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編》[魯迅作品]

《故事新編》[魯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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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編》是魯迅先生以遠古神話和歷史傳說為題材而寫就的短篇小說集, 2006年8月1日由文物出版社發行。

基本信息

基本資料

《故事新編》《故事新編》

魯迅的《故事新編》,除“序言”外,共收《補天》、《奔月》、《理水》、《採薇》、《鑄劍》、《出關》、《非攻》 、 《起死》 八篇。主要以神話為題材,故事有趣,想像豐富,是魯迅作品中僅有的以遠古為背景創作的小說。本書收錄了魯迅的《故事新編》,由陸燕生繪圖。陸燕生將古代壁畫跨越時空、集故事發展於一體的構思構圖手法,運用於魯迅《故事新編》的繪畫創作,此書無疑是關於魯迅內容的美術創作在進入新世紀以來最主要的成果。這組作品每幅插圖一般都從原著中擷取了三至五個情節,構圖層次分明,主賓得當,保持了畫面的統一美。但畫家又沒有平均使用筆力,而是突出了每篇作品的主要情節,比如在《非攻》中突出了墨子跟公輸般用木片攻守九回合的場面,在《採薇》中突出了迂腐的伯夷、叔齊扣馬而諫到頭來被穿盔甲的士兵推倒在地的狼狽相,在《奔月》中突出了后羿鬚髮飄動開弓射月的雄姿和嫦娥奔月後的無奈,在《起死》中突出了漢子拽莊子道袍、剝巡士褲子的滑稽場面,用事實說明莊子宣揚的無是非觀是“放你媽的屁”!

內容簡介

《故事新編》《故事新編》

序言
補天
奔月
理水
採薇
鑄劍
出關
非攻
起死

創作背景

《故事新編》八篇小說中,有五篇寫於1935-1936這個時期,是魯迅生命的最後一個階段。在這個階段中,魯迅時時刻刻面臨著死亡的威脅,處在一個內外交困、身心交瘁的境地,然而他的小說風格卻如此從容、灑脫、幽默。魯迅自己對《吶喊》、《彷徨》並不完全滿意,大家都認為《狂人日記》是魯迅的代表作。但魯迅在一篇文章里公開表示:“我的《狂人日記》寫得太逼促,不夠從容。”他最滿意的小說是《孔乙己》,而《孔乙己》的長處就在於寫得非常從容。魯迅在這裡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審美標準——從容。但追求從容之美又和前面所說的他的小說內在的緊張,形成了一個內在的矛盾。象《故事新編》、《孔乙己》、《在酒樓上》都很好的處理了這種矛盾,而有的小說處理這種矛盾就會露出某種破綻。比如《狂人日記》,“我看來看去,從字裡行間看見了‘吃人’兩個字”,這樣的描寫從藝術上講太逼促了,太急於把自己的看法表白出來,顯得不夠從容,不夠含蓄。反過來看《故事新編》,顯然有內在緊張,但表達出來卻是如此詼諧、幽默、從容不迫,這種筆調,就能使讀者在大笑中感受他內在的緊張。幽默是一個大境界,不僅是文學的大境界,更是人生命的一個大境界。《故事新編》是魯迅思想和藝術的一次超越,所以小說家的魯迅以《吶喊》、《彷徨》開始,以《故事新編》作為結束,這本身就是非常有意義的。其實《故事新編》也是一個沒有達到十分完美的境界的作品,因為他寫得畢竟太匆忙,而且是在大病的情況下寫的。在某種程度上說《故事新編》是一部沒有完成的傑作。

寫作特點

封面封面

小說里講的故事的主人公,有古代神話里的英雄,比如射日的后羿,造人的女媧,治水的大禹,還有一些古代的聖人、賢人,比如孔子老子墨子莊子,他們身上都有一些神聖的光圈。魯迅突發異想:這樣一些身上有著神聖光圈的英雄、聖賢,如果有一天走到百姓當中,成了普通人,神變成人,聖人變成常人,這個時候他們會有什麼奇怪的遭遇,奇怪的命運呢?他的整本《故事新編》就是圍繞這個多少有些古怪的想像展開的。
最能體現魯迅構思的是《奔月》。這篇小說寫的是后羿的故事,但寫得很特別。后羿的故事本來是說:天上有十個太陽,老百姓被曬得受不了了,這時后羿出來,把九個太陽射了下來,留著最後一個保證人們的生存發展。對於這樣一個英雄,魯迅並沒有從正面描寫他當年怎么射日,怎樣創造豐功偉績,而是描寫英雄業績完成以後,后羿有什麼遭遇。——“以後”,這才是魯迅所關注的。魯迅對很多問題都喜歡追問“以後怎么樣”。可以隨便舉個例子,在五四時期談到女子解放,有一個共同的命題,是從易卜生《傀儡之家》那裡拿來的,就是“娜拉走出家門”:這是五四很有名的一個命題。大家都這么說,魯迅卻要問:“娜拉出走後會怎么樣?”他回答說:“要么墮落,要么回來。”他的思考就是這樣徹底而特別,老是追問“以後”。現在同樣的,魯迅也要追問:后羿完成其英雄業績以後,會怎么樣,有什麼遭遇。
后羿射下九個太陽之後,同時也把天下的奇禽異獸都射死了,這就出現一個生存問題。尤其是他的夫人嫦娥,是天下的美女,作為一個丈夫拿什麼來給這樣一個美女夫人吃呢?天下所有的奇禽異獸都被射死了,找不到吃的東西了,所以每天只有請他的夫人吃“烏鴉炸醬麵”。這樣,夫人就大發脾氣了。於是,這天一大早,嫦娥起來就娥眉直豎,對后羿說:“今天你給我什麼吃?還是烏鴉炸醬麵?那不行,我吃膩了,必須給我找到別的東西,否則不準回家”。這就是所謂“妻管嚴”,是普通老百姓生活里很常見的事。就象天下所有的丈夫一樣,后羿也只得聽夫人的話,騎馬到了幾百里之外。他遠遠看見一隻肥雞,非常高興,心想:這回有雞吃,回家就好交待了。他一箭射去,那雞應聲落下。但就在他趕過去想拿雞的時候,被一個老太婆一把抓住。——這是誰?雞的主人。
“賠我雞來!”
“這雞我已經射死了。”
“那不管,你得賠。”
后羿沒辦法了,就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她了。
“不行,還不夠。”后羿萬般無奈只有亮了相,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
“我是后羿呀!”
“后羿是什麼東西?”
人們已經把他給忘了。
他沒辦法,最後只得說“明天這個時候我準時來,拿更好的東西給你。”
就這樣,后羿好不容易才脫了身。
剛走沒多遠,只見遠處一隻箭飛過來,后羿“啊”的應聲倒地。這箭從哪兒來呢?這是他當年的學生逢蒙射的。所以你看現在的后羿,人們都把他遺忘了,他的學生也背叛他了。逢蒙看到他倒下去,就趕來想殺害自己的老師。后羿卻從地上翻身而起,說:“你小子,幸虧我留了一手!”這一手又是什麼呢?——原來,箭飛過來以後,“啊”一聲倒地不是真的倒,而是用嘴把箭銜住了。這樣逢蒙就很狼狽,逃走了。但后羿到家後,僕人過來報告說:“不好了,先生,夫人跑了!”——嫦娥奔月,到天上去了,連老婆都背棄了自己。后羿就發怒了,說“拿箭來”——他要重新射日,這次是射月亮。這裡魯迅先生有一段很精彩的描寫:
“他一手拈弓,一手捏著三隻箭,都搭上去,拉了一個滿弓,正對著月亮。身子是岩石一般挺立著,眼光直射,閃閃如岩下電,鬚髮開張飄動,像黑色火,這一瞬息,使人仿佛想見他當年射日的雄姿。”
這一段描寫是非常精彩的。后羿雖說已經落魄了,但雄姿仍在,可這仍然不能改變他的命運。因為當所有的奇禽異獸被射死以後,他就沒有施展自己才能的對象,面臨著“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尷尬。而且連基本生存都難以維持,整天糾纏在日常生活的瑣事當中,這就導致了他自身精神的平庸化,使他無法擺脫內心的那種無聊和疲倦感。這裡寫的不僅是一個被遺忘、遭背叛、被遺棄的外在的悲劇,更有一種內心世界的變化所導致的內在生命弱化的悲劇。魯迅在這裡,實際上是討論了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先驅者的命運問題,不只是指后羿,實際也滲透了魯迅自己的生命體驗,五四過去之後,先驅者都面臨類似后羿一樣的遭遇與命運。
另外還有一篇叫《補天》,是寫女媧造人的故事。這篇開頭非常漂亮,用筆很華麗,在魯迅的作品很少見。我們看其中一段,大家要注意他用的色彩。
“粉色的天空中,曲曲折折的漂著許多條石綠色的浮雲,星便在那後面忽明忽滅的目夾眼,天邊的血紅的雲彩里有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如流動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中;那一邊,卻是一個生鐵一般的冷而且白的月亮。”
我們可以想像:“粉色的天空”……“石綠色的浮雲”……“金球般的太陽”……“冷且白的月亮”……,是一副色彩艷麗濃烈的壯闊的場景——女媧就在這種場景下造人、補天。而魯迅最關心的,是女媧在造人過程中的心理變化。開始時,她精力充沛,興趣盎然,拿泥捏成一團,扔出去,“哇”的一聲,一個人就誕生了。她創造了人,有一種創造者的喜悅。但是不久,她發現,在她胯間出現了一個小人在嘀嘀咕咕告狀,說別人的壞話。大概人都喜歡做這種事,尤其是中國人。女媧見到這樣的人心裡就煩了,想:我怎么造出這樣自私的、委瑣的人呢?頓時一種無聊感襲上心頭,她不想造人了,覺著造人沒意思。就不象以前那樣用心捏了,而是用樹枝蘸著泥水一甩,甩出人模人樣的一些東西來。她前邊用心捏的都是聰明靈俐的,後面的則都一個個獐頭鼠目。所以我們今天看到的眉清目秀的人,大概就是女媧用心捏的;那些賊頭賊腦的,就是甩出來的。最後她疲倦了,以致累死了。
她剛死,那邊就有一彪人馬來了,打著一個旗號——女媧之嫡系,在她的肚皮上安營紮寨。為什麼在肚皮上呢?因為那裡脂肪最多,是最豐腴的地方。這有點滑稽,細細一想,又透出殘酷:女媧是人類之母啊,她為創造人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人卻連她的死屍都要利用,還打著“嫡系”即所謂忠實的繼承者的旗號。前面我們看到的那段壯闊的場景、綺麗的色彩,到這裡就全都消解了。我們就會感到荒誕,而荒誕背後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這就是《補天》。
還有一篇小說《理水》,寫夏禹的故事。夏禹的故事大家很熟悉,我們先來看看魯迅怎么寫夏禹:“面目黧黑,衣服破舊”,而且“不穿襪子”,他一坐到椅子上就把兩腳伸出來,大腳上長滿栗子般的老繭。在魯迅的筆下,夏禹是一個平民實幹家的形象。不僅是他,他的助手也像“鐵鑄”般地坐著,“不動、不言、不笑”,構成一個黑色的家族。魯迅作品裡就有這么一個“黑色家族”,而且魯迅自己就是“黑色家族”的成員。許廣平當年做學生的時候,對魯迅有個一回憶,講魯迅先生給她們上課的情景。當時魯迅已經是非常有名的作家,大家都懷著好奇心,期待著他的上課。鈴聲一響,滾過來一團黑,只見魯迅穿著一身黑衣服,黑濃的頭髮又粗又硬地直豎著,可不就是“一團黑”。在魯迅作品中也就有這么“一團黑”:《理水》里的夏禹,我們剛讀過的《奔月》里的后羿,下面就要講的《鑄劍》里的“黑色人”,還有《孤獨者》里的魏連殳,《野草》里《過客》中的過客等等,都是黑色的人,魯迅也就把自己的形象,自己的生命感受都滲透到這些黑色的人的形象中。
他寫夏禹,也不著重寫他怎樣創造治水的英雄業績,仍舊寫功成名就“以後”。首先是稱呼變了,不再叫“禹”,而是叫“禹爺”——成為“爺”了。大街小巷的老百姓都在傳頌禹爺的故事,而且越說越神,越說越玄。說他夜間變成一隻熊,用嘴和爪開通了九條河;說他把天兵天將請來,把興風作怪的妖怪壓在山腳下。這樣,在老百姓的傳說中,禹就被神化了。本來治水對於夏禹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嚴肅的事業,現在卻變成了老百姓聊天、談笑的資料,大家只是覺著好玩。這樣,大禹的一切努力、奮鬥都變得沒有什麼意義與價值,變成一個故事了。於是就出現了萬頭攢動、爭相看禹爺的場面,出現了魯迅最為關注的“看客”現象。魯迅有一篇小說《示眾》就是專門寫“看客”的:小說開頭寫北京的夏天,天氣極熱,大家都覺得無聊,沒什麼可乾。這時在馬路對面,突然有一個巡警牽著一個犯人出現了,這可是一件有刺激性的事,於是,大家就從四面八方擁過來看犯人。開始是大家看犯人,後來是犯人看大家,再後來是大家互相看。每個人既看別人又被別人看,就形成了“看”與“被看”的模式。這是魯迅對中國人的生存方式和人與人間關係的一個高度概括。大家不妨想想,你們和周圍的人是不是這種關係。一方面看別人,一方面被別人看。比方說,今天我坐在這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家看,同時東張西望地看大家。這就是一個“看”與“被看”的關係。一切都成了表演,成了遊戲,魯迅說“中國是一個文字的遊戲國”,“中國的民眾都是戲劇的看客”,這是內含著一種沉重的,因為就在看戲的過程中,一切真實的不幸與痛苦,一切嚴肅、認真的努力與奮鬥,都被消解了。所以“萬人攢動看夏禹”的場面實際是包含著內在悲劇性的,表面是一個喜劇,熱鬧得不得了,但熱鬧的背後是一個悲劇,夏禹治水的意義,被遺忘了,價值也消解殆盡了,他成了全民觀賞的對象了。
還不止於此,當時的法務部長皋陶還下令全國向夏禹同志學習,否則就要關進監獄。一強制學習,就變成專制了。夏禹實際上就成了統治階級統治的工具了。而且最後還危及到了自身,他自身也異化了。既然成了“禹爺”,就要有符合“爺”的身份的一套行為方式,必須遵循應有的規矩。比方說,作為一介平民,夏禹平時穿衣服很隨便,但現在是“禹爺”,上朝廷就必須穿漂亮的官服,這叫“入鄉隨俗”。結果呢?他就異化了,也就成了統治階級里的一員。小說最後一句話魯迅寫得非常輕鬆:“終於太平到連百獸都會跳舞,鳳凰也飛來湊熱鬧了”。果真是“太平盛世”了,禹這樣的為民請命的人,現在也不成為威脅了,皆大歡喜了。但就是這“太平”二字掩蓋了天下多少不平事,“太平”的背後又有多少血和淚!讀到這裡,人們不能不感到這輕鬆背後的沉重,從而引發出無限的感慨。
還有一篇《非攻》,是寫墨子的故事。大家知道墨子的老鄉公輸,他發明一種攻城的機械,獻給了楚王,楚王就決定用他的發明去攻打宋國。墨子聽到訊息後從很遠的地方趕來,當著楚王的面,和公輸般鬥智、鬥法,一攻一守,最後還是墨子技高一籌,公輸般認輸,戰爭也就制止了。這戰爭是怎么打的呢?不是雙方士兵面對面地直接廝殺、打鬥,而是雙方主帥斗謀略、斗軍事武器、技術。這就很有點現代戰爭的味道,就像美國當年的海灣戰爭,現在的伊拉克戰爭,都是決勝在戰場之外。《非攻》寫的就是一場現代意味的戰爭,這是很有意思的。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墨子制止了這場戰爭“以後”,他來到了宋國,這個剛被他拯救的國家,他遭遇到了什麼呢?他“一進宋國界,就被搜檢了兩回”,為什麼?因為他穿得太寒酸,土頭土腦的,所以,就被當地警察不放心的搜檢了兩回。然後“又遇見了募捐救國隊”要向他募捐,連破包裹也捐掉了。“到得南關外,又遇著大雨”,想到亭子裡避雨,因為他的衣服太破舊也被兩個警察拒絕了。一個為民請命的人,到最後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淋得一身濕,從此鼻子塞了十多天”。他戰勝公輸般令人非常敬仰,但現在又讓人覺著非常可憐,一下子把前面的莊嚴感都消解掉了,留給讀者的依然是透骨的悲涼感。

所以,我們讀魯迅的《故事新編》,無論是《奔月》、《理水》,還是《非攻》,都會感覺到他是在討論一個問題,就是先驅者的命運的問題,一切為民請命者的命運問題。我們可以發現:魯迅的每一篇小說都有兩種“調子”:崇高的與嘲諷、荒誕的,悲壯的與悲涼的。兩種調子互相消長,形成內在的緊張關係,而且小說後半部分情節都忽然翻轉,把前面的情節顛覆,很像現在所說的先鋒派小說和後現代小說。而這樣的複雜化的敘述與描寫的背後,隱現著魯迅的懷疑的審視的眼光:他要打破一切人、我製造的神話。
現在我要講《鑄劍》,它是《故事新編》里寫的最好、表現最完美的一篇,因此我們要作一個文本細讀。
小說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有一天楚王的王妃白天摸了一下鐵柱子,晚上就生下了一塊鐵,這自然是塊奇鐵,楚王就把當時楚國最著名的鑄匠莫邪找來,命令他用這塊鐵鑄一把劍。莫邪鑄了一把雄劍和一把雌劍,他知道大王善於猜忌又極其殘忍,所以就獻出雌劍留下了雄劍,交給夫人,囑咐她將劍埋在地下,待兒子長大,到十六歲時再取出來,讓兒子為他報仇。他的兒子果然長大了,叫作“眉間尺”,就是說,雙眉之間距離有一尺之寬——當然,古代的一尺沒有今天這樣寬,但總之是很寬的了,我們可以想見,濃眉大眼寬距離,是個英俊的小伙子。小說一開始就是十六年後的子夜時分,母親向眉間尺追述當年他父親鑄劍的情景,那真是驚心動魄——
“當最末次開爐的那一日,是怎樣地駭人的景象呵!嘩拉拉地騰上一道白氣的時候,地面也覺得動搖。那白氣到天半便變成白雲,罩住了這處所,漸漸現出緋紅顏色,映得一切都如桃花。我家的漆黑的爐子裡,是躺著通紅的兩把劍。你父親用井華水慢慢地滴下去,那劍嘶嘶地吼著,慢慢轉成青色了。這樣地七日七夜,就看不見了劍,仔細看時,卻還在爐底里,純青的,透明的,正像兩條冰。”
“……待到指尖一冷,有如觸著冰雪的時候,那純青透明的劍也出現了。……”
“窗外的星月和屋裡的松明似乎都驟然失了光輝,惟有青光充塞宇內。那劍便溶在這青光中,看去好像一無所有。”
我們看到的是魯迅式的顏色:白的,紅的,黑的,“通紅”以後的“純青”。還有魯迅式的情感:從“極熱”到冰一樣的“極冷”。魯迅正是這樣外表“極冷”而內心“極熱”,這把“純青的,透明的,正像兩條冰”的“劍”,正是魯迅精神的外化。而在小說里,真正代表了這性格、這精神的,是“黑色人”。
這黑色人是如何出現的呢?
這天晚上楚王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拿劍刺殺他,便下令全城搜捕眉間尺。正在最危急的時候出現了“黑色人”。
“前面的人圈子動搖了,擠進一個黑色的人來,黑須黑眼睛,瘦得如鐵。他並不言語,只向眉間尺冷冷地一笑……”。
“眉間尺渾身一顫,中了魔似的,立即跟著他走;後來是飛奔。……前面卻僅有兩點磷火一般的那黑色人的眼光。”
黑色人對他說,“我為你報仇”,“只要你給我兩件東西:一是你的劍,二是你的頭。”眉間尺毫不猶豫地割下頭,“‘呵呵!’他一手接劍,一手捏著頭髮,提起眉間尺的頭來,對著那熱的死掉的嘴唇,接吻兩次,並且冷冷地尖利地笑。”
黑色人確實像冰一樣冷酷無情。但當眉間尺問他:“你為什麼要給我報仇呢?”“黑色人”卻這樣回答:因為“我的靈魂上有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傷,我已經憎惡了我自己!”這就告訴我們,黑色人有一個受了傷的靈魂。我們可以想見,黑色人原來也有火熱的心靈、熱烈的追求,但他受到一次又一次打擊和侮辱,他的心變硬了,排除了一切情感與追求,只剩下一個感情——那就是憎恨,只有一個行為——那就是復仇。他把自己變成一個復仇之神。可見黑色人同樣外表冰冷而內心火熱,他同樣是“黑色家族”的一個成員,在某種程度上即是魯迅的化身。在小說里,他的名字叫宴之敖,而這恰是魯迅的筆名。“魯迅——黑色人——劍”,三者是融為一體的。
我們再看黑色人如何復仇。他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玩雜技的人,宣稱有絕妙的雜技表演。而楚王此時正覺得無聊,想找刺激,就把他召上宮來。
黑色人要求將一個煮牛的大金鼎擺在殿外,注滿水,下面堆了獸炭,點起火來。“那黑色人站在旁邊,見炭火一紅,便解下包袱,打開,兩手捧出孩子的頭來,高高舉起。那頭是秀眉長眼,皓齒紅唇;臉帶笑容;頭髮蓬鬆,正如青煙一陣。黑色人捧著向四面轉了一圈,便伸手擎到鼎上,動著嘴唇說了幾句不知什麼話,隨即將手一松,只聽得撲通一聲,墜入水中去了。水花同時濺起,足有五尺多高,此後是一切平靜。”“……炭火也正旺,映著那黑色人變成紅黑,如鐵的燒到微紅……他已經伸起兩手向天,眼光向著無物,舞蹈著,忽地發出尖利的聲音唱起歌來:
哈哈愛兮愛乎愛乎!
愛兮血兮兮誰乎獨無。
…………
血乎嗚呼兮嗚呼阿呼,
阿乎嗚呼兮嗚呼嗚呼!
隨著歌聲,水就從鼎口湧起,上尖下廣,像一座小山,但自水尖至鼎底,不住地迴旋運動。那頭即隨水上上下下,轉著圈子,一面又滴溜溜地自己翻筋斗,人們還可以看見他玩得高興的笑容。過了些時,突然變了逆水的游泳,打鏇子夾著穿梭,激得水花向四面飛濺,滿庭灑下一陣熱雨來。
……黑色人的歌聲才停,那頭也就在水中央停住,面向王殿,顏色轉成端莊。這樣的右余瞬息之久,才慢慢地上下抖動,從抖動加速而為起伏的游泳,但不很快,態度很雍容”。——請注意,這裡對眉間尺形象的描寫:“秀眉長眼,皓齒紅唇”,“顏色端莊”,“態度雍容”,還有那“玩得高興的笑容”,這樣的年輕,如此的秀美,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生命!但不要忘了,這只是一個頭,一個極欲復仇的頭顱,這其間的反差極大,造成一種奇異的感覺。這個頭顱“忽然睜大眼睛,漆黑的眼珠顯得格外精采”,就這么“開口唱起歌來”,依然是聽不懂的古怪的歌:
“王澤流兮浩洋洋;
克服怨敵,怨敵克服兮,赫兮強!
…………
堂哉皇哉兮噯噯唷,
嗟來歸來,嗟來陪來兮青其光!”
唱著唱著頭不見了,歌聲也沒有了。楚王看得正起勁,忙問這是怎么一回事,黑的人就叫楚王下來看,楚王也就果真情不自禁地走下寶座,剛走到鼎口,就看見那小孩對他嫣然一笑,這可把楚王嚇了一跳,仿佛似曾相識,因為小孩正像他的發出父親。“剛在驚疑,黑色人已經掣出了背著的青色的劍,只一揮,閃電般從後項窩直劈下去,撲通一聲,王的頭就落在鼎里了。”“仇人相見,本來格外眼明,況且是相逢狹路。王頭剛到水面,眉間尺的頭便迎上來,狠命在他耳輪上咬了一口。鼎水即刻沸涌,澎湃有聲;兩頭即在水中死戰。約有二十回合,王頭受了五個傷,眉間尺的頭上卻有七處。王又狡猾,總是設法繞到他的敵人的後面去。眉間尺偶一疏忽,終於被他咬住了後項窩,無法轉身。這一回王的頭可是咬定不放了,他只是連連蠶食進去;連鼎外面也仿佛聽到孩子的失聲叫痛的聲音。”這時,黑色人也有些驚慌,但仍面不改色,從從容容地伸開那捏著看不見的青劍的臂膊,如一段枯枝;臂膊忽然一彎,青劍便驀地從他後面劈下,劍到頭落,墜入鼎中,“他的頭一入水,即刻奔向王頭,一口咬住了王的鼻子,幾乎要咬下來。王忍不住叫一聲‘阿唷’,將嘴一張,眉間尺的頭乘機掙脫了,一轉臉倒將王的下巴死勁咬住。他們不但都不放,還用全力上下一撕,撕得王頭再也合不上嘴。於是他們就如餓雞啄米一般,一頓亂咬,咬得王頭眼歪鼻塌,滿臉鱗傷。先前還會在鼎裡面四處亂滾,後來只能躺著呻吟,到底是一聲不響,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黑色人和眉間尺的頭也慢慢地住了嘴,離開王頭,沿鼎壁遊了一匝,看他可是裝死還是真死。待到知道了王頭確已斷氣,便四目相視,微微一笑,隨即合上眼睛,仰面向天,沉到水底里去了。”這就結束了復仇的故事。
你看,在這一段文字里,魯迅充分發揮了他的想像力,把這個復仇的故事寫得如此的驚心動魄,又如此的美,可以說是把復仇充分的詩化了。小說寫到這裡就好像到了一個高潮,應該結束了,如果是一般作家也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如果真到此結束,我們就可以說這不是魯迅的小說。老實說,這樣的想像力,這樣的描寫,儘管很不凡,但別一個出色的作家還是可以寫得出的。魯迅之為魯迅,就在於他在寫完復仇的故事以後,還有新的開掘。甚至可以說,魯迅的本意,或者說他真正興趣所在,還不是描寫復仇本身,他要追問的是,復仇“以後”會怎么樣。也就是說,小說寫到復仇事業的完成,還只是一個鋪墊,小說的真正展開與完成,小說最精彩,最觸目驚心之處,是在王頭被啄死了以後的描寫。
當王死後,侍從趕緊把鼎里的骨頭撈出來,從中挑揀出王的頭,但三個頭已經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了。於是,就出現了一個“辨頭”的場面——
“當夜便開了一個王公大臣會議,想決定那一個是王的頭,但結果還同白天一樣。並且連鬚髮也發生了問題。白的自然是王的,然而因為花白,所以黑的也很難處置。討論了小半夜,只將幾根紅色的鬍子選出;接著因為第九個王妃抗議,說她確曾看見王有幾根通黃的鬍子,現在怎么能知道決沒有一根紅的呢。於是也只好重行歸併,作為疑案了。
“到後半夜,還是毫無結果。大家卻居然一面打呵欠,一面繼續討論,直到第二次雞鳴,這才決定了一個最慎重妥善的辦法,是:只能將三個頭骨都和王的身體放在金棺里落葬。”
我們很容易就注意到,魯迅的敘事語調發生了變化,三頭相搏的場面充滿悲壯感,三頭相辨就變成了魯迅式的嘲諷。也就是說,由“復仇”的悲壯劇變成了“辨頭”的鬧劇,而且出現了“三頭並葬”的復仇結局。這又意味著什麼呢?從國王的角度來說,國王是至尊者,黑色人和眉間尺卻是大逆不道的叛賊,尊貴的王頭怎么可以和逆賊頭放在一起葬呢?對國王而言,這是荒誕不經的。從黑色人、眉間尺的角度說,他們是正義的復仇者,國王是罪惡的元兇,現在復仇者的頭和被復仇者的頭葬在一起,這本身也是滑稽可笑的。這雙重的荒謬,使復仇者和被復仇者同時陷入了尷尬,也使復仇本身的價值變得可疑。先前的崇高感、悲壯感到這裡都化成了一笑,卻不知道到底該笑誰:國王?眉間尺?還是黑色人?就連我們讀者也陷入了困境。
而且這樣的尷尬、困境還要繼續下去:小說的最後出現了一個全民“大出喪”的場面。老百姓從全國各地、四面八方跑來,天一亮,道路上就擠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名義上是來“瞻仰”王頭,其實是來看三頭並葬,看熱鬧。大出喪變成了全民狂歡節。當三頭並裝在靈車裡,在萬頭攢動中招搖過市時,復仇的悲劇就達到了頂點。眉間尺、黑色人不僅身首異處,而且僅餘的頭顱還和敵人的頭顱並置公開展覽,成為眾人談笑的資料,這是極端的殘酷,也是極端的荒謬。在小說的結尾,魯迅不動聲色地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此後是王后和許多王妃的車。百姓看她們,她們也看百姓,但哭著。此後是大臣,太監,侏儒等輩,都裝著哀戚的顏色。只是百姓已經不看他們,連行列也擠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了”。
這段話寫得很冷靜,但我們仔細的體味,就不難發現看與被看的關係。百姓看她們,是把她們當成王后和王妃嗎?不是,百姓是把她們當成女人,是在看女人,是男人看女人;她們看百姓,是女人看男人。就這樣,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全民族從上到下,都演起戲來了。這個時候,復仇者和被復仇者,連同復仇本身也就同時被遺忘和遺棄。這樣,小說就到了頭了,前面所寫的所有的復仇的神聖、崇高和詩意,都被消解為無,真正是“連血痕也被舔淨”。只有“看客”仍然占據著畫面:在中國,他們是唯一的、永遠的勝利者。
不知大家感覺怎么樣,我每次讀到這裡,都覺得心裡堵得慌。我想魯迅自己寫到這裡,他的內心也是不平靜的。因為這個問題涉及到魯迅的信念,魯迅是相信復仇、主張復仇的。他曾經說過:“當人受到壓迫,為什麼不反抗?”魯迅的可貴,就在於他對自己的“復仇”主張也產生了懷疑。雖然他主張復仇,但同時又很清楚在中國這樣的一個國家,復仇是無效的、無用的,甚至是可悲的。魯迅從來不自欺欺人,他在情感上傾心於復仇,但同時他又很清醒地看到在中國這樣的復仇是必然失敗的。——這就表現了魯迅的一種懷疑精神。而且這種懷疑精神是徹底的,因為它不僅懷疑外部世界,更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的一些信念,這樣他就把懷疑精神貫徹到底了。
於是,我們也就明白,在《故事新編》里,魯迅所要注入的是一種徹底的懷疑主義的現代精神,把他自己非常豐富的痛苦而悲涼的生命體驗融化其中。這樣一種懷疑精神表現在他的藝術上又是如此的複雜:悲壯的、崇高的和嘲諷的、荒誕的悲涼的兩種調子交織在一起,互相質疑、互相補充,又互相撕裂。很多作家的寫作是追求和諧的,而魯迅的作品裡找不到和諧,那是撕裂的文本,有一種內在的緊張。就寫作結構而言,小說各部分之間,尤其是結尾與前面的描寫,常常形成一個顛覆,一個整體的消解。這些都可以看出魯迅思想的深刻,藝術的豐富性和創造性。這樣的小說是我們過去沒有看到過的,是全新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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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編》《故事新編》

魯迅的作品中,《故事新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大概是最令評論家為難的一部,在上世紀50年代就發生了關於它是屬於什麼性質作品(是歷史小說,還是諷刺作品)的爭論。其實對於《故事新編》的爭議遠不止於它的歸屬,令許多讀者困惑的問題是:這些小說,到底在寫什麼?

少年時對《故事新編》最初的閱讀經歷並不愉快,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看不懂。找一些評論文章來幫助理解,也無非說這些小說是“英雄的頌歌”,表現了“作者的戰鬥意志”,仍然不得要領。不過,卻因此對《故事新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總覺得裡面隱含著很深的東西。

前些時讀到林斤瀾談《故事新編》的隨筆,他曾就其中《奔月》一篇的主題當面請教端木蕻良,這位前輩作家說了四個字:“斬盡殺絕”。沿著這條思路再讀《奔月》,一種如入“無物之陣”(《野草·這樣的戰士》)的孤獨感出來了,善射的羿射死過“封豕長蛇”,射遍了大小飛禽和遠近走獸,最後“射得遍地精光”,不再有生機。這是千古英雄的寂寞,還是天下“獨夫”的茫然?而射死母雞的尷尬、路遇逢蒙的失望和嫦娥無言的離棄,這一切又為這種孤獨增添了更多的無奈和嘲諷意味。同樣,擺脫“英雄頌歌”的定位重讀《鑄劍》,也讀出一種文學史上罕見的絕望的、悲壯的美。《鑄劍》(發表時原名《眉間尺》)取干將鑄劍、其子報仇的故事。復仇自然是其主題,但在初出茅廬的刺客“眉間尺”之外,還出現了一個神秘的黑衣人,他仿佛生來就是為了代人復仇,有一種熱到極致反顯冰冷的性格。眉間尺把復仇的使命連同自己頭顱和寶劍一併託付,黑衣人不負所托,劈下國王的頭,並砍下自己的頭顱,投入到沸水中追咬仇敵,直至三顆頭顱都在烹煮中變成了白骨,無法分辨。復仇完成得何等怪誕又是何等慘烈!
於是我知道,對於這些小說內涵的理解需要擺脫思維定式,也需要閱歷的支持。但重讀《故事新編》獲得的還不僅是這些,我以為自己還獲得了一種重新理解和把握歷史的角度與方法。當年不喜歡《故事新編》,除了對其主旨難以把握之外,還有一層重要的原因,覺得《故事新編》“不像歷史小說”:這些小說缺少“歷史感”。 重讀《故事新編》時發現,這些小說不僅不同於那些借古諷今的小品,其“隨意點染”之中的深意也超越了對現實的批判,更為深刻,更為深思熟慮。
從閱讀層面上看,《故事新編》確是屬於那種遊戲之作,但遊戲不僅需要特別的才氣和手段,更需要一種穿透歷史的眼光。在魯迅的筆下,歷史呈現出一種完全不一樣的圖景。即使公認的偉大歷史人物,在《故事新編》中一概還原到以吃飽肚子為第一要務的凡人,放回到日常生活中,於是真相畢露、妙趣橫生;對於所謂英雄、聖賢的事跡,魯迅也沒有採用歌頌的方式編織盛世神話,而是寫出這些高尚行為下的迫不得已和無可奈何。魯迅超越時代的歷史觀,更通過他對一系列“正史”狡黠的顛覆而曲折地表達出來:《尚書》、《左傳》、《史記》這些歷史著作並不比《山海經》、《淮南子》之類可信,種種傳說、記載莫衷一是,歷史的真相總在敘事的彼岸,難以捉摸。
《故事新編》的背後隱藏著後現代主義歷史觀念的影子,當然,這裡沒有德希達、羅蘭·巴特或者海登·懷特。魯迅用極其機智的敘述、富於穿透力的眼光將這種後現代的困惑織入文本內部。魯迅對歷史故事和歷史人物的質疑滲透在《故事新編》的各個角落。如果說《吶喊》、《彷徨》以沉重和嚴肅體現了對於現實人生的深刻洞察與冷峻剖析;那么《故事新編》正是以它略帶“油滑”的戲說,表現出另外一種深刻。這種對待歷史的態度也許可資當今古裝影視劇編創人員借鑑——既沒有對歷史人物頂禮膜拜、編織光環,也不是無厘頭的扯淡,而是一種來自深刻把握後的舍形取神——用他的智慧和“通脫”,從古老的傳說中變化出來,探求歷史深處內在的真實。也許正因為此,魯迅在編定這部小說集後會不無自得地說:《故事新編》沒有“將古人寫得更死”。

作者簡介

魯迅(1881--1936),字豫才,原名周樹人,浙江紹興人。中國現代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
作品有小說集《吶喊》(1923年),包括《狂人日記》、《阿Q正傳》、《孔乙己》、《藥》、《故鄉》、《社戲》、《一件小事》、《風波》等14篇作品;《彷徨》(1926年),包括《傷逝》、《祝福》等11篇作品;《故事新編》(1936年),包括《補天》、《奔月》、《理水》等8篇作品。
散文集《朝花夕拾》(1927年),包括《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藤野先生》等10篇作品。
散文詩集《野草》(1927年),包括《秋夜》、《過客》等24篇作品。
雜文集《墳》、《熱風》、《華蓋集》、《華蓋集續編》、《且介亭雜文集》《二心集》、《南腔北調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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