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德山宣鑒生於唐德宗建中三年(782-865),卒於唐懿宗鹹通六年,終年八十四歲。宣鑒20年出家,受具足戒。他習北禪,精研律藏,對性相諸經,頗有研究,經常向僧人們宣講《金剛經》,人稱為“周金剛”。他很有心得地說:“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降,鋒利不動。學與無學,唯我知焉。”強調只有積累知識,才能遊刃自如,主張漸進。宣鑒對自己的修持頗為自負。德山宣鑒禪師原本修行北方佛法,而且取得了不錯的成就。宋《五家正宗贊》說他“初講金剛經。名冠成都。”《五燈會元》記載:“德山宣鑒禪師,20歲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台灣佛學大家南懷謹先生贊德山宣鑒是:“專門講《金剛經》,佛法學問好極了,無論在宗教、學術,還是哲學方面的成就都高得很,名氣很大。”
出川
唐以前,自印度傳入中國的佛教,基本以“三論”、“天台”、“唯識”、“華嚴”、“淨土”五宗為代表的北方佛教占據著統治地位,禪宗只在南方少數地方存在和發展。北方佛教重經典、戒律,要成佛,主張漸修。對於大眾來說,要想成佛,這種漸修法幾乎是畫餅充飢。因為修成正果需要“三大阿僧祗劫”的艱苦修行,即要等到億萬年以後。而禪宗堅持“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很有點“速成”的味道,然而,對於大眾來說,成佛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了。形式上,北方佛教主張信徒要出家,要在寺廟裡修行,而且要念誦大量的經文。因此,北方佛教在爭奪人口、土地等方面與封建王朝不可避免地發生衝突。而禪宗主張叢林修,不出家,只要心中有佛,不改變日常生活即可。因此在唐初大規模的滅佛活動中,北方佛教遭受的打擊最為慘重,幾乎一蹶不振。而南方禪宗卻乘機發展,勢力迅速擴大,並很快占領北方,成為中國佛教中最大的派別。《金剛經》,全稱《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六祖以後,禪宗以它印心。後來,這位周金剛聽說南方禪門也以金剛經為教本,而且居然法度興盛,很不服氣,說:“出家人經過千劫萬難學佛的威儀和舉止行為,都不得成佛。南方的魔子們竟敢狂言直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看我不去掏他們的窩子,滅了他們的種,以報我佛大恩。”於是他出川,到澧陽造訪龍潭崇信禪師。
開始獨居一室,很勉強的“供持之”。經龍潭開悟,遂將從四川帶來的平日研習的《青龍疏抄》焚燒,龍潭寺留下了宣鑒的焚經壇。不久,禮辭崇信,直抵湖南寧鄉大溈山,與在這裡住持的、溈仰宗的創始人靈佑鬥法。靈佑與崇信看法一致,信為宣鑒的事業在德山的“孤峰頂”。
但是,宣鑒離開溈山後並未馬上到“孤峰頂上盤草線庵”,仍在澧陽居住,大約從公元815年一直住到公元845年,住了30年,唐文宗太和九年(835)七月以後來澧州任刺史的李翱曾問道崇信,估計他與龍潭的唯一法嗣弟子宣鑒的交往。藥山惟儼在寶曆三年(827)才去世,宣鑒的這位相距很近的屬於師祖一輩的禪師也一定有交往。當時的常德可謂高僧雲集。
可是在唐武宗會昌五年(835),佛教遇受了嚴重打擊。唐武宗滅佛,常德也受影響。會昌五年,宣鑒到臨澧太浮山石室避難。太浮山,又名獨浮山,距臨澧縣城西南12.2公里,跨石門、桃源、常備、臨澧四縣界。相傳“浮丘子”得道是山,故山以浮名。大中初年,破佛政策剛廢,時任朗州刺史的薛廷望,重修建於唐朝初年的德山精舍,並改名為“古德禪院”,荊南節度使裴休題寫重修碑文。
廟修復後,請高僧住持卻成了難事。由此也可見會昌滅佛教受損情況。薛廷望訪求哲匠住持,聽說宣鑒的道行後,多次請求禪師下山,但都被婉辭。薛太守無奈,只得“設詭計”,派人以宣鑒走私茶鹽的罪名把它“請”下山。宣鑒難拒薛太守的誠意,同意到古德禪院住持,大闡禪風。
唐懿宗鹹通六年,宣鑒病了。徒弟們便問師傅:“還有不生病的人嗎?”宣鑒回答說:“有。”問:“那不病者有什麼呢?”宣鑒答以“哎喲,哎喲”的呻吟聲。之後,宣鑒又對僧侶們說:“捫空追想,空勞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一切都是空白不真,追逐世相,如同做夢。大夢醒來,究竟還剩下什麼呢?說罷,安然而化。唐懿宗賜謚“見性禪師”。
頓悟
禪宗自弘忍傳法惠能和神秀後,始有南、北禪之分,特別是經其門徒神與普寂之間的爭論,導致南北宗之間的公開對立和抗爭。神會列舉的兩者分歧點不少,最主要的、被人們所熟悉的一條是北宗教人住心入定的漸修法,而南宗則言單刀直入、頓悟心性。神會傳南宗於北方。安史之亂起,兩京淪陷。神會出面主持在各大府置戒壇度僧,收香火錢以助軍費。郭子儀收復兩京後,神會受到了帝室的重視。不久,神會病死,敕賜祖堂額、塔額,謚真宗。貞元十二元(796),由皇太子召集諸禪師,楷定禪門宗旨,並運用皇權確定神會為七祖,結果以南宗勝利而告終。宣鑒是在南禪確定了統治地位的情況下出川找“南方魔子”挑戰的,可見不隨波逐流,心不服口也不服。但是,當他剛到湖南澧陽竟界,便受到了一個賣餅的婆子的詰難。此時,宣鑒飢餓,放下擔子歇息,向婆子買餅“點心”。婆子指著擔子問 :“你挑的是些什麼書?”“《青龍疏抄》。”宣鑒回答,並不在意。婆子問:“講的什麼經?”“《金剛經》。”宣鑒回答。婆子說:“我有一個問題,你如果答得出來,我就施予你點心。如果回答不出,你就挑著這些經書到別處去吧!《金剛經》里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不知道上座您要點哪個心?”
出乎意料,一個極其尋常的鄉野婦女,竟熟悉《金剛經》,並且提出如此讓人不易說得清楚的問題。他懶得與婆子饒舌,當然也說沒有買到餅來“點心”了。
到了龍潭,他仇視“南方魔子”的心情又 上來了,走進崇信的法堂,便高聲喊道:“久聞龍潭大名,一旦來到此地,潭又不見,龍不又現。”
端坐在法堂禪座上的崇信只是欠了一下身子,冷冷地說法了一句:“可你已親自到了龍潭。”宣鑒竟然被這一句簡單的回答給定住在那裡。既然已經到了龍潭,身在龍潭之中,即熟視無睹,還找個什麼呢?
這樣,宣鑒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對鄉野村婦的詰難,還可以推說是胡言亂語,但現在他不服也不行。於是,他便住了下來,開始參習。
有一天晚上,宣鑒在龍潭和尚身邊待立。時間很晚了,龍潭便說:“更深了,怎么還不去睡?” 宣鑒道了一聲“珍重”便走進法堂。但朝內一看,便說:“天好黑呀。”龍潭點燃一根紙燭讓德山照路,德山正準備伸手去接,龍潭“撲”地一口將紙燭吹熄。德山心中豁然開朗,從澧陽路上遇到賣餅婆子時就積起的疑團,由此煙消雲散。於是倒身便拜。
“你見到了什麼,就拜?”龍潭問。德山說:“從今以後,再也不懷疑老和尚的舌頭了。”
燈燃即見物,燈滅即迷茫,只是眼識的因緣見滅。燈光的有無,只決定所見到對象的現滅,見物閃現是見,但見物消逝即使一片黑暗也是見,見與不見都不見,這個見就是“見性”的見。也就是說,超越見與不見的對立之上有一個決定著能見與所見的自性本體。所以,燃燈、吹燈的剎那交替,使德山宣鑒在明暗的變換中,見到了自性。紙燭滅了,德山的心性之燈卻通明地照耀起來。
第二天,龍潭禪師升座,對眾僧說:“你們中間有個漢子,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日後也將到孤峰頂上,去替我立道行法去!”德山自知得到師傅的心印,對於南禪從疾恨到心服,他把從四川帶來的《青龍疏抄?堆在法堂前面,舉著火炬說:“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玄。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於是,點火焚經。德山這段話的意思是:“把所有的玄理都弄通了,也只不過像一根毫髮放置在太虛世界那樣渺小;把所有的微妙都窮盡了,也只是、像一滴水匯入浩瀚的大川那樣微不足道。不在明心見性上下功夫,光靠研習經典是無濟於事的。”“孤峰頂”既有去聖的意思,同時有是實指,日後宣鑒住持的古德禪院就座落在德山孤峰頂上。
宣鑒由漸修變成了典型的頓悟派。在龍潭開悟後,他便告辭崇信,出訪溈山靈佑。靈佑屬於南嶽系,而宣鑒則屬於青原系,靈佑(771—853)不俟年齡比宣鑒要大,輩份也高,是師叔。
宣鑒到了溈山之後,挾著包袱,直奔靈佑拓禪堂。靈佑正在打坐,宣鑒先從西往東穿過靈佑的禪座,然後又回頭從東往西行走,就這樣回好幾趟,並且邊走邊對方丈說:“有么?有么?”
靈佑只顧自己打座,旁若無人,不理睬宣鑒還挑戰性問話。此時,宣鑒便大聲說:“無!無!”說罷便轉身出堂。走出大門,他還怏怏不快地說:“雖然如此,也不能就此草草了事。”
第二天,宣鑒又重新打起精神,再次來見靈佑。這一次,他進門以後便直奔靈佑的法座,猛地提起座具,並大喝一聲:“和尚!”靈佑正準備伸手去拿旁邊的拂子,宣鑒一見又大喝一聲,拂袖而去。
在前一天的鬥法中,宣鑒禪堂踱步,表達的是由凡人聖,由聖返俗,凡俗如一的境界。他嘴裡喊“有么?有么?”也是在向溈山挑戰,問是否有這樣的境界。但溈山卻以靜制動,不予理睬,也同樣道也的是體道境地的圓融如一,這要比宣鑒略勝一籌,它更加無痕跡可尋。後世禪家稱此時的溈山是“如天之高,如地之厚”,“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有坐斷天下人舌頭的手腳”。宣鑒前邊問“有”,後邊說“無”,佛家講非有非無的中觀,這也是急躁中的露拙。因此,他在出門後扔下話要求再戰。
第二天,宣鑒改變了方法,時門就動手進坐具,以動引動。溈山沒有準備,“擬取拂子”,便有體用動靜的分別。宣鑒大喝一聲,於是占了主動,這是在喝斷溈山的間意念活動,此一聲喝,既像踞地的獅子,又像金剛寶劍。這一回鬥法,宣鑒搶了先手,占了上風。
到了晚上,溈山問首座弟子:“今天新來的那位僧人還在寺院嗎?”首座回答:“當時他轉身離開法堂,穿上草鞋離去了。”溈山顯然是對這次鬥法經過深入分析,於是預言式地說:“此子以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
禪法
宣鑒成熟了。離開溈山之後並未立即去盤草結庵,而是在澧陽一住就是30年。後來他是在薛太守的堅請之下才到德山住持古德禪院的。往下我按佛教的習慣,稱宣鑒為德山。德山上承龍潭崇信、天皇道悟、石頭希遷、青原行思、曹溪惠能,屬於惠能南禪的青原系,下傳雪峰義存並開出雲門、法眼兩宗派。討論德山的禪法、禪風,有必要簡單介紹他的師傅龍潭崇信。龍潭雖然雙藥山惟儼晚一輩,但生活的時代大體相同,並且兩人住寺僅相距90里。龍潭寺,舊址在今澧縣縣城北關外,建於唐元和初年(806),可能崇信也是在這個時候“棲止”龍潭的。
龍潭是湖北江陵人,未出家就在天皇寺所在地的巷子裡賣餅為生。龍潭每天從籃子裡拿十隻大餅施捨道悟禪師。禪師吃畢,總是留一個餅回贈龍潭,並且說:“這是我給你福蔭子孫的。”龍潭不明白,暗自思付:“餅是我送給他的,為什麼總留一個給我,而且還說那樣的話呢?莫不是禪師另有更深的意思?”於是,拱手施禮,問禪師。天皇說:“餅是你拿來的,還給我一個,這又有什麼錯呢?”龍潭聞聽此言,當下契悟玄旨:“這是要我出家呀!”於是便投天皇寺出家,天皇道悟說:“爾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
過了一些時日,龍潭並不見禪師向自己說法,便問天皇:“我自從來到和尚這裡,為什麼總也不承蒙你為我開示心要呢?”天皇答道:“你來此後,我不是每天都在開示嗎!你端過茶來,我沒有接嗎?你送過飯來,我沒有受嗎?你合掌行禮,我便低頭致意。這不都是在向你開示心要嗎?”龍潭聽後,沉思良久。天皇說:“見則直下便見,才要思慮時,那就差了。經這么一說,龍潭徹底開悟了。天皇還告訴龍潭“如何保任”,這就是:“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
德山繼承先輩衣缽,其禪法特點是“無心無事”,隨緣任性。在古德禪院開堂,德山有如下一段宣示:
“若也於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故?毫釐繫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儘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緝、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凡其厭之,又成大患,終而無益。”
這段話的意思很明顯:不屬於自己本性的物事,千萬不能妄自追求。靠“妄求”雖然有所得,但這不是真得,會得而復失,甚至被得所累。正確的方法“無事於心,無心於事,”概括地說就是無事無心。這看來既虛又空,但它卻非常靈妙,這才是佛家所企求的境界。而計較毫毛,正是造成三世輪迴的業因。他認為聖名凡號,儘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世人計較這些,都是徒勞無益。他還明確告訴學人:“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要人們著衣吃飯,屙屢送尿,做個尋常無事人。德山用這些道理教人去惡行善,也不能說沒有一點積極意義。有些人不甘寂寞,希望轟轟烈烈,但它不是於人民於民族,而是於自己,儘管有所得,但卻失去做人的價值。梁任公說,“佛教之信仰乃智信非迷信”,我們要學會從智信的角度去涉獵和理解。
德山的祖師天皇道悟曾經來往於石頭和馬祖二位宗匠之間,於馬祖處得“大用”,於石頭處得“大體”。所以,到德山宣鑒時,他在青原系中接引學入的方式上禪風比較峻烈,經常用棒喝來猛截學人的情思理究,尤其以“棒打”著名。德山的名言“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充公體現了他特殊的門風。
有一次晚上小參,德山向眾人宣布:“今夜我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言畢,一個僧人出列行禮,德山舉棒便打。僧莫名其妙,問:“我並沒有說話,為什麼挨打呢?”德山問:“你是什麼人?”僧回答是新羅人,即今朝鮮人。德山說:“在你沒跨出國的船時,就該挨三十棒。”
叢林中,德山與新羅僧的對話被稱為“隔下語”,新羅僧問德山為什麼不打他,德山卻反問他是什麼人,法眼說他們是“話作兩橛”。那么這兩橛的“隔下語”又靠什麼聯在一處呢?靠棒打妄念。德山說不許說話對答,否定的是語言方式,卻並未否定其他方式。新羅僧當下站出不行禮是想用其他方式表達些什麼,德山打他,這就連其他方式也否定了。新羅說出自己來自新羅時,德山則說當時就該給他三十棒,則是更進了一步,語言、行動都是活動,有活動必須有念頭,所以棒打是針對一切念起,目的在一念不生。此時德山的“三十棒”是打向那些未透初關的人的。
夾山善會(805—881)的法嗣當時還投身臨濟義玄(?—867)門下的洛浦元安(834—898),稟承臨濟的指示去破德山“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的話頭。臨濟交待:“汝去問他,道得為什麼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任棒送一送,看伊作么生?”洛浦照著師傅的話去問德山。德山果然舉棒便打。洛浦接住棒子送了一送,德山便不再說什麼,回方丈去了。洛浦回去把這一情況告訴師傅,臨濟說:“我從來疑著這漢。雖然如是,你還識德山嗎?”臨濟又為洛浦出了一道難題,其實他只是照著去做並不理解做的意義。因此,當洛浦剛要說什麼時,臨濟也舉杖便打。
德山既不讓說,也不允許說,是超越有無、超越是非的中道法,臨濟讓洛浦接棒送一送,是連棒打這理也否定了,所以既是中道,也超越了中道,解除了由棒所形成的限制。
不過洛浦並不理解,當他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便露了馬腳,所以臨濟再給他一棒,意思是除掉此事留下的成見。
為了破除人們對經教名相的執著,德山確實如溈山所說的那樣,呵佛罵祖,貶斥經教。有一次上堂開法,德山說了一段讓禪門震驚的話:“人們出家,都參佛拜祖,我的先師們則不這樣認為,這裡既無佛,也無祖。達摩是老臊胡;釋迦老子是乾屢橛;文殊、普賢的擔屢的漢子;等覺、妙覺這些所謂的因果圓滿,都是破除了人我執、法我執的凡夫俗子;菩提、涅都是拴驢的橛子;十二分教典都是閻王小鬼的生死簿,揩拭膿瘡的手紙;四種果位、三種賢能,從初發善心到十地修行的菩薩、羅漢們都是些為人看守墳墓的活鬼,自己都救不了自己!”