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柜里的人

他們說,他躲在那隻保險柜里——是自己躲進去的,保險柜的鑰匙和號碼只有他知道。 然而,他真的是不見了,翻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再也找不到他——除了那隻厚實沉甸的保險柜。 想著想著,突然,我發現,四周的人都不見了,太陽消失了,星星和月亮,所有的發光體全都不見了。

原文

太陽消逝了,星星和月亮,所有的
發光體都不見了。我在黑黝黝的方盒裡,
是我在冷冰凍的保險柜中……
他們說,他躲在那隻保險柜里——是自己躲進去的,保險柜的鑰匙和號碼只有他知道。
一群人圍著鐵皮保險柜指指點點。有人說,早上9點時聽到他談及要打開柜子取出東西;有人說,黃昏時看見他在椅子上埋首細數一堆東西。也有人看見他在星光熠耀的曠野上,對著那灰冷的鐵盒嘆息,也有人聽到噹噹的金屬碰撞聲,那時圓月在城市外緣寂照,世界都睡睡睡著了。
然而,他真的是不見了,翻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再也找不到他——除了那隻厚實沉甸的保險柜。
沒有人看得見柜子里的一切,那裡面藏些了什麼?他真的在裡頭嗎?為什麼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打開那隻灰冷而且厚重的鐵皮保險柜。一群人繞著不言不語沒有動靜的四方立體櫃研究著,思索著。
是做了虧心事,因見不得人而躲起來;或是懼怕受傷,為求保護因此躲起來;或是,對這世界灰心了?或是,背叛了這世界?每個人都多方揣測著,那個柜子里的人,為什麼要把自己關起來和這世界隔絕呢?是誰?誰逼迫他走進去那暗無天日的鐵皮之中呀。
我也暗暗猜想著。其實那人何必如此呢?若是不想看到悲慘的事,大可把眼睛閉上,若是不願聽到聒噪的聲響,也可把耳朵堵塞。這樣,不看,不聽,整個世界,誰也別想干擾我。我拉開嘴角的肌肉,但那不是笑;我滿口謙辭,但這也非心聲。我來,我往,自由,自在——沒有人傷害到我,也沒有熟識我的人令我擔憂——他,何必把自己關起來呢?
想著想著,突然,我發現,四周的人都不見了,太陽消失了,星星和月亮,所有的發光體全都不見了。我在黑黝黝的方盒裡,是我在冷冰凍的保險柜中!
有沒有人在找我?他們知道我去哪兒嗎?他們現在柜子外作何揣測?他們將永遠不會知道的,這皮相下的靈魂是如何渴望走出去遨遊的。
保險柜的開啟,只有櫃中人才知道的,因為只有他才擁有鑰匙和號碼——誰能幫助櫃中人走出來?誰能呢?

鑑賞:

《保險柜里的人》,真實地展示了都市文明帶給現代人的生存困境。
都市猶如一個鐵櫃,把星星,月亮這浪漫之物拒之門外,一切都顯得黑洞洞的。冰冷的櫃壁猶如一層厚重堅冷的障壁,阻礙了人們之間的相互交往,冷酷地抹去了溫情。隔閡,冷漠將現代人分別阻隔於一個個鐵櫃中,窒息了人的活力,溫情,生機。“太陽消逝了,星星和月亮,所有的發光體都不見了。”“光”代表溫暖,浪漫,色彩,亮度等都消失了,更可怕的是“四周的人都不見了。”人這一群居的高級動物,竟然成為各自為陣,“沒有人傷害到我,也沒有熟識我的人令我擔憂”,現實的不安全感促使現代人努力營造人與人之間的障壁。魔幻現實主義的筆法卻頗含現實主義的成分,從而深刻而形象地展示了現代人身處其中而不自知的生存窘態。
現代人身陷現實生活冷漠隔膜的灰網中而不自知和一旦清醒卻無處可逃的雙重生存困境,賦予了“保險柜”這一意象雙重含義。現代文明是人類自己一心追求和創造的,自我世界的設定更是現代人在這文明中自覺不自覺努力的結果。

作者簡介

林彧(1957— )原名林鈺錫。台灣南投人。曾任《聯合報》記者,《時報周刊》編輯組副主任,《中國時報》影視版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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