輩書諸紳則憂疑之際可以自安
張侗初謂天下之患莫大乎太分別太分別則不肖者無所容而賢者亦局於所見而不化且一分別則天下賢不肖將有不勝分之患不勝分且有不勝混之患此亂之道也韓魏公三十年相業其得力處正在不欲分別黑白又作渙羣論曰孔子云君子羣而不黨而易稱渙小羣以成大羣夫大羣羣也小羣黨也大羣為君子而小羣則雖有君子之名行君子之事而其流必中於小人之無忌憚何也以有小人為之借也君子有一偏側不肖之人遂窺所向而投足焉獵名者托其芳負詬者營其窟憤盈者張其勢毒螫者假其焰荊棘載道風波彌天摧車覆舟勢所必至而士君子平昔所自期待究竟殉此一時魍魎而卒無所成始於主氣節而竟收占風轉舵之人始於明學術而竟引塗面喪心之輩至於意見牢據猜度橫生因此輩之是非為是非奸類容而善類疑其為累豈不大哉故愛國家者無狃小羣而失大羣也此皆切中東林諸君子之弊然顧涇陽之告王荊石則曰謹厚一路人以模稜為工以調停為便遇賢否不欲分明別白混而納之於平等而曰吾能剖破藩籬遇是非不肯直截擔當漫而付之於含糊而曰吾能脫落意見久之正氣日消清議日微士習日巧宦機日猾卒乃知有身不知有國知有私交不知有君父本欲懲東京之矯激而反弄成西京之頑鈍其釀禍流毒殆有不可勝言者此正孔子所謂德之賊孟子所謂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者也三代而下高官大祿大率此一路人居多即遏之猶恐不能絕而況樹之幟而導之趨乎此又切中末世庸人之病然則士君子處世果當何如曰是在先正其本曠然無我而惟以天下國家為念其積誠已足風世矣而其語默剛柔之節則又因乎其時所謂邦有道危言危行也因乎其交所謂信而後諫也因乎其地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賢否不可不辨而不宜處之以刻使之無地自容也是非不可不白而不宜或傷於訐使之窮而思逞也憂時之心彌篤而能漸以導之抗節之意彌堅而能婉以出之不為西京之頑鈍亦不為東京之矯激此所謂君子而時中此所謂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其庶幾乎不然徒知惡矯激而不知其入於鄉愿徒知惡鄉愿而不知其入於矯激雖如魏公之不欲分黑白忠厚莫甚焉是從天下國家起見而非鄉愿也然使一槩如此豈得無弊雖如涇陽之正直嘗自謂吾輩持濂洛關閩之清議不持顧廚俊及之清議是亦從天下國家起見而非徒矯激也然終不免於矯激之禍為君子者可不慎哉況矯激之弊世必且共轉為鄉愿鄉愿之弊世必且共轉為矯激是二者又適相因也是以天下務在於平而君子惟貴於中雖然尚書有直寬剛柔之教則人之不能皆中也唐虞時已然矣是又賴在上之君子主持而化裁之取其長而導其偏使君子之忠厚者不病於正直正直者不病於忠厚而鄉愿與矯激者皆不得而托焉則東京末流之禍不見於天下而唐虞之治可幾矣〇蓋正直忠厚處世之道只此二端所難得恰好者分寸耳不講分寸而各持一說則二者皆必弊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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